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紫衣姑姑愿意离开大安,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你有能力独自谋生,你也可以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何必非要依附于他人,替人卖命?你的旧主子也好,新主子也罢,只会让你去杀人,让你双手沾满鲜血,一生背负无尽的杀孽。”

妇人震惊之极,不明白周伯彥为何会态度大变?又喊她姑姑,又说要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周伯彥一脸真挚地说道,“姑姑不必多心,彥会如此,是想还清当日欠姑姑的那份人情。若不是姑姑暗中相助,爹娘便走不到栖霞关,或许到最后彥和爹娘一样当年就丢了性命,不会活到现在。”

妇人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她约他,只为谈条件,想用手中的筹码取得他的帮助,逃离主子的追杀。没想到……她很难相信。

周伯彥又说道,“名册之事,交与不交全由姑姑自己做主。至于真相,我想知道的只有一样,那人为何容不下我爹娘?一定有什么理由,一定有。到底为了什么那人会狠心地除掉两个外孙?又是什么理由让那人将骨肉亲情抛弃?”楚风的夭折是人为,肯定与太后脱不了干系。灏一出生便有人要他性命,是太后指使无疑。太后这是为了什么?

按道理,楚风和灏的出生是对爹的一种讽刺。最该恨这两孩子、最想除去这两孩子的是爹才对。可事实正相反,爹没有夺这两孩子性命的举动,反倒曾试图保住灏的性命。爹都不在乎,太后在乎什么?哪个敢说太后是为了给皇家遮丑,他一定会大笑三声。若太后想保全皇家颜面,那就该管住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看着女儿风流、看着女儿怀别人的孩子。

妇人摇头,霍地转身,拉开门便走。她觉得,这是陷阱,周伯彥给她设的陷阱。

周伯彥大步走向门口,自她背后说道,“我说话算话。若想远走高飞,我一定助你。”他的话音刚落,对面有寒光一闪。他想也不想,抬手打出袖箭。

袖箭自妇人耳边擦过,噗的一声,钉入对面廊道上的男人的胸口上。这是个身穿小二服饰,体形瘦小的男人。中箭的那一刻,他手中掷出两把飞刀。

其实,在小二装束的男子中箭之时,妇人就该中飞刀了。因为周伯彥所见的寒光便是假小二最先掷出的一把飞刀发出的。不过,在那当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小石子,竟把飞刀打偏了,救了妇人一命。

可是,前一把打偏,之后又有两把飞刀袭来,一个飞向妇人的眉心处,一个飞向妇人的心口位置。妇人因刚才心神大乱,反应不及,闪躲的动作凝滞、僵硬。在妇人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而闭眼的刹那,自一侧寒芒逼近。剑光一闪,叮叮两声,飞刀落地。妇人刘海的发丝有几根被削断,轻飘飘地跟着落到了地面上。

千钧一发之际打落飞刀的洪威单手执剑,眼睛观察着四周,“公子,请退回房间。”

周伯彥毫无异议地退后,并对缓过神来面色凝重的妇人说道,“姑姑请保重。即便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只要你想走,我自会助你。”

“剩下的我自会处理,你们不必露面。”妇人说罢,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向对面的廊道方向走去。

周伯彥招手,示意洪威进屋。

洪威立刻提剑进屋,并把门关上。他解下背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公子,您要的东西。”至于刚刚发生的事,他只字不问。

周伯彥打开包袱看了看,“刚才发生之事,可有人看见?”

“回公子,没有。楼上的客人不多,此刻都在楼下用饭。”

周伯彥颔首,“收拾一下,换一家客栈。”

不多时,他们走出房门。妇人已不见了踪影,中箭的假小二也不知去向。楼下吃饭的客人与刚才一样,人数不多却很吵。他们并不去找掌柜的退房钱,而是悄悄来到客栈后院,丢给喂马的老汉一吊钱,牵上自己的马便走。

这顺风客栈位于丰县的东区,他们离开后便找到了位于西区最靠近县城门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二人草草用过晚饭,各自安歇。

