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宴席备妥,作客的青舒等人被请入席。卢先生由陈知府带着几个儿子作陪。

青舒、卢娘子和笙歌则是被请去了老夫人(陈乔江的曾祖母)屋中,与陈府中的老少三辈的女眷一起用饭。屋中,三张桌子坐满了人。老夫人估计也是个爱热闹的,一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都乐呵呵的。

青阳他们,则是与陈乔江一辈的陈府嫡孙们一起用的午饭。

待午宴结束,青舒他们休息了两刻钟左右,便提出来告辞。天黑前他们是要赶到下一个镇子落脚并住宿的,陈府众人便不再留他们。这时候,陈夫人身边的一个管事婆子捧了一个精致的匣子上前。

陈夫人笑道,“青舒,这是为步家姑娘准备的贺礼,麻烦你捎给步家姑娘。”他们陈府本与京城的步家没有往来。因此,若是他们陈府特意派人进京喝喜酒,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通过青舒,他们得知了步家姑娘出嫁的事,青舒与步家姑娘交好,他们陈府与青舒的关系又很亲密,如此,陈府与步府通过青舒可以产生交集,他们让青舒捎贺礼给步家姑娘,合乎情理。

青舒应下,让小鱼接了匣子。这之后,她拜别了陈知府等人,登上马车,再次出发。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不久,陈乔江悄悄收拾了一个包袱背上,并准备溜出府去,想要追上他们。

好在,平日里一言不发的陈虎这个贴身护卫不是白给的。他算准了陈乔江这个小主子的小心思,就在小主子马上就要溜出府去的时候,把小主子截了下来。

为这,陈乔江气的直嚷嚷不要陈虎这个护卫了。陈知府斥责了他几句,他才安静下来,并赌气地连晚饭都没吃。

再说青舒他们,一出锦阳城的北城门,就见步五骑在马背上等在路边。而步五的身后,是随行的十余名骑士。

青舒听了丁管事禀报,立刻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步五驱马过来,“青舒妹妹,你让五哥好等。”

青舒一呆,“五哥在等我?”

步五微笑着答道,“是啊。语嫣发了话,一定要五哥陪同青舒妹妹一同回京。五哥便想着,你定要入了九月才会出发,因此五哥在此处多滞留了一些时日。”

所谓的陪同,自然是指一路护送。步语嫣觉得,她五哥早回京、晚回京都无所谓,反正家里替她张罗婚事的人很多。她五哥办完锦阳城的差事,多留些时日,正好可以一路护送青舒进京。

左右赶得及在妹妹出嫁前回京,步五便答应了。不过,他没有提前告诉青舒,而是默默地等。今天,古府马车一进锦阳城,他便收到了信儿。之后青舒进了陈府,而车马却停在了外头。这事,他的人自然也是及时禀报了。人进去,车马却没进去,说明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他便猜到,青舒不会留宿陈府。他的行装早已备好,随时可以走。因此,他才会掐着时间在此处等。

青舒道了谢,问道:“五哥可见到周伯彥的商队了?”说好今日的这个时辰在此处汇合的,如今却不见商队的影子。她担心商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步五笑道,“妹妹放心,他们临时有事耽搁了。宋全,就是周记商队的首领,刚才派人过来与我打了招呼,说是马上就来,让我们稍等片刻。”

步五所言不假,等不过一刻钟,宋全带领的周记商队出城了。五十五车的货物,随行人员是车夫加镖师共有一百六七十人。五十五车的货物中,其中的八车是昨日从古府的庄子上拉过来的嫩苞谷。因为要和青舒同行,他们便在锦阳城多停了一日。

宋全上前,向青舒告罪。

青舒自然是客气了一番,然后三方汇合后的大部队出发了。紧赶、慢赶的,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镇子上,并投宿客栈。

第二日大清早,一行人匆匆用过早饭,接着赶路。这时,卢先生带着妻儿与他们分道扬镳。因为青舒他们要一路向北行,而卢先生要往东偏北的方向走。青舒派了两名家丁与一名鹰卫护送卢先生一家三口。人送到了地方,家丁和鹰卫再去追青舒他们。

一路上,食住行这三件事根本不用青舒操心,步五全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原本,周伯彥把这些事情交待给了宋全。如今宋全被步五抢了差事,碍于身份,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一路上的安全问题他盯的更紧了。

天气越来越冷,青舒把带出门的三个弟弟照顾的滴水不漏。沈月华这边,她自然也不会怠慢,时不时会去沈月华独自乘坐的马车上,陪沈月华说说话。

这日下午,他们天大亮时到达了某个小镇子上。他们人多,因此步五包下了当地最大的一间客栈与相邻的一家小客栈。很快的,大家都安顿好了。

见天色还早,在马车上闷了一日的青阳提出,“姐姐,我们在镇子里逛一逛好不好?”

