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打闹间,旁边几个读书人模样的说话声却传了过来:

“折花郎人选虽多是勋贵世家的少爷,可从没听过有王爷参加的,这回还真叫咱们赶上好时候了。这观赏折花郎虽是姑娘们的事,但咱们普通小民,平素哪有机会得见王爷的玉颜,倒要趁着机会见见福亲王和蜀郡王是何等风采。”

“除了两位王爷,另有三位热门人选,也非见见不可。”

“我这几日在茶馆中只听得沈府桐少爷和将军府白少爷两位热门人选,哪儿又来一位?”

“另一位是贺府的信少爷。这信少爷年最小,满打满算未足十岁,按理来说上不得折花郎名单。因折花郎人选中有一位忽然得了病,看样子短期内不能好了,一时再要找那文武双全的少儿郎补上却不得。后来有人呈上信少爷的名字,礼部几位大人认为他是合适的人选,这就上了名单。你们年纪小不知道旧事,当年的贺监正,那可是令人一见醉心的人物,京城里许多权贵家的姑娘爱慕而不能得,闹出许多故事来。听得现下这位信少爷也有他爷爷当年几分风采,自然能折服人的。”

临波池岸边诸人苦候着折花郎时,沿途一处桃花盛开的桃花林,许多姑娘们正拿桃花疯狂掷着坐在软轿上的十二位折花郎。之前折花郎大选,皆有折花郎被桃花枝砸伤,因此这几届次折花郎大选,礼部便先行申明,掷桃花时,须把枝折去,再在断口处包上帕子,免得砸伤人。此申明一下,有些姑娘顾惜帕子,便只观望,不再扔桃花了。因今年十二位折花郎实在太出色,这些没有领到献花牌子的姑娘,顾不得爱惜怀里藏着的帕子,统统拿出来包了桃花,大力砸向折花郎,对折花郎软轿后那架专门让她们掷桃花用的花车却不屑一顾。

饶是众折花郎皆会武,避得开几位姑娘掷过来的桃花,却避不开一群姑娘齐齐掷过来的桃花,一时头脸都着了招。好在桃花是折了枝,又包了帕子的,也不甚痛,却皆暗暗叫苦。没料到姑娘们比传说中更狂热啊!若不是众侍卫护着,都要怀疑这些姑娘会扑上来把他们给蹂躏了。

先前折花郎大选时,顾元维因种种原因,每次俱不得出宫凑热闹,今年听得顾秋波要参加折花郎大选,一时兴起让礼部添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存个贪玩的心思。这会却悔青了肠子,原来这折花郎大选一点不好玩,不过是坐在软轿供姑娘们狠看,然后狠砸桃花的。

顾元维腹诽不断,抬头却见前头飞来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一时忙低头避过那株桃花枝。却见身后“哇”的一声,显然有人中招。他回头一看,那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正斜插在蒋白鬓角上,犹自见到露珠在桃花瓣间微微颤动,不由失笑,扬声调侃道:“小白白,你插了这株桃花,倒更俏了。”他这里话音未落,猛地里又飞来一小株桃花,却是避无可避。一时嘴巴一张,于千钧一发之际叨住了桃花,眨着眼看向桃花掷来的地方,待要找出那个乱掷桃花的姑娘,却哪里找得出来?

沈天桐和贺信之等人见得蒋白鬓角上被插上一株桃花,未及取笑,又见顾元维张嘴说话间,嘴上也被塞进一株桃花,不由都乐了,哈哈笑道:“福王殿下没有头发,这桃花只好插在嘴里了。”

贺信之附和着大家说话,侧头见蒋白左避右闪躲着四处掷过来的桃花,鬓角边插着的桃花不及取下,却比平日多了一份娇艳,不由多看几眼,只没发觉自己的脸微微涨红起来。

沈天桐避过一包桃花瓣,因见近侧的贺信之凝视蒋白,俊脸微红。一时也去看蒋白,见蒋白鬓角的桃花犹在,映的俏脸生霞,小嘴微微嘟起,唇瓣似乎比桃花的花瓣还要娇艳,不由也有些发怔。这小子越长越像女娃了,以后还是远着他一些好了,省得,省得……。省得什么,他也想不清楚,只隐隐觉得近着蒋白就不妥。

顾秋波扬声和顾元维说话,回头见沈天桐和贺信之都朝蒋白那边看去,不由喊道:“白哥儿,你快些摘下鬓边那桃花,难看死了。”

蒋白听得顾秋波的话,忙伸手取下插在鬓角的那株桃花,一时又把脸伏在膝盖上避过迎面掷来的桃花。心下感叹,姑娘们,你们实在太热情了!还没感叹完,却听掷桃花的人群中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喊道:“白哥儿,我喜欢你!”

