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榻前,柔声问她:“头还疼吗?”

馨儿微笑道:“清净多了,不疼了。”

他不信,仔细打量她脸色,果见她眉目舒展开来,笑容很甜美,不像之前小眉头抹不开,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出双手,用食指摁着她两侧太阳穴,一面轻轻揉着,一面道:“你女孩子家,身子骨又弱,经不起累。白天在外闹了一天,晚上肯定撑不住了。不像我们男孩子,疯一天一夜也没事。你头疼怎不早说呢?”

馨儿道:“我怕扫你的兴。”

他手指一动,点着她眉心道:“你傻呀!”

馨儿抿嘴笑道:“我想陪着你。”

他听了心里美美的,嘴上却责怪道:“傻丫头!”

馨儿问他:“你玩够了没有?”

他眼前晃过宴会热闹的场景,忙道:“我也不想玩,不过是陪他们。吵得我也头疼死了。”

她笑容更灿烂了,拉下他的手说:“不用揉了。”她像小猫似得窝在榻上,和他手握着手,对看着,情不自禁地笑。仿佛有他陪在身边,她就不头疼了,异常满足。

他心柔软,忍不住低头去亲她。

他们脸贴着脸儿,低声说着私密话儿,直到棋妈妈和若彤伺候馨儿洗澡、上床。他又歪在她身边,轻声哄着她。等她睡着了,呼吸均匀了,他才悄悄起身回房。

在别苑,他同样住在东厢房里。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面客院的隐隐传来丝竹声,细听,还有低语低笑声,他禁不住猜他们做什么。正想着,窗户轻响了一声,好像被什么砸中了。他狐疑,正要叫人察看,就听外面低叫“大哥”,是三弟王充的声音。这孩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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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便起来了,心里隐隐兴奋。

不用说,他又回到了二院。

大家看见他,都欢呼起来,抱怨说他不在,他们都没兴致了;女孩子们矜持不语,可是眼中的惊喜是掩饰不住的,他觉得自己被重视、被需要,很自得。

一表弟道:“表哥太宠表嫂了,时时陪着。”

二弟王亢道:“我说叫丫头送回去吧,大哥偏要亲自送。难不成大哥以后去到哪、做什么都要带着媳妇?大男人怎么能拘于闺阁之中,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他拍了王亢一巴掌,笑道:“乳臭未干,什么大男人!”一面心想,馨儿能一样吗?我自然要宠着,不宠她宠谁呢。这话却是不便对外人说了。

宴会重新热闹起来。

他见这场面热闹是热闹,都是空热闹,太俗恶,于是提议到外面河边的馨香亭去,可赏秋月、可听流水、可品丝竹,还不会吵了别苑睡觉的人,那才惬意呢。

众人哪有不从的道理,纷纷赞好。

于是,大家开门出户,下石阶,浅笑低语、窸窸窣窣,只见长长一条灯火逶迤游出别苑,游向河边。

月下的小河竹林水亭别样美。

众人低声赞叹,说如在仙境。

夜宴在馨香亭继续展开。

没有馨儿在旁,他似乎更畅意,别人也更放开,哄闹着要他做这做那。行令赌斗,输了的吟诗作对、弹琴歌唱。孟清泉输了,要弹琴,不知是谁提议让他用箫来和,因为白天在山中打猎休息时,他曾吹过箫。

他不好推辞,听孟清泉弹的是《醉渔唱晚》,便和上了。

孟清泉的琴艺极高,与他仿佛天籁之合。

一曲结束,众人轰然鼓掌,要求再来。

他看向孟清泉,她盈盈如水的眸子正期待地看着他,说“小妹吹箫,为表哥助兴。”他惊异问“妹妹也会吹箫?”孟清泉微笑点头。他答应了,于是琴箫合奏又起。

他常与馨儿琴笛合奏,今次尝试琴箫合奏,又是与馨儿之外的女孩子同演,又新奇又欢欣。

这一次,他们弹奏的是《高山流水》。

这是一支极高雅又纯粹的古曲。

弹的正专注时,模糊听见大家低语:

“演的真好,就像天籁!”