洛小荣和青灏听了,忙竖起耳朵,等着青舒说准还是不准。

青舒失笑,“你们等着,姐姐这就派人和五哥打声招呼。”

青阳一脸喜色地问,“姐姐这是答应了?”

青舒故意眨了眨眼睛,“你说呢?”

不多时,青舒脸上蒙了面纱,带着青阳、青灏和洛小荣在镇子上随便走走看看。又不是多大的镇子,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但对于整日闷在马车里的人而言,天黑前能这样走走也不错,至少能动动筋骨。

青舒感慨。曾经,他们匆忙离京,只为避祸。如今,他们要重返京城,只为吃喜酒。此行在外人看来是单纯的吃喜酒。可实际上,她要办的事可不少。

一缕香包子铺开业至今,她这个东家都没露过面。好在帮忙经营铺子的是步语嫣的二哥,换作他人,早生异心霸占了她的铺子。她得看看自己的铺子,还要感谢步二哥辛苦帮她经营铺子。

再有,他们的府邸,顾府签契租了两年。如今契约到期了,顾府有意继续租住,她在信中同意了,但新契未签,租金还未收。这事,她顺道得办了。

当然了,这些事,不算事,容易办。她所要担心的,只有灏的事。周伯彥在信中说,他的皇帝舅舅想见灏。

突然,青灏说道,“这里没有我们康溪镇好。”

青阳和洛小荣听了,点头称是。

青舒回神,笑了笑,没说话。确实,这里不如康溪镇,因为整个镇子给人的感觉很萧瑟。而且,行走在街上的百姓的衣裳多为补丁加补丁的,可见这里的总体生活水平不如康溪镇。

突然,一个蹲在路边的汉子迟疑地问道,“是……古少爷?”紧接着,他霍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喊道,“真的是古少爷。”

☆、No.277救命银子

第一时间,鹰卫将这个嘴里喊着古少爷的汉子挡开了。

青舒、青阳他们则是停下脚步,诧异地转过脸去看路边的汉子。

这是一个方脸汉子,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他的个头挺高,不过,整个人面黄肌瘦的,也不知是生病了,还是吃不饱饭的缘故。他身上穿着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裳,上边的补丁至少有五处。就连他脚上穿的鞋子,也是打着补丁的。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了,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方脸汉子眼中的惊喜之色褪尽,告了罪,并一脸灰败地退开。他停在一个跪在路边的小姑娘身边,还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整个也是面黄肌瘦的。她的头发有些枯黄,身上穿的碎花衣裳也带了补丁。此刻,她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正眼中含泪地怯怯地看着他们。让见者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青舒他们看了几眼,准备走开。

这时候,那个汉子哽咽着喊,“卖小女葬母,二两,二两银子就卖,请好心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行行好,买了小女吧!”

迈开脚步的青阳一下就停了,回头看过去。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行人,语带哭音地说话,“卖身给奶奶,给奶奶,”她吸了吸鼻子,“发丧。”这话,明显是大人教的。

青阳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青舒,而后不由自主地摸自己身上的钱袋子。

洛小荣和青灏见了他的这个动作,转过脸多看了要卖身的小姑娘几眼。

这时候,丁管事悄悄对随行的小娟说了什么。小娟诧异地看方脸汉子,然后上前几步,对着青舒耳语。

青舒听了,转过脸看向丁管事,“没有认错?”

丁管事恭敬地答,“小的没有认错。”

青舒略一沉吟,吩咐丁管事,“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唤了青阳一声,“走吧!”

青阳的手还在钱袋子上。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青舒,“给二十个铜板,好不好?”

青舒摇头,然后率先走开。

青阳见了,再不多问,与洛小荣他们跟了上去。

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多时,丁管事追了上来。青舒示意他上前。丁管事自然不敢怠慢,上前来,恭敬地跟在青舒身侧走。

“怎么回事?”

