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院墙外混乱声起,而有人手里抓着白布条爬上墙头。这人把手里的白布条挥啊挥的喊话,“自己人,是自己人,千万别放箭啊!本公子胆子小,经不得吓。”

虽说因为距离和夜色的关系,看不清墙头上的人。可这作派、这声音,根本不需要费力去猜。洛三抽了抽嘴角,大声问道,“安公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没错,墙上拿白布条挥来挥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荣舟本尊。他认出了洛三的声音,手里的白布条挥得更欢实了,并大声说道,“哟!原来是洛护卫。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洛三回喊,“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如何?你接手了?”

安荣舟感觉到手冻的厉害,拿到嘴边哈气几下,又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命苦,一年到头总被没良心的兄弟支使着四处跑。唉!命太苦了。”他顿了一下,语气立马一转,“外边的形势一片大好,你不用管。告诉我妹子,让她安心,一切有大哥在,没事。”

有人不请自来的帮忙,洛三自然乐得清闲。他见杜仲夏过来了,把自己的位置交给杜仲夏,转移阵地到了墙根下。

在火把的照亮下,安荣舟和洛三两人终于打了照面,可以看清彼此。

安荣舟手里的白布条收起来了,正搓着手冲着站在墙根下的洛三笑。“我怎么觉得你们早有准备的样子?”

洛三装糊涂,“有吗?”

安荣舟看到洛三并不像他一样在搓手取暖,洛三的手上竟戴着不连指的手套,他立刻眼红了,“你怎么也有这样的手套?丢上来,让我瞧瞧。”他家彥弟带的就是这样的手套,不仅能御寒,还不妨碍抓缰绳、握剑、握弓箭等动作。他想要过来,彥弟不给。他想抢,还让彥弟给揍了。彥弟太没良心了,有好东西都不想着给哥哥用。

洛三可不上安荣舟的当。说是瞧瞧,可东西到了安荣舟手里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因此,他根本不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夜闯侯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荣舟故意提条件,“你手上戴的给我,我便告诉你。”今晚他一定要弄到洛三手上的手套,否则他都对不起自己受冻的手。

洛三摇头,知道安荣舟这人执着起来幼稚又难缠,于是摘下自己左手的手套丢给墙上的人,“说吧!说完了右手的也给你。”

安荣舟立刻把左手的手套戴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表面上,这些人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流匪,实则是某个官员培养出来专门除掉对手的匪徒。至于背后的某个官员是谁,你别问我。因为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舒妹妹想知道,到时候直接问彥弟。好了,问题答完,另一只赶紧丢上来。”

洛三倒也不废话,将右手的手套摘下来丢给了安荣舟。“若是有时间,明日你最好当面对小姐解释一下。”

安荣舟摸了摸下巴,“成。”然后一指墙下,也就是刚才闯入者滑倒的地方,“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你们是怎么让人滑倒的?”

洛三不答,却是走过去拿脚将枯叶扫走一些。立刻的,在星光和火把的光线中,枯叶被扫走的地方露出冰面来。

安荣舟一缩脖子,“幸亏我没跳进去,否则一定会很惨。”

洛三笑着点头,“确实会很惨。”这可是专门用来对付屑小和闯入者的陷阱。入冬后,顺着府院内的墙根下故意浇了水,冻了一米左右宽的冰面出来。而且冰面上洒了枯叶或是铺了草帘子作掩饰。府中人对此知情,因而在这些地方走动时一定会小心脚下,根本不会摔着。而不知情的人,比如刚才的闯入者,一个不注意就会着了道儿,会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摔倒。

夜在继续。安荣舟带人清理了外边的袭击者,而后带着属下无声无息地退场。洛三和杜仲夏带领鹰卫守卫着侯府。期间,洛三亲自过去向青舒说明了一下情况,要青舒安心。

天亮,侯府左近的人家有那好事之人早晨起床便开始串门子,互相窃窃私语,开始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昨晚深夜里,他们听到了动静,却没人敢出来。后来有官差闯进了一些人的家里,说是在缉拿躲在镇上的强盗土匪。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官差押着五六个人撤了,夜又安静了下来。