随着那声稚嫩的声音,紧接着有无数声音喊道:“某某,我喜欢你!”

待侍卫护着他们抱头鼠窜而过时,那些姑娘还紧追在后边,一边喊着话。

至一处人略略少些的路段,顾元维回头问蒋白道:“小白白,你可有听到姑娘们喊我的名字?”

“没有!”

“有喊福王殿下吗?”

“也没有!”

“这是为何?”

“因为你光头!”

虽则顾元维俊逸,但是剃光头发总是异端,姑娘们实在没法喊出“福王殿下,我喜欢你”这等有失本心的话。

顾元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发顶已有一点点扎手,当下笑道:“小白白,你觉着我是剃光头好看呢,还是蓄发好看?”

“论好看,当然是蓄发。”蒋白笑吟吟看向顾元维的光头,顿一顿问道:“福王殿下,你要把头发蓄起来了么?”

“嗯!”顾元维随口应了一声。

旁边一个侍卫这会却竖起耳朵把他们的一问一答听个一字不漏。很快的,他们刚刚的对话就传到尚太后耳边。

27 折花郎大选(中)

“将军府白哥儿几句话,就劝得元维回心转意,待要把头发蓄起来?”尚太后甚为顾元维的光头忧心,心下也怕他真个和外间所传说的那样,有意入佛门,却怕自己不同意,因而先剃光了头发以明志。这会听得密卫一字不漏把顾元维和蒋白的话复述了,不由大喜过望,老天保佑,元维既打算蓄头发,自己担心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再紧着给他纳一位福王妃,则万事妥矣。

待密卫下去,周嬷嬷不由笑道:“太后娘娘,看来福王殿下倒和将军府的白哥儿甚投缘。”

“白哥儿小时候随她祖母进宫给我请安,元维见了她,便是百般逗弄。好在白哥儿不怯生,不像别的小娃一般,一逗就哭。两人虽差了五岁,倒是玩在一处了。”

“太后娘娘一说,我也记起那会的事了。若不是这位白哥儿年岁小了些,皇后又先提过太子妃人选的事,……”

尚太后也明白周嬷嬷的意思,见她只说了半句,便笑道:“那白哥儿打小就扮作男娃养,还是那年要选太子伴读时,我和皇后才知晓她是女娃的。先前还笑话她长的肖女娃,没承想根本就是一位女娃。听得她祖母言道,她日间练武,夜间绣花,男娃要学的东西不敢松懈,女娃要学的技艺也不敢落下,镇日忙个不停。亏的她伶俐,倒应付过来了。”

周嬷嬷见尚太后夸奖蒋白,不由又接口道:“如此伶俐人儿,总得纳入皇家。若将她配与福王殿下,这辈分却乱了。配与太子倒正好。”

尚太后听得周嬷嬷的话,一时笑道:“你糊涂了不成,皇室纳妃,自来讲究君臣,不讲究辈份。至亲王郡王,虽则要讲一讲辈份,但讲辈份又多是从父辈论起,只是谁敢和先皇去细论辈份?这会不说元维辈份比白哥儿高一辈,就是比她低一辈,又有谁敢乱嚼舌根?若不是我急于为元维纳妃,等不得白哥儿长大,倒要和皇后抢一抢人的。”

“老奴为皇后娘娘捏一把汗呐!”

“哈哈……”

尚太后在宫中闲闲说话间,临波池那边的人群却沸腾了,有声音喊道:“折花郎的轿子快过来了,大家快准备掷花!”

