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放下针线去接苏妈妈手里的食盒,“苏妈妈,这可是给小姐的?”

苏妈妈顺手将食盒交给了小鱼,答道,“是。毛刺,厨房刚刚弄好的,还热着呢!赶紧给小姐送进去。”

小鱼答应一声。

青舒听到苏妈妈的动静,正从内室走出来。她笑弯了眉眼,“苏妈妈最好了,送来我爱吃的零嘴儿。”

苏妈妈听了这话,开心的不得了,“就知道小姐喜欢吃这个。”

小鱼刚打开食盒的盖子,青舒便伸手进去拿了一颗出来,“还热着,这时候吃最好吃了。炒的多不多?”

“多,多,炒了足有六斤。小姐这边送来了一小半,剩下的都送到学堂那边去了。”苏妈妈答道。小姐说毛刺要糖炒才好吃,她和厨娘丁三娘折腾了几天才弄对味儿。因为小姐和少爷们爱吃,而康栓子兄弟二人送来的毛刺还有很多,近日来丁三娘隔个三五天便炒上一锅给主子们吃。

青舒颔首。送到学堂去也好,反正卢先生也爱吃,不会怪罪的。因为卢先生是个嘴馋的,青舒又时不时弄点新鲜花样的零嘴儿给卢先生。所以,送零嘴儿到学堂去,卢先生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夸青舒孝顺。这么一来,青阳他们四个小的也借了光,时不时的课间可以跟着卢先生吃零嘴儿。

青舒对自己人从来都不小气,一边吃,一边招呼屋里的苏妈妈等人抓去吃。她自己连吃了四个,突然想起另两个人来,“小欢和小丫呢?”

付欢是周伯彥放到她身边的女护卫,她从不拿小欢当下人,也不限制小欢的行动。但小欢很本分,一般都呆在她身边。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小欢不是在自己的屋里,就是在府里各处闲逛。若要出府,小欢肯定会提前跟她请示。今儿个没到她跟前请示,也没在她跟前儿,保不齐逗弄古元河家的小可爱去了。

小娟知道小丫的去处,“小丫在绣娘屋里学女红。”

苏妈妈接道,“付欢姑娘先前在厨房。老奴往小姐这边来时,付欢姑娘接了送毛刺到学堂的差事,往学堂那边去了。”

“谁在说我?”付欢正推门进来。

青舒笑看着小欢,“还想给你留点毛刺的,没想到你却是守在锅边,吃上了刚出锅的。”

付欢几步冲过来,不客气地伸手从食盒里抓了四五颗毛刺,“奴婢是守锅来着,但没有偷吃。小姐没吃,奴婢可没胆子先吃。”她说罢,笑嘻嘻地站到一边吃去了。

苏妈妈突然来了一句,“案子不知如何了?没个准信儿,这食铺的生意都耽搁了。”见没人搭话,她看向青舒,“小姐,昨日程娘子跟老奴提了一嘴,说是与《石记客栈》相邻的《林记酒楼》的东家手头紧,正准备出手酒楼。”

青舒一听,上了心,“小娟,你跑一趟,告诉管家,打听仔细了来回话。”铺子买下了,不一定非得自己经营,完全可以再租出去。地要买,铺子一样要买。她得一点一点地添置固定资产,得给青阳和青灏攒安身立命之本,得给青阳和青灏攒娶老婆的本儿。姐姐给弟弟们攒娶老婆的本儿,这话听着怪。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姐弟父母缘浅,上头没有给他们姐弟顶风挡雨的长辈在。

小娟领命,准备去前头找古管家。

苏妈妈伸手一拦,“小姐,这事交给老奴。老奴正准备去前头,一准儿把话传到。”

青舒同意。

过了两刻钟左右,古管家过来了。

古管家见了礼,垂手站在下头,“小姐,您交待的事老奴派人出去打听了。”之后就不说话了,也没有告罪下去的意思。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青舒一挥手,示意跟前儿的丫鬟都下去。等丫鬟都下去了,她让古管家上前来,这才问道,“什么事?”