“孟姐姐太厉害了!”

“是啊,只有她能跟上表哥。”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郎才女貌。”

他微微皱眉,暗想真胡说,他都有媳妇了,今生只会和馨儿牵手白头,怎能说他跟孟清泉天生一对呢?然这是小孩子玩笑话,他若出口否认才尴尬呢,倒像他对孟清泉很在意似得,少不得装没听见,也省得孟清泉脸上不好看。

就在那个时候,馨儿来了,一步一步迈上馨香亭的台阶,迈过门槛,走进亭来,目光越过众人,看着主座上的他,嘴角带笑,眼中迷雾一样深邃的黑。

他心一慌,本能就要停下来,问“你怎么来了?”可是眼角余光扫过孟清泉和众人,又想:“先弹完,不然太失礼了。”于是他手下不停,继续弹奏。

可是,他再也无法集中心思,乱了。

他一乱,孟清泉也吹乱了。

看见馨儿含笑走进来,众人也无心听曲了,都看着她,目光有疑惑、有不满,也都乱了。

馨儿走到他身边,从容坐下。

他按下最后一个音,收住。

亭里静悄悄的,不像之前一曲结束,喝彩阵阵,如今都看着主座上的他和馨儿,像等待判决。

他忙问道:“你怎么来了?头还疼吗?”

馨儿道:“被这天籁之音引来的呀。”又转向孟清泉笑道:“表妹吹的真好,就是后面好像有些跟不上。”

他想:“岂止跟不上,我都没法弹了。”

孟清泉垂眸道:“小妹技艺拙劣,让表嫂见笑了。”

馨儿道:“哪里,表妹太谦虚了。”

王梦雪问道:“大嫂不舒服,怎么还出来?”

馨儿笑回道:“不想错过这美妙的曲子。”

他听了面色尴尬,低声对她道:“外面风寒,还是早些回去睡吧。天都三更了呢。”

馨儿吃惊道:“都三更了?你怎么还玩呢?兄弟们就不说了,到底是男孩子;姐妹们可都是千金贵体,若是有一点劳累和风寒,都是你照顾不周。依我说,都散了吧。”

原来是来捉他回家的。

他无奈,正要点头,就听王充不满道:“我们还准备玩通宵呢。我们不累,大嫂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馨儿问王梦雪道:“妹妹们呢?”

王梦雪犹豫了下,道:“我们也想再玩一会。”

馨儿笑吟吟道:“都是精力好的,不怕累。那好,你们玩。我先走了。”那声音有股子强撑着的意味,因为她已经走了的,大家送了她一次;现在又跑来,又说走,自说自话找台阶下。她不在时,大家玩的很开心,她的到来打搅了他们。她说离开,恐怕大家都求之不得呢。

她需要一个支持,便把目光投向他,似乎问“你呢?”

不等他开口,少年们纷纷开口,不许他走;又有人开玩笑说要跟表嫂借表哥;还有人说表嫂把表哥管太严了,会让他得个惧内的名声,他便张不开口了。

当着这么多人,他很想撑住男儿脸面。

他便笑嘻嘻对馨儿道:“亲戚们难得来一次,我身为主人,多陪陪应该的。馨儿,你先回去吧。”又对若彤道:“好生送少奶奶回去。外头还有什么人跟着?”

若彤回说,还有两个婆子两个丫鬟跟着。

他又命一安和姚褀一起护送少奶奶回去。

馨儿再没说什么,对众人含笑点头,离开了。

可是,他却没来由地心慌,因为馨儿离开时,再没看他一眼,虽然脸上带笑,那笑却不是他平日看到的纯粹的笑,淡淡的,虚应的,仿佛挥手就能抹掉。

他虽然留下了,却再也没心情玩了。

后来玩了些什么,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他统统都不记得了,仿佛喝了酒,仿佛划了拳,仿佛和谁说什么来着…都模糊不清了!