躺在床上,周伯彥一时之间睡不着,想着紫衣的事。喊的那一声姑姑,是有缘由的。

当年,爹娘能带着他深夜离京,一是紫衣做了叛主之事,杀掉了监视长公主府的人;二是舅舅深夜里亲自为爹娘打开了城门。那时的舅舅虽是皇帝,却受太后的控制,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因而,舅舅写下密函交给了爹娘,承诺了西昌国皇子耶律灏真一些事,条件是耶律灏真必须保护他们一家三口,直到舅舅掌握大权把他们一家三口接回来为止。

他在栖霞关与爹密会时,把自己已知的事情全说了,包括紫衣是太后的人,害他们一家的幕后之人是太后等。爹听了,把舅舅深夜开城门,把神秘女子杀掉监视者等事情都告诉了他。分别时,爹说神秘女子是紫衣,只是当时不知道紫衣是太后的人而已。爹叮嘱他,他们父子欠紫衣一次,日后无论如何他都要给紫衣一条生路。

所以,当紫衣想谈合作,并约他密会时,他才会赴约。至于紫衣喜欢他爹的事,他是猜的。因为栖霞关血战之后紫衣曾跑到血染的战场上痛哭;因为紫衣每年都会乔装打扮后去栖霞关,在众所周知的他爹的“祭日”这天到一座无名墓前进行祭拜。

这座无名墓与别的无主坟墓不同,有人精心修缮过,且年节时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前来祭拜。没人给这座墓立碑,因为长公主亲手将她的驸马葬在此处时没有立碑,其他人有心但也没那个胆子越过长公主去。紫衣同其他祭拜之人一样,年年来祭拜,却不敢在空墓碑上刻上周桥二字。

过去,周伯彥虽然知道爹真的不在了,可嘴上一直不承认,一直不敢、也不曾祭拜过此墓。后来知道爹还活着,他前去祭拜了一次。他感谢长眠于此的无名人士,因这无名人士,世人都认定他爹已死,使得他爹能在异乡好好的活着。

他也感谢紫衣,因为紫衣的行为让太后也认定他爹已死,从不曾怀疑他爹还活着,自然就没了追杀一事。

若是紫衣参与了行刺阿舒的事情,他可能会在为阿舒报仇和遵守爹的叮嘱之间为难。他查了又查,实事是紫衣并未参与,而是有人顶着紫衣的名字干的。他表现出一副不杀紫衣誓不罢休的模样,那是迷惑别人的手段。他去太后面前提紫衣的名字,是想看看太后会怎样对待紫衣,而紫衣会忠心地任由太后杀掉还是会逃。

逃,说明紫衣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他才能完成爹叮嘱的事情。而且,没了紫衣这个忠心的杀手头领,对太后而言可是不小的损失。

只要不是变态杀手,没人愿意一辈子受他人驱使而不停杀人。等着吧!紫衣会回来找他。

☆、No.334唯一的温暖

这一等,就是三天。白日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地面及屋顶被一片白色所覆盖。天色黑了下来,但因为雪的关系,夜间还可视物,只是模糊些罢了。

天气寒冷,又没什么事可做,周伯彥早早上床歇下了。他睡的并不沉,门上发出异响之时,立刻睁眼。

屋内有个黑影闪身到了床前,见周伯彥睁着眼,点了下头,躲到了床尾处。

万物沉寂的黑夜不同于喧嚣的白日,稍有响动便会引来浅眠者及耳聪目明者的注意。隔壁有开门声,须臾有洪威压低声音的禀报声,“门上钉着个纸条。”

周伯彥坐了起来,并示意躲在床尾处的黑影去看看。

黑影过去打开门,并让出地方。

见到开门之人,洪威的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跟在周伯彥身边的暗卫,还是皇帝派给周伯彥的暗卫。他的惊讶也只是眨眼间的事,人已经走进屋中。他走至正在穿衣的周伯彥跟前,把手中的小刀与纸条捧给周伯彥。

周伯彥伸手拿了折叠着的纸条,打开,打了火折子看纸条上写的字。字迹很潦草,看着像是很紧急的状况下写下的。他看罢纸条上短短的三句话,陷入沉思。是否是陷阱,只有探过才知道。为此冒险,值得吗?