青舒的问题问出口,引来青阳他们几个的侧目。

丁管事便讲,“此人的确是冯家村的。他名叫冯虎子,是山子要好的兄弟。他说,今年此地闹过一次水灾,水是退的很快,可粮食产量却减半。他们,交了官府的税粮后只剩几斗的粮食,百姓们都要活不下去了。为了活命,为了不让儿女饿死,许多百姓都卖儿卖女的。他原是坚持着将孩子留在身边的。只是,昨日他娘没了。他没银子安葬老人家,这才走到了这一步。”

青舒沉默。

丁管事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姐,他娘,是为了给孙子孙女省一口吃的,活活饿死的。他媳妇,也已经饿的起不了身了。”

青舒的声音淡淡的,有丝悲伤,“山子一家如何了?”他们当年离京时,有日遇雨,因而借住在了庄户人山子的家中。

“山子的祖父祖母觉得自己是拖累,差点上吊了。山子发现的早,把人救下来了。境况也不怎么好。”

若是不相识的,闭上眼睛不管也就不管了。可是,丁管事认出了虎子,而虎子认出了青阳。她,不能视而不见,“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回去安葬老人家。人,我们却是不要的,我们不缺丫头。”

丁管事答应一声,回去办青舒交待的事。

这时候,青阳他们都安安静静地跟在青舒身边,一点闲逛的心情都没了。青舒不想原路返回,不想遇上冯虎子父女二人。因此,他们绕道儿回了客栈。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脸做错事表情的丁管事。丁管事的脚边还立着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头上插着一根草的小姑娘。

青舒皱眉,“怎么回事?”

丁管事头垂的低低的,“小的按小姐的指示,给了冯虎子一两银子,让他拿回去安葬老人家。同时说清楚了,小姐不缺丫头,不买这丫头。哪曾想,冯虎子磕了头,对着这丫头说了几句什么,拿了银子,把丫头丢下就跑走了。小的去追,这丫头哭着在后头跑,还摔了一跤。小的,小的回头扶她,把人追丢了。”

青阳很气愤,气鼓了小脸,“他坏,都不要女儿。”

哇的一声,小丫头哭了起来,并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反驳,“爹好,爹好,你坏,是你坏。”

青阳傻眼。而洛小荣和青灏的反应是,迅速捂着耳朵躲到青阳身后去了。

青舒叹了口气,“小阳,她爹不坏,她爹会丢下她,是为她好。大概是想,丫头跟着我们至少有口饭吃;若是带了回去,怕是没什么活路,饿死是早晚的事。”

青阳怔住。

小丫头非但不感激青舒为她爹做的辩解,反倒哭的更大声。

青舒按了按额角,“带她去吃点东西,明日送她回家。”

一听可以回家,小丫头的哭声渐弱,并吸了吸鼻子,拿袖子抹眼泪鼻涕。

青舒再不多言,带了青阳他们上楼去。

步五立在廊道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听说你买了个小丫头?”

青舒郁闷了,嗯了一声,说自己累了,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他们离开小镇,继续赶路。出镇六七里地,有一片树林。车马穿越树林时,青舒想起了当初在这里发生的事。就在这个树林里,他们古府一行人大白天地遭遇了埋伏。当时是周伯彥拿他们一府人作诱饵,这才引出了当地的一伙儿为祸一方的匪徒,并一网打尽的。虽然能把匪徒一网打尽是好事,但他们古府上下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周伯彥当成诱饵的。为了这事,她可是气够呛。

那时候,她一点都不待见周伯彥。如今,她却把心遗落到了周伯彥身上。若无意外,日后,她就是周伯彥的娘子了。

穿过了树林,冯家村错落的土坯房远远可见。

丁管事加紧几步,跟到了青舒的马车旁,喊了一声小姐。

马车内的青舒听了,说道,“去吧!快些回来。”

丁管事应了,把冯虎子家的小丫头带上,还叫上了一个家丁,三个人一起往冯家村走。两年过去了,冯家村没有变得富裕,反倒因水灾越发穷困。进了村,丁管事记不清山子家的位置,便问身边的小丫头,“山子家怎么走?”小丫头似乎有些蒙,他又问,“你山子叔家怎么走?认得不?”

