周伯彥将顾石头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的,然后伸了手臂出来揽住青舒的肩头。青舒要说话,他嘘了一声,带着青舒仰面躺到了屋顶上。这样一来,不管谁抬头都看不到他们。

青舒低声询问,“干嘛?”

“这样,没人能发现我们。”

青舒听了,不再闪躲,枕着他的手臂不动了。

然后,二人轻声细语地说话,只是闲聊,也没什么特别的。

后来,青舒开玩笑问他,她这样不避讳地跟男子私会,会不会被浸猪笼。

他当时翻脸,说道,“不许再说这种话。不把我先浸了猪笼,任何人休想碰你一根汗毛。”

青舒哼了一声,却是含笑不语。

最后,他们在下头的散场前悄悄自房顶爬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似乎他们一直坐在这里一样。

第二日清晨,周伯彥一行人整装待发。

青舒和青阳他们亲自送行。管家送上府里准备的一些干粮,以便他们露宿野外的时候垫肚子。

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青舒带着青阳他们进府,并让人关好府门。

☆、No.274准备远行

自周伯彥离开那日起,青舒开始着手安排入京事宜。

往返京城一趟,不是三五天、十天就能做到的,至少得用一个月时间。要离开这么久,府里府外的许多事自然要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至于要不要带灏进京的问题,出发前才能最后做决定。

日子慢慢悠悠地翻开一页又一页。青阳他们本该休假了,可青舒找了卢先生谈了一次,使得青阳他们的休假延后了。

至于沈月华,她还是不肯迈出房门一步,整日里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青舒觉得这样太危险了,担心沈月华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久了,会胡思乱想,会想不开,会干什么傻事。因此,青舒操心远行之事的同时,还不忘每日去沈月华屋中坐坐。她负责提问或找出一个话题,沈月华则跟着她的问题或话题,写一些字出来回应。慢慢的,青舒发现了一些东西。

沈月华没有安全感,极容易受惊吓。她似乎很在乎毁容之事,心思过于敏感,总是微偏了脸来面对青舒,不把毁容的右半边脸示于人前。还有就是,她喜欢看书,喜欢绣花,除此之后,似乎没什么其他爱好。

奇怪的一点是,她不喜欢除青舒以外的人进她的房间。每日里,她自己清扫自己的房间不说,端茶倒水、送一日三餐的丫鬟也得停在门外。她会从门里接了,自己端进去用。用罢,她再端出来给候在外头的丫鬟。

青舒有些愁,并绞尽脑汁想要让沈月华开心起来。只是,她自认没有讲笑话逗人开心的才能,也没有知心姐姐的本事,便唯有从沈月华的爱好下手。那就是书和绣花这两样。

这天,青舒从卢先生那里借来了三本诗集,还把暂时无人照看的小笙歌带上,一起去了沈月华那边。

青舒让随来的丫鬟停在外边,轻扣门框两下,“沈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默默落泪的沈月华忙擦干眼泪,稳了稳情绪,这才过去开门。

青舒微笑着说道,“这是先生家的笙歌。先生娘子身子不舒服,所以,他暂时由我照看。我可以带他进去吗?”她看出沈月华哭过,却并不点破,只做不知。

笙歌站在青舒的脚边,一只小手抓着青舒的裙裾,此刻正抬头好奇地看着沈月华。

沈月华对上他乌亮的双眼,愣了愣,退后。

青舒明了,这是请的意思。她带着笙歌入内,然后把手中的三本诗集递给沈月华,“这是从先生那边借来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月华接过书,迅速看过封面上的书名,脸上隐隐有喜悦之色显露。

青舒见了,并不道破,而是把小笙歌抱到椅子上坐了,然后自己也落座。

沈月华放下书,在屋中转了几圈儿之后,眼一亮,端来了半盘的点心。她面带浅浅的笑意,把点心递向笙歌,并用空着的手作了个抓点心往嘴里放的动作,示意笙歌吃。

青舒掩藏好吃惊的神色,看着直直地盯着沈月华不放的笙歌说道,“笙歌,接点心,快谢谢姐姐。”