他迅速有了主意,把纸条交给洪威,“准备一下,我们要去这个地方查看一番。”

洪威依言看过纸条上的内容,有心劝阻,可又知道公子是说一不二的,于是应了声是,回自己隔壁的房间准备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们从客栈后院中走出来,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夜色中,三个黑影急步前行,遇到打更者时避开绕行,并不时观察周围以辩明方向。这几天,洪威早将丰县的地形摸了个透,因而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把周伯彥与暗卫领到纸条上所指的地方。

这里是百姓居住的区域。眼前的民房有朱漆大门的独门独院儿;也有几户人的土坯房挤在一个土坯垒成的院子里的;也有独户的一般小院。三个人在附近看了一下,很快就找到院门上挂着两穗儿金黄的苞谷棒子的一户人家。

洪威看向周伯彥,低声说道,“小的先进去探探。”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令周伯彥不由蹙眉,“一切小心。”他在想,是不是他们来晚了。

洪威一手撑着墙,轻松跳了进去。他很快就检查完小院,走过来把木板拼成的院门的门闩打开,请周伯彥进入。他一指离院门不足两米远的地方躺着的死尸,对着周伯彥伸了两根手指,意思是院子里有两个死人。之后,他拔了身上佩戴的剑握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西边那间门大敞着的屋子。

周伯彥立在院门内,一脸谨慎地听着左右两院中的动静。

没用多长时间,洪威便将所有的房间都检查过了。他低声禀报道,“公子,西屋有个死人,与院中的两个死者一样,装束相同,手腕上刻有蛇的图案。尸体还很温热,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周伯彥点了点头,问道,“死者可都是男子?”

洪威答是。

“在,在这里。”女子虚弱的声音自东院墙内传出。

洪威神色一变,一脸警惕地往声源处慢慢移过去,并低声质问,“什么人?”

“彥公……子,我是紫……”女子似乎是用尽了力气,话说一半便没了动静。

周伯彥立刻吩咐道,“过去看看。”

洪威往东院看了看,感觉不到危险,于是跳了进去。寒冷的空气中有血腥味飘浮着,他根据这股血腥味寻找,很快就在似狗窝的土坯小窝中找到了人。

女子蜷缩在小窝里,一动不动的。浅绿色的裙裳在雪夜里看着很扎眼,而裙裳上的大片暗色同样很扎眼。

洪威回头,一指土坯小窝,意思是人在这里。

周伯彥刚要跳墙过去看一看,却听西院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周伯彥几人立刻找地方蹲下,以免有人出来会看到他们。

那婴儿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哭越大声。这时东院有了动静,有个男人摸黑出来,立在门口冲着西面一阵骂,“你他娘的关老七,赶紧让你婆娘哄哄孩子。哭,哭,哭,见天儿的让孩子哭,让不让人睡了……他娘的,明儿再让孩子哭,就让你卷铺开滚蛋。”骂够了,男人关门进屋了。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骂的起了作用,西院这边婴儿的哭声很快就没了。

又等了等,周围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异样。这时,周伯彥才站起来,跳进东院。走到洪威身边,他看了看土坯小窝中蜷缩着的女子,弯腰要探女子的鼻息。

洪威从旁说道,“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周伯彥半途收回手,“带上,找个地方给她医治。”

把人带回客栈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洪威背着女子同周伯彥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低声说道,“公子,小的昨日发现了一户人家,院门上着锁,院子看着许久没打扫过了,看着不像有人居住。小的便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两个月前全家回乡探亲了,年底才能回来。而且,他们的房后有个小房子,似是柴房。”意思是,把这受伤的女子带到那柴房藏起来,不仅是外人,就是那左右邻居都发觉不到异样。

周伯彥觉得洪威的提议不错,于是改了方向,把昏迷的紫衣带去了洪威所指的地方。暗卫跟在他们后头,在做扫尾工作,比如处理三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他们撬开门锁进了那小房子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柴房,而是供人居住的简易小房子,只有一间。里面有能住两三人的火炕,挨着火炕是灶台。灶台旁依次是水缸、米缸,装碗筷的陈旧的木柜。灶台前的地上有些柴草,一把破扫帚。唯一的窗子在南墙上,窗下是一个陈旧的木箱,木箱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洗脸用的木盆。