一片骚动中,却有姑娘要先冲过去拦住折花郎的轿子明志,立在一边的侍卫“呼啦”一声把手中的盾牌举起,大声喊道:“折花郎就要过来了,所有人原地立定,不得乱跑。”

“乖乖,临波池这边的人更是热情。”才近着临波池,顾元维就觉得周围全是熊熊目光,自己的光头被扫射的几乎快发热了,一时又伸手去摸头。幸好光着头,不受待见,一路掷向自己的桃花偏少些,头皮才没有被桃花掷伤。但是瞧这里热情的程度,待会少不得打起精神闪避桃花,以免挂彩。

折腾了一大早,蒋白这会又累又饿,见得周围全是人声,不由哀叹,“折花郎真不是人作的,下回死也不参加了。”

贺信之坐的软轿子紧挨着蒋白的软轿子,因见得蒋白有些无精打采,悄悄摸出一颗糖,拢在袖子里剥了糖纸,接着喊了蒋白一声,见她转过头来,忙作嘴型道:“你张开嘴!”见得蒋白依言张开嘴,他手一动,把糖抛进蒋白嘴里,见蒋白含着糖,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不由也笑了。

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却没有瞒过后边的顾秋波和沈天桐。顾秋波暗翻白眼,跟沈天桐道:“信哥儿就爱腻歪着白哥儿,居然悄悄藏了东西给白哥儿吃,却没想着我们也饿了。”说着气愤的拈了袖角沾着的一片桃花瓣,“呼”的吹落在地。

沈天桐见得顾秋波不快,忙代为解释道:“信哥儿和白哥儿是表兄弟,信哥儿自然想着白哥儿一些。”他这里说着,却也狠狠吹落袖口的桃花瓣。

这会各府里的夫人领着姑娘坐在亭阁上,顾不得看桃花,只看向侍卫林立的一处地方,见十二抬软轿依次缓缓而来,坐在软轿上的是粉面含春的折花郎。每位折花郎身后随着一架花车,堆满了沿途上姑娘们掷砸的桃花。

夫人们不若少女们那般只关注折花朗的容貌风采,倒分出心神去看每位折花郎身后的花车。这一看才发觉有两架花车的桃花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架软轿身后的花车,堆满了桃花,因桃花太满,花车一动,还有一些正掉往地下。再瞧那花车的主人,这会微微笑着朝欢呼的人挥小手,红袍玉面,在桃花的映照下,美的雌雄难辨,不是蒋白是谁?

在蒋白前头的一架花车,桃花却少的可怜,而且有些残败,貌似是别人掷错地方的。再看那架软轿上坐的人,豁然一个光头,不是顾元维是谁?

欢呼声中,却有人嘀咕着道:“折花郎怎么有光头的?”又有人道:“原来这光头是福王殿下呀?你都把头发剃光明志了,谁个还敢献桃花给你?”

轿夫们把软轿放在早已布置好的空地上,又有人抬了椅子,请众位折花郎依次坐下,把花车推到各位折花郎前面,在花车前头插上一面绣有折花郎名字和年岁的锦旗,安排妥当,这才退开,守在四周。

只听一声鼓响,礼仪官诵了一遍赞词,又三声鼓响,掷花献花正式开始。欢呼声一阵接一阵中,是漫天盖地的桃花雨。一忽儿,十二位折花郎花车上和身上就沾满了片片桃花瓣。

顾元维这会收获颇丰,花车上多了一些桃花,光头上也沾了好几片桃花瓣,看着有一份诧异的香艳。因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痒,不由伸手摸摸头,摸下好几片花瓣在手上,又探头看看自己的花车,这回可是半车桃花了,但为什么里面的桃花看着很残呢?

