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郡主突然收了张牙舞爪的模样,绷着脸,“有什么事,冲着本郡主来,不要牵连无辜。”这笔帐,她可以过后找蓉郡主算,但现在不行。

青舒心下暗叹:真是个傻孩子,人家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我来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洛黛儿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小女子洛黛儿见过郡主。还望郡主见谅,古姐姐是小女子带来的,一切都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这就带她离开。”然后她后退,侧过脸看着青舒,“古姐姐,我们回吧!妹妹有负彥公子所托,过后妹妹自会向彥公子请罪。”她想过置身事外,但又明白她不能置身事外。古洛两家的关系在那里,她不能得罪郡主,可也不能不表明态度。一句古姐姐,便是一种态度。

蓉郡主听了,却是脸色一沉。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竟是彥公子带来的女子,蓉郡主竟然给彥公子带来的女子脸色看,这下有好戏看了。这是在场众佳丽的一致心声。

青舒不是不生气的,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这个劳什子的斗诗会,当她愿意来不成!若不是周伯彥想让她来,求她,她也不会来。可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她生气又能如何?她对洛黛儿说道,“有劳妹妹了。”然后强拽着心有不甘的芸郡主走。她要离开这里,然后找周伯彥算帐。这就是他所谓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这就是他所谓的她只管玩儿的开心就好?

不得不说,芸郡主的确是个娇蛮的。她人是被青舒拽着走的,但她可没老实地只被拽着走。所经之处的摆设,比如花瓶、比如盆栽,只要她顾得上,见一个打翻一个或踹倒一个。她的这番作派,吓得各家小姐尖叫连连,纷纷躲避。

蓉郡主铁青了脸,“放肆,还不住手?”

芸郡主回头,“本郡主今日就放肆了,你待如何?”

迎面走来一个一身宝蓝色装束的艳丽无双的小姐。这位小姐的身后跟着四名大丫鬟。这位艳丽无双小姐似是不惧这样的芸郡主,竟是一脸谴责之色地迎上来,“郡主,还不住手。这要闹到什么时候?”

听得这声音,正在发作中的芸郡主整个人僵住。

青舒不名所以。

却见绷着脸的洛黛儿缓了脸色,与来人说话,“原来是钟小姐。”

艳丽无双的钟小姐一颔首,“原来是洛小姐。”而后皱眉看着呆住的芸郡主,“想容一刻不盯着郡主,郡主便一刻不消停。这又是怎么了?谁惹郡主生气了?”那语气,竟像长辈在责备晚辈一样。

姓钟,名字是想容,很好。青舒笑弯了眉眼,要芸郡主回神,而后问道,“郡主,这位小姐是谁?难道她还能大过郡主,能为郡主做主不成?”

这问题可是问好了。

钟想容一脸不解模样地看向青舒,“这位小姐何出此言?若不是你我并不相识,我定会怀疑你要害我。”

青舒一脸惊讶状在回视她,“你这人说话,真的好有趣。我娘曾告诉我,也只有那心术不正的,才会见个人就怀疑人家要害自己。你是吗?”装无辜,谁不会!

钟想容眼中闪过恼色,但脸上却在笑,“这位小姐真会开玩笑。”

青舒笑的比她更友好,“我喜欢开玩笑。”

这会儿,芸郡主已经武装好自己。只见她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反过来拽着青舒走。“小人而已,何必理她。”

青舒煞有其事地说好,然后略提了声音说道,“郡主,哪个敢欺负你,你便去向彥公子告状。彥公子很厉害的,定能帮你。”

“彥公子”三个字从青舒口中吐出,钟想容暗咬牙根。

芸郡主却是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立时拉着青舒停下。她回头,迎上钟想容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大声说道,“钟想容,这么多年,你不时告诫本郡主,不要和谁谁家的小姐走的太近,因为谁谁家的小姐不安好心,骨子里很坏。你还说,谁谁家的小姐给你吃了暗亏,让本郡主替你报仇。”

钟想容立刻变脸,“郡主,您,您冤枉我!您再生气,也不能说这样的气话。”她心下不安,事情不太对。按理,她冷落了芸郡主这么多天,芸郡主早该贴过去向她求饶了。可芸郡主没有。今日,她已经给了芸郡主台阶,可芸郡主还是没贴过来。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芸郡主嗤笑一声,“还说什么,谁谁家的小姐背地里说本郡主的坏话,要本郡主以后千万不要给好脸色。你利用本郡主得了好名声,却害得本郡主得了骄纵跋扈之名。你多年来一直喜欢彥公子,只要哪家小姐多看彥公子几眼,你便撺掇本郡主去为难哪家小姐。以前本郡主傻,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如今本郡主已醒悟,再不上你的当,再不要被你利用了。”