侯府内,青舒坐等安荣舟过来解惑。可等了又等,从清晨等到天黑,安荣舟一直没出现。到了第二日,青舒正准备去食厅用午饭,前头来人禀报,安荣舟来了。

人家是掐着饭点来的,青舒心里清楚的很。她吩咐下去,把人直接请到食厅去。之后,她自己先到了食厅,命人加一副碗筷。

安荣舟一向不知道客气是什么,被请到食厅后欣然入座,和大家一起用午饭。因为卢先生在场,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一面,规规矩矩地进餐。

饭后,青舒请他到书房说话。

“大哥近来可好?”这是青舒的开场白。

离开了卢先生的视线,安荣舟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性情。他喝了口热茶,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过的可没彥弟好。有人既做了衣裳,又做了鞋袜、手套等物给彥弟。彥弟有知冷知热的人在照顾着,幸福着呢!反倒是我这个大哥可怜的紧,没个关心的人,别说衣裳,就是那鞋袜都是在成衣铺里买的。唉!”他叹完气,伸了双手出来看了又看,一脸愁容地说道,“大哥这手啊,都要冻掉了。大哥怎么这么命苦?怎么就遇不上一个送我手套的姑娘呢?”

青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娟,去绣娘那边把手套拿过来。”这厮讹走洛三一双手套的事她昨日就听说了,因而让人给洛三补了一双新的。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吩咐许五娘做两双绸子的男子手套出来。以徐五娘缝制东西的速度,估计早就做好了。

小娟答应一声,去取手套了。

安荣舟听了,心里那个美。于是,不用青舒特意问,他便把能说的部分告诉了青舒。入冬以来,德县境内一直有匪类出没的消息频频传出。安荣舟在京中呆的没意思,因而跑来了德县境内转悠,一下就听闻了这则传言。他想着青舒现在是德县辖地的人,他得为青舒创造安全的生活环境,因而派人四处探查匪类的消息。

半个月前县城内的朱家发生了血案,一下死了五个人。他听说了,立刻带人去了县城,仔细查探了一番。工夫不负有心人,花去六七天的时间,他终于摸到了蛛丝马迹。他立刻顺藤摸瓜,得到了些消息,追着那些匪徒来到康溪镇上。他的人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些匪徒的动向,没成想这些人的目标却是侯府。

所以,匪徒们行动时,他带人开始抓捕,还调用了于县辅手中所有可用之人。人虽是他抓的,也是他审的,但功劳他没拿,给了于县辅。

青舒挑眉,“为什么把功劳给了于县辅?”

安荣舟一脸得意地说道,“自然是要让于县辅欠妹妹一个大人情。以后妹妹有什么事,尽管差遣于县辅便是。”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道,“彥弟这回该高兴了,我既护了你周全,又替你找到可用之人。”

青舒假装没听懂,“你绕了半天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何人要害我?”

☆、No.363置地

安荣舟有心装傻,不回答青舒的问题。可青舒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看,盯得他不由心虚。不过,他是谁?他是人前游戏花丛、浪荡不羁的纨绔公子,人后又是搜集情报的高手,人称千面恶少的人物。他把双面人的角色演绎的那么好,哪能扛不住青舒的眼神!他冲着青舒嘻嘻地笑,“舒妹妹,大哥家的彥弟,也就是你家的阿彥,托大哥给他带十斤二十斤的果酒到南边去。你看,这果酒要不要现在就搬出来?”