“小白白,你那花车上的桃花快放不下了,不若匀一点过来我的花车,省的全掉地下去了。”虽然光头极是凉爽方便,但是看来不单是母后和皇兄他们,就是这些民间的姑娘家,也对光头抱有成见,居然不肯抛桃花给我。

蒋白这会也从头发上摸下许多花瓣,笑嘻嘻转头看向顾元维,“福王殿下,我要是把桃花匀给你,怕有人说咱们作弊,这不好吧?其实福王殿下就吃亏在光头,你瞧瞧蜀王殿下,那花车的桃花也满满的。”

“对对,我比秋波俊秀多了,若不是光头,收的桃花一定会比他多的。”

顾元维跟在觉慧方丈身边几年,学的是佛家功夫,耳目极灵便。这一路走来,听了许多民众对他这个光头的讨论,大多认为他这是想入佛门,才会提前剃光头发,对他的行为深深的不以为然。他这会倒自省了一番,决意顺应民意,重新把头发蓄起来。

他们这里说话,候在亭阁上的大家闺秀们都撩开亭阁上垂挂的纱子,红了脸儿看着下面一字排开的十二位折花郎。待会下面的人献花完毕,就轮到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出去献花了。听闻上一回折花郎大选时,成就了几对姻缘,若是……。

几个丫头刚帮自家姑娘掷完桃花,这会强抑住激动道:

“十二位折花郎都好俊美呀!”

“最左边那位是宁成伯家的少爷,一笑迷死人。第三位是贺监正的孙子,看着好温柔哟!挨过去的是沈府的少爷,一点笑容没有,但是,酷死了!最最俊美的是将军府的少爷,哟,他说话了,小嘴一动一动,好醉人啊!”

“咳,两位王爷也极俊秀,可惜福王殿下没有头发,他这是准备入佛门吧?这桃花自然不能献给一位即将入佛门的,倒要献给留恋红尘俗世的少年郎。”

“福王殿下既然准备入佛门,怎么又来参加折花郎大选呢?”

“或许这是借着折花郎大选,感受红尘俗世最后一场繁华吧?”

亭阁上的姑娘和丫头品评折花郎的当儿,底下排队献花的民间姑娘也吱吱喳喳,“啊,蜀王殿下好亲切,我要把花献给他。”

“将军府白少爷虽然小些,可是好俊美,我准备把这条络子献给他。”

“沈府少爷和贺府少爷我一样喜欢,却只能给一人献花献物,怎么办?”

“没事,你给沈府少爷献了花之后,待会还可以用帕子包了桃花掷贺府少爷。只要你舍得你那心爱的丝帕。”

“呀,别说了,快轮到我们上去了,好紧张啊!”

蒋白见第一个上来给自己献花的小姑娘把桃花递给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包递过来,待要说什么,却紧张的说不出话,只涨红着脸,手足无措,忙安抚道:“别紧张,有话慢慢说!”

“白少爷,我叫香巧。这香包是我熬了许多夜绣的,你能把它挂在腰上吗?”小姑娘香巧终是把话说出来了,这会脸红如桃花,却坚持着等蒋白回答。

蒋白见这小姑娘不过**岁模样,比自己还小,居然绣得出这么精致的香包,不由拎起香包瞧了瞧,笑赞道:“香巧姑娘,这香包真香,你手艺真巧。”说着当场把香包挂到腰上去。她这里才挂好香包,却听得一声响,抬头一看,小姑娘香巧激动的昏倒在地上了。

一旁的太医忙过来掐人中,待把香巧掐醒了,忙着人扶下去。一面摇头,每次折花郎大选,必有小姑娘激动的昏倒,这次倒好,第一个上来献花的小姑娘就昏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昏多少个?

28 折花郎大选(下)

顾元维眼看着各式各样的小姑娘红着脸上来,把桃花和准备的心爱之物一一的献给蒋白并沈天桐等人,过了好一会,却没有人上来献给自己,不禁摸摸鼻子,仰头看天。嗯,下回再也不凑热闹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他正腹诽,眼角却瞥见有人持了桃花走近自己的花车,一下来了精神,忙忙坐正了身姿。

乔潆和宋晴儿这会持了桃花委委屈屈的走到顾元维跟前,把花往他手里狠狠一塞,掉头就走。呜,咱们明明要献花给白哥儿的,礼物也准备好了,老娘在上头见福王殿下没人献花,偏让咱们把花献给他。福王殿下是俊秀没错啦,是亲切没错啦,是有爵位没错啦,可是他剃个光头就错啦!瞧着就是准备当和尚的,把花献给他不是浪费嘛!