管家低声说道,“于大人决定重惩于二小姐。但在惩治前准备带于二小姐过来,让于二小姐向小姐磕头认错。不想,中间出了岔子,有人闹腾开了,拦着不让于大人带人出来。于二小姐更是以死相逼,上吊了。”

青舒听了,一脸淡漠地问道,“死了没有?”

于云若是死了,她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于云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阴狠毒辣的手段,拿人命当儿戏。如今害死了一条人命,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管家答,“没死。据可靠消息称,于二小姐只是作戏要上吊。没成想,中间出了岔子,一个没把握好,脚下的凳子倒了,假戏变成了真,白绫套脖子上了。”

青舒冷哼一声。

管家继续讲,“于二小姐吊到那儿下不来,在场的女人又没力气把她弄下来。等于家男人听到哭喊声冲进来,把人弄下来的时候,于二小姐都翻白眼儿昏过去了。”

青舒心道:怪不得人们总说祸害遗千年,此话果然不假。

古管家不知主子的心中所想,“于大人自是不能将家中丑事往外宣扬。他刚派人过来传话,只说动用了家法,于二小姐受伤颇重,暂时不能前来给小姐磕头认错,望小姐能多宽限他两日。”若不是担心于大人会包庇于云,放跑了于云,他哪里会派人去密切注意于府的家事,哪里能知道于家乱糟糟的事。

青舒在意的可不是让于云磕头认错的事,她对于云厌烦之极,一眼都不想见到。她在意的是于大人赶紧将案子结了,还风味小食铺一个公道。这样,风味小食铺才能赶紧开门,正常营业。当然,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于云的。她不要于云的命,她只要于云一辈子都不好过。于是她说道,“无所谓宽限不宽限的,磕头认错我不稀罕。你转告于大人,于云是再不能留在镇子上了,让他自己看着处置。”

“是。若没有别的吩咐,老奴这就去办。”管家明白,所谓的“让他自己看着处置”,可不是简单的处置。于大人的处置若是轻了,小姐肯定不满意。

“没别的事,下去吧!”青舒送走了古管家,进内室继续看书。

对于命案中的死者,青舒一点都不同情,只道活该。

原来,于云一直记恨青舒,记恨青舒拦着她,没让她见到萧二公子。她认为,她没能攀上萧二公子,全是青舒的错。她到古府去见萧二公子,古府的下人拦着连门都没让进。她被祖母带回家之后,二叔狠狠地骂了她一通,差点赏她几巴掌。连一向疼爱她的祖父祖母都发了火儿,训斥了她一番。

不仅如此,二叔要赶他们大房的回乡下去,连祖父祖母的劝阻都不听。她要过好日子,她要在镇上享福,才不回乡下让人笑话。她哭闹无果,最后只得装病,拖延回乡下的时间。这期间,她一直想着要如何报复青舒的事。

巧的是,镇子上有户姓钱的人家,正是她娘的娘家那个村过来的。这家的男人好赌,只要手里有两个闲钱儿就找人赌钱。想当然的,十赌九输,原本算得小康的日子越过越穷。

正这时,于云通过舅舅找上钱家,要合谋算计风味小食铺。他们的原计划是,于云准备点儿让人腹痛的药,而钱家男人则到风味小食铺买一碗酸菜炖骨头回家。他们选择酸菜炖骨头,就是奔着这菜只有风味小食铺才有的卖,好栽赃。等钱家男人吃了加药的菜,腹痛发作,钱家娘子便去告官,告风味小食铺的菜里有毒。这样做,一能搞臭风味小食铺的名誉,搞臭古青舒的名誉;二能从风味小食铺讹一笔银子。他们都商量好,至少也要讹一百两银子出来,然后双方平分。

一切准备就绪,钱家男人把菜买了回来。于云当场把药拿了出来,交给了钱家娘子。钱家娘子就把药下到了菜里,看着自家男人吃。钱家男人吃罢,毒性发作,却不是普通腹痛,而是一命呜呼。