他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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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让我靠近你

正在这时,忽听王梦雪道:“大哥,你先回去吧。”

他一楞:“啊?”

王梦雪道:“天不早了,该散了。大哥先走,我和二弟三弟陪兄弟姐妹们。”

孟清泉也道:“是啊,表嫂不舒服,表哥回去陪她吧。我们不碍事的,都是至亲的人,无需客套。”

他忙顺势答应,又说夜深了,叫众人也早些回去,明儿再玩,说完也不管众人什么眼神,冲出馨香亭。

回到别苑,他一步跨两级台阶,飞一般爬到第四进院。冲进卧房,静悄悄的只见孤灯一盏,雕镂奇绝的绣床上,透过粉色纱帐,隐隐可见里面睡着的小人儿蜷缩成一团,似乎低声哭泣。

若彤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该死的丫头!

他慌忙揭开帐子,问:“馨儿,怎么了?”

床上的人猛回头,向他笑道:“怎么舍得回来了?”口气满是讥讽,笑容也带着讥讽。

他见她无事,松了口气,道:“舍不得你呀。”

馨儿道:“舍不得别人吧?只怕人回来了,心还留在外面呢。既这样,何必回来?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在床沿上坐下,道:“馨儿,别瞎说!”

馨儿冷笑道:“你都跟人上演高山流水遇知音了,还说我瞎说。我是瞎了眼才对!”

他耐心道:“我那是陪客人。”

馨儿道:“陪客人?陪客人要通宵达旦?你们不是书香门第吗?不是世家豪族吗?不是最讲礼仪吗?怎么深更半夜你一个有妇之夫和人家女孩子弹《高山流水》,玩知音相遇,就合乎礼法了?就不该避嫌?”

她声音又脆又犀利,他不禁羞恼。

他道:“高山流水是最雅的乐曲,你怎么尽想些龌龊的?馨儿你太小气了!都是兄弟姊妹,不过合奏一曲而已,你便这样闹,你让孟妹妹脸上怎么下的来?”

馨儿一翻身坐了起来,对着他喊道:“我小气?人家说你们‘天生一对’、‘郎才女貌’,也是高雅?呸!想享齐人之福就直说,别表里不一叫我恶心!”

“你…”他气红了脸,又心虚,“谁想齐人之福了?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你也要较真?”

馨儿道:“你也是小孩子吗?你长大了!!!还不知道避嫌?这不白长了!”

他忍耐不住,骄横的脾气也上来了,道:“还不是你,太小气,装什么病?你要是在那,我能跟别人合奏?”

馨儿道:“你说我装病?”

他道:“你本来就装病!”

刚才她就是去搅场子的,当他是傻子呢。

她点头道:“好!你大气,你去陪你的娇客好了,省得人家慢慢长夜孤单。我装病的不用陪。这毛病也不能惯着,最好再给我点教训和颜色看看,省得以后再矫情装病。”

他赌气道:“我本来就要回去陪客。”

说着站起身,就要下床踏。

那脚步却迈不出去,等床上的人留他。

床上的人却幽幽道:“别自作多情了!左一个‘陪客’,又一个‘陪客’,你以为人家真看重你?不过是看重你的家世门楣,和利用的价值!你还是‘三寸丁’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人来拜访你、要你陪呀?”

“三寸丁”几个字戳中了他的心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馨儿会这样说他,愤然回头喊道:“不是真看重又怎么样?我就要去陪!”喊罢,他旋风一般冲出了卧房,冲出了上房。

在廊下,他遇见若彤,正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热气的汤汁进来,看见他忙叫“少爷”。他想起刚才房里没人守着,不由迁怒丫鬟,对她喝道:“你别睡,给我看着她!”说完顺着游廊大步走去,转眼就出了院子。

他果真又去了客院,和少年们闹到天明。

次日,他这口气还没消,依然没回去。

他生气归生气,却无法忽视馨儿的酸楚和怨怼,因而和大家玩乐时,再也没有与哪个女孩子合奏或者对对子。

一位周姑娘曾托王梦雪找他要一幅字画。王梦雪说她是歙县县学周教谕的女儿,是王家远亲。他断然拒绝了,说“学艺尚浅,不敢献丑”。王梦雪也说拒绝了好,不然有这一个开头,别人都要起来,就不好再推拒了。