顾元维也郁闷,姑娘,你献花就献花,怎么动作这般生猛,还恶狠狠的?

众位折花郎收花的当儿,密卫又把这边的情况报到了宫里。

尚太后听得好几家府里的夫人授意女儿把花献给顾元维和顾秋波,不由淡淡道:“她们倒机警!”因说着,倒去翻看早前有人呈上的福王妃人选名单,随手翻到兵部侍郎千金周兰茵的名字时,不由细看她的资料。却听周嬷嬷道:“周姑娘今年十五岁,刚刚及笄,听得为人有主见,且貌美聪慧,倒是一个好人选。”

尚太后点点头,示意周嬷嬷继续说,周嬷嬷便又道:“太后娘娘,您之前让几位夫人领了姑娘们进宫来,虽没有明说,那几位夫人倒也明白您是要为福王殿下选妃。又听得您喜欢有主见的姑娘,这会报上来的人选,都是能干的。听得这周姑娘帮着她娘亲管家,颇有一套,是一个敢说敢做的。若是配福王殿下,倒合适。”周嬷嬷又说得几句,见尚太后斜眼看她,不由笑道:“太后娘娘明见,这周夫人虽给我塞银票,我却就事论事,不是看在银票上头,而是看那周姑娘确是不错的份上。”

尚太后见得周嬷嬷坦白,一笑置之,回想起周兰茵的相貌行事,倒也点头道:“要让元维注意她,倒要用些特别的法子。”

这会临波池折花郎大选正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武宁伯家的少爷在万众瞩目下,以优美的身姿跃上桃花树,折下最美的一支桃花,从怀里掏出绣有自己名号的红丝帕,缚在桃花枝上,含笑抛向站在一边的户部尚书孙女儿手中,引起一阵骚动。接到折花郎抛来的桃花,户部尚书的孙女顶着各式羡慕的眼光,既得意又害羞,芳心已暗许。

接着几位折花郎也依次上去折桃花,不是抛给名满京师的美人,就是抛给心仪的姑娘。有那年小的,就抛向自家的姐妹,引起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轮到贺信之,只见他轻轻一跃上了桃花树,折下桃花在手,也在花枝上缚了红丝帕,微微一笑,却不把花抛出去,反走回花车旁边,把桃花递到蒋白跟前道:“白哥儿,这桃花也没指定一定要赠给姑娘,我这支,就赠给你吧!”白哥儿是女娃啊,我这支桃花不赠给她赠给谁?

“呃,传言说这将军府的白少爷男女通吃,这是真的哟!你们瞧你们瞧,贺府那俊少爷居然把桃花赠给他!”

“天啊,统共有十二位折花郎,我暗暗祈祷能有一朵桃花误砸到我手上来,现下看来,又失去一个机会了。”

待贺信之折完桃花,沈天桐也跃上桃花树折了一支,一回头见贺信之把桃花递给蒋白,心下错愕,差点从桃花树上摔下。信哥儿平素对白哥儿温柔呵护,只以为他们是表兄弟之情,这会看着却不像。折花郎手中的桃花赠出去,虽没有那层约定,总也是姑娘家不可多得的荣耀,现下多少姑娘期待着,信哥儿居然轻轻巧巧把这朵桃花当众赠给白哥儿了。这事儿……。他这里想着,跃下桃花树,居然也持了桃花步向蒋白。

蒋白听见脚步声,一转头见沈天桐持了桃花走过来,不由吃了一惊,沈天桐这是?莫不成他也想把桃花赠给我?他一向看我不顺眼,这会跑来赠桃花,嘛意思?

沈天桐走得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信哥儿给白哥儿赠桃花就赠桃花,自己跑过来干什么?一时倒退着一跃,见沈天樱站在高处,忙挥了挥手,用红丝帕包了花枝,呼的把桃花抛了过去。

顾秋波折下桃花,游目四顾,却笑嘻嘻抛向立在不远的宋晴儿。白哥儿平素和宋晴儿走的近,白哥儿待会折了桃花可能会送给宋晴儿,我抢先抛给宋晴儿,白哥儿自然不好意思也抛给她。这会宋晴儿接了我的桃花,白哥儿又把桃花抛给别人,两个自然有了隙,想想就爽。

顾元维这会也折得一朵桃花在手,学人缚上红丝帕,一时放眼看出去,却见原先期待接到桃花的姑娘们,对他这个假和尚手中的桃花貌似不期待,不由摸摸下巴。抛,还是不抛,这是一个问题。正在这时,人群却让开两边,一位姑娘款款走近,扬声道:“福王殿下手中的桃花,可否赠与我?”

