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梁心铭竟然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如今孟家就像她前世的股民,被套牢了。不是王亨这支股票前景不好,而是孟家买的成本太高,等发现亏损,不愿意卖了股票止损(退亲),还妄图翻身,一个劲地补仓(用孟清泉的青春和闺誉)。几年下来,越套越深,现在要他挥泪斩仓,必定赔的血本无归,他实在没勇气啊!

理解归理解,却不同情。

若是别家定亲后悔婚,梁心铭定会帮着骂一声“背信忘义”,可是谁让孟清泉看上的是她的老公呢。

如今这下场都是孟清泉自找的!

当年,林馨儿还是王家媳妇时,孟清泉就用合奏的手段当众勾引王亨,比她前世的小三更无耻!要说孟清泉当时对王亨没有异样心思,她就不姓林!

呃,貌似她现在确实不姓林。

梁心铭看着跪在皇帝面前的孟远翔,心道:“孟大人,嫁人和炒股一样有风险的!风险自负!”

股票有风险,亏的只是钱。

嫁人有风险,赔的可是终身!

王夫人就赔了终身,不过她也不是血本无归,她好歹还赚了王亨这个儿子,若想得开的话,也不算太亏。

孟清泉若斩仓,血本无归!

这样的风险,林馨儿同样不可避免,但架不住她运气好啊,糊里糊涂被强制买了一支潜力股。虽然赔了不少进去了,可是这支股票后来飙升。中间也震荡了一回,如今总算平稳了。现在,她就等着这股票爆发就行了!

梁心铭脑海中瞬息万变,思绪信马由缰,眼前的情景也没错过,就见王亨也毫不退让盯着孟远翔。

忽然他转向靖康帝,道:“皇上,微臣想请教皇上一个问题。”

靖康帝道:“说!”

王亨道:“昔日赵御史因为修建宫殿一事,御前直谏,对皇上言语颇为不敬,皇上事后为何不惩治他?”

靖康帝心中一动,以郑重和宽大的口气道:“赵御史担心朕奢侈靡费,耗空了国库,被天下臣民骂昏君,所以才顶撞朕。这样的忠臣,朕怎会责罚呢?”

王亨道:“皇上圣明!臣以为:忠孝之心固然重要,却不能愚忠愚孝。微臣正是不想让父母被人非议、戳脊梁骨,才拒绝再娶。”

靖康帝忙问:“此话怎讲?”

王亨道:“上有错,为人臣、人子者必须谏言、规劝,而不能任凭他们犯错,甚至利用忠孝之心推波助澜,导致他们不得好下场。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靖康帝道:“说的好!然你父母要为你娶妻,有何错?”

王亨道:“微臣妻子与微臣不但有结发之情,更对微臣有救治之义。她帮微臣把侏儒病治好了,自己却枉死。微臣若再娶,便是背信弃义。可是微臣父母爱子心切,定要微臣再娶。微臣怕父母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百年之后无颜面见祖宗和臣妻,因此只能做不孝子。”

靖康帝目光大亮,道:“原来如此!”

这一番话说得好!

占据大义,便有了立足的根本。

一直以来,他都为王亨的桀骜不训头疼。王亨不遵父母之命就是不孝,一个不孝的臣子,如何能重用?现在王亨把“不孝”说成“孝”,这便好办了。

梁心铭也暗自愉悦——

他把自己洗白白了!

孟远翔质问道:“照王翰林这话,天下所有死了妻子的人再娶,都是无情无义之辈了?”

王亨道:“孟大人这是断章取义!下官刚才说的很清楚:下官的病是被妻子治好的。若不是她,下官现在就是一侏儒。当年下官是侏儒时,孟家可没想跟王家联姻。”

第155章 再赌

自孟远翔跪下后,孟无澜也跟在父亲身后跪下了,听见王亨舌灿莲花,愤激之下就要张口,被孟远翔暗中拦住。

孟远翔知道儿子想说什么:王亨一心顾全林馨儿的情义,却忘了孟清泉也是双方长辈为他定下的,他顾头不顾尾,王家依旧是背信弃义。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

至少不敢在这里说。

正如王亨所说,当年他是侏儒时,孟家并没有联姻的意思。若当着这些人和他据理力争,只会让孟家更丢脸,少不得暂时忍下这口气,去找王谏商议。

王亨再桀骜,也是王谏的儿子。

他就不信,老子管不了儿子!