这些事,他都没心思理会。

他正忙着和馨儿赌气呢。

这一天,馨儿都没出来,说是病了。

这一天,他过得寡淡无味。

老太太和王夫人被惊动了,次日就带他们返回了华阳镇。

客人们也纷纷告辞离开,有些是从贺城别苑这边离开的,有些是随他们回到华阳镇才离开的,只剩下几家亲眷,其中孟夫人正向东方神医求诊,兼泡温泉治疗腰痛。

回到华阳镇,馨儿被老太太关进了佛堂。

他慌忙去找老太太去求情。

老太太板着脸道:“我关她是为了她好,要磨一磨她这烈性子。她说你的那些个话,是为人妻该说的吗?对夫君毫无敬重之心,客人还在就跟你耍脾气,这如何使得?”

他赔笑道:“馨儿还小呢。”

老太太道:“就因为小,才要多磋磨,把这性子磨平了,以后才不容易吃亏。大了就扭不过来了。”

母亲也说要磨一磨馨儿,叫他别管。

老太太又训斥道:“你还为她求情呢,都是你引起的——深更半夜纵情玩乐,本就不妥,还与人家女孩子琴箫合奏,这举止更不妥!若不顾及你的脸面,连你也要关起来。”

一发狠,把他也禁足了,要他好好反省。

他想,让长辈压一压馨儿也好,他还记着馨儿说他“三寸丁”的话,心里还气呢,觉得深深受伤。

然只过了一天,他心里便如长了草一般。又听若彤说,少奶奶那日没装病,是月事来了,从河边回来就腹痛不止,痛得缩成一团,她才去熬红糖水。

他急道:“喝红糖有用吗?你怎不早说!”

若彤低头道:“婢子没来得及告诉少爷。”

他便没话说了,想起自己那天根本没给这丫头说话的机会,就跑了,不由后悔万分。

他又问:“回来可找神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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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坍塌的人生(逍遥九世和氏璧+)

若彤道:“看了。神医开了四物汤。”

他再熬不住了,想去看馨儿。

他想她,想她笑靥如花的小脸,想她牙尖嘴利的口齿,想她纤细娇柔的身子,甚至想她那晚吃醋赌气地模样,比往常更加惹人怜爱。吵架的事被他抛在脑后,再说他们以前经常吵架的,又算什么呢?还不是越吵越亲密。

可是他被禁足,出不去屋子。

更准确地说,他拉不下脸去见馨儿。

他便想给馨儿写信,让若彤送进佛堂。

若彤说她早去过了,棋妈妈亲自在佛堂守着,不许任何人探视,不知道给不给传信,不如她去问问。

他估计问也是白问,若是能传信,还不如让他亲自去探望了,因此摆手道“等我想想。”正想着,忽觉腿边有动静,低头一看,是墨云,正挨挨擦擦地跟他闹。

他脑子灵光一闪,道:“让墨云去!”

墨云听见叫它名字,立即把尾巴竖起来摇摆。

若彤忙说这主意好,说墨云跟她去过一趟,当时她被棋妈妈挡在外面,墨云却爬上假山,从墙头一跳就进去了,棋妈妈也没拦它,可惜它不能说话,不然托它问候少奶奶可不容易的很。

他笑道:“墨云不用说话。”有信嘛!

他便坐下,挑了馨儿喜欢的薛涛笺写信。提笔先写了三个字“小馨馨”,想了一想,觉得不够亲密,于是揉成一团,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再写道:“小心心…”

后来发生的事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跟做梦一样:

他和馨儿通过墨云书来信往,吵翻了脸!