咦,福王终于有人勾搭了!众人忙去看那位说话的姑娘,见她两弯淡眉,眼若秋水,指如春葱,款款走路,美貌动人,不由互相问道:“这是谁家府里的姑娘?真好看!”

顾元维半天没人搭理,忽然冒出一位漂亮姑娘讨要自己手中的桃花,心下一怔,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是谁家府里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是兵部侍郎,我叫周兰茵。”周兰茵从小就有大志,不要说寒门小户,就是世家,也瞧不进眼中。如今宫里既然要给福王选妃,自己又是最有希望选中的,自然要探听福王的喜好,给他留下好印象。

顾元维听周兰茵报完名号,笑吟吟道:“这样罢,我问个问题,你若是答的出来,我手里这桃花就赠给你。”

周兰茵自小聪慧,遍读诗书,想着顾元维若是考较自己这些方面的,正好大展身手,一时笑道:“福王只管问。”

“嗯,你觉得我剃这个光头有什么用处?”

有什么用处?这不是你胡闹么?周兰茵见顾元维出的问题跟自己想像中的不同,一时却不好答,咬着唇不说话。

顾元维见周兰茵窘住了,转头向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道:“你们说说!”

贺信之因蒋白接了自己的桃花,有些出神,听得顾元维相问,脱口就道:“我觉着福王殿下有了一颗佛心,先剃个光头,方便以后入佛门。”

“哈哈……”贺信之的话正是大家心中的话,一时都笑了。

顾元维一路行来,早已明白自己不受待见的原因,却犹自不死心,想找一个明白自己行为的,因转向蒋白道:“小白白,你说说!”

“哦,福王殿下剃个光头,其实只是为了凉爽而已。”蒋白笑着眨眨眼。

“还是小白白最了解我!”顾元维不由笑了,手中的桃花一下塞在蒋白手中,“小白白,这桃花归你了!”

顾秋波见贺信之送了蒋白桃花,本来暗翻白眼,这会见顾元维也把桃花送给她,不由嚷道:“王叔,白哥儿又不是姑娘,你送他桃花……”

“秋波,这桃花可有规定一定要赠给姑娘?没有吧!没有就对了,我爱赠谁就赠谁。”

“福王殿下,我今儿收的桃花够多的了,你这支,不若送给周姑娘罢!”蒋白悄悄瞥一眼周兰茵,见她俏脸微微涨红,分明是下不了台,一时不忍心,凑过去顾元维耳边道:“周姑娘鼓着勇气上来求桃花,福王殿下让她空手而归,有点不好吧?”

“既有勇气求桃花,就要有勇气承受求不到桃花的后果。”顾元维笑吟吟的应了一句,见蒋白还待说话,不由哼道:“小白白,莫非你嫌弃我送的桃花?”

“不敢!”

“不敢就好好收着,拿回府里,插在花瓶,用清水好生供着。这桃花可是能开好久的。”

“额,好吧!”蒋白只得收起桃花。因见轮到自己上树折桃花了,一时抬头四顾,见莫若慧在不远处的亭阁露出脸来,不由大喜,自己力弱,太远的地方只怕抛不准,这个距离正好。

蒋白身手灵活,平素习越女剑,讲究的又是身姿优美,这会如燕子般轻盈的跃上桃花树,众人不由一阵鼓掌。她这里微微一笑,正待折下一支桃花,猛地里听得一声破空之响,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迎面袭来,一时身子如折柳般向后一仰,避开那迎面而来的暗器,小嘴顺势一张,含住桃花树上开得最艳那支桃花,一侧脸,已是用嘴折下那支桃花。待要立起身来,又听得一声轻响,却是足下所踩的桃花枝被什么东西一击,应声而折。