青舒不知道安荣舟这厚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也不知道安荣舟说谎面不改色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不过她知道若不送点果酒出去,安荣舟绝对能缠她到底。但有一样,她不能让安荣舟太轻易地得到想要的。“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休想看到果酒的影子。”

“哎,舒妹妹,这酒又不是大哥要的,是你家阿彥要的。”

青舒真想摇头,但她忍住了。“别拿他当晃子。还有,他不是我家的,大哥说话注意些。”

“切,别骗大哥了。你和彥弟的那点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这个大哥。”他一脸戏谑地盯着青舒,突然压低了声音,“赐婚圣旨。”

青舒真想翻白眼。圣旨是要诏告天下的,又不是秘密。安荣舟想拿这事做文章,没门儿。

安荣舟见青舒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些摸不准。他先前以为彥弟已经把拿到赐婚圣旨的事情告诉了青舒,可看青舒的反正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他试探意味十足地问道,“你知道赐婚圣旨吗?”而且那可是密旨,“不怕我说出去?”

青舒睨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怕的?”

安荣舟觉出不对来,脑中立刻闪过多种猜测,最后一脸狐疑地盯着青舒看了又看,“你不知道那是密旨?还是你不知道有赐婚密旨?”

青舒随口问道,“什么意思?”

安荣舟一拍掌,“原来你不知道。”

青舒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荣舟,搞不懂安荣舟说了这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安荣舟似乎想通了关节,摸着下巴笑了笑,“原来你不知道。好吧,既然话题到了这里,大哥不妨告诉你实话。彥弟请到了密旨,你和他的婚事已定。这密旨与诏告天下的圣旨不同,知情者肯定是少之又少。那小子又藏的紧,我猜知情者绝对不超过五个人。”他不怀好意地笑,“嘿嘿……原以为他只对我隐瞒了此事,没想到连你也没告诉。这叫一瞒到底,嘿嘿……不错。”

青舒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而已。真的只是一下而已。她当然知道赐婚圣旨的事,因为圣旨就在她手里,由她保管。可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密旨。还好,她没有到处去说,没将此事宣扬开。

小娟回来了,手里捧着两双男子用的手套。

安荣舟欣然接受,宝贝似的拿到手里左右翻看之余,催青舒快准备果酒。

青舒泼他冷水,“没有。绕来绕去的不肯回答我的问题,还想拿果酒!没门儿。”

安荣舟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个嘛,问题嘛,你得亲自问彥弟才成。若是大哥对你说了什么,那小子要是觉得大哥说错了话,肯定得跟大哥挥拳头。”

墨迹半天就是不说正题。青舒觉得烦了,“不就是简姨娘背后的人要害我吗?我自己查便是。”

听了这话,安荣舟立刻收了嬉皮笑脸的一面。他正了正色,“你们都查到简姨娘身上了?”

青舒颔首,“救下朱之衡之后派人做了一番调查。费了一些工夫,查到简姨娘很可疑,还查出是简姨娘想要朱之衡的命。不过事与愿违,朱之衡命大,没死。大概是朱之衡活下来的事搅乱了简姨娘的原定计划,让她不得不半途修改计划。”

简姨娘大概是想,除掉了朱之衡这个眼中钉,将来继承朱家一切的人只有她的儿子朱之盛了。朱之成她暂时不放在眼里,因为朱之成不仅不得朱老爷的喜欢,而且背后也没有支持他的娘族人在。按照计划,实现了除掉朱之衡的第一步,接着便要施行让朱老爷不能理事第二步,让朱家的一切真真正正地落到他们母子二人的手中。

可中间出了差错,计划被打乱。简姨娘知道自己早晚会暴露,到时候可是什么也得不到,保不齐还会丢了性命。因而她立刻计划了血洗朱府之事。她既要杀掉朱夫人和朱小姐,还要朱府的金银等物带着儿子逃走。

没想到,简姨娘的计划再次被打乱。朱夫人和朱小姐逃过一劫,而本该提前躲出去的朱之盛不明不白地失踪了。简姨娘有些失控,可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于是,她继续扮演着朱府姨娘的角色,一边寻找儿子的下落,一边计划袭击忠武侯府之事。

因为没有查到对方袭击的具体时间,也没有查到简姨娘的背后人是谁,侯府的应对之策就是等。等到真有人来袭击侯府,侯府就抓个现形,然后审出背后是谁。大体是这么安排的,只是没想到安荣舟突然出现并插手此事。