这与计划背道而驰,吓坏了于云。钱家娘子傻愣了一阵儿,反应过来后悲痛得要放声大哭。于云苍白着脸,一把捂住钱家娘子的嘴巴。她不顾钱娘子的挣扎,说要计划继续。

于云的意思是,反正人都死了,肯定不会白死。钱娘子照样去告官,将事情闹到最大。古青舒想了这事,至少要拿出五百两银子出来。到时候,银子到手,她只要一百两,剩下的都给钱娘子。钱娘子带着两孩子回乡过活,四百两银子,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此事的初衷就是讹银子。再者,钱家男人好赌,每每输了银子回家还会对钱娘子打骂动粗。钱娘子心下哪能一点都不恨!如此,四百两银子打动了她。

两人商量好了,于云收好剩下的药匆匆回家。慌乱中,她哪里知道地上洒了一点药沫。

确定于云走远了,钱娘子这才大哭起来。她跑到邻居家喊救命,让邻居帮忙请大夫。这时,被她支开的两个孩子闻讯回来,跟着大人一起哭。然后就有了后头的大闹风味小食铺以及状告风味小食铺毒死人的事情。

这个案子里,她们没想留了两个大破绽。一是钱家厨房的地上洒了一点药沫。二是风味小食铺的酸菜炖骨头是一炖一大锅的。一口锅里做的菜,其他人吃了没事,只一个钱家男人死了,破绽太明显。

再说于云。她离开钱家,回到家里,着急把剩下的药藏起来。她的神色不对,慌里慌张的行为也透着古怪。

于郑氏发觉女儿的异样,跟进屋去,一下就看到女儿手里抓的药包。她立刻变了脸色,抢过药包,抖着手问是不是偷了她的。她认得药包,因为这药是她买的,她以毒鼠为由去药铺买的。实际上,她自然不是要毒鼠,她准备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把药拿出来,除去某个眼中钉、心中刺。哪成想,药竟然被女儿偷去,而且明显少了一半。

于云本就害怕,又被于郑氏发现了,于是扑到于郑氏怀里大哭。哭够了,她胆战心惊地把事情说了。她不是成心毒死人的,她不知道这是砒霜,以为只是令人腹痛的药。她会当它是令人腹痛的药偷去,是因为无意中在于郑氏那里发现时,于郑氏随口搪塞她说是能令人腹痛的药。阴错阳差间,竟是闹出了人命。

于郑氏自然是要护着女儿的,因而细问过程,想帮女儿遮掩。

巧的是,在于云进屋前,屋中躲着人个。

于郑氏拉着于云出去后,床底下钻出个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是于云的三弟于之成。他不是故意跑进来的。先前爹追打他,他便逃进了二姐于云的房间里躲了起来。过不多久,二姐回来了。他怕二姐见了自己会不由分说地打骂自己,于是急中生智,钻进了床底下。哪成想,这一躲,便听到了可怕的事。

于之成吓坏了,跑去告诉大姐于雅和小姑于小莉。大概是他太害怕了,声音没控制住,一下让经过门前的二婶娘柳氏给听到了。这下坏了,怀有身孕的于柳氏当场晕厥过去,这才惊动了正在坐堂的于大人。

这场命案中,一心讹人银子的钱家男人中砒霜之毒而死,贪婪的钱娘子不会有好下场,而误用砒霜之毒害死人的于云肯定也好不了。还有那心怀叵测的于郑氏,手里备的砒霜之毒没能害成别人,先害了女儿于云。

于大人一心将事情的真相隐瞒下来,准备低调处理。可他哪里知道,青舒已将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

死去的钱家男人也好,钱娘子也好,于云也罢。这三个人,青舒哪个也不同情。她只要自己的公道,她只要钱娘子和于云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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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会断续更新,并在11月中旬正常完结。(风湿犯了,膝关节疼的厉害,心情很不美好地失踪了,亲们随便打)

☆、No.366冤家路窄

于大人的夫人柳氏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谁也不肯理。

于大人立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身体要紧,先把药喝了。”他已经劝半刻钟了,无奈自己的夫人对谁的劝都不理不睬的。他心里明白,为了大房的事,夫人这是跟他较劲儿呢!他也后悔,后悔自己只想着“孝”字,在大房的事上顺了爹娘的意却伤了夫人的心。因为爹娘的命令、爹娘从中和稀泥的行为,他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大房的人,这才有了现在这种局面。