“白哥儿!”贺信之仰脸看着蒋白折桃花,见她用嘴叨住了桃花,身姿优美,正待鼓掌,及听得“咯”的一声响,树枝居然断了。这桃花树并不算高,从上面跌下来也算不得什么。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号称文武双全的将军府白哥儿,折个桃花居然跌一跤,这丢脸可是丢到家了。他这会儿顾不得细想,忙冲了过去。

沈天桐和顾秋波听得声响,也奔了过去,一道人影却比他们还快,疾速而上。待他们定睛一看,只见顾元维搂着蒋白,并肩站在桃花枝上,桃花树下落英缤纷,桃花枝上人影双双,美景如斯。美中不足的是,一双丽影不是什么神仙伴侣,而是一个小美男,一个假和尚。

29 他不爱红妆

蒋白折花,被暗算,差点跌下桃花树,至顾元维上桃花树搂住她,这一系列动作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几个自负风流的纨绔子弟互相询问道:“福王殿下不是折完花了吗?怎么又跃上桃花树了?”

“我刚还奇怪福王殿下不把手中的桃花赠给周兰茵姑娘,反赠给了白少爷。他这会又跃上桃花树,莫非……”

“唉唉,福王殿下行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胡乱猜测的,大家别乱猜。不过话说回来,福王殿下跃上桃花树,这是要阻止白少爷抛出桃花吗?”

“应该是。福王殿下既然把桃花赠给了白少爷,说不定就要让白少爷把手中的桃花回赠给他。”

几个纨绔子弟说着,都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传闻福王殿下不喜女色,本来还不信的,但他刚才连周兰茵这个大美人也拒绝了,不信不行啊!既然不喜女色了,自然是喜欢男色的。瞧白少爷站桃花枝上那俏模样,可是带了三分女儿态的。福王殿下这是动心了?

这些少年正把事情往邪恶的方向猜想时,那边好多姑娘郁闷了,咱们还盼望白少爷能把手中的桃花抛过来,福王你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你瞧你瞧,白少爷腰上挂着我赠的香包,就是那个绣了鲤鱼跃龙门图案的。”

“白少爷腰上挂着一排香包,哪一个是你的?况且,隔这么远,哪里能瞧得见什么图案?我说香巧,你今天忒没出息,献个桃花居然晕倒了。”

香巧这会顾不得为自己辩护,只生气的嚷道:“福王殿下搂着白少爷在桃花树上跳来跳去作什么?他这是,这是……”

“他这是想引那发暗器的人再发一次,好掀出那个人。”蒋玄和蒋青护送莫若慧过来临波池,两人这会拿望远筒瞧着蒋白这边的情景,见蒋白脚下的桃花枝忽然断了,差点摔下去,顾元维见机快,已是上去扶了蒋白挪过另一株桃花枝,谁知蒋白脚下的桃花枝却再次断了,顾元维搂着蒋白再次挪过旁边的桃花枝,却不急于跃下桃花树。他们一时明白顾元维的意图,不由道:“今儿人山人海,倒利于混水摸鱼。却不知道是谁要对白哥儿不利?福王殿下若能引得那个发暗器的人现身,看咱们不下去剥了那个人的皮?”

“这次折花郎人选中,一位亲王,一位郡王,暗卫密卫自然遍布。只要那个人再动一动,暗卫一定能把他掀出来。就怕他不敢再动。”蒋玄拿着望远筒,眼睛巡过人群,倒没发现异常,一时沉吟道:“白哥儿这阵子忙着学作诗,也不出府门,并没有得罪人,却是谁个要令她丢脸?”

“难道是唐世成?”蒋青皱眉道:“除了他,白哥儿还真没得罪过别人。”

“嗯,唐世成疑点最多。”蒋玄放下望远筒,哼道:“待会回府,就禀了爹爹,让人细细调查,若真个查出是他作的好事,看我不收拾他?敢欺负白哥儿,吃了熊胆了?”