他被馨儿尖刻的言辞气疯了,然越闹得僵,他心里越放不下她,又不肯放低身段去找她,于是在信上做文章,每一字每一句必定要反复斟酌、反复推敲,字面意思很傲气,可是略一品味,便能品味出他的牵挂与求好之心。

那天傍晚时分,他让墨云送了信后,便焦急地等回信。

那个时刻真难捱,隔一会他就要问一次若彤,墨云可回来了。每次若彤都说,墨云才去一会呢,少奶奶回信没这么快。可是,他依然等得不耐烦。最后,他也不管禁足令了,使出下九流的手段翻墙越院,去接墨云。

他不敢去佛堂,怕惊动棋妈妈。

他就守候在墨云经过的半路等它。

等啊等,始终不见墨云回来。

他难受极了,馨儿还在生气呢。

他惩罚自己似得缩在花丛中,发誓不等到墨云出来就不回屋,馨儿生气,他也陪着生气。

一直等到快三更,却见狗儿从松园茅舍那边颠颠地跑过来,他虽疑惑,也大喜,一把抱住不放。

墨云受宠若惊,开心地又是摇尾巴又添他的脸。

他闻见墨云身上一股怪味,气恼道:“哪钻来的?弄这么臭!”他避开它,从它项下的荷包内取出书信,撒腿就往回跑,墨云跟在后面紧追。

回到房中,在灯下看见小馨馨熟悉的字迹,他激动得手都哆嗦了,然打开信后,他便呆住了。

馨儿这封信很简短,她说,她要离开他、离开王家,好聚好散,从此大家相忘于江湖、放过对方吧。

他不顾一切地冲到佛堂,已经人去屋空。原来,墨云是先跟着馨儿出去了,再被她打发回来送信的。

他痛悔万分,如果他早去佛堂,便能早发现了。

他带着墨云冲向山中,可是墨云跑到山道上,便原地打转,再不知去往何处。

他急得踢了黑狗一脚,怒吼:“馨儿呢?去找啊!”

黑狗呜呜叫,乱窜一气,还是没方向。

他忽然想起墨云身上怪异的臭味,难道因此受干扰、鼻子失灵了?他便带着狗去山泉边清洗。

墨云被他搓得一身狗毛都湿淋淋的,方向感并没有变好,跑跑停停,在山中打转。

王家大乱,派出无数人寻找馨儿。

这当口,那只关在松园茅舍的老虎忽然发狂,咬伤了医童,冲出铁笼,冲出王家,冲进山中。姚褀等护卫全部出动射杀,被它伤了两人,也没能阻止那场惨剧!

他永远不能忘记,他赶到那个怪石嶙峋的峡谷中看到的情景:一片凌乱的血迹,一团皱巴巴的杂着血骨和毛发的衣服!他希望那衣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可是不行,那衣服他太熟悉了,即便被血染透也能认出是他家小馨馨的。

“馨儿——”

他觉得天空黑了,山峦崩裂!

他害死馨儿了!

他昏迷了一天,醒来也跟活死人一样。

东方倾墨用参汤吊着他性命。

那些日子里,他床边来来往往许多人、许多面孔,有哭的,有劝的,有骂的,他一概都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和馨儿的书信吵架,悔恨、绝望、眼中没有生机。

半个月后,他坐起来了。

老太太和母亲大喜,母亲更是衣不解带地亲自守候在他床前,伺候他、开解他、宽慰他。

那天,王夫人送走了一拨探望的人,一面接了丫头递过来的热手巾帮他擦手脸,一面轻言细语告诉他生病期间,都有哪些人来看望他,特别提到了孟清泉。

她叹道:“孟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你。从前我跟她母亲玩笑间也提过结亲的,谁知你的病难治,这事就搁下了。谁家父母不巴望孩儿好?将心比心,我也不怪他们。孟丫头倒是痴心一片,把从你这得的哪怕一片字纸、一幅画、一个小玩意儿都收着,好几次对她母亲提起,想来华阳镇看你,都被长辈阻止。碍于长辈,她一番心思不能实现…”

听了这些话,他一直木然的神情终于松动了。

他定定地看着母亲,直直道:“今生今世,我只有馨儿一个妻子,绝不会再娶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