就算制服不了王亨,也可以从林馨儿身上下手。王亨不是把林馨儿捧得高高的吗?他偏要把她打下尘埃!在死人身上做文章,死人还能爬出坟墓来辩解?就算她想爬也爬不出来,她尸骨无存,连个坟墓都没有!

孟远翔一脸屈辱地回到座上。

刘棠见王亨不肯用亲事赌斗,他的提议害得孟远翔被打脸,心中惴惴,八字眉愁苦地趴着,暗自想主意扭转局面,挽回孟远翔的心,并给王亨制造阻力。

能爬上三品官的位置,都不是无能之辈。刘棠也许才学比不上王亨,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精炼的很。

心下一转,他便想到一个主意:横竖已经和王亨赌上了,不如再多赌一个案子。他敢断定,只要他提出这个案子,王亨将无可拒绝!而不论赌斗结局如何,他都是赢家。

想罢,他便站起来,高声道:“皇上,微臣孟浪,本想成人之美,谁知成了多管闲事。微臣向王翰林赔罪。”说完,对王亨深深鞠了一躬,说“请王大人见谅!”

王亨剑眉上扬,毫不客气道:“刘大人有什么话请直说!”

梁心铭听出他的潜台词“有屁快放,别装模作样!”不由嘴角一弯,随即警惕地看着刘棠,看他有什么新招。

靖康帝也不想节外生枝,委婉道:“王爱卿,刘爱卿自觉失言,当众赔罪,足见他心胸宽阔,爱卿不可再误会他。”说着以目光警告刘棠,等他自己声明无事,只是单纯的道歉。

刘棠便尴尬了,因为他的确有话说。

他不想错过这机会,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提议并不算刁难,皇帝应该没理由怪罪,因此壮胆道:“王大人快人快语,本官确实有话说。也没有别的话,就是想和王大人多赌一个案子,以示公正。”

王亨问:“什么案子?”

刘棠道:“这案子和王大人有关。”

王亨双目顿时锐利,重重道:“说!”

苏熙澈忽感到不妙。

靖康帝则一脸懵懂。

梁心铭也没反应过来。

孟远翔…很期待!

刘棠端出一脸正气道:“二十多年前,你父亲王大人曾去京城府衙报案:卫姨娘被人毒害身亡。此案所有证据都指向大人之母王夫人,然京都府衙和刑部都派人前去查证,都没能找出幕后真凶,其罪证也不足以定令堂的罪名。当时令堂正怀着大人,受了这场无辜的惊吓和冤枉后,悲愤欲绝,动了胎气,大人的病由此而来。”说到这,他停下来。

梁心铭震惊万分,这狡猾的家伙,居然要重审这件案子!

这案子肯定牵涉王府隐私,不论追查结果如何,王府都将被搅翻天。若真凶不是王夫人还好办,若王夫人是真凶,王亨就麻烦了。不给个交代和结果,别人会说他包庇母亲,掩盖母亲罪行;要给个合情合理的结果,他必定要铤而走险、触犯律法,一个不好就会被政敌揪住把柄。

可是,王亨万万不能拒绝!

为母洗刷冤屈,他怎能拒绝?

更妙的是王谏的态度。

王谏会为了儿子舍弃卫姨娘吗?毕竟卫姨娘已经死了,儿子却是他的血脉、王家的继承人。

看看王亨不就知道了。

他可没舍弃林馨儿!

苏宰相暗暗叹了口气。

靖康帝也听明白了,脸一沉。

孟远翔脸上表情松弛了,却未发表任何意见。

王亨眼中光芒跳跃,盯着刘棠笑道:“多谢刘大人对王家的关切。这个案子本官接了!本官一定会将它查个水落石出!”声音带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刘棠干笑道:“如此,赌斗从明日开始?”

王亨傲然道:“就从今日开始!大人若能马上破了这两个案子,那岷州就由大人前去。”

刘棠道:“好!”

他转向靖康帝道:“皇上,请准微臣先告退。微臣这就回刑部,调出当年案卷查阅。”

靖康帝道:“准!”