顾元维这会把左手抄住的一粒东西捻起细看,见是一粒弹丸,知道发暗器的人旨在使蒋白摔一跤,却不是想取他性命。他知道尚太后派了好几个暗卫跟着自己,这几个暗卫是真正的高手,这会自己既然跃上桃花枝,那几个暗卫自会往人群里去搜索那发暗器的人。当下若能引那发暗器的人再发一次,则那几个暗卫一定能掀出他来。

顾元维想引人再发一次暗器,下面的姑娘们见他搂着蒋白在桃花树上作丽影双双状,却不干了,都暗暗腹诽,福王殿下,你搂够了没有?一时嘘声四起。

宋晴儿和乔潆在亭阁上瞧见顾元维的举动,不由跺脚,“福王殿下真胡闹。”

沈天樱和宋晴儿等人候在同一处亭阁中,因她接了沈天桐的桃花,宋晴儿又接了顾秋波的桃花,乔潆却落个空,自然开玩笑道:“待会白少爷折得桃花,潆姐儿出去挥挥手,没准白少爷就把桃花抛过来了。横竖你们平日也走的近,他这桃花抛给别人倒不若抛给你。”她正说着,却见顾元维搂着蒋白在桃花树上跃来跃去,不由发怔,这是闹的哪一出?

却说贺信之在桃花树下急的跺脚,只喊道:“白哥儿快下来,别在树上耍花样子了!”白哥儿虽才十岁,总归是女娃,福王殿下搂着她在桃花树上挪来挪去,这事儿实在,实在……。他正急着,见顾元维一伸手把蒋白嘴里叨着的桃花取了下来,接着托一下蒋白的腰,双双跃下桃花树,不由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问道:“白哥儿,你可有不妥?不知道是谁要暗算于你?若是查出来,定不能轻易饶过。”

蒋白吁了一口气道:“我没什么不妥。究竟是谁要对我不利,我也猜不透呢!”因说着,见顾元维手里还拎着自己那支桃花,忙掏出红丝帕,还怕重量不够,待会抛起来不好控制力道,又在红丝帕边边上缚上一只系了红绳的玉兔,一时伸过手就着顾元维的手里,用帕子包了桃花枝。她这里包好要拿回桃花时,顾元维却捏着不松手,两人僵在当地。

“小白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桃花都到我手里了,你还想拿回去?”顾元维见蒋白终于缩回手,一时瞥一眼外面虎视眈眈看过来的姑娘们,暗暗笑了。哼,叫你们不送花给我,只送给小白白。现在你们盼望小白白手中这支桃花抛给你们是吧?我就要了这支桃花,让你们都落个空。谁让我失望的,我也让她当个失望者。

顾元维只看见姑娘都跑蒋白那里,把自己掠在一边,却没注意到给蒋白献花的多数是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给折花郎献花虽是极荣耀的事,但每次折花郎大选后,总有姑娘犯些花痴,不肯出嫁,只心心念念那位曾对自己微笑的折花郎。为此,这次折花郎大选,得了献花牌子的人家,却不大肯让适婚的女儿出来献花,只把牌子给了家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上去时,自然把花献给相貌最俊美,笑容最亲切,态度最温柔的蒋白。哪里会献给剃光头发的顾元维?

蒋白这会夺不回桃花,却见顾元维示威似的看一下四周的姑娘,不由愕然。

顾元维见了蒋白的样子,大为得意,笑吟吟道:“小白白,今儿有多少姑娘给你献花?很多是吧!你手里这支桃花,无论赠给那位姑娘,那位姑娘都誓必成为其她人妒忌的对象。你赠给谁,就是害了谁。赠给我么,就最妥当了。再说,我那支桃花不是赠给你了么?咱们礼尚往来,料着也没人敢多话。”

“……”

“天啊,福王殿下捏着白少爷那支桃花不肯放手哩!”正等着蒋白抛桃花的众多姑娘眼睁睁看着顾元维把桃花据为已有,施施然走回自己花车的位置,不由嚷道:“这不是强抢么?还有天理没有?”

“福王殿下,这桃花……”贺信之见顾元维强要了蒋白的桃花,忙追上想给蒋白讨回来。

顾元维见贺信之指着自己手中的桃花,眉毛一挑道:“怎么,你想跟我抢这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