一个多时辰后,寒冷的小屋子变得暖和了许多,火炕也烧热了,屋中弥漫是一股子的汤药味。天已微明,屋中光线昏暗但已能模糊的辨物。

紫衣醒了,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因牵动了伤口,疼的直蹙眉。盖在身上的旧棉被滑了下来,露着肩头的她冷的不由一哆嗦。她迅速将屋中一切扫视一遍,狭小的房子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她定了定神,视线一下就落到了灶炕口。灶炕里的灰被人扒拉了一点出来,上面坐着一个药罐子。汤药味儿就是从这个药罐子里飘出来的。

她缓了口气,准备下炕。这才注意到,自己染血的绿色裙裳还穿在身上,肩头处会裸露着,是有人为方便给她处理胸口的伤口而用刀割掉了一部分布料。这个她记得,因洪威为她处理伤口时,她中间疼醒过一回。

这时她才注意到,炕头上摆着她的包袱,包袱上有一张用银锭压着的纸。她扯过陈旧的被子裹住自己,取了纸张看。只见上边写着:灶口有熬好的草药,醒了喝。锅中有吃食。白日不要生火,以免被人发现。灶台上有一副药,晚上煎了喝。夜里亥时会前来探望。

她将纸揉皱成一团,打开包袱取了干净衣裳出来,忍着痛把身上的衣裳换掉。

客栈内。小半个时辰前回来的周伯彥、洪威等三人都是合衣躺下的,已经进入浅眠。

天大亮,客栈内变得热闹起来,人们的走动声、说话声与笑声不时传来。

周伯彥毫无异样地起身,独自在房中用过早饭,开始考虑下一步计划。

洪威用过早饭,和周伯彥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扮作普通人住店的暗卫自是扮演着在人前的角色,不动声色地呆在周伯彥的左近。

到了深夜亥时,洪威被留在客栈望风,周伯彥则带了暗卫去看望紫衣。

此刻的紫衣将自己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坐在炕沿上,似乎正在等周伯彥。因为伤势不轻,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见到周伯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拨油灯的灯芯,“多谢你出手相救。”

周伯彥说了句“举手之劳罢了”,看向窗子。这才发现,紫衣用被子挡住了窗子。怪不得他在外边时并没发现屋中有亮光。

蒙面的暗卫把一个包袱往窗下的木箱子上一放,出去了。

周伯彥指着那包袱说道,“里面装的是一些干粮、两只烧鸡和六副药。外边所有的药铺都有人盯着,这是从别处买来的药。不多,只够三天的,每日早晚煎服一副。我有急事,明早必须离开此地,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紫衣说了这么两个字,低声咳嗽两声,说道,“麻烦帮我打两桶水,水缸里没水了。”她可以不洗漱,但得喝水,煎药也得用水。依她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自己打水吃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倒是不用周伯彥动手,暗卫很快帮忙打了水,直到把水缸装满。

水的问题解决了,见没什么事了,周伯彥说道,“就此别过。”这就准备走。

“等等。”紫衣叫住他,“名册不要了?真相也不问了?”

周伯彥一脸淡漠地说道,“我说过,名册交与不交,全由你。至于真相,你想说,我便听。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紫衣一怔。几天前的谈话,原以为周伯彥只是在做样子而已,是在诓她说出真相。没想到,周伯彥不仅救了她,而且一点趁机对她严刑拷打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周伯彥真的感念她曾做过的事,真的要帮她摆脱追杀?

在她发怔的时候,周伯彥已经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门出去。

她回神,“等等,我有话告诉你。”

周伯彥转过身,很从容地看着她,一点催促她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站着。

“你想知道的真相,我也不清楚。主子从未提过除掉那两个孩子的原因。至于对你爹娘下手的事,一开始,主子似乎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只想抓他们并软禁起来。只是,后来事情有变。周素,你应该认得。事发前,周素向主子呈上一封密信。之后,主子才改了主意,把原定计划取消。原本,我接到的命令是监视你爹娘。原计划取消后,主子将我从新计划中剔除,命令我护送一个匣子到来……”她话说一半,捂着嘴闷声咳嗽几声。

周伯彥握紧拳头,只因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别人看不到罢了。

紫衣缓过来了,继续讲道,“命令我送到来凤州。我觉出有异,上午带着匣子出京,关城门前又悄悄返回来了。我一直藏在长公主府外观察,发现周围的监视者从两人增加到了八人。其中一人跟我很熟,我便避开其他人与他说道。这才知道,那晚安排了对你们一家三口的刺杀行动。你爹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死。”