柳氏是伤心的。喝了药又如何?身体好了又如何?一天不踢走大房的,一天不会有消停日子过。就是爹娘,她也消了赡养的心思。他们二房的人再好、做的再贴心,也捂不热爹娘的心。爹娘眼里只有大房的利益,爹娘只想着让大房的好过,却不管他们二房的死活。

上次,于云当街做出那等丢人现眼之事,视女子闺仪为无物,丢尽了于家的颜面。不说把于云拿去浸猪笼,打个半死再丢到尼姑庵去当姑子都不为过。于云毕竟是老爷的侄女,她也不是狠心之人,浸猪笼或丢去当姑子这种事儿她哪里会提!她只希望借此事件大房的带着于云回乡下去,正好把三房、四房的也撵回去。

奈何大房的个个脸皮奇厚无比,借着耍无赖、装病等事由硬是赖着不走。爹娘又偏着、护着大房的,将她气个半死。老爷不愿忤逆爹娘,让大房的留了下来。结果如何?竟是闹出了人命案。老爷好歹是个县辅,钱家娘子又算不得无辜,钱家男人之死好解决。可于云竟敢算计古青舒,敢惹忠武侯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事要如何解决?

忠武侯府哪是好惹的?古青舒有仇必报的性格镇子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想想就害怕,恨不能把于云这个祸害掐死。她心下悲戚,眼泪一下就来了。这事一个处理不好,老爷刚踏上仕途便要丢了官,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于大人见夫人突然哭了,慌忙找帕子,要为夫人擦眼泪。

身体瘦小的于老夫人也站在床前。她见二儿媳突然掉泪,心下一阵烦燥,斥责道,“哭什么?天还没塌,赶紧把药喝了。”

闻言,于柳氏心中暗恨,闭上眼睛谁也不看,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她暗暗发誓,从今而后再不会掏心掏肺地对待爹娘,只会做表面工夫。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找机会把爹娘也踢走。爹娘既然那么重视大房的,那就让他们和大房的过去。

对于柳氏的反应,于老夫人自然是不满意的。“闹什么脾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子?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个好歹的,你可对得起于家的列祖列宗?”

于大人蹙眉,“娘!”他的夫人好端端的,愣是被大房干的一件件、一桩桩的赌心事儿给气病了。娘不安慰一下就算了,还句句带刺。这算什么事儿?

于老夫人心里窝火,“好,好,你们个个都是好的,你们想气死我是不是?”

“够了。”于大人终于是忍不住,大喝一声。家宅日日不得安生,闹了又闹,再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了。

躺在床上的于柳氏依然闭着眼睛流泪。

于老夫人却是被二儿子突来的大喝声弄的愣住。多年来,二儿子从不曾以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过话。

于大人铁青着一张脸,“大哥大嫂什么活计都不做,整日盘剥我们二房的,怎么不见爹娘训斥他们一句?云儿三翻两次犯下大错,怎么不见爹娘打骂云儿?夫人孝顺爹娘,把爹娘照顾的无微不至。大房、三房、四房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过来,十几口人吃住、花用都是我们二房的,人前人后夫人不曾有一句怨言。大房的好吃懒做又无赖,爹娘偏着、护着的。夫人处处为爹娘着想,爹娘却从未夸赞过夫人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娘难道没想过,夫人终有一天会寒心吗?”

于老夫人抖着手,“你,你……”

于大人疲惫不堪,“云儿招惹的是忠武侯府。儿子头上的官帽就要不保,娘可知道?”