钟想容气的恨不能上前甩这草包郡主两巴掌,但她怎会在人前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她装柔弱,一脸楚楚可怜地摇头,眼泛水雾,“郡主,想容忍受你的骄纵,一心与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怎能,怎能如此,如此……”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

芸郡主决绝地大声宣布,“自今日起,本郡主与你不再是姐妹,而是死敌。”这还不够,“彥公子只喜欢古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下辈子也不会喜欢,别再……”她一下卡壳儿了。

芸郡主的大丫鬟忙低声提醒,“妄想。”

青舒挑眉,原来如此。竟是有人授意的,似乎是提前有所准备。

被丫鬟提醒,芸郡主一点都不脸红,只是愤怒地说道,“别再妄想本郡主会替你打探彥公子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行。”

那大丫鬟又说道,“茶杯。”

芸郡主继续,“对了,还有茶杯。上个月王大人府上宴客,你悄悄让人把彥公子用过的茶杯藏起来,带走了。那是王大人心爱的茶具之一,王大人一直念念不忘,你快些还回去。”

就算钟想容再有心计,也绝对绝对没想过,她眼中的草包有一天会与她反目,还会给她致命的一击。脑子里轰的一下,脚下一软,若不是她的丫鬟扶的及时,她便坐地上了。

主子是有心计的,奴才也不差。只见钟想容的一名贴身丫鬟说道,“郡主,小姐可是一心一意地与郡主交好,郡主怎能这样冤枉小姐?”

芸郡主的丫鬟冷笑一声,“一心一意地交好?只要有脑子的,仔细想想郡主的坏名声都是怎么来的,便会知道你家小姐是如何一心一意地利用郡主捧高自己的。”

“放肆,何人在此喧闹?”蓉郡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走了过来。

芸郡主可不惧她,“热闹看够了才说放肆,虚伪。”她骄傲的像个孔雀一样,竟是挽了青舒的胳膊,“舒姐姐,我们走,找大表哥去。”虽然心里难受,可她又为自己骄傲。她以为,有些话说不出口。可说出口了,难受之余,又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蓉郡主是如何善后的,钟想容是如何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白的,她们并不关心。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十三王府的府门口。

正在她们要登上各自的马车之时,十三王妃跟前的嬷嬷跑的满头大汗地过来拦人。“哎呦!郡主,小祖宗,您可不能这样回去!王妃遣了奴婢来请郡主。王妃有言,今日哪个让郡主受了气,哪个得给郡主道歉,直到郡主原谅为止。”

芸郡主可不吃这一套,“不要假惺惺的,你们郡主可威风着呢,竟敢对本郡主说滚出去!本郡主把话放在这里:自今日起,此生此世再不会踏入你们十三王府半步。”然后要人拦着嬷嬷,对自己人下令,“走。”

那老嬷嬷被人架着,着急却又不能叫人硬拦郡主的驾。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了,架住老嬷嬷的六王府的两个家丁这才松开人,并跑去追前边的马车。

这时候,周伯彥神色木然地自十三王府匆匆走出,后头跟着顾石头等人。

“彥儿,彥儿,回来……”文弱的十三王爷追的辛苦。

周伯彥不理,护卫将马牵到,他便翻身上马,去追青舒一行人了。

紧接着,洛铭川带着小厮离开了十三王府。

这个斗诗会,果然够斗的。郡主姐妹相斗是个劲爆的话题,芸郡主与钟想容反目是又一个话题,钟想容肖想彥公子、为彥公子偷茶杯更是劲爆得不能再劲爆的话题。

不过一刻钟左右,因着为京城人新添的三个话题,诗还没斗上,十三王府的斗诗会便散了。

蓉郡主的闺房之中。十三王妃眉头紧皱,蓉郡主低头坐在床上。

碰的一声,蓉郡主闺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十三王爷面色铁青地入内,并大力甩上门。他大步走来,看着蓉郡主没有一丝主动认错的意思,终是忍不住,抬手便甩了蓉郡主一巴掌。

蓉郡主疼的眼泛水光,捂着半边脸,“父王。”在她的印象里,父王一直是个好脾气的。她的父王很少发脾气,也从不动手打人,尤其是对儿女。她觉得害怕。

十三王妃抢上前来,挤进父女之间,“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十三王爷踉跄两步,退后,然后扯开嗓子大喊,“疯了吗?都疯了吗?啊?”“竟敢对芸儿说‘滚出去’,你好样的,好样的。”

十三王妃叹了口气,“蓉儿,你这是为什么?”

