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王亨和赵寅去溟州调查海盗一事,一齐失踪,她又是惋惜又是庆幸——惋惜赵寅没了,庆幸王亨没了。

然过了一年多,二人又回来了!

赵寅回京,王亨却不见踪影,令孟远翔心中十分忐忑:到底王亨干什么去了?赵寅又不曾透露调查结果,连皇上也对此讳莫如深,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孟家便关注赵寅对孟清泉的态度,以此来判定吉凶祸福。所幸赵寅毫无异样,还受威海将军耿忠委托,帮孟清荷带了年礼回来给娘家。赵寅是趁着孟远翔在衙门的时候上门的。吴氏留他吃饭,他也不肯,避免了与孟远翔碰面。事后,孟远翔也不好找他询问,毕竟这是忌讳。

后来,王妃邀请吴氏和孟清泉过府作客,太妃寿辰又下了帖子给孟家,外面便爆出两家要定亲的传闻,孟远翔夫妇这才放心,且都意外欢喜。

孟清泉却郑重对父母说,她早对世子说明自己终身不嫁,为免王府提亲时拒绝尴尬,让母亲对王妃委婉透露这层意思。理由也是现成的:她心系王亨,身为王亨未婚妻这么多年,一旦退亲,还有什么脸面再嫁别人?

吴氏说,有机会成为人上人,并打王家脸面,为什么不嫁?责怪女儿“他对你这样无情,你还念着他?”

孟清泉解释道:“我并不念着他,也不想嫁赵寅。坚持了这么多年,若是遇见高门就嫁了,别人会怎么看我?连赵家也未必瞧得起我,说我高攀。倒不如不嫁,还能让别人高看我一眼,就想诋毁也无从诋毁了。”

孟远翔觉得女儿说的有理,不攀亲会让赵家更尊重他们,未必就疏远了。虽然很舍不得,但他夫妇一向疼爱孟清泉,她又是有主意的,强求不来,只能随她。

今天来之前,孟清泉千叮咛万嘱咐,要母亲找机会透露她终身不嫁的意思,平息外面的传言。

吴氏答应了,刚才也一直在找机会。

当孟清泉的贺礼被王妃拿出来展示,孟清泉就对母亲使眼色,暗示她现在就是说的好机会。

吴氏也觉得这机会好,迅速拟好了腹稿:先假意感叹女儿过去几年如何潜心做针黹女红,现在亦是心如止水,除了帮衬她管家理事,便做女红并抄经,绝了嫁人的念头,所以才能练得这一手好书法、一手好刺绣的功夫。不用提王家一个字,别人自然会想到是王亨毁了孟清泉的终身。

然而,这好机会却被苏莫琳给破坏了。

吴氏气愤之下,心思也起了变化。

她见女儿被两位王妃极口夸赞,已经是飘飘然难以自持;又见众人看她母女羡慕嫉妒的目光,更加享受;后来女儿被苏莫琳当众踩踏,愤恨之下起了好胜心,恨不得出现奇迹来个大逆转,狠狠打苏家母女的脸面。刚这样想,王妃就说出了孟清泉是世子的救命恩人。

吴氏简直喜出望外,心想王妃若真选定孟清泉做世子妃,那就顺水推舟应了呗,这一巴掌打得苏莫琳才狠呢,清泉也终身有靠了,孟家也能攀上朱雀王府。

有了这念头,她更舍不得说了。

孟清泉见母亲迟迟不说,不住对她打眼色。

众人都惊讶,唯独苏莫琳不惊讶,反而看着孟清泉意味深长地笑,令孟清泉心中不安极了。

正在这时,一个媳妇捧着一紫檀盒悄没声地走到朱雀王妃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将盒子奉上。

王妃神情疑惑,示意那媳妇打开盒子。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看向上首。

那媳妇打开盒子后,朱雀王妃垂眸看向盒中,顿时一怔,紧接着就抬眼看向孟清泉,很是不解的样子。

她疑惑,众人更加疑惑,不知盒内什么东西,引得她这副神情,连吴氏和孟清泉也不例外。

朱雀王妃从盒中拿出一只红色的玉雕——朱雀,问孟清泉道:“这是姑娘叫人送还的?”