笙歌听了,伸了两只小手出来捧住点心盘子,声音软软地道谢,“谢谢姐姐。”

沈月华比划不用谢,然后自己坐到了绣墩上。她似乎忘记了掩藏右半脸,注意力一点都不在青舒身上,只是盯着笙歌看,眼中有点点的温柔之色。

对此,青舒惊讶极了。她若有所思地取了笙歌捧着的点心盘子,放到了桌子上,并捏了一块儿盘中的点心给笙歌吃。

笙歌的注意力离开了沈月华。他用两只小手捧了点心一点一点地咬着吃,样子有些可爱。

沈月华的眼中除了温柔之色,又多了点笑意。

“你喜欢小孩子?”青舒问的直接。

立刻的,沈月华紧绷了身体,看向青舒的目光中闪过防备之色。

青舒故作不知,笑吟吟地伸手摸笙歌的头,“我喜欢可爱的孩子,像笙歌这样的,很乖,很可爱。”

笙歌听了,对着青舒笑。

沈月华怔了怔,取了桌上的纸和树枝烧出的一节炭条,写下一行字,并举起来给青舒看。“我有个弟弟,我抱过他,在襁褓里时。三年过去了,估计和笙歌一样大了。”

“估计和笙歌一样可爱。”青舒很自然地说道。

沈月华的脸上爬上明显的笑意,点头,表示同意表舒的说法。

这天,青舒误打误撞地让沈月华敞开了心的一角,让沉闷多日的沈月华有了笑容,让沈月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沈月华三岁半的弟弟一点都不可爱,就是个被宠坏的坏小孩儿,很欠揍。不久之后,就是这个三岁半的孩子,会重重地伤沈月华的心,还差点害了沈月华的性命。

坐了一个时辰左右,青舒带着笙歌告辞。

沈月华送他们,竟然破天荒地迈出了房门,并立在院门内目送他们走远。

青舒弯腰,轻捏笙歌肉乎乎的小脸,“笙歌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回去了,姐姐给你拿好吃的。”

笙歌软软地说了声好,开始蹦蹦跳跳地跑起来。

青舒笑着跟在他后头走,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住处。

等了有一会儿工夫的苏妈妈迎了上来,“小姐,您回来了!”

青舒应了一声,交待小丫看着点笙歌,然后带着苏妈妈进屋去。坐定,她一边用手帕轻擦额角的细汗,一边问道,“阿琴还好吧?天气热,她又是身怀六甲之人,这会儿热的不定多难受呢!”

“谢小姐关心。她啊,能吃能睡的,没什么不舒服的。老奴出来时,她正在吃只红了一点的红果,看的老奴嘴里都冒酸水了。”只红了一点的红果,那可是酸的人受不了。可她家儿媳妇陈琴就好这口,小姐也舍得让她儿媳妇随便摘了吃。

青舒笑道,“苏妈妈,看她这嗜酸劲儿,怀的不会是个男娃吗?”

苏妈妈笑的欢,“这可不敢说。孩子不落地,谁知道是男是女?”不过,高兴之余也不忘规矩,“小姐,怀男娃怀女娃的话可不是小姑娘该说的。您在老奴面前说了就说了,可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青舒从善如流地答应,“好。”

“小姐,老奴过来是有事禀报。”苏妈妈说罢看左右,却不说事。

青舒看明白了,示意跟前伺候的三个丫鬟出去。

苏妈妈这才禀报起来,而且是声音压的很低,“英姑来过,跟老奴悄悄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大夫人正在整理行囊,说是五日后会举家搬去三十里地外的马家村。第二件事是,大夫人把璃小姐许了人,许给了娘家那边儿的表亲家的晚辈。待他们搬去马家村安顿下来,就会挑个日子把璃小姐嫁出门去。”

青舒嗯了一声,没说别的。不过心里在想,古璃的事拖的太久了。马氏再不行动,古璃的肚子就会大起来,那可就不好看了。关于古璃怀孕一事,马氏以为瞒的死死的,其实不然,她早就知道了。