十三王爷一脸颓色地坐进椅子里,“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蠢,愚蠢。今日这个诗会,你们、本王,还有前来的公子、小姐,都是绿叶,都是绿叶,懂吗?”绿叶是陪衬红花的,没了红花的诗会,光留绿叶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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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前头过错的一章,嘿嘿……

☆、No.296另类和好

十三王爷说什么绿叶红花的,十三王妃不解,“王爷,您在说什么?”

十三王爷怒视蓉郡主,“你还有脸哭?本王都没哭,你哭什么哭,还不闭嘴!”

蓉郡主是真的怕了,立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三王爷坐不住,站起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在地上乱转,脸上的愁色浓的化不开。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十三王妃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可她还是没想到关键点,“王爷,您何必愁成这样?这么着,王爷亲自走一趟六王府,跟六王爷好好说说,明日再摆上陪不是的宴席,这事便过去了。”

“你懂个屁。”难得的,从不说脏话的十三王爷竟然也有失控的时候。“六王兄那边倒是好说,难过的是圣上这一关。”

十三王妃的脸色立刻变了,“圣上,为什么要说圣上这一关难过?”

蓉郡主也是吓到了,一脸紧张地唤了一声父王。

“今日的诗会,是阿彥向圣上求来的。阿彥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古小姐。古小姐是谁?是原忠武将军,后又追封为忠武侯的古云虎之女,被你这个没脑子的甩脸子的那位古小姐。”若是可以,十三王爷真想打开长女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被人灌了浆糊?

啪的一声脆响。蓉郡主栽倒在床上,面色苍白。

十三王妃抖着打人手,满面寒霜地说道,“孽障,真是个孽障。母妃昨日是如何交待你的?要特别注意阿彥带来的女子,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你倒好,你好样的!不仅对芸郡主恶言相向,竟还给古小姐甩脸子!说,谁给你的胆子?母妃只当你对芸郡主犯了浑,万没想到,你竟敢,竟敢违逆母妃的话。”

活了十六年,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如今,不仅父王打她,连母妃也打她。蓉郡主不能接受,“只不过是个死了爹,又没靠山的孤女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就给她甩脸子了,她能怎么样?她还能大过郡主不成?彥大哥生气归生气,难道还会真怪罪于我?”

“你就作吧,等着嫁去蛮荒之地吧,父王不管了。”十三王爷一甩袖子,离开了。

门一关,十三王妃无力地坐到床沿上,默默地落下泪来。

蓉郡主这下慌了,“母妃,母妃,父王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着嫁去蛮荒之地?

十三王妃眼中有泪珠滚下,神色却是木然的。她闭眼,“意思是,朝廷正在挑和亲的郡主,要和亲到万里之隔的蛮荒之地的郡主。芸郡主有霸道又不惜犯浑的六王爷这个父王在,不会被选中。佳郡主近来染病,不会被选中。而你,年纪正适合,又没有婚约,又是份量足的郡主。”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和亲。母妃,救蓉儿,救救蓉儿。”蓉郡主大哭起来。

十三王妃睁眼,眼中透着绝望之色,“晚了。”“你父王探过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似乎也属意你。你父王求太后娘娘,不让你去和亲。太后娘娘什么话都没说。你父王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提醒你父王,或许阿彥能说上话。你父王满心欢喜地找上阿彥。阿彥虽没有表态,但有帮忙之意。”

蓉郡主面色惨白地说不出半句话。自诩聪明的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去了,她连草包芸郡主都不如。她得罪了周伯彥,再没人肯帮她说话了。她被选中了,其他郡主就解脱了。好一个姐妹情深,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如今,你觉得阿彥会帮你说话吗?”十三王妃无力地问道。太后娘娘的冷血无情,她在长公主死后就看清了。在太后娘娘眼中,皇家女儿全是棋子,是可以笼络人心的棋子。太后娘娘只会促成此事,万没有劝皇帝取消和亲的可能。而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的大臣,他们十三王府请不动。他们唯一的希望,全在周伯彥身上。周伯彥不是皇子,却在皇帝眼中比皇子们更有份量。现在,他们连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蓉郡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说离开十三王府的众人。因六王府是离的最近的,追上人的周伯彥第一个送芸郡主回王府。下一个他准备送洛黛儿回府。正好,洛铭川已经赶上来了。他便不必再绕道去洛府。于是,他带着青舒和洛铭川兄妹告别,各自回府。

青舒一言不发地走入秋院,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娟,通知丁管事,整理行装,准备好车马。”第二句话是,“小鱼,整理东西,快些。”

小娟和小鱼答应着,各自忙开了。

小游和小欢面面相觑。然后小欢向小游使了个眼色,悄声退出了秋院。

小游端了桌上摆的果盘走上前,“小姐,消消气,吃点水果吧!”