孟清泉目光触及她手中玉雕,有一刹那的懵懂,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紧跟着浑身一震,恭敬回道:“不是。晚辈不认得这东西。”垂下眼眸,似乎掩饰什么。

陆君如站在王妃身边,忍不住问:“你真不认得?”

孟清泉回答:“真不认得。”依然未抬眼。

陆君如道:“你不是救了表哥吗?表哥不是把朱雀送给你了吗,怎么你不认得它?”

孟清泉抬眼,微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并未救过世子。”又对朱雀王妃解释道:“晚辈早就对世子解释过了。刚才也对王妃说了是误会。”

朱雀王妃点头道:“这事我听寅儿说过,所以我们一直也没告诉人。今天借着太妃的寿辰,才告诉大家。你不愿挟恩图报是好的,但也无需刻意隐瞒。”

她笑容有些淡:既然一再否认,为何又把朱雀送来呢?不就是提醒王府,别忘了这恩情吗!联系外面的传言,她没法不怀疑这是孟家在逼王府做出决定。

孟清泉道:“王妃真误会了!”说罢低头,似乎很尴尬。

王妃不想再说,以免戳破她用心让她没脸,正要把朱雀收起来,就听陆君如道:“姨妈等等。这事要弄清楚。”

王妃道:“弄清什么?”

陆君如郑重问孟清泉:“孟姑娘,你真的没救过世子?”

孟清泉道:“真的没有。”

陆君如这才对王妃道:“姨妈,我想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孟姑娘没必要隐瞒。既然她说没救过表哥,咱们就该弄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表哥?这朱雀又是谁还回来的?要是把救命恩人弄错了,那不是笑话吗!”

朱雀王妃神情凝重了,儿子会弄错吗?她看向孟清泉,也郑重追问:“姑娘请说实话,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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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朱雀还回来了

孟清泉强笑道:“真不是晚辈。晚辈早说过了。”虽还是一样坦然,但笑的却有些勉强,仿佛有难言之隐。

朱雀王妃不悦,她都这样问了,孟清泉还不肯承认,要么是真没救过赵寅,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可就像陆君如所说,真是大笑话了。这其中固然有赵寅的错,但孟清泉这一手将错就错用的太顺溜,这是把赵寅、把整个朱雀王府当傻子耍弄呢。

王妃眼神冷下来,果断转脸,对刚才送盒子来的媳妇道:“送这盒子的人呢?快快去找来!”

那媳妇急忙应声而去。

孟清泉身形有些僵硬。

所有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王妃说孟清泉是世子救命恩人,孟清泉却不承认,这唱的哪一出?大家不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孟清泉。可是想想,之前她好像是对王妃说过“误会了”,现在也没承认。

那为什么赵寅认定她是呢?

吴氏心里很不安,她刚才可是不谦虚地认下了。她想当然地以为,肯定是女儿救了赵世子,否则世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对女儿另眼相待,甚至不嫌弃她名声被诬。可是女儿为何要一再否认呢?再谦虚,也不必如此。现在王妃让人去查了,等查出来是孟清泉送的朱雀,不管她如何解释,王妃都会觉得她太矫情;若不是孟清泉…

吴氏不敢想下去了,眼角余光瞥见苏夫人笑吟吟地和王老太太说话,怀疑是在嘲笑她母女。顿时,她如坐针毡,感到整个花厅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异样,充满了鄙夷。她从刚才的扬眉吐气变成忐忑不安,巨大的落差令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连最基本的笑容也维持不住,笑像在哭。