马氏曾偷偷摸摸地带了古璃去看大夫。她手下的丐帮成员可不是白给的,一直盯紧着人,对她们的异动自然是注意到了,并及时禀报给她知道。于是,她让管家去查。很快的,管家从替古璃诊脉的大夫那里套出了古璃的身体状况,古璃怀孕了。

不仅如此,她的手下还查出了古璃腹中孩子的生父之名,马闯。你道这个马闯是谁?原来是马氏娘家那边的表亲家的儿子,是个专门骗吃骗喝的混子。马闯见过古璃一回,便看上了一身小姐派头的古璃。于是,他向没有嫁成人的古璃献殷勤,自然是背着马氏献殷勤。

古璃一心惦记着周伯彥,自然是看不上乡间的一个混子。不过,古璃为了逃离马氏的掌控,利用马闯迷恋她的这点,她让马闯帮忙助她逃家、助她逃出康溪镇去。

马闯一心想娶古璃,又知道马氏不会把古璃许给他,所以,他动了歪心思。因为动了歪心思,他这才帮古璃逃家。出了镇子,古璃即刻翻脸,要甩了马闯往北方走。马闯自是不允,而且又有自己的小心思,还说出了自己的爱慕之意。

古璃便骂了他一些难听话,比如无耻,比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还表明自己非权贵门第不嫁的立场。马闯怒,强了古璃。事后,他恢复了理智,吓得够呛。于是丢下寻死觅活的古璃仓皇逃走。这就是当初众人冒雨把古璃找回来时,古璃衣衫不整的原因。

后来,马闯请了家中长辈登门,向马氏求娶古璃,并透露了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马氏大怒,却理智地要马家那边闭嘴,不允许他们说露此事。她觉得,无论如何,她的女儿不该嫁个无所事事的混子。马家理亏,长辈们教训了马闯,硬压下了此事。可是,马氏发现古璃怀孕了。这么一来,马氏再无退路,被逼到了死角。

苏妈妈却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小姐,璃小姐太能折腾。嫁了好,早些嫁出去了,就没办法再连累小姐的名声了。大夫人这次可是明白了一回,做对了一件事。”

青舒摇头,“苏妈妈,马氏明白着呢,比谁都明白。她会选在这个时候把古璃嫁出去,可不是为了我的名声,而是为了维护长子的名声。若是古璃再闹出什么事来,污了古家人的名声,奔赴锦阳城参加秋闱的古青嘉还有前途吗?”即便没有古璃怀孕的事情,马氏也会为了长子的前途把古璃匆匆嫁掉,还要赶在秋闱开考前。

苏妈妈听了青舒所言,面有怒色,“好啊,弄半天一切都是为了他们那一房的,哪里是为了小姐的名声!这个英姑,本以为是个厚道的,哪知竟是这种人!她竟敢睁眼说瞎话,说什么大夫人怕璃小姐留的久了,再生出事端连累了小姐名声。鬼扯,全是鬼扯。”

“苏妈妈别气。以后啊,他们那房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便是。”青舒见苏妈妈的脸色还没好转,笑道,“就要当祖母的人了,可不许绷着脸。这要是吓到了阿琴肚里的孩子,生出来一个爱哭鬼可如何是好?”

苏妈妈哭笑不得,“小姐,小姐,您可不许再说这种话。姑娘家家的,怎么整日竟说怀孩子、生孩子的事?这可不妥。”又嘱咐了几句话,她这才退出去,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屋中只剩青舒一人。她摆弄着手边的茶杯盖子,冷笑一声。

马氏果然没让她失望,宅斗招数绵里藏针,不声不响地肃清了一切阻碍,完全控制住了大房的人。马氏先是把古云福给弄瘫痪了,之后把古云福的两个姨娘与姨娘所生的那几个孩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之后,她以不贞之名休掉古青嘉的娘子,让下堂妇带着所谓的野种滚出了古家。

这么一来,有些事情便说的通了。古青嘉只认慧儿是自己的骨肉,却漠视儿子的存在,而且对儿子的娘表现出了十足的厌恶之情。既然早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娘子也是不忠之人,他为什么不早早休妻?估计是古云福不让。现在好了,古云福废了,马氏替他休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转眼之间,入秋了。庄稼地里到处是劳作的农人。在热火朝天的秋收时节,青舒的京城之行准备的差不多了。同时,周伯彥从京中捎了信过来。