刘棠便离席了,边走边瞟向王亨,心想终于抢得先机,这气势上就胜出一筹。

他以为王亨也要跟着告退,结果他才走出几步,就听王亨扬声道:“今日皇上驾临春宴,这桃梨园的花儿也知迎驾,竟开得如此热烈。臣等虽为俗人,也不能输给了草木。待微臣为皇上舞剑助兴可好?”

靖康帝大悦,高声道:“准!”

王亨环视全场,问:“谁来弹琴?”

皇帝发话了,谁不凑兴?

几人同时开口:“微臣来操琴!”

大家一看,有老有小:梁心铭、周昌、苏熙澈等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苏熙澈笑眯眯道:“你们这些小孩子,跟老夫争什么争?都给我坐下!”

大家便笑嘻嘻又坐下了。

于是王亨提着剑走到场地中间,站在桃树下,拔出宝剑起了个势,便开始舞剑。

苏熙澈一见他舞动的身形和脚下步伐,双手按下,清越的琴音随之而发。

梁心铭紧紧盯着王亨,只见阳光下、花影里,一道清寒的剑芒随着红色身影上下翻飞,其势时而凌厉、时而舒缓。凌厉时杀气腾腾,舒缓时赏心悦目。舞剑人剑眉飞扬,双目如寒星闪耀,射出势在必得的决心和信心。那目光透入梁心铭心扉,令她神魂荡飏、情不能自已。

王亨一面舞剑,一面吟哦。

当梁心铭听到“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潜龙腾渊,鳞爪飞扬”等词句时,不禁微笑。

这是大靖版本的《少年中国说》,名为《少年说》,是正元年间的状元、后封为智远侯的黄元所作。

第156章 激情飞扬的少年

梁心铭不知这黄元是不是穿越的,因为她无法判断这篇文是他自己写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背诵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后,在那基础上发挥的。这文章除了少数词句引用了原文外,其他内容并不和原文相同,却一样的气势磅礴、锐气冲天。不管黄元是不是穿越的,都有真才实学。

王亨吟哦这篇文,豪情万丈。

这样的王亨,风采是无可抵挡的!

除了梁心铭,那些侍女和艺女们,也都被王亨的风采折服,又对他望尘莫及,痴迷之下,都羡慕死去的林馨儿:若能得他眷顾,便是为他死了也情愿的。

孟远翔看着王亨,又恨又爱。

刘棠万没料到王亨会这样潇洒不羁,仿佛胸有成竹,压根没把跟他的赌斗当回事,倒衬得他惶惑紧张,更显无能。

他暗自冷笑道:“竖子狂妄!希望你能狂到最后。”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因为大家都忽略了他,他更觉难堪,觉得他们是有意忽略他的。

梁心铭眼角余光瞥见他离去,冷笑。王亨若非胸有成竹,不会如此轻松,所以,她也大可不必慌张。

才想到这,就见王亨脚下一转,往她席前冲来,一剑刺向她头顶。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神色不变,身子更是不摇不晃。跟着,头顶上纷纷扬扬落下一阵桃花雨,落了她满头满脸满身,还有一片落在酒杯里。

她端起那酒杯,起身,递到他面前。

他一个后仰,剑尖抵在身后空地上,她素手一翻,美酒如一条银线流入他口中。哦,还有一片桃花!

他旋身而起,一个金鸡独立,剑指前方,一面薄唇轻抿,将桃花酒咽下,脸上酡红一片,双眸流光溢彩。

周昌看得激情四射,也端了一杯酒去敬他,王亨来者不拒,照样喝了,铿锵吟哦,雄姿英发!

接着,洪飞等人一齐助兴。

靖康帝龙心大悦,命宫娥赐酒。于是,美女捧着玉壶向舞剑的少年走去,尚未到跟前,双颊已然飞红。

梁心铭双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桃树下那个激情飞扬的红色身影。他舞得忘情,她看得专注。既专注,便不能不留心剑势和琴音的契合,然后想起弹琴人。

她看向上首的苏熙澈。

苏宰相弹的很忘情,褪去了政客的面具,神情痴迷陶醉,梁心铭仿佛看进了他年少风流岁月。

无论男女,年轻时引人注目并不稀奇,若是年纪大了还气质出众,散发无与伦比的魅力,那才叫真有内涵。

苏熙澈便是这样的男人。

他看着四十出头,留着三缕美须,气质儒雅,和王谏有得一拼。梁心铭估计他有五十岁了,不然不会总自称“老夫”。之前觉得他是个妙人,等见了他在琴艺方面高深的造诣,她又改观了,觉得他不是妙人,他是牛人。

这样的牛人一定要结交!