青舒不想对无辜的丫鬟发脾气,便淡声说话,“拿下去吧,没心情吃。”

小游便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让小鱼整理东西,是要去哪里吗?”

“嗯,准备搬出去。”

小游不敢再问,默默地退下。她站在秋院门外焦急地张望,盼着小欢快些请了公子过来。须臾间,公子急步走来的身影落入眼帘。小游顾不得规矩,小跑着迎上去,急急禀报,“公子,小姐很生气,正在整理行装,说要搬出去。”

周伯彥走的越发急了,“你们做的很好,在外边守着。”他的话音落,人已经甩开了小游,进了秋院。他匆匆忙忙的走进房间,外间无人。他脚下不停,直接走进了内室。

正在整理衣物的青舒见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周伯彥让小鱼出去,然后自己站在青舒面前,“被人缠住,只耽搁了片刻的工夫,你便闹着要搬出去。”

青舒甩了手中的衣物,“谁跟你闹了?今日的难堪,是我自找的,谁我让痴心妄想要高攀你呢!我不怨你。从今天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周伯彥这下生气了,“阿舒,你跟我生气,跟我发火,是应当的。是我做的不够好,今日让你受了委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唯独不能说这种气话。”

“你还说,你还说。”先前只是生气,这会儿青舒觉得委屈极了,竟是掉了眼泪,“都是你,都怨你。我都说不去那劳什子的诗会了,你非劝着让我去。还说什么只管玩儿,高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周伯彥这下慌了,过来搂住她,“别哭,别哭。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去诗会。以后再有这种劳什子的诗会,咱们都不去,都不去。”

“走开,别碰我。”她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推他。

他只得放手,退开几步,“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别哭,别哭。我错了,全是我的错。”看她哭,他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本是他准备让她高兴的诗会,没想到却成了给她填堵的诗会。

她踢他一脚,“当然是你的错。”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是,是,是,全是我的错。”

她一抹眼泪,“芸郡主因我而被赶,你准备怎么办?”

他心想,芸郡主岂是省油的灯!肯定不会让蓉郡主太好过。但这会儿他可不敢对青舒说这话,“放心,放心,我自会帮她出气。”

她脸色稍缓,也不吧嗒吧嗒掉眼泪了,但也没一下止住,“黛儿妹妹因我被人嫌弃,都没人理她。这会儿她指不定如何伤心呢!你要怎么办?”

他心下叫苦,这种事他也要负责?“洛小姐的人缘很好,等我把今天的事处理妥当了,她自然还是那个有好人缘的大家小姐。”

青舒放心了,不抹眼泪了,也不说话。她坐到床沿上,低头继续整理衣物。当拿到衣物中的一样东西时,她心道坏了,着急往衣物下头藏。

看她继续整理衣裳,他心里咯噔一下,胡乱抢过她手里抓的衣物。他没看自己抢过来的是什么,只觉得触感很滑、很柔软,料子很少。他说道,“就是怕你乱想、乱来,我才没急着去找人算帐,而是随你回来了。不许再提搬出去这种话。”

她的眼角还很湿,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眼睛瞪老大,一脸的无措。好吧,确切地说是她觉得很尴尬,“那个……”

他打断她,“安安生生地在舒苑住着,哪里也不许去。”

她一脸的不自在,“那个……”

他再次打断她,“放心,敢让你难堪,我自然会百倍地还回去,你坐等消息就是了。”

她急了,“还我……”

“我这就进宫去。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舒苑中。若是在屋子里呆的闷了,便去苑中各处走走。门房我会交待好,今日不见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没人敢扰你清静。办完事回来,我自会顺道接小阳和小灏,你不必特意派人去接。”

她红了脸,等他终于把话说完了,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还我肚兜。”

他以为听错,整个人一愣。她的肚兜,怎么可能会在他这里?等一下,肚兜?清冷贵公子终于也有清冷不下去的一天,他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出现。