青舒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她到底惹了何方神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安荣舟还是不肯松口。“这事儿,还得查。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彥弟。”他见青舒要急,一摊手,“彥弟交待的,大哥不能不听。总之,能告诉你的大哥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就是些不能说的。”

青舒不得不妥协,“好,这事我不问了。可你得说实说,简姨娘是不是在你手上?”简姨娘在四日前就失踪了。她的人没抓到人,萧大人也没抓到人。明明大家都派了人暗中盯着简姨娘的,没想到却没看住,就那样看丢了一个大活人。

安荣舟这下不推脱了,直言简姨娘不在他手里,可他知道简姨娘的藏身地。“舒妹妹,你等着。大哥这就去把人抓回来,任你审。”他说罢,不等青舒说话就溜了。

小娟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小姐,安公子这就走了?”

青舒一脸无奈地嗯了一声,默默地锁了书房门回住处。前晚的事,安荣舟的出现一方面是帮了她的忙,一方面又是搅和了她的事。若非如此,有洛三和杜仲夏在,这会儿指不定就审出结果了。

“小姐,有您的信。”小鱼从外边进来,把手里拿的信交给了青舒。

青舒当场打开信的封口,取了信出来展开来看。

这是萧大人的亲笔信,信写的很长,足有六页。萧大人在信中郑重感谢侯府对朱之衡的救命之恩,也感谢侯府后来对朱之衡的照顾之恩。萧大人说最近手边的事太多,走不开。待事情处理出了眉目,他会亲自带着朱之衡过来,到将军墓前磕头谢恩。

萧大人要青舒放心,若是抓到了简姨娘,一定会通知青舒。

关于青舒先前提的买地的事。萧大人已为青舒挑好了连片的一顷良田。青舒可随时派人过去办理地契等手续。总之林林总总的写了不少内容,基本都是青舒关心的土地与土地上的种植问题。

青舒合上信,心情大好。有当官的从中帮忙,做事就是顺利。若是她自己出面,绝对弄不到连片的一顷良田来。萧大人可是帮了大忙。这一顷良田中,虽然半顷在官府手中,是边片的。可其余半顷地都是零碎地掌握在富户或百姓手中的。青舒可没办法让这些地的主人把地全部卖给她。因此,她才会求萧大人帮忙。

萧大人答应的痛快,办事也痛快,不拖泥带水地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其实采用的办法也简单,就是把地调换一下的事儿。这事儿个人办不了,官府出面办理却非常容易。至于交易的银子,萧大人都替青舒想好了。先交一半就能拿地契,剩下的一半明年再交。

青舒一脸喜色地坐到书案后去,开始拨拉算盘珠子。手头现有的银票、银子管够买一顷地了。可萧大人都说先交一半了,她自然要欣然接受,因而手头用的银子变得宽余了许多。

她很快就准备好了买地的一半银子出来,决定让古管家和胡四明天走一趟县城。

换作以前,她可不敢这么大手笔地置地。因为将军爹没了,娘也没了,青阳又是白丁的身份,他们府名下的土地每年要交不少的赋税,还要担徭役。现在不同,去世的将军爹被追封为忠武侯了。他们姐弟借了这个光,府中所有的土地都不用交赋税、不必担徭役。还有,连续五年每年还能从朝廷领取忠武侯的俸禄。

有了这个好处,再加上存了关键时刻向朝廷捐粮的心,青舒恨不能一口气置下百顷、千顷的土地,甚至是万顷。好在她很理智,不会头脑冲动地干下不靠谱儿的事儿。土地是多多益善,可必须要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

地置下。到时候买种子、买农具,还要雇用不少的劳动力来伺弄庄稼。首先要砸进去不少的银子,到了秋天才能有所收获,还得是风调雨顺的情况下。

所以,她遵循一切要一步一步来的准则。就像现代人讲的一样,手里有固定资产的同时,手头还要有用来周转的流动资金。

青舒支着下巴,正在想像一顷地的金黄苞谷成熟的景象,心里满是喜悦的泡泡。

“小姐,小姐……小姐。”小娟连叫七八声。

青舒终于回魂,“怎么了?”