青舒拿着信,有点紧张。因为,这封信将决定灏是否可以入京。

☆、No.275出发

看罢信中内容,青舒提着的心落了地。她略坐片刻,打开古瑞星的亲笔信看。这封信和周伯彥的信是一起送来的。信中大意是,古瑞星感谢青舒对沈月华的照顾,还有就是拜托青舒把沈月华带去京城。

“小鱼。”青舒唤人。

小鱼应声而入。

青舒把古瑞星的信交给她,“给沈小姐送去。”

小鱼送信之事不提。

青舒收妥周伯彥的信,“小娟,让管家来一趟。”

不多时,小娟请来了古管家。

青舒让小娟出去守着门,然后与管家说道,“原计划是留洛护卫与三名鹰卫留守府中。现在计划有变,灏少爷会随我进京。如此一来,洛护卫我得带走,三名鹰卫照样留给你。”

古管家虽然诧异,但也本分的并不多问,应是。

她略一沉吟,宣布道,“还有一事,行程得提前。”

古管家一惊,忙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放宽了心,能出什么事?只是彥公子来信说,住在内院的那位表小姐的爹娘思女心切,希望我能早日送她回家。”

这个理由,让古管家吊起的心落了地。“既如此,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原打算九月初八出发的。如今计划被打乱,但好在一应事物都准备齐全了,提前动身倒也没什么大干系。只是,粮食不能从地里拉回来,我心中难安。于是我想着,再提前也不能提前太多的日子,初二吧,九月初二再动身。”

“九月初二?成,这日子不错。张管事和吴管事那边再加把劲儿,九月初二前差不离就收完庄稼了。”粮食从地里拉回来,就不怕被偷了。之后打粮、晒粮,最后入库,这些事可以不急。古管家这么想着,又说道,“铺子里由元河盯着,荒地上有张管事在,庄子上有吴管事管着,都是拿得出手的人,小姐尽管放心去。府里的事,老奴和苏妈妈会盯的紧紧的,若有任何差池,小姐回转后重罚老奴就是。”

若是不放心,若是不信任,青舒岂会安心远行!岂会将府里府外大事小情的处理权交给古管家!她便交待起来,“于县辅那边已经打过招呼。我不在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为难的事、不公的事,尽管请于县辅主持公道便是。再有,临行时,陈知府那边我也会拜托一二。若是遇到于县辅解决不了的大事,尽管派人向陈知府求援。”

“是,老奴记住了。”

“腌制酸菜的事,你得拿起来。别误了。新鲜的嫩苞谷继续给一品楼提供,晒干的嫩苞谷米粒要收好、收妥。至于红果,红的发给一品楼,青的抓紧时间摘了收进菜窖里。”

“小姐放心,老奴记着。”

“没别的事,回去做事吧!”

古管家退出书房,边走边琢磨:既然出行的人数增加了,多了灏少爷与内院住的那位表小姐,是不是多准备两辆马车更为妥当?

这时候,前去送信的小鱼脚步匆匆地回来了。遇上古管家,她只是匆匆行了一礼,并急急进书房见青舒。“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表小姐的情绪不太对。”

青舒一怔,“出了什么事?”

“表小姐接了信便关了门。奴婢想着,或许表小姐看了信会有口信传给小姐,奴婢便等在了外边。可是,表小姐突然就哭了,听那声音,哭的很伤心。奴婢便拍门问表小姐出了什么事。表小姐不理,只是哭,还落了门闩。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哭了。若说是信的缘故,青舒可不信。信的内容她也是看了的,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那么,沈月华到底在哭什么?她带着这样的疑惑,带上人赶紧去看沈月华。

到了地方,听到自屋中传出的呜咽声,青舒一脸急色地拍门,“沈姐姐,沈姐姐请开门,快快开门……”

过得片刻,门闩响,哭红了双眼的沈月华打开了门。她把青舒让进来,而后关了门,并请青舒坐。然后她自己也坐下了,眼泪还吧嗒吧嗒地掉着。

青舒看了一眼桌子上平平整整地摆放的书信,“沈姐姐,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告诉妹妹。可不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让自己害了病。”

沈月华拿着手帕,轻轻按着眼角溢出的眼泪,而后摇头。

真是急死人了。青舒试探性地问,“身体不舒服?”