她一脸忿忿,又心里安慰自己。该觉得不好意思的是他,不应该是她。再者,现代人穿的内衣都是买的,谁能知道缝制者是男是女!大家还不是自自然然地穿在身上了。于是,她以“大无畏精神”,决定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情。

她忽略自己羞红了脸的事实,自以为很淡定地出手,快且准地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宝贝肚兜,准备毁尸灭迹。咳,确切地说,是想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塞进其他衣物下头。但是,俗语说的好: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她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藏其他衣物下头了。可好死不死的,摆在床沿上的衣物,大概是比较向往地面,于是,至少有一半投向了地面的怀抱。更为悲催的是,藏下头那位,竟大咧咧地飘落到了垫底的衣物上头,红的刺目。更更悲催的是,就落在他脚前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她的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

他低头看着脚下,看着据说在前一刻被他拿在手中的东西,耳根红透。

天要亡我。这是她此刻的心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某人的迁怒。她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出手,随手一拨拉,又有衣裳飞扑向地。终于,在她眼中红的刺目的那一样东西,被埋在了下头。

他终于回神,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在尴尬还是其他什么,他试着解释,“那个,我……”

她瞪眼睛,使劲儿瞪眼睛,努力瞪眼睛。她要以眼神打退这个混蛋。

大概是她的瞪功杀伤力足够强,他摸摸鼻子,“咳,你慢慢收拾,进宫,我这就进宫。”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没脸见人了,太丢人了,全是那混蛋害的。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装死。

“阿舒。”他去而复返,立在门口唤她。

她炸毛了,一下坐起来,随手抓了个东西便丢了过去。

一只手工缝制的熊布偶落在他的脚前。他忍着笑,弯腰拣起来,见是个小猫大小的布偶,样子憨态可掬,十分可人。他清了清嗓子,“大皇子、二皇子约我明日出城打猎,你想不想去?”

她说了声不去,气乎乎地转过身又躺下了。他们明明是在吵架的,她明明在对他发飙的,怎么一下就变了味儿!都是那该死的贴身衣物惹的祸。都是他的错。抢什么抢?要疯了。

“先别急着做决定,问过小阳他们的意见再告诉我。”他想到诗会上的不愉快,追加一句,“打猎的事放心,是我们私下约的。有些人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二人的头上。”他说罢,一点还布偶的意思都没有,竟是拿走了。

就这样,吵架模式因着中间出的尴尬小插曲走了调,变了味儿。不过,这也算是吵架结束,另类的和好了。至于过程,打死青舒,青舒也不想再提。实在是太丢人。

进宫的路上,顾石头及锦衣护卫们频频侧目,不时看一眼主子左手里抓的东西。他们觉得,小姑娘喜欢的布偶之类的东西,实在是与他们清冷的公子格格不入的厉害,怎么看怎么怪异。

周伯彥并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只管赶路。进了宫,他没去御书房,而是去了华贵妃的榕淑宫。华贵妃是大皇子的母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手握后宫的半个管理权。

如果说,太后娘娘利用钟皇后控制着半个后宫的话,那么,皇上同样借助华贵妃控制着另半个后宫。

榕淑宫。宫女刚一通传,正在教十一公主抚琴的华贵妃停手,让人宣周伯彥进殿。

四岁的安海康乐,即十一公主,又叫乐公主。她抬头看着华贵妃,声音娇娇软软地问,“母妃,彥公子是谁?”

“康乐忘了吗?你淘气地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时候掉了下来,然后是高高大大的彥哥哥接住了你,还捏了你的鼻子,不许你再淘气的。”这事就发生在不久前。当时大皇子与彥公子一同来问安,康乐正在她身边。在宫女、太监给大皇子见礼的工夫,康乐便趁着大家不注意爬上了桌子,差点摔地上。

乐公主皱了可爱的小鼻子,“彥哥哥坏。”因为捏得她的鼻子痛痛的。

“谁在说我坏话?是不是康乐?”迈步入内的周伯彥问道。

乐公主噘嘴,“捏鼻子,痛痛的。”

周伯彥晃了晃左手里抓的布偶,“康乐不喜欢彥哥哥呢!肯定也不喜欢彥哥哥带来的礼物。”

乐公主眼睛盯着布偶,却是噘嘴对宫女下令,“给本公主拿来。”

周伯彥见了,作势要收起来。

乐公主着急地挪着小步子冲上来,一跳一跳地要拿。

周伯彥笑笑,也不为难她,把布偶给了她。

乐公主得了可心的东西,抱的死紧,一蹦一跳地跑进去了。伺候的宫女和嬷嬷立刻跟上。

雍荣华贵的华贵妃淡然微笑,“哪里来的布偶?瞧着倒是喜人。”

“阿舒做的。顺手拿了,正好借花献佛。”他倒也不隐瞒。

华贵妃让他坐,“十三王府不是有诗会吗?”