“出事了,铺子里出事了。有个妇人跑到铺子里闹事了。说是她男人中午在食铺里吃了酸菜炖骨头,回到家一头栽倒,一下就咽气了。她非说食铺的酸菜有毒,不仅告了官,还在食铺里打滚儿闹事儿,搅得铺子里没办法做生意。”小娟愤愤地说道。

青舒听了一惊,“什么?死人了?可求证过了?”

小娟答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刚才说的,就是食铺里过来传话的人说的。管家已经过去了,说是有了消息立马往府里送信儿,要小姐莫急。”

青舒哪里还坐的住,“走,去前院。有什么消息也好快些知道。”

如此,青舒带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去了前院偏厅等信儿。

小娟也是急性子的。她请示了青舒后跑去府门口张望了。过不多时,她提着裙子跑进偏厅,“小姐,不好了,官差把元河哥抓走了。”

青舒霍地站起来,“我去看看。”她脚步匆匆地来到府门口,就要迈出门去。

“小姐请留步。”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回来的关木头喊了一声。

青舒脚下的步子一停,看着跑来的关木头在距离她两米左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关木头喘的厉害,他顺了顺气,说道,“小姐,管家,是管家让小的回来传话的。管家要小姐不要担心,安心听消息。关于元河哥去衙门的事,那是妇人告了状,衙门带去问话了,不是抓人定罪的。”

☆、No.364欠抽

关木头的话说完,食铺里作事的一名伙计立刻到了。他也是跑过来的,是古管家派他回来送最新消息的。他会来的这么快,有点关木头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到了的感觉。这不是关木头偷懒,而是关木头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跑的再快哪能快得过大人!因此,当那边事情有了进展,他便以凭生最快的速度跑过来送信儿了。

管家说了,他们风味小食铺是清白的。中午在风味小食铺里同样吃了酸菜炖肉这道菜的客人不少,左近那些铺子里的东家或管事午饭基本都吃的风味小食铺的特色菜酸菜炖骨头。官差询问过这些食客了,人都好好的,没有一点问题。而这些食客中,有三人自愿站出来要为食铺的清白作证。

风味小食铺的酸菜炖骨头这道菜是用大铁锅炖的。入冬以来,食铺每隔三天会炖一大锅出来,午饭时间卖给客人,一碗一吊钱。这价格在镇上而言不便宜,可爱吃的人不少,来晚的想点都点不上。客人为了吃上这一碗,一般都会早早过来点上或提前预定。因此,若说这菜有毒,当天点了这道菜吃的都跑不了。所以证明起来很容易。这是闹事的妇人所想不到的。

现在,古元河和闹事的妇人都被请去了衙门,张师爷正在问话。而死者,已被官差抬回了衙门。捕快正在勘察死者的家。另有捕快察看过风味小食铺的厨房了,宣布无事。周大夫已经赶到衙门了。于县辅还请了一位镇上的李姓大夫过来。周大夫和李大夫二人,正准备和忤作一起查验死者的死因。

管家说了,查验有了结果定会第一时间送消息回府,要主子安心。

青舒这下心里有数了,让关木头回青阳身边去,并让伙计回去安心做事。

伙计得了一角碎银的赏钱,喜出望外地跑回食铺去了。

青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拿了针线出来做女红。这事明显是有人要栽赃,但她不怕。一是她食铺的菜没问题,她问心无愧,没什么可怕的。二是于县辅也好、萧大人也罢,都欠着她人情,自不会找她的麻烦,反过来会尽力帮她惩治那栽赃者。

他们古家虽是由她一个年轻女子在支撑着,可和他们古家来往的都不是等闲人家,一般人想动他们古家根本不可能。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没人回来送信儿。专心缝制衣裳的青舒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埋头在女红上。