沈月华摇头,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还在吧嗒吧嗒地掉。

“那是失去喜爱的东西了?”她继续猜。

沈月华再摇头。不过,这会儿她不再只顾掉眼泪了,而是取了树枝烧出来的一节炭条,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妹妹莫急,姐姐是得知爹娘终于要接姐姐回家了,姐姐高兴,有些失控了。”

看到这些字眼儿,青舒知道这只是虚惊一场。她安心之余,有些怜惜眼前这个毁了容貌又失去了声音的女子,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女子内心的痛苦煎熬。受了三年的苦,好不容易得救了,却不能直接回家,不仅要寄人篱下地借住到别人家里,还要日夜担心家人会不会接纳自己、会不会抛弃自己的问题。

沈月华又写道:抱歉,让妹妹担心了。

青舒浅浅一笑,“姐姐太见外了。”之后说令沈月华高兴的事,“六哥信中说的明白,要让妹妹带了姐姐回京。此事妹妹应下了。这几日,姐姐便准备准备,等到九月初二我们就出发。”

沈月华的眼泪还没止住,不过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她对着青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青舒见了她这模样,冲门外吩咐,“快些打了洗脸水来。”

待沈月华洗了脸,稳定了情绪,青舒这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青舒去了庄子上。庄子上只有留守的两个男丁、三个妇人和几个孩子。其他人全被吴管事带去了荒地那头儿干活。

如今,庄子上田地里的苞谷和高粱已经全部收割并拉回来了,都堆在打谷场和晒谷场上。留守的男丁与妇人正在一点一点地打高粱,并把打下来的高粱进行晾晒。苞谷棒子晒干需要时间,这个倒是不急着打。

至于接在冬小麦后头种的嫩苞谷,一直以来是现掰现卖的。还有就是掰下来苞谷棒子煮熟,然后剥了米粒儿下来并晒干储存的,与去年的做法一样。现在还没降霜,没有上冻,因此还有一部分嫩苞谷正鲜绿地立在地里。

青舒在庄子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只是顺路进来看的,主要还是要去荒地那边。五十顷良田与荒地挨的近,那边可是全员都在忙活收五十顷良田内的苞谷。

青舒到了地方,走下马车。她看着一百多号人在地里风风火火地干活儿,看着牛车一车又一车地拉了金黄的苞谷棒子往荒地上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粮食,这些可全是粮食。周伯彥说,她的五十顷地的苞谷也就能打六七千石的粮食。

可实际上呢,今年的年景不错,没有病虫害,除了微旱,没有任何自然灾害。旱她不怕,因为她有别人没有的灌溉便利条件。再加上是良田,她的人又伺弄的精细,她的苞谷产量只会比去年高,绝对没有理由比去年低。

她曾说要用一万石粮食换灏的平安。那时候她就确认,她的五十顷苞谷定能打下一万石的粮食来。没有农药、没有化肥的时代,一亩地打一千斤甚至更多的苞谷是不可能的。但好地伺弄好了,亩产两石或两石半并不成问题。而她的良田,自己人估计了一下,平均亩产肯定在两石左右,或许还有上浮。意思是说,比去年的产量还高。她相信,她确信她的苞谷总产量肯定能达到一万石。

地里,吴管事很忙。他一会儿加入到掰苞谷棒子的行列之中,一会儿当总调度,指挥着干活儿的众劳力或拉苞谷的牛车。当他看到立在田边的青舒时,忙擦了把汗,走到了青舒跟前。“小姐,大家伙儿都很卖力。若是不变天、不下雨的耽误事儿,再有个四五天差不多就掰完了。”

“大家辛苦了。为了犒劳大家,丁管事拉来了二百斤的猪肉与肉骨头,中午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多谢小姐!”吴管事替众人致谢,之后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地里有人喊他。