眼下人人都赶去敬王亨,都把弹琴人给忘了,正是结交的好时候,梁心铭便捧着壶,来到苏宰相面前。

苏熙澈见了她很愉悦,丢给她一个迷人的微笑,手下不停,头部微微后仰,嘴巴微微张开——

梁心铭一扬手,美酒飞流直下。

苏熙澈咽了,依然笑看着她。

梁心铭又倒了两杯酒给他。

一连敬了三杯,苏熙澈才闭上了嘴。

梁心铭知机,含笑后退。

靖康帝看见,忙招手叫她。

这个大BOSS关系到她的前程和命运,更要奉承,梁心铭忙走过去,靖康帝命她在身边坐了,陪伴圣驾。

两人对饮了一杯,同看这剑舞。

皇上就在身边,梁心铭没有再盯着王亨,而是盯着苏熙澈弹琴,听得十分专注。听琴,也是观察这个人。

她观察苏熙澈,靖康帝观察她。

他从侧面打量她,眼中有欣赏、有迷惑。

少年俊彦他见过许多,似梁心铭这样性格坚韧、刚柔并济的少年还真不多见。她表面温润、清雅,性子却并不温和,极有魄力和担当。当日贡生们聚集在梁家门口讨伐她,她软硬兼施,一面点醒大家别被人利用,一面以“造反闹事”的罪名威胁众人,手段很令他欣赏。

这会子她盯着苏熙澈干嘛呢?

在场所有人都被王亨吸引了,唯独她,先是给苏熙澈敬酒,后又盯着苏熙澈听琴听得出神。

真被苏大人的琴音给迷住了?

靖康帝觉得不那么简单,便问梁心铭道:“爱卿以为宰相大人弹的如何?”

梁心铭头也不回道:“精妙!”

靖康帝见她如此专注,又问:“爱卿似乎对苏大人很欣赏,爱卿对苏大人的印象怎样?”

他想听听梁心铭如何回答。

苏熙澈是宰相,就算梁心铭对他印象不佳也不会直说出来,只会夸奖,但若夸奖的言不由衷,就浅薄了。

梁心铭这才收回目光,恭敬回道:“初见宰相大人,微臣对大人很是敬畏。”对方位高权重,当然敬畏。

靖康帝又问:“那后来呢?”

梁心铭抿嘴一笑道:“微臣觉得苏大人很有趣!”

靖康帝一怔,诧异道:“有趣?”

梁心铭点头道:“是。”不等他问又接着道:“再后来,微臣见了苏大人言行处事和处理政务的手段,眼下再聆听这妙音,微臣觉得,宰相大人深沉如渊。就像一本书,字字珠玑,寓意深远,越品越有味…”

苏宰相谈女人都不是随便谈的,都是有用意的。

靖康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心铭,心想:“朕觉得你也像一本书,寓意深远,越品越…有味。”

他认为梁心铭说的是实话,她对苏熙澈的评价不是一次形成的,是逐步深入的,足见她观察敏锐,且见识不凡,才能充分领会苏熙澈处事的深意。

他随口问:“爱卿觉得朕如何?”

仿佛不经意,其实却凝神静听。

梁心铭又抿嘴笑了。

靖康帝心一动,神情期待。

就听她道:“周文王渭水访姜子牙,刘备三顾茅庐,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史记,除此外,还有许多明君和贤臣的故事。然与女子抢人的,皇上是古往今来独一个。微臣倍感荣幸,定不辜负皇上青眼看顾!”

说完,深深伏下身子。

第157章 当一个男人心里藏着一个女人

靖康帝急忙托住她胳膊,道:“爱卿免礼!”心里非常舒畅,一点不觉得梁心铭在奉承他。因为这是事实啊,他当时是真很担心梁心铭,所以才和李惠娘抢人。

梁心铭应该感到荣幸!