守在一旁的小娟和小鱼却是坐不住了,时不时出去看一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小丫抱了折叠整齐的两套女子的裙裳进门。她见青舒专心于女红,而小鱼和小娟心不在焉地明显没有注意到她,她歪头看了看大家,而后脱鞋爬上青舒的炕。她打开炕柜的其中一扇门,把干净裙裳放了进去。

听到衣柜门关上的动静,青舒抬头看了一眼。

小丫的脸上立刻多了灿烂的笑容,“小姐,您的两套衣裳干了,奴婢已经叠好,放进炕柜里了。”

青舒回了她一个笑容,“小丫越来越能干了。”

被夸了,小丫越发的干劲十足,“小姐,炉子上坐的水烧开了,奴婢这就给您沏花瓣茶。您要加菊花的,还是加茉莉花的?”

青舒想了一下,“茉莉花吧!”有一个拥有走南闯北的大商队的男朋友就是好,什么稀奇东西都能给她搜罗过来。现代时,茉莉花不稀奇。但在她所处的这个时代,却是稀奇的。

收集新鲜花瓣晒干,晒干的花瓣再用来泡水喝这种事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不用怀疑,这是长公主、武木兰和周素穿越而来前就有的。现代人掌握的知识,除了现代的高科技和一些最新发现,其他知识哪个不是古人留给后人的!菊花的药用性大夫已掌握,桃花、桂花等花瓣可用来做点心的事也被高明的厨娘所掌握。只因古时的人对自己的独门手艺做足了保密措施,传承上也格外小心,因而没有广泛传开而已。

再者,吃不饱饭的时代,又是教育不普及的时代,平常百姓既不知道、也没那个闲心去摘了鲜花、晒了花瓣泡水喝。因此,花瓣泡水饮用这种事只有皇宫里的女人能享受,而且选用的鲜花种类有限。

之后长公主、武木兰和周素穿越而来。长公主靠自己尊贵的身份,推动了干花瓣泡水饮用的美容养颜事业。当然了,影响力只是从皇宫到了京城权贵人家而已,往外散播出去也只局限在京城以外的权贵人家。

长公主曾极力派人寻找玫瑰、洛神花、茉莉花、玉兰花等鲜花,但一直没有找到。所以,她美容养颜的饮食单子上只有桃花、牡丹、梅花、槐花、芙蓉、金银花等鲜花,一直没有玫瑰、茉莉花等鲜花的影子。

多年后,周伯彥的商队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茉莉花,并特意让人摘了初开放的鲜花并晒干。晒干的这些茉莉花花瓣收集起来只有二斤多点,如今都在青舒这里。前些时日商队的人特意绕到康溪镇上,东西送到就走了。

长公主曾言,茉莉花不仅养颜,还护眼明目。武木兰还曾应长公主之请画了两幅茉莉花图。如今一幅在皇帝手里,一幅在周伯彥手里。周伯彥的手下就是根据这幅画找到的茉莉花。干花瓣到手,周伯彥既没往皇宫送,也没往景阳公主府上送,全给了青舒。可见他偏心成什么样了!现在的他,有什么好东西先可着青舒来。有多的才会考虑送给别人。

青舒对这个男朋友满意的紧。她的心里只有他了,早把莫云铎这号人物忘到了脑后去。

小丫端了茶杯过来,摆到炕桌上,“小姐,泡好了。”

青舒颔首,手中的衣裳又缝了几针,这才放下活计移到炕桌边坐好。茶杯盖掀开,独属于茉莉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眉眼间都是笑意,满心想的都是送她茉莉花干花的他。

“小姐,管家回府了,正往小姐院里来。”出去探情况的小娟进屋来了,进门便禀报起来。

青舒说了声知道了,用茶杯盖子将飘在水面上的花瓣弄开,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这才放下茶杯。她穿鞋下地,整理了一下裙裳上的褶子,这才出去,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

时间刚刚好,古管家到了,正立在她的小院门外求见。

古管家被请进来后,先是行礼。

青舒让他免礼,问道,“事情怎么样了?大夫和忤作是怎么说的?”