在属于她的冰冷天地中,出现了那样温暖的一个少年,微笑着替她解围,没让十二岁的她死在乱棍之下。那时的她是卑微的小宫女,虽已被主子的爪牙选中,但在那爪牙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死不足惜。即便她没犯错,可心气儿不好的某位妃子一定要打死她出气。

是他,是那温暖的少年三言两语哄笑了那妃子,救了她一命。从此,她喜欢上了那温暖的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把他的音容笑貌刻进脑海深处,每每忆起便觉得一阵温暖。只要有机会,她总要远远的看偷他。有时候一年都看不到他一次,她怅然,但喜欢他的心情怎样都无法抹去。

她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他,即便他成了驸马。这份喜欢,她不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让主子发觉。她偷偷的为他的痛而痛,为他的喜悦而喜悦。他是她心中唯一的温暖,她怎能看着他死?

她潜进长公主府。待到夜里,外边的监视者混进来时,她一一惊动他们,任长公主府中的侍卫发觉并将他们杀死。没想到,出现了第九个人,她只得亲自动手。她看着他和长公主匆匆带着儿子逃离,也看到了皇上身边的一名侍卫在护送他们。看着他们出城,她安心了。她日夜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到来凤州完成任务。而后,又日夜不休地去追踪他,只想知道他是否已经脱险。

可是,他死了。

------题外话------

想要奋起,怎么就这么难?下月初,青青要挪窝了,挪到一个不会三天两头停电的地方去。

☆、No.335国师

每每想到令自己觉得温暖的那个人死了,紫衣就觉得心口绞痛的无法呼吸。她抬手捂住眼睛,控制了一下情绪,说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真相,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线索。国师,找到他,审问他,*不离十你要的答案会浮出水面。”

周伯彥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可他一时没有抓住,“国师?”

紫衣点头,“对,国师。他是主子很尊崇的一位道长,主子一直称这个道长为国师。我暗地里查过国师的背景,但所得有限。只知道他二三十年前曾是京外阳明观的道长,道号明济。你娘似乎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得过一场怪病,太医也好,民间名医也罢,都对你娘的病束手无策。似乎是拖了很久,最后这个明济道长出现了。也不知道明济道长是怎么治的,总之,你娘的病好了。先帝觉得明济道长是能人,主子更是将明济当成仙人来供奉。”

长公主十一二岁时生过一场怪病的事,周伯彥从未听说过。“你说的明济道长,和我爹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因为伤势的关系,紫衣的脸色很不好,“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并不清楚了,总之主子一直喊他国师。据我调查的结果来看,每次发生大事前一两日,国师一定会被主子请去说话。在你爹娘的事情上主子会改变主意,依我之见,不仅周素的密信起了一定作用,国师肯定也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她顿了顿,“我的猜测是有根据的,刺杀命令下达的那天上午,主子见了国师。武后自裁的前一天,主子也见过国师。”她讥讽意味十足地说道,“自裁?关入冷宫的前皇后,谁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自裁还是他杀,没人会关心。”

周伯彥听了这一切,质疑起紫衣关于国师的猜测,“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个所谓的国师有问题。”

“对,这是我的猜测。我把过去发生过的大事一个一个整理并串联起来,而后得出的结论。还记得吗?你爹娘死后不久,你便离开了京城,基本不在京城呆着。一开始你在外飘泊的日子很平静,后来才有了刺杀事件。恰恰在刺杀事件开始前,主子召见了国师。第二日刺杀令就下来了,很快的你就遭遇了生平第一次被刺事件。”

周伯彥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衣有些支撑不住了,“信不信由你。在我看来,对你而言国师是最好的线索。你可以走了,我想休息。”

“多谢!”周伯彥道了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房子。回客栈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紫衣的话可信吗?他很快又想到,前些日子他曾派人软禁了一个道长,不会正巧就是那明济道长吧?看来,他还得回京一趟。只能让阿舒再多等一两日了。

第二日天一亮,周伯彥带着洪威离开了丰县,赶回京城去。

这个时候,青舒等在丛林深处的小庄子里。每日都在惦记周伯彥的安危。其实,小庄子上的生活很平静。小庄子上的人丁简单,每个人各司其职,每天看着都挺忙的。

而青舒。每日里,一日三餐有人照顾,三个弟弟都在她的身侧,没有帐册可看、没有家可管,她觉得自己很闲,闲的没事可干的有些闷得慌。人闲下来了,想法也就多了。担心周伯彥的安危之余,又开始惦记康溪镇上的家。古管家和苏妈妈可好?古元河的娘子估计生了,也不知生了儿子还是女儿?府中的其他人都好吗?荒地上、田庄上的一切都好吧?