靖康帝想起当日和李惠娘抢人的情形,还有些不可思议,当时怎么就下手抢了呢?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梁心铭微微垂眸,也笑了。

拍马屁,也是门艺术!

坐正后,她又向靖康帝求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恳请皇上恩准。”

靖康帝问:“什么事,你且说来。”

梁心铭道:“恩师和刘侍郎打赌破案,微臣想趁此机会跟在恩师后面见识学习一番,皇上可否恩准微臣在京城多留几日,等恩师破了案再上任?”

靖康帝道:“准!王卿应该用不了几日便能破案。”他的口气对王亨相当信任。

梁心铭再次谢恩。

靖康帝目光转深:他宠信王亨,可是王亨太年轻,想要破格重用恐怕许多朝臣不服。光有帝王的恩宠是不能长久的,他更希望王亨凭自己的能力过关斩将、杀到大靖朝堂的顶端。这次和刘棠打赌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很期待王亨的表现。

还有这个梁心铭…

靖康帝转向梁心铭,认真道:“梁爱卿,朕对你寄予厚望。此去潜县,万不可懈怠,朕等你回京!”

梁心铭俯首道:“微臣遵命!”

靖康帝看着她,微微颔首。

靖康帝对梁心铭的亲近,早被众人留意,孟远翔目光沉沉地看着梁心铭,猜她是如何奉承得皇帝龙颜大悦的。

梁心铭也一直暗中留意孟远翔,立即感受到他强烈的窥视,睫毛微颤,暗想:“不管你有什么手段,都休想让王亨屈服。他背后还有姑娘我呢!”

少时,王亨舞剑结束,和苏熙澈一起上前谢恩。

靖康帝高兴,命人赐御酒,二人领受了。

稍后,王亨和梁心铭各自归坐。

靖康帝对苏熙澈笑道:“没想到爱卿的琴艺如此超绝,朕的宰相果然厉害。”

苏熙澈谦虚道:“皇上夸赞,微臣不敢当。江山代有才人出,微臣老了,比不得他们年轻人。微臣见皇上对梁心铭尤其看重,这少年确实是个人才。”刚才靖康帝对梁心铭的举动他全看在眼中,这话是试探靖康帝的意思。

靖康帝侧身附耳,悄声道:“梁青云可是很敬佩爱卿呢。爱卿可知他如何评价你?”

苏熙澈问:“如何评价?”

靖康帝道:“他说,初见大人觉得很敬畏。”

苏熙澈道:“那是对宰相敬畏。”

宰相也可以是别人,他也不会一辈子做宰相。

靖康帝又道:“他又说,再看大人很有趣。”

苏熙澈一愣,随即干笑。

靖康帝又道:“最后他说,大人深沉如渊,就像一本书,字字珠玑,寓意深远,越品越不凡…”

苏熙澈眼中精光一闪,也…很受用。

靖康帝没有忽视他的反应,笑问:“大人觉得,梁青云评价的可还中肯?”

苏熙澈呵呵笑道:“有些意思。可惜这么一个少年俊彦却成亲了,微臣还有两个女儿没嫁呢。”

靖康帝:“…”

梁心铭坐在座上,忽觉前方皇上和宰相有些不对劲,一边说话一边不住打量她,不由狐疑。

她想装作不知道,为免局促,便和王亨说话,见王亨正擦汗,便赞道:“恩师这剑舞真绝妙无双!”

王亨已微醉,笑嘻嘻的斜睨她,道:“是吗?”

梁心铭正要说“是”,就听一阵歌声从桃林深处传来,悠扬飘渺,忽隐忽现,难以捕捉。偶得一句半句入耳,便觉清喉婉转,直往人心里钻,忙都凝神屏息细品。

现场霎时安静下来。

桃花纷纷,香气愈浓。

这时候,是杜绝任何喧哗吵闹的,大家或自斟自酌,或无声举杯邀请旁人,品味美酒,回味人生。

梁心铭一边听,一边微不可查地扫视在场众人,忽见孟无澜朝她丢了个眼色,起身向桃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