他答,“散了。”

这时,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来了,宣周伯彥过去面圣。周伯彥辞别了华贵妃,跟着小太监往御书房走。经过一处无人的长廊时,小太监低语,“六王爷和十三王爷正在面圣。”最后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吵架”。

☆、No.297早去早回

第二天,青舒到底留在了舒苑,并没跟着周伯彥去打猎。倒是青阳和青灏跟去了。

周伯彥担心青舒一个人会无聊,出发前把步语嫣和芸郡主请到了舒苑,让她们陪着青舒。

青舒觉得周伯彥多虑了。她才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可做之事很多。比如可以看看书、可以在舒苑中四处走走看景,可以整理采买单。来一趟京城不容易,自然要带了许多小礼物回去的。

陈知府府上什么也不缺。但京城的东西看着金贵不是,她自然要备一些聊表心意的礼物。还有德县萧知县那边,康溪镇于县辅那边,哪个她都记着,没有落下。

白庆丰白老爷的府上,石记客栈的东家等有来往的人家她也不想落下,个个都会认真对待。还有他们古府内的人,庄子上、荒地上、铺子里做事的,从管事(掌柜)到下头的人,不管礼物大小,肯定是人人都有礼物的。

京城有名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及小饰品,青舒决定多买些回去。这些东西是女人的最爱,古今皆是。再说了,哄的各家的女眷高兴了,她们的男人也跟着高兴了,皆大欢喜的事,何乐而不为!

她今日本打算出门逛街的,等周伯彥走后就去逛。可步语嫣和芸郡主已经被请来了,她自然就歇了逛街的心。

步语嫣是个坐不住的。十三王府的诗会她没去,一是因为她对吟诗作对的事很不耐烦;二是她就要出嫁了,必须呆在府中待嫁,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随兴出府。以前,她很看不上芸郡主,但因为基本碰不到一起,倒是没发生过冲突。可经过了昨日之事,她听说昨日芸郡主是护着青舒的,她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觉得芸郡主这人看着有些顺眼了。因此她今日见了芸郡主倒是和颜悦色的很。

步语嫣是不会女红的,芸郡主的女红似乎也不怎么样。青舒觉得,让不谙女红的这两个陪自己干坐着不太好。于是想了想,她建议道,“要不要一起踢毽子?”

“好啊!”因待嫁之事,被家人管束的快崩溃的步语嫣欢快地答。“先踢会儿毽子,踢累了玩儿跳绳。”

青舒无奈地笑,然后问身边的芸郡主,“郡主觉得呢?”

芸郡主觉得新鲜,“好。”她身边的丫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青舒立刻让丫鬟准备了毽子和绳子,把院门一关,三个人在院中踢起了毽子。

刚开始的时候,芸郡主踢的很笨拙。不过,她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踢的有模有样的,只是照样踢不过步语嫣和青舒。她急的跺脚,“这次不算,不算,再来,从头再来。”

她们定的规矩是,每个人可以踢三局,加起来的总和最少的那一个,要学两声猫叫。芸郡主一直是输的那个,已经学三次猫叫了。她觉得很丢人,开始抗议。

步语嫣笑的欢,“不许耍赖,输了就是输了,受罚,要受罚。”

芸郡主急红了脸,“是你们耍赖,你们以前玩过,本郡主是第一次踢,这样不公平。”

她越急,步语嫣越是逗她。“定规矩的时候,郡主可是没反对。既然没反对,那就先学两声猫叫来听听,其他的之后再说。”

“你,你……”芸郡主一跺脚,别过脸,喵喵两声。然后不理会坏笑的步语嫣,她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把裙摆提起来,一脸忿忿地往束腰里塞,“本郡主不信,本郡主会赢不了你。步小八,你给本郡主等着。”这声步小八,她是跟青舒学的。

她的丫鬟忙跑上来,“郡主,郡主,这使不得。”然后着急要把芸郡主的裙摆放下来。

芸郡主呵斥丫鬟退下,嘴里嘀嘀咕咕的,“早该如此,早该如此,要不然本郡主定不会输的这么惨。”她这是在抱怨自己没早些学青舒步小八那样提起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