小丫头似乎反应过来了,点头,然后往东一指。

很快的,丁管事找到了山子家。他一边大声问“有人在家吗?”一边推开了篱笆门。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对村人而言很大。只是,院墙与房屋比两年前更破了。

堂屋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汉子。他方正的脸,面色黝黑,与冯虎子一样的面黄肌瘦。他的身上,曾经给人的那种磊落直爽的感觉淡了许多,似乎是被一种压抑的,萎靡的东西给冲淡了。原来高大壮实的汉子,因为饥饿,硬生生弯了脊梁。

丁管事试探性地喊,“山子兄弟。”

冯山子一怔,待看清丁管事的长相,尤其是丁管事脸上的疤时,眼中现出惊喜之色来,“你是,你是古少爷的人。快请,快快请进。”他一边热情邀人入内,一边冲屋里喊,“小草娘,快出来,家里来了客人。”

一名消瘦的妇人快步走出来,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男娃子。她温和地问道,“是我娘家来人了吗?”等看到丁管事与丁管事脚边站的小丫头,愣了,“这是……”

五六岁模样的一个小姑娘跟在妇人后头出来,高兴地冲着小丫头轻喊,“小花,你不是享福去了吗?”昨日傍晚的时候,她去虎子叔家找小花。虎子说,小花去大户人家享福了,再不回来了。

小丫头,也就是冯小花,她吸了吸鼻子,“我要回家。”然后掉头往外跑。

跟来的家丁要去追,丁管事拦住了,“本就是要送人回来的,让她家去吧!”

山子夫妻请了丁管事入内。而后,小草的娘用粗瓷碗盛了一碗清水给丁管事。

丁管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猜到家里的东西怕是拿去当了。他收回视线,直奔主题,“是这样的。昨日我们主子在镇上歇脚,碰巧遇到了你的兄弟冯虎子。他要二两银子卖女儿。小姐和少爷见了不忍,便给了一两银子,让他回家安葬老人家,并说明不会买他的女儿。只是,他接了银子,竟然丢下女儿便跑了。”

山子不说话。这事,昨晚冯虎子悄悄告诉他了。见到丁管事领着小花过来,他也猜到人家是不想要小花。人家不要小花,可虎子把银子花出去了,怎么办?他忍不住要揪头发。

“帮衬是帮衬,但主子是不会买小丫头的。如今人送回来了,过后你与你兄弟说一声。”丁管事自袖袋里掏出五两的碎银来,“照顾好一家老小,咬咬牙,开了春就好了。开了春,就不怕饿肚子了。”有了野菜、野草吃,人就活得下去。

山子抱头,一脸痛苦地说道,“丁管事,这银子我们不能要,拿,拿回去吧!”他不想卖儿卖女,可是,他真的养得活儿女吗?

“别以为这是白给你的,这是借给你的。主子说了,等你渡过了难关,好好干,三两年日子就好过了。三年后,主子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你把借的五两银子还上就是了。”说到此处,丁管事又拿出二两的碎银来,“这,拿给冯虎子。这么一来,他欠我们主子三两银子。同样的,也是三年后还。”

听了这话,山子霍地抬头,“借,借的?”眼中的惊喜之色是那样亮。

“是,是借的。赶紧收起来,省着用,一家人总能熬过去。”

山子抖着手拿起银子,“多谢你们主子的救命之恩,多谢。”他的娘子在一旁捂着嘴,竟是落下泪来。小草虽小,可也知道银子是可以换粮食吃的。她直直地看着银子,忍着不让自己吞口水。

山子激动地说道,“等,等等,丁管事,这就,我这就去秀才家,让秀才给写借契。我画押,画押,三年后还银子。”

丁管事一把按住他,“山子,不用了,主子说了,信得过你。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昨日主子见到落难的虎子,才会给他银子的。”之后,他站了起来,“好好过下去,别泄劲儿。我得回了,主子着急赶路,耽误的久了,不好追上去。”

山子和小草娘极力挽留,丁管事说主子等不得,并告辞出来,匆匆离开了冯家村。山子感恩之余,一直送丁管事出了村子,直到见不到人影儿,他才转回家。

这时候,见到女儿回家的冯虎子跑去了山子家。山子便把丁管事交待下的二两银子交给了虎子,还把丁管事的话给重复一遍,说他们两家都欠了古少爷的银子。虎子激动,抖着手收好银子。