“去吧!”青舒说道。

吴管事便告了罪,过去查看了。

快午时了,地里做事的众人脸上显出几丝疲态来。吴管事挥手喊,“好了,把掰下来的苞谷棒子全部装车,回去了,开饭了。”

众人陆续停了手,按照吴管事交待的把掰下来的苞谷棒子装上牛车。然后,女人坐到牛车上,男人们步行跟在牛车后头,排了一长溜回到荒地那边去。

青舒是在荒地这边用的午饭。她没让另外准备,饭食与众劳力吃的一样,一个凉菜、一个肉片炒芸豆、一个肉骨头炖青菜,主食是高粱米干饭与苞谷面馍馍。

用过饭,众劳力去茅草屋躺两刻钟,女人们则去青砖房那边休息。休息过两刻钟,他们还要去地里干活儿的。

人要吃饭,黄牛自然也要吃草料。趁着劳力门休息的工夫,留在荒地上负责煮饭、做杂事的几人匆匆饮了黄牛,然后取了草料过来倒进槽子里喂黄牛。

休息时间结束,吴管事吆喝着该下地了。劳力们陆续起身出来,一起去良田那边干活儿。

青舒看着众人下了地,打道回府。路过小古家村时,正遇上赶着黄牛车准备进村的古哲大。

古哲大喊住随行的丁管事,笑着说道,“你们庄子上借了牛车给我家,我家今年的地收的很快。这不,再拉一车苞谷回来,地里的粮食就收利索了。”一般的农户哪里来的牛车,他们往年收粮食,就是用背篓一点一点往家背的,或是挑担子一点一点往家担。今年多亏了古府借给他们牛车,不用人累死累活往家背粮食不说,还省了一点一点往家背的人工。

丁管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爹有你们哥儿几个壮劳力在,秋收不愁。”

“我爷也是这么说的。对了,既然遇上丁管事了,我也不用特意去庄子上问了。”

丁管事诧异,“问什么?”

“我爹说,明日要带了我们哥儿几个过去帮工。不过,不知道你们现在在收庄子上的粮食,还是荒地那边的。我爹本来要我晚些时候去你们庄子上问的,既然遇上丁管事了,就不用我特意跑一趟了。”

“有心了。庄子上的粮食差不多都收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荒地那边掰苞谷棒子。”

“成,明早我们就过去荒地那边帮工。”

之后,古哲大赶牛车进村,丁管事则去追走出一段距离的队伍。

当他向青舒禀报古大树父子几个要去荒地帮工时,青舒面有喜色地点头。古大树就是会做人、会交人,不枉她出手拉拔他们一家。

就这样,青舒为各种杂事忙碌了七八天,一晃眼就到了九月初二。

清晨,厨娘许三娘早早准备了主子们的饭食,而关婆子和铃兰准备了下人们的饭食。主仆用过饭的时候,古管家已经着人把车马都套上了,还把上了马鞍的红将军绑到了青舒乘坐的马车后头。红将军是青阳点名要带的。他说若是坐马车坐的乏了,他可以骑上红将军看风景。

青舒答应的痛快。红将军身为战马,整日被圈在马厩里,最多也不过每日被牵出来溜溜,实在是埋没了它的战马之名。因此,借此机会,她是想让红将军撒开蹄子跑一跑。

该交待的事情都已经交待过了,青舒也不墨迹了,带着沈月华、带着青阳他们坐进马车里,一行人踏上了上京的旅程。

可以说,此行的队伍,主仆全部加起来,人数上可不少。古府这边,杜洛二护卫、五名鹰卫、两名普通护卫、丁管事、四名家丁。除此之外,还有青舒的大小三个丫鬟,有青阳和灏的书童。