于老夫人面色大变,一脸灰败地说道,“怎……怎么可能?你和忠武侯府关系一向不错。上,上次古小姐都没追究云儿的责任……你,你去求求古小姐,求一求就好了。”她别的事上糊涂,但只有一件事上不糊涂。那就是,二儿子若是丢了官,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爹娘明摆着还是要护着大房的人。于大人突然觉得寒心,也更懂了夫人的伤心。第一次,他将“孝”字抛到脑后,不再理睬亲娘。他把手中的药碗交给一旁头垂的低低的婆子,然后弯腰把于柳氏扶坐起来,“夫人,为了咱们未出世的孩儿,把药喝了吧!”说着,他坐到床上,让柳氏靠在自己的胸前。

他伸出一只手,接过婆子递来的药碗。“为夫明日会带云儿到侯府,给古小姐磕头认错。不管古小姐如何惩治云儿,为夫绝不说一个不字。渡过此劫难,为夫就让大房、三房、四房的回乡。从此以后,家中之事全听夫人的。来,把药喝了。”他这些话既是说给柳氏听的,也是说给一旁的亲娘听的。

柳氏睁眼,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不过,不再拒绝用药,而是就着于大人的手,把已经没多少温度的药一口气喝掉。她今日要的就是这口气。老爷表明了态度,她知道好歹,不会再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于老夫人盯着于大人,突然觉得二儿子陌生的紧。

此时,前去侯府的人回来了,把青舒的话带到。

于大人听了一怔,随后叹了口气。让他看着处置,听着简单,做起来却难。这处置的度把握不好,不能让古小姐满意,那就麻烦大了。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命案发生的第四天,于大人开堂审案。

大堂之上,钱娘子招供。说她男人的死和风味小食铺的菜无关。当日她男人买了风味小食铺的菜回来,吃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中的一块儿肉骨头弄掉了地。家中前几日正闹老鼠,厨房不显眼的地方洒了些砒霜。他们夫妻把这事给忘记了,因此她男人把滚到灶台角落里的肉骨头拣回来吃了。(拣掉地的东西吃,平民百姓家是常有的事,何况掉的是肉骨头。因此这个说法大家接受,并不怀疑。)

之后,毒性发作,她男人倒在地上抽搐、挣扎。她吓坏了,手脚冰凉之余吓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她男人已经没气了。她害怕极了,当时也没想起毒老鼠的砒霜,错以为是风味小食铺的菜害死了她男人。她这才会状告风味小食铺。之后,捕快从她家厨房的地上发现了可疑的药沫,并确认为砒霜。她这才回忆起洒药毒鼠之事。

于大人当堂宣布古元河无罪,风味小食铺是清白的。钱娘子之举虽是诬告,但因男人之死伤心过度而判断错误,情有可原。当堂打了钱娘子十个大板子,又罚了贰两银子,而后放人。

钱娘子回去,当日就退了租住的小院子,带着两个孩子逃离了康溪镇。她不仅害怕侯府会报复,也害怕于云会杀人灭口。虽然命案用谎言遮掩了过去,但真相是什么,侯府清楚,于云和于大人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估计最想让她死的肯定是于云。

案子官府已经断了。镇民们唏嘘不已,又热火朝天地谈论了几天钱娘子家的乌龙命案,这才作罢。

这天,于大人带着消瘦许多的于云来到侯府,要求面见古青舒。为了让于云得到教训,这次他连爹娘的面子都没给,狠收拾了于云一通。不收拾不行啊,不收拾古青舒这边没办法交待。

蔡铁牛打开大门,明言只有于大人可以入府。

于大人不敢有异议,把于云和随从留在侯府外面,只身入内。两刻钟后,于大人被古管家送了出来。于大人面色拘谨地要古管家留步,而后匆匆带着留在外边的人离去。

目送于大人的轿子走远,古管家这才转身进府,吩咐蔡铁牛关大门。

前院的西偏厅。青舒轻扣桌面,若有所思状地看着屋中的某一点不言语。

旁边,小娟打开于大人留下的小布包,伸手进去数了数里面的东西,又立刻收好布包的口子。她凑过来,对青舒低语,“小姐,是十个银锭,看个头应该是伍两一锭的。”

青舒听了,没言语。那就是伍十两银子喽。于大人刚刚道歉时自己提的,要对铺子的损失作出补偿。她当时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于大人便留了这个布包后告辞了。据她所知,于大人相对而言确实是个清廉的官。他的俸禄都拿去养了十几二十口的闲人,也不知这伍十两银子是从何处挤出来的?