再说周伯彥,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后,直奔如意酒楼。他草草用过午饭,让洪威留在酒楼里,自己带了暗卫前往软禁道长的民宅。当初他是应舅舅的要求,把太后派人送出宫去的道长抓住,并秘密软禁起来的。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多想,更没有去探究舅舅为何要让他抓道长?

周伯彥赶到软禁道长的民宅,这才发现自己来晚了。院中有打斗的痕迹,好在没有留下一大摊的血迹,亦没有死尸。当时,他只负责抓人并把人软禁起来,后边看管道长的事情转交给了舅舅的属下。院中这副场面,道长是被舅舅的人给转移了,还是被另一波人给抢走了?

想到这里,他命令暗卫进宫一趟。他交给暗卫的事情有三。一是向圣上禀明紫衣说真相得从国师明济道长身上找;二是问清先前软禁起来的道长是不是明济;三是道长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是被人劫走了。

暗卫一离开,周伯彥召唤自己的私人力量,给步五送了一封信。

步五正巧坐镇一品楼,很快就收到了周伯彥的信。看了信的内容,他便离开自己的一品楼,去了一缕香包子铺。

步五一到,步二哥就把人领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之后去了前头的铺子里。

周伯彥和步五面对面地坐了,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互相问候完毕,步五问道,“你不是离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能放心让青舒妹妹独自回乡?”

周伯彥淡淡一笑,“放心,她人在安全的地方。这次,我是秘密返京,本不该出来走动。不过,听到了一个传闻,所以想当面问问你。”

步五听说青舒在安全的地方便放心了,会心一笑,“哦!什么传闻引起了你的注意?竟让你特意约我出来。”

周伯彥也不跟他绕圈子,“听说有人欲促成你与芸郡主的好事?可有此事?”

听了这问题,步五一脸尴尬地不知如何作答。

“你怎么想的?”

步五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流言?”

周伯彥打趣模样地盯着他,“看你这反应,应是确有此事。”

步五一时无言。因为周伯彥说的是实事,他无从反驳。

周伯彥的问题直来直往的,“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给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先抛开家世、背景这些东西,不去考虑背后可能会牵扯到的利益冲突等,单看芸郡主这个人,你到底喜不喜欢?”

步五觉得尴尬,“我们不谈这个问题,喝茶,喝茶。”

“因为是兄弟,才问你这些话的。你可是老大不小了,家里从祖父祖母、爹娘到兄弟姐妹都在着急你的婚事。你讨厌芸郡主吗?若是讨厌她,你不用回答,点下头就可以。”

步五有些无奈,“我说,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居然连街头巷尾的流言都要揪着不放。”

周伯彥却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来是不讨厌了。我跟给透个底,你若有意娶她,就不必顾虑背后的一些东西,我自会安排妥当。”

步五怔住,“什么?”

“若是你不反对,你家里的长辈并不排斥娶个郡主进门的话,给我递个话。有什么阻碍,我会清扫干净。”周伯彥说罢,伸手出去拍了拍步五的肩膀,“不管新娘子是谁,不管你什么时候成亲,记得给我和阿舒送请柬。”

步五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伯彥看出来了,因为提了芸郡主,步五整个人都放不开了。他失笑,“好了,别不好意思了,我不缠着你问喜不喜欢她的问题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步五笑笑,站起来送周伯彥出去时在门口遇到了步二哥。

周伯彥走了,步二哥要笑不笑地盯着步五,“老五,喜欢就喜欢,别不好意思。”

步五的面色微红,“二哥,连你也打趣我?”