见吴氏这样,苏夫人很不厚道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

王老太太觉得有趣,想:苏夫人也太单纯了些,也不知怎么跟苏相相处的,什么事管不了苏家也好好的。

孟清泉察觉母亲的窘迫,伸手按住她肩头,示意她不必慌乱,吴氏想女儿一向稳妥,才放心些。

正微妙的时候,一丫鬟迅速离开花厅。

东路偏殿内,赵寅正在陪客。

能让他亲自相陪的人不多,都是家世身份不凡的人,都让进了偏殿东暖阁内,单独摆了一桌。梁心铭作为特例,很荣幸地位列其中,坐在周昌身边。

并没有纵情狂欢,只有清淡的琴、箫,或一缕清歌,从隔壁传过来,像背景音乐,不会喧宾夺主地霸占客人的耳朵,一不留神间,漏一两句进心底,触动情怀。

当那浅浅的低吟响起时,梁心铭肯定在座无人像她一样关注,大家正听赵寅说曾经的战役呢。那是男声,浑厚、低沉,梁心铭仿佛看见一个落寞的文士,俊颜丰貌,下颌一缕美须,面上带着沧桑和感怀,信步走在花园小径中,口中喃喃吟诵,吟的是《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梁心铭看向赵寅,赵寅眼神与平常不太一样,有凌厉,有激昂,也有失去同袍的伤痛…张世子和林世子也听得很专注,偶尔插一句,或者举杯与人碰,仰头干了。

没有人留心那低吟。

低吟结束,文士忽然唱起来,浑厚的歌声飘来,苍凉、深情、饱满,“经沧海难为水…”

赵寅顿了顿,继续说。

“除却巫山不是云…”

赵寅停止,目光恍惚,像是听歌,又像是陷入回忆。

“取次花丛懒回顾…”

张伯远眼神有点散,嘴角溢出一抹微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干了,颇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半缘修道半缘君。”

梁心铭眼前浮现一对金童玉女,在学堂里斗嘴、在床上笑闹打滚、在河边山间奔跑,刻骨铭心。

歌声结束,那文士又重头唱。

梁心铭看见花园里,一阳光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原地打转,转得她头晕目眩,最后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腰,以维持身体平衡才能站稳。他捏着她的小鼻子摇晃,逗弄她。他为她画眉,为她插花,为她选衣…

林子程和誉王世子开始猜拳行令。

有人来向赵寅敬酒,他来者不拒,都喝了。

张伯远自斟自酌,没人敢去打扰他。

周昌对梁心铭道:“这是童大家。他的歌越发有味道了。”

一个男优伶,不靠脸仅靠歌声在这行闯出名头,并且不被人轻贱,是需要一些本领的。他的歌里有故事,经历不同的听众,会听出不同的故事。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童大家的歌,那些爱捧戏子的嫌他太无趣,然喜欢他歌的权贵却从不将他视为优伶,而是知音。

梁心铭正领会歌中三味,一抬眼,赵寅身边多了个丫鬟,正附耳低声回禀什么,赵寅目光一下子就落在梁心铭身上。

“是不是你?”他沉声问。

歌声止,说笑止,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世子说什么?”梁心铭诧异。

赵寅起身离席,走到她身边,一把扣住她手腕,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跟我来!”拖起她就走。

梁心铭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忙道:“世子放手,让下官自己走。出了什么事?世子请冷静。”

为将者最忌头脑不冷静。

可是赵寅却依然不松手。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暖阁。

张伯远盯着那丫鬟问:“出了什么事?”

他的眼神太具有压迫性,以至于丫鬟忘记了忌讳,结结巴巴交代道:“有人…送了世子的朱雀来。”

朱雀?张伯远眼中疑惑一闪而逝。

朱雀王府有一枚朱雀玉饰,代代相传;玄武王府也有一枚玉龟,代代相传;白虎王府有一枚玉虎,这几样东西通常都由各王府的世子佩戴,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丫鬟说的朱雀是那个吗?

张伯远对林世子道:“去看看。”

林世子、誉王世子同时点头,要跟去看个热闹。

周昌不用说要去,一面嚷“世子这是怎么了?青云兄也没得罪他呀?”一面跟着那二人出了暖阁。

梁心铭被赵寅急匆匆拽出来,连斗篷也没系,一出殿,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打了个寒颤。赵寅脚下不停地扯着她穿庭过院,他步伐又大,走的又急,她实在跟不上,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她也不生气,对即将看到的大戏十分期待。但她想,总要先了解故事的起因,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么稀里糊涂地可不行。因此她问道:“世子就不能停下来跟下官好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寅停步,转身面对她问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要不然昨天不会那样说。为什么不告诉本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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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不!

梁心铭认真道:“说什么?世子以为下官知道什么?”

赵寅重重道:“朱雀的事!你早知道救我的另有其人,为什么不告诉我?若是你告诉了,昨天晚上我就会去找她,今天也不至于这样。你这么想看本世子难堪?”