洛小荣这边,护卫、管事,丫鬟婆子和小厮全部都带着。

陈乔江这边,同样的,保护他的护卫及伺候他的管事、婆子等人都在。

还有卢先生。因为学生远行,他便空闲了下来。于是决定带着妻儿回祖籍探望爹娘。

古管家带着府中所有人送行。直到主子的车马看不见了,他这才一脸怅然地带着人进府,并关紧了门户。

☆、No.276在路上

青舒一行人出镇时,与平安护卫队汇合。古府今年送往锦阳城一品楼的红果,专门交给了平安护卫队来护送。今天,正是平安护卫队护送今年的最后一次红果至一品楼的日子。

第二日上午辰时初,青舒他们到达了锦阳城。两路人马分开,平安护卫队押着几车的红果前往一品楼交货,青舒则带着人去陈府。

陈知府人在官衙,不在府中。陈夫人得知青舒一行人到了,虽身为长辈,却亲自出来相迎。大老爷和六老爷正在府中,得信后过来接待了卢先生。

陈夫人有意留青舒姐弟在府中住一晚。可青舒是要进京的,路途遥远,赶路要紧,岂能刚走了一日的路途就停留一天。青舒一解释,陈夫人也理解。陈夫人便吩咐厨房准备丰盛的送行宴。

陈知府得讯回府的时,陈乔江立刻扑上去,祖父长祖父短地嘘寒问暖。陈知府被孙子的反常惊到。可毕竟是为官多年的人,这些年,他什么事没见识过,何况是小孩子的一点把戏!于是,他挑开话问道,“有事说事,别以为几句*汤就能收买了祖父。”

小把戏被看穿,陈乔江只失望了那么一下下,立刻又一脸讨好地说道,“祖父,小荣要回京探亲,青阳和青灏要跟着姐姐进京吃喜酒,他们一走就是一个月。孙子不干,孙子每日同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的,他们都不在,孙儿会无聊,孙儿会温不进去书。祖父,孙儿也想去京城。”

陈知府听了,立刻板着脸说道,“不许。”

陈乔江虽然有点怵祖父的臭脸,可想到不仅一个月见不到青阳他们,而且等青阳他们回来,只有他一个是不知道京城长什么样的人,他觉得郁闷无比。于是,他决定缠到底、磨到底,装可怜,不停求,“求您了祖父,求求您了祖父,让孙儿去吧!求您了……”

陈知府还是那句话,不行。不过,看着孙子不再任性地乱发脾气,也不再霸道耍横,觉得很欣慰。他这个孙子,是他八十岁的母亲最为疼爱的曾孙。有了老太太的宠爱与回护,乔江这孩子便自小养成了任性、霸道又目空一切的性子。他六儿子有心纠正乔江的这个性子,可老太太不让。他这个当祖父的想要纠正乔江的性子,老太太还是不许。

老太太是府中上下哄着、供着的,哪个敢和老太太作对?哪个敢惹恼了老太太?因此,关于乔江的教养问题上,他和他的六儿子可是愁的不行。后来,他听闻卢先生坐镇古府,一心一意教古青阳读书时,便动了心思。

老太太虽上了岁数,有时候会犯糊涂,可卢先生的大名也是知道,有些事情上也是明理的。因此,他一提要把乔江送去给卢先生当弟子,老太太虽有不舍,却是点了头。

如今,孙子越来越懂事,性子也在改变,每次回来探亲虽不忘淘气,可总能把老太太哄的开开心心的,霸道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学识也在增加,府中上下也不在看到他就觉得头疼了。

如今乔江想要进京,他是万万不能应的。老太太许久没见到乔江,甚是想念,定是希望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天天见到乔江的。再有就是,出门在外岂是那么容易的,就是他们愿意让乔江跟去,人家古青舒都不会答应。路途遥远,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古青舒又不糊涂,怎敢应下这种事情?

陈乔江自然不懂大人的顾虑,不懈努力地求着陈知府。

陈知府瞪眼睛,“再敢胡闹,祖父定要重重罚你。去,去陪着你曾祖母。”而后冲是下人命令道,“来人,把他送去老太太屋中。”

陈乔江没有像以前那样耍赖闹事,只是一脸沮丧地要上前的小厮退下,然后无精打采地自己去了曾祖母那边。为了跟去京城,他求过亲娘,求过亲爹,再求了祖母,然后是祖父,到头来,居然没有一人答应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