第二天天刚亮,于宅府门大开,前头停了一辆带篷的马车和拉东西的平板马车。从于宅出来的女人、孩子钻进带篷的马车里。男人们则把几个木头箱子和一些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到平板车上,然后坐了上去。

于大人立在门口,对面色不佳的于老大说道,“大哥,到家尽快把家里拾掇干净,缺什么少什么,尽快添置。等一切准备妥当了,给个信儿。我亲自送爹娘回去。”他铁了心要把大房、三房和四房的弄回去。这自然惹恼了爹娘,因而爹娘也闹着回乡。他狠了狠心,没有挽留,答应了。但有一点,先让这三房的回去打点好了,他再亲自送爹娘回去。

于老大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

于大人拧眉,转了方向,对于老四说道,“四弟,大哥怕是担不起事儿。以后,老家那边的事儿你全权做主,爹娘就交给你了。”既然大哥如此的不知好歹,那他把照顾爹娘之事交给老四好了。老四为人精明,从不肯吃亏,但知道好赖,比大哥强百倍。而且老三一向听老四的。这两人站在一条线了,一准儿制得住大哥。

于大人这话,明显是说以后老家那边是于老四说了算。

于老四眼一亮,不理会一旁的大哥露出吃人的模样,立刻跳下平板车,站到了于大人面前,“成,成,二哥放心,老四我一准儿照顾好爹娘。”

于大人颔首,从袖子里掏出叁两银子来,放进于老四手里,“拿着,回去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好,要准备足够一冬的柴草。”

见到银子,于老大立刻眼红起来。

于老四攥紧到手的银子,“二哥放心。”

于大人一挥手,示意车夫赶车。车夫得命,吆喝一声,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走了。直到他们出了镇子,远远跟随的一名小厮掉头回去,回到侯府向古管家禀报。

古管家得知于云被送走了,表示知道了。

中午的时候,付欢正在街上闲逛,一下和胳膊上挎着篮子的于雅走了个正着。

于雅认得付欢是青舒身边的丫鬟,于是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付欢挑眉,打量了于雅几眼,问道,“雅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于家大房走了,而大房的于雅却被留了下来,这事儿有点意思。

于雅忙答,“想买条活鱼,一时不知哪里有卖,正四处看呢!”

付欢笑咪咪地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卖。那地方不好找,指给你也没用,不如我带你去吧!”

于雅有些迟疑,不过想到二婶娘这段时日消瘦了不少,必须补补身子,便道,“那就麻烦姑娘了。”二婶娘的胃口不好,做了肉菜也吃不下,炖了鸡汤也只喝几口。昨日二婶娘说想念小时喝过的鲜鱼汤。她便上了心,今日出来特意找活鱼。无奈,只找到卖死鱼的,一条活鱼都没见着。

两人一路走,付欢不时问于雅一些问题,于雅则拘谨地一一作答。最后,在付欢的指引下,于雅真就买到了两条活鱼。

回到于宅,于雅把一条鱼宰杀并清理干净,另一条交给三弟于之成养了起来。鲜鱼汤熬好,于雅亲自端去给柳氏喝,并把买鱼的经过和柳氏说了。

柳氏听了,脸上多了几分欢喜之色。“你是说,古小姐身边的丫鬟和你有说有笑的,没有一点迁怒之意?”

于雅点头,“是的。若古小姐不肯原谅我们于家,古小姐身边的丫鬟今日一定会给雅儿脸色看的。”

柳氏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付欢回到忠武侯府,便把遇到于雅的事情讲给青舒听。

青舒听罢,传话下去,明日往于府送四条活鱼过去。虽说于云得罪了她,但于大人办事明白。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和于大人交恶。四条活鱼值不了几个钱,只是传达了自己的一个态度而已。