不得不说,山子这个人心细。“虎子,昨日的一两银子全村都知道了,但今日这二两,你得收好,少许少许地买粮,不能让人发现。家里婆娘都要嘱咐好,千万别给露了。如今大家都吃不饱饭,若是给露了,会惹来祸事。你也知道,你的几个兄弟都不是省心的,那可是会抢的……你婆娘的娘家人也不能让知道,都不是省心的……”

虎子受教地认真听着。

送走了虎子,山子嘱咐小草看好门,若有人来家记得喊一声告诉他们。而后,他与小草娘一起去见虚弱地躺在炕上的爷爷奶奶。有了银子,就有了救命的粮食,他们一家六口人有活路了。

另一边,丁管事用跑的,不多时便赶上了队伍,并向青舒复命。

青舒听了山子家的境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粮食,粮食,真的是太重要了。明年,她还要种苞谷。因为,就目前而言,只有苞谷的产量是最高的。她给了山子与虎子家救命的银子,她已经尽力了,之后这两家人会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了。

☆、No.278出城相迎

九月十六,夕阳西下,周记商队、古府一行人和步五带领的小队,这三股汇聚而成的长长的队伍就要到达丰县县城了。四五里路,算不得远。眼前又没有遮挡视线的庄稼地或树林,县城城门近在眼前。

这时候,算不得华贵、又不是太差的一辆马车,由六个随从护卫着,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缀在青舒他们一行人的后头。这辆马车是在上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遇上的,明显也是要进县城的。

没用多久,他们长长的队伍进了县城。丰县县城不大,但很是富庶繁华。到了此地,离京城就不远了,只剩一日的路程。

进得城门的那一刻,古府的马车之一脱离了队伍。车夫驾驭着拉车的马往旁边移开,让出了主路,让后头的车马过去。骑在马背上的杜护卫跟随这辆脱队的车马也让出了主路。

等到他们队伍中的最后一辆马车驶过去,后头便是缀在他们队伍之后的那辆不华贵、却也不太差的马车。这辆车由六名随从护卫着,往东拐,继续前进。

这时候,杜护卫示意脱队的马车向东走。车夫收到指示,往东拐。杜护卫跟随,并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前头那辆马车的动向,不时为车夫指明方向。大概走了两刻钟左右,那辆车拐进了一处巷弄之中,并停在了一处宅院的后门处。

这时候,杜护卫没让车夫跟进去,而是让马车顶着巷弄口停了下来。这时候,有穿着不俗的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向马背上的杜护卫行了一礼。

杜护卫见了,对着护卫的车说道,“到了,请小姐下车。”

听了此话,有小厮过来摆下马凳。婆子和丫鬟立刻垂首上前,前打开车门,后者伸手去扶人。

马车之上,身穿素色锦衣,头戴帷帽的一个女子把手递给了丫鬟,并由丫鬟扶着、踩着马凳下了车。而后,丫鬟和婆子簇拥着她往巷弄之中走。一旁垂手而立的小厮迅速收走了马凳。

女子莲步轻移地往前走,走了十来步,她突然停步,回头。因她戴着帷帽,谁也不知道她回头到底是在看什么,或者在看谁。这时候,顶在巷口停的马车动了,杜护卫面无表情地轻夹马腹,正从巷口走开。

婆子和丫鬟轻声催促,“小姐,公子等您多时了。”

看着巷口的车马与骑士没了踪影,女子这才转过脸。她莲步轻移地继续走,然后由婆子和丫鬟引路,走入了某个宅院之中。不多时,这个宅院前门大开,驶出了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马车由十个配刀随从护卫着,扬长而去。

杜护卫与其护卫的马车没有掉头,而是继续走。他们转了一大圈儿,才改西行。而后一路打听,一路走,很快就找到了“长泰客栈”。

丁管事立在长泰客栈外头。见杜护卫他们回来了,示意客栈内迎客的小二准备马凳。马车停了,小二把准备好的马凳一摆,丁管事亲自打开车门。

小娟先一步下车,而后回头,伸手扶了青阳下来。

完成使命的青阳进了客栈,第一时间去了青舒屋中。他进门就说道,“姐姐,人送到了。”