古管家的脸色有些古怪,“小姐,元河被放回来了,食铺没事。于县辅让老奴回府等消息,并让老奴给小姐带句话:待事情解决了,必将亲自登门致歉。”

听了这话,青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嗯?于县辅要亲自登门致歉?我没听错吧?”

此时,古管家脸上的古怪之色没了,“小姐没听错。于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青舒听的糊涂了。惹她的是在食铺中闹事、想讹食铺毒死人的妇人,又不是于大人。于大人干嘛登门道歉?

古管家就把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忤作断的是死者死于砒霜之毒,在场的两位大夫的看法与忤作相同。官差搜过风味小食铺,并没有发现砒霜。反倒在死者家中的厨房地面上发现了一点可疑的粉末。经大夫和忤作查验,可疑的粉末是砒霜无疑。这一下就洗脱了风味小食铺的嫌疑。

即便如此,于大人也准备派官差到镇上的各个药铺问话。砒霜是剧毒,官府明文规定不可随意买卖。药铺卖砒霜出去,必须要问明买者的身份,还要问清买者买它的用途是什么。

只是,于大人官差还没派出去,有个小厮从后堂闯上堂来。于大人本是动怒了,可这小厮对着于大人耳语了几句什么。于大人便急匆匆进了后堂去。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于大人才回来,脸色并不怎么好。于大人沉默了片刻,开口就是命人将那妇人关入大牢。之后,于大人说风味小食铺是清白的,待审完诬告风味小食铺的妇人,立刻还风味小食铺一个公道。

于大人让古管家和古元河安心回去,回府等消息。之后,又说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他会亲自登门向青舒致歉。别的,于大人没说。

青舒听完古管家的陈述,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她微皱了眉头,“管家,这事,你怎么看?”

“小姐,老奴摸不清于大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老奴猜,于大人的异样和离开的那两刻钟有关系。老奴回来前特意打听了半途闯进堂的小厮的身份,得知这小厮是平日里伺候于大人的。这小厮白日里往返于衙门与衙门后边的于宅之间。老奴已经留人打听了,今日都有什么人进出衙门或于宅。天黑前总会打听到些什么。”

古管家办事,青舒一向放心。知道古管家已经留人打听了,青舒没作任何的安排,明显是没有插手的意思,这件事完全交给了古管家办。

送走了古管家,青舒又进内室去。她没再继续做针线,而是把东西一一规置妥当。随后,她喊了一声小丫。

小丫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进了里间来。

“去把《千字文》拿来,顺便把小娟和小鱼叫进来。”

听了吩咐,小丫眼一亮,转身出去了。过不多时,小丫叫上小鱼和小娟,三个人一起进来了。小丫的手上还抓着《千字文》。

青舒接过薄薄的《千字文》的书,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不用青舒说,三个丫鬟把特意给她们练字用的盛沙子的大木盘摆到桌上,将沙子的表面用木条弄平。而后,小丫自动自发地坐到了青舒对面的椅子上。小娟和小鱼走过来,一人站在桌子的左侧,一人站在桌子的右侧。也就是她们主仆四人一人占据方桌的一角。小丫要坐着,是因为她人小,不坐写字会不得劲儿。

青舒说道,“小丫要写的是‘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小鱼要写的是‘遐迩一体,率兵归王’。至于小娟,‘鸣凤在竹,白驹食场’。”

三个丫鬟听了,一人手里拿了一根与毛笔的长短、粗细相仿的干树枝,在沙子上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字。

青舒不希望身边的丫鬟都是文盲,因而特意在给她们扫盲。在她的要求下,这三个已经将千字文的内容背熟了。现在差的就是写出来。她让她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死记,并听写。她知道,只要她坚持,而她们努力,《千字文》之后还可以学别的。这样她们学的字就越多,能够读写,以后不会被人轻易糊弄。