周伯彥回到如意酒楼,在位于三楼的房间内休息,顺便等消息。他躺下睡了一小觉,醒来时还不见暗卫回来。他并不急,坐下来看摆在案上的一些帐本。

直到傍晚十分,暗卫才姗姗来迟。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先前抓起来的道长过去的确叫明济道长。不过,道长现在已经不叫明济了,太后直呼其为国师,太后认定他是国师。再一个消息是,这位国师的确是被人劫走了。如今还下落不明。

周伯彥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明济道长,国师,无论这个道长的身份为何,他一定要抓回来亲自审问一番。不过,前提是道长还活着,没有被人杀人灭口。看来,紫衣没有诓他,这明济的确是当年事件中的重要人物。否则,若只是个普通道士,太后何必要花力气把人劫走?

暗卫递了封信给周伯彥,说是圣上吩咐他带来的。

周伯彥赶紧打开信看,而后眉头微皱。这是舅舅的亲笔信。

信中说,会把明济道长抓起来,因为明济是最会蛊惑人心的妖道。因为明济,太后正在找什么“神女”。说是有了“神女”,大安王朝就能一统天下,世上再没有西昌国、楚国等国家,周边各国都将收入大安王朝的版图,他们安海一族将俯瞰众生,主宰全人类。

舅舅的言词间隐晦地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太后疯了,太后想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想疯了。

周伯彥嘴上不能说,但心里认同舅舅的观点。大安的休养生息政策推行几年,百姓刚能裹腹不至于饿死,太后就开始妄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真不知说什么好?

☆、No.336回乡

事情眼看就查清楚了,可到了明济道长这里又断了。周伯彥无奈,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安慰自己,好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不必急在一时。七年都等了,再来个一年半载的他也等得起。他吩咐留在京中的属下,一定要查出明济道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朝堂局势依然紧张,可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周伯彥觉得自己该做的部分已经做了,剩下的全看皇帝舅舅的,他再介入就是逾矩了。于是,他让暗卫回到皇帝身边,自己带着洪威安心离去。

夜里戌时,周伯彥与洪威踏着月色归来。小庄子里的人们早已歇下,周伯彥不想吵醒太多的人,因而离的半里地左右的时候就下了马,牵着马走过来了。

耿管事父子夜里很警醒,马蹄声一接近就醒了,并迅速穿戴好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

睡在门房里的未婚的耿家两兄弟也醒了。二人从屋内出来,见到正走过来的耿管事和大哥,两人爹(大伯)、大哥地喊人。

周伯彥与洪威到了,扣门只一下,就听门内传来耿管事的声音,“是不是公子回来了?”

周伯彥说道,“是我。”

耿管事听出是公子的声音,一边吆喝着儿子赶紧点上火把,一边急急地开锁,打开院门迎人。这么一来,动静就有些大了,西边的屋子里陆续亮起了灯。

顾石头衣服还没穿齐整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大步往刚进院门的周伯彥跟前跑,“公子,公子,您可回来了。”

周伯彥见了他的莽撞样,要他小声些,别把人都吵醒了。

青阳他们小,睡的实,倒是没什么动静。

青舒屋里亮起了灯。小娟把开推开一条缝儿,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周伯彥往自己房间走。她立刻缩回脑袋,关好门急步走进内室去,“小姐,是公子,真的是公子回来了。”她刚刚急着去确定,穿着里衣去开的门,冷的隔着里衣直搓手臂。

青舒听了高兴,又不忘数落小娟两句,“看把你冻的,怎么不穿好衣裳再出去?”

小娟傻笑,“奴婢不是急嘛!”

青舒拿她没办法,“好了,别真冻坏了,快回去躺着。”

小娟见青舒坐在床上,没有下来的意思,迟疑地问道,“小姐,您不去看看?”

青舒笑道,“大晚上的看什么看?明天有的是时间。别磨蹭了,快回去躺着。你肩上的伤刚好,别又冻出好歹来。”

“小姐说的极是,就该好好说说她。”穿戴整齐的小鱼走了进来,一边说一边给小娟披了件厚衣裳。

青舒打趣说还是小鱼会照顾人,然后把她们二人赶回去睡觉了。她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躺了下来。她听着院中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顾石头隐约在说正在烧火做热饭等话,不久便沉入梦乡。大概是知道他安然回来了的缘故,这一觉她睡的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