日子过的快,转眼到了年底,卢先生的学堂开始休假。卢先生准备动身回家过年。而青舒正准备到锦阳城办点年货,顺便查两个铺子的账。

卢先生没在锦阳城停留,进了锦阳城便和青舒分道扬镳,继续赶路。

青舒把陈乔江送回陈府去,还把央求着跟来的青阳、青灏和洛小荣三人留在陈府,自己上街去办事。

青舒先到的吉祥莊。她没有表明自己东家的身份,而是以顾客的身份走入铺子。里面的女伙计热情迎客,她的眼睛看到哪里,女伙计便会不遗余力地介绍到哪里。

铺子里有个穿着一般的年轻姑娘正在看绢花。招待这姑娘的女伙计也很热情,一点都没有怠慢客人。

青舒暗暗点头。见掌柜的不在前头,她也没有表明身份,继续以顾客的身份在铺子里四处看。

正在这时,铺子的拉门打开。先是走进来四个衣着不俗的丫鬟,而后是两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其后还跟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

走在前边的妇人姿容不俗,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带着一股子贵夫人的派头。

错开一步跟在这位贵夫人身后的,也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此妇人人偏瘦,眼细长而眼神柔媚,很有几分姿色。她头戴珠翠,身穿艳红色的上等绸缎的衣裳,微低了头,一脸柔弱状地低声说着什么。

付欢和小娟认出了穿艳红色衣裳的妇人,飞快地对看了一眼。而后,二人趁对方还没注意到自己,迅速转开脸,不让来人看清自己的长相。

付欢支起耳朵,并拿眼角余光注意着穿艳红色衣裳的妇人。

小娟轻扯青舒的袖子,附在青舒耳边低语,“是简姨娘,穿红衣裳的那个。”

青舒是惊讶的,但她迅速作低眉状,没让人看到自己眼中闪过的惊讶之色。居然是简姨娘!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简姨娘。当她抬眼时,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异色,一副在认真听女伙计介绍眼前布匹之状。

付欢挨近,低声问,“要不要招集人手?”她这是在请示要不要抓人。

☆、No.367吉祥莊

青舒不答,用眼角余光看向简姨娘一行人。此时,简姨娘一行人正背对青舒所站的位置立在那里,距离青舒的所在并不近。那边,正是吉祥莊摆放上等绸缎的位置。简姨娘和那位陌生的夫人正在看上等绸缎。

青舒有心离去,但步子还没迈开,柜台后方位置的门帘子被人掀开,恰好露出潘掌柜油光水滑的大圆脸来。见此,她立刻改了主意,面带笑容地盯着潘掌柜。

潘掌柜是负责吉祥莊生意的女掌柜,今年四十一岁。她个子虽不高,却很胖,整个人圆胖圆胖的那种,脸上的肉多的像个大圆饼一样。即便如此,她的样子在大多数人眼中算不得难看,那总是笑咪咪的样子反而让人看着亲切又舒服。

笑咪咪的潘掌柜看到站在店中的青舒,小眼睛瞪大了一些,并带着惊喜之色张口要喊东家。

青舒一摆手。

潘掌柜及时收回到了嘴边的“东家”二字,人已经转出了柜台,直奔青舒。

女伙计不明所以,冲着挪动圆滚滚的身体移过来的潘掌柜喊人。

潘掌柜点了下头,人已经移到了青舒面前,“这位小姐要不要到后头坐坐?”东家不想在人前表明身份,她自然要配合。

青舒往简姨娘那一行人的方向看过去。见简姨娘和陌生夫人被丫鬟婆子簇拥着,没人注意她这边,她轻应了一声。

潘掌柜移动圆滚滚的身体,在前带路,带着青舒从左后方的门进了会客用的小厅。小厅内,会客用的桌椅、茶具等物一应俱全,墙上用于装点的画幅个个不俗。

潘掌柜吩咐女伙计上茶水的工夫,青舒已经入座。

青舒让付欢上前,低声吩咐,“告诉洛护卫,尽快查清简姨娘出现在锦阳城的原因,顺便查查城中和简姨娘来往的都有谁。”

付欢领命,嘱咐小娟机灵点儿,然后问了伙计后门的位置,从后门出去了。

这时,潘掌柜才敢走上前,立在青舒面前搓着双手,“东家远来一路辛苦,前头的几个伙计没认出东家,怠慢了东家。小人在这里替那些不长眼的给东家赔罪了。”说罢,她费力地弯腰向青舒作揖。

青舒一笑,“行了,行了。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伙计个个出色,既没有怠慢我,也没有怠慢任何一位客人,好着呢!”前头的伙计根本没见过她,自然不认得她这个东家。她哪里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听东家说话的语调轻松,开口又是肯定了铺中的伙计,潘掌柜高兴的小眼睛都快咪成一条缝儿了,“得了东家的夸赞,大家定会乐的合不拢嘴。”

青舒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前头来了两个由丫鬟婆子簇拥的夫人,你可认得?”