如此练习了两刻钟左右,外边的光线不好了,青舒便喊停。

正好,古管家过来禀报打听的情况。

“小姐,打听清楚了,于大人要登门道歉,全是为了于二小姐于云。”然后把听来的情况说了一下。

青舒的面色一寒,“活腻味了,简直是欠抽的紧。”

☆、No.365不同情

到了第二日,康溪镇上的风味小食铺的特色菜,即酸菜炖骨头毒死人的消息传开了,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虽说于县辅开口了,私下对古管家说风味小食铺是清白的,而且没有扣押掌柜的古元河。可按照规矩,正式结案前风味小食铺是不能开门做生意的。

这么一来,风味小食铺闭门不开的状态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冬日里活计相对的少,镇民大都是闲在家里的,镇子上发生屁大点事儿都要谈论个几天,何况是命案这么大的事。他们三俩成堆地聚到一起,大肆谈论着命案与风味小食铺的八卦,加上一些自己臆想的东西,再加上或靠谱儿或不靠谱儿的猜测,八卦的内容那才叫一个“精彩”。

他们不敢直接点出古青舒的名字,畏惧的同时又异常兴奋地喜欢传古青舒的各种八卦。有人说风味小食铺有大靠山,毒死几个人都有办法无罪脱身。有人说风味小食铺的东家可是个霸道又凶悍的人物,手提红缨长枪看谁不顺眼都能直接挑了,还怕一个没有证据的毒死人的案子!总之一句话,告状的妇人肯定没好果子吃。

有人说,不管某东家多么富贵、靠山有多硬,刚正不阿的于大人都能秉公执法。就算于大人顶不住了,于大人头上还有一位刚正不阿的萧大人。这起命案,最后肯定得一个公正的结果。

不少人撇嘴,而且看法一致。他们觉得,不用猜,告状的妇人肯定得不了好。不管她有理没理,碰上某东家肯定完。

也有直言支持某东家的。他们觉得,某东家是个好人。某东家是凶悍了点,可在镇子上从未干过恶事。就是某东家手底下做事的都本本分分的,从未干过欺压百姓之事。

总之八卦来八卦去的,听说镇子上热衷于八卦事业的人们迅速形成了两派,正在展开口水战。

消息传到青舒的耳朵里,青舒一阵无语。

小娟很不高兴,“小姐,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从不管镇上的人传您的坏话,任他们胡言乱语地拿您的事说道。您看看,那些人现在都有恃无恐到什么地步了?”她忿忿不平。小姐就是心太好,从不管、也不惩治镇上那些嘴碎的。这么一来,那帮人便无所顾忌地总传小姐的各种八卦,太讨厌了。

青舒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小娟很替这样的主子着急,“小姐,奴婢出去替您教训几个不长眼的,好不好?”

青舒对镇上的传言不以为意,一心要看书,因而觉得在自己的耳边说个不停的小娟有些聒噪。她有了支开小娟的想法,“好了好了,随他们去吧!刚刚你用的那句成语不错。‘有恃无恐’,很贴切,用的语境也对。既然会用了,那就去写下来。”

“小姐!”小娟拉长了调子喊人。

青舒的眼睛粘在书上,空出一只手挥了挥,“快去,快去,哪个字不会写就找少爷讨教。”

小娟瞪圆了眼睛,可小姐已经不理自己了。她郁闷,跺了跺脚,转身从内室出去,气乎乎地坐到了正在做针线的小鱼身边。

小鱼抬头看了小娟一眼,柔声说道,“别坏了小姐看书的兴致。”

小娟张了张嘴,倒是没说话,站起来往外走。她拉开了门,刚掀了厚门帘子,就看到苏妈妈走进院子里来。她见此,忙迎上去问好。

苏妈妈手里捧着个圆形的食盒,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马上问道,“小姐可在?”

“在的,正看书呢!”说话间,小娟把苏妈妈让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