缠着青舒要听故事的洛小荣和青灏看过来。

“哥哥快来,姐姐要讲故事。”抱着青舒的手臂不肯放的洛小荣说道。

“是爹爹的故事,哥哥快来听。”说话时,青灏的眼睛亮闪闪的。

青阳立刻冲过来,并抱怨,“你们俩个,竟然背着哥哥听故事。哼,哥哥要从头听。”

青舒的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笑意。缠着她听故事的从两人增加到三人,她回忆着自己听来的一些事,选了一件关于将军爹的英勇事迹讲给他们听。故事告一段落时,步五来叫他们姐弟四人去吃饭。用过晚饭,天已黑透。大家消了一会儿食,然后洗漱了,各自回房安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大家继续赶路。行至一半,却见前方尘土飞扬,远远的似有一队骑士正向他们的队伍飞驰而来。

宋全吆喝了两声,“注意警戒,注意警戒。”虽然已经离京城不远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京城附近就是安全的,谁也不能保证在京城附近不会遇上麻烦。对于干他们这一行的人而言,在没有交货前,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他们此行还得保证未来主母的安全。

周记商队的从车夫到镖师,每个人的神态都变了。

步五的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留意着前方的动静。

马蹄声声,前方的一队骑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人们能够看到骑士的轮廓。这时候,一队骑士放慢了速度,飞扬的尘土变小,让人看的更真切了一些。

须臾,走在队伍最前的回头,挥手大呼,“是自己人,是公子,公子出城了。”

听闻呼喊声,步五笑了,“这都迎出来三四十里地了,呵呵……”

坐在车内的青阳恰好听到了。他立刻掀开车帘,探了头出来,看向步五,“五哥,谁迎出来三四十里地了?”

步五用手中的马鞭往前方一指,“自己看。”

青阳便顺着马鞭所指的方向努力探头看。之后,他惊喜地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彥哥哥,彥哥哥……”

与他同车的洛小荣和青灏听了,忙过来,一左一右地拽青阳,嘴里说着让他们也看看的话。

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坐在后头的马车内的青舒自然是听到了。

小娟激动,趴马车窗上往外探头看。然后,她迅速回过头说道,“小姐,小姐,真的是彥公子。”

青舒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但也不忘斥责小娟一句,“坐好,没规矩的臭丫头。”

小娟伸了一下舌头,立刻坐好。

一身蓝衣的周伯彥,英姿飒爽地骑马迎上来。他在商队成员的“见过公子”的声音中继续前行,然后在整个队伍的中间位置找到了古府的马车,这才拉住缰绳,让自己的爱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儿,这才调转马头。

步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心急。”

周伯彥并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面带笑容地看着狭小的马车窗内挤在一齐的三个脑袋,“这是做什么?”

“哥哥是来接我们的吗?”青阳笑着问。

“我们在看哥哥。”洛小荣答。

“哥哥好。”青灏腼腆地小声打招呼。

周伯彥笑道,“坐好,你们这样,马车颠簸起来容易嗑脑袋。”

青阳他们三个齐声答好。立刻的,挤在一起的三个脑袋不见了,车帘放了下去。

周伯彥的视线转开,落到了古府的第二辆马车上,然后让自己的马跟在这辆马车的一侧慢慢走。

洛护卫向他抱拳,然后驾地一声,催马上前,让出了守护此辆马车的位置。

周伯彥没说话,立刻占据了洛护卫让出的位置,配合着整队人马的速度行进。

顾石头骑马跟了过来,跟在自己的主子身后。“古小姐,路上乏了吧?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休息之处,还备了接风洗尘宴。”

马车内没有动静。反倒是周伯彥回头给了他警告的一眼。

顾石头立刻耷拉了脑袋,不敢再说话。

就这样,青舒在车内,周伯彥骑马跟在车外,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赶路,并把三四十里地路走完了。京城的南城门巍峨地矗立着,守城门的官兵示意这支长长的队伍停下检查。洪威上前,从腰间解下一块儿纯金的腰牌,向官兵出示。

官兵见了腰牌,自然不敢拦人。其中似小头目的人二话不说,挥手喊,“放行。”

如此,长长的队伍自南城门进了城。

青阳到底没忍住,再次掀开车帘子探了头出来,“彥哥哥,我要骑马,我要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