潘掌柜突然在铺中见到东家是很激动,可铺中当时都有什么人在,一打眼就注意到了。因此,东家一问话,她想也不想立刻答道,“穿红衣裳的夫人看着眼生,是第一次到铺子里来。另一位,是锦阳城名门大户赵府上的三夫人。”

“赵府三夫人?”

“是。这个赵府,东家一定听过。陈知府有个女儿嫁入了赵府,便是赵府的七夫人。”

潘掌柜话说的这么明白,青舒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赵府指的是哪个赵府!赵府的七夫人是陈知府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陈乔江的姑母。赵七夫人曾到过康溪镇看望陈乔江,当时身边还带着儿子,一个小胖墩儿。青舒记得,小胖墩儿是个小吃货,有奶便是娘的主儿,很逗。和简姨娘走在一起的赵三夫人,便是赵七夫人的三嫂了。

只是,赵三夫人怎么和简姨娘走到了一起?青舒心中疑惑,“这位三夫人和七夫人的关系如何?”

潘掌柜如实作答,“回东家,两位夫人见面很客气。”意思就是关系一般,表面上过得去,并不亲近。她答罢,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补充道,“七夫人是嫡夫人,三夫人是庶夫人。”

青舒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大家族中,嫡子与庶子的地位不同,嫡子的夫人与庶子的夫人地位自然也不同。再者,七夫人还是锦阳城官居最高位的陈知府的嫡亲女儿,嫁入赵家后身份上就比其他妯娌们高出一头去。七夫人和三夫人之间只有表面过得去的关系,没什么奇怪的。

青舒没再提问,转了话题,只是吩咐潘掌柜把账房先生请过来。

这时付欢回来了,禀报说洛护卫办事去了。

青舒颔首,在铺子里又呆了一个来时辰,这才离开铺子,驱车赶回陈府。

第二天,青舒掐着铺子开门的时间又去了一趟吉祥莊。

巧的是,昨日在铺子里见到的那名穿着普通的姑娘也在。这位姑娘布衣钗裙,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可人。她的左手臂上挎着个竹篮子,正在和站在柜台内的潘掌柜说话。

潘掌柜,“蓝姑娘,我知你亟需银子,想多接些做荷包、绣锦帕的小活计来做。只是眼下就要过年了,莊子上收上来的荷包、锦帕已经存了不少,这类活计年前不会再派发出去。”

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也就是潘掌柜口中的蓝姑娘。她听了潘掌柜的话,脸上多了几分愁色。沉默几秒,她面带央求之色地说道,“潘掌柜,平日里多亏了您的照顾,鸳儿才能时不时地挣些银钱回去贴补家用。对您的照顾之情,鸳儿感激不尽,理当不能为难与您。只是,我娘昨晚发病,连夜请了大夫看诊。诊费加三日的六副药,一下就用去了三两多的银子。手头攒的过年的银子差不多就用尽了。潘掌柜,您行行好,有什么得钱的活计先照顾照顾鸳儿,可好?”

潘掌柜面有难色,想了又想,说道,“倒是有个屏风面儿的大绣活儿。只是……”

蓝鸳的眼一亮,一脸急切地说道,“潘掌柜,您有话尽管说。”绣屏风面儿的确是个大活计,根据绣花的难易程度与绣花技艺水平的高低,工钱在一两银子到三四两银子不等。再者,这种活计一般是交由铺子里专有的绣娘来做的,很少发派给像她一样的外人。

潘掌柜不紧不慢地说道,“关键是,这活儿主家要的急,必须在七日内绣出来,还要绣的精细。工钱嘛,一两半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