他一直以为梁心铭找到了证据,是关于孟清泉陷害林馨儿的,却万万没想到是关于自己的。他既紧张又激动,心中有个猜想呼之欲出,急需梁心铭帮他证实。

梁心铭也恍然:原来是朱雀引起的啊。不过这朱雀是个什么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她依然不甚了了。

她便竖起右手食指,数道:“第一,下官并不知道朱雀是什么——”再伸出中指——“第二,下官就算隐隐有些猜测,也不过是猜测,真相还要世子自己去揭开。”

赵寅道:“你若把猜测告诉我…”

梁心铭打断他道:“果真如世子所说,救世子的另有其人,恐怕那人就是想趁着这机会,狠狠落世子的脸面。谁让世子错认了人呢。世子以为,这是下官能阻止得了的吗?”

赵寅一呆,没来由地想起苏莫琳的鹅蛋脸,板着的。

“打就打吧,只要她能消气。”好半天,他才喃喃道。

“世子,别再耽搁了,先过去,等弄清情况再说。”梁心铭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迫切想看直播,见后面张伯远等人已赶上来了,忙催着推着赵寅走了,“待会世子千万要冷静,不要用眼看,要用心去感受,可别再出错了。”

赵寅被她弄得更紧张了,虽未说话,却如临大敌。

花厅上,情势依然没有进展,孟清泉不承认自己救过世子,送朱雀的丫鬟也找不到,王妃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赵寅和梁心铭匆匆赶来。

张伯远、林子程、周昌紧跟其后。

年轻的姑娘夫人们见忽然来了这些男子,避之不及,大多数闪入帷幔后,静听动静,只有孟清泉、苏莫琳等几个女孩子没动。孟清泉是当事人不便走;苏莫琳胆子一向大,看热闹还来不及呢,怎舍得走;余下两位王妃和王老太太等身份贵、年纪长的诰命无需回避;还有各位夫人也自持身份和年纪,又要维持端庄矜持,也没有回避。

陆君如也没动,看着梁心铭目露情义。

赵寅先上前拜见玄武王妃、王老太太等人。

梁心铭等人也都上前拜见各位诰命夫人。

拜见完毕,王妃看着他们思忖,不知儿子带他们来做什么。她哪里想到张世子等人是自己厚脸皮跟来的,待要请他们出去,又见赵寅拽着梁心铭,显然有事,若是请几位世子出去却单留下梁心铭,又恐世子们会觉得没脸。她只得命人设座,让大家都坐下了。反正这事已经闹开了,须得当众分说明白,免得再出差错。

梁心铭一进来,目光迅速一扫,将整个花厅的情形尽收眼底。她不便东张西望,坐下后就把目光对准了孟清泉,因为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不住地看孟清泉。

梁心铭猜测: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孟清泉自从六名男子进来后,就微微垂首,不曾正视他们,梁心铭得以仔细观察她。

上首,朱雀王妃命人将紫檀盒捧给赵寅,又将孟清泉的话告诉他。等她说完,陆君如在旁接道:“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孟姑娘为何坚持不承认呢?那只有一个可能:救表哥的另有其人,不是孟姑娘。”

花厅内坐的、站的,满满都是人,这时却落针可闻。

这事对孟家母女来说尤其难堪,尽管孟清泉一直未承认自己救过世子,也敌不住众人怀疑的目光。

王家人则感到快意:王老太太自不必说坐得稳如泰山。王家姐妹们都藏到了帐幔后,站在王梦雪身边的王晓雪禁不住露出笑脸,脚下动了动,小声对姐姐道:“张世子也来了。”声音很兴奋。王梦雪瞅了妹妹一眼,警告她别妄动。这时候无需落井下石,只要安静看戏就好。

左夫人和两位左姑娘心情很矛盾很复杂:既想看孟家母女倒霉,又不想看王家祖孙几个得意,两难。

苏夫人笑得十分优雅,一面以目光示意苏莫琳别给她惹事,不然回家告诉她父亲管教她,可惜苏莫琳的目光在赵寅和孟清泉身上来回打转,并没留意母亲。

赵寅双手紧紧捧着紫檀盒,沉默不语,只是用目光扫视众人,尤其是苏莫琳和孟清泉,见苏莫琳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对刚才的想法又不确定起来。

赵寅深吸一口气,捧着盒子走到孟清泉身边,看着她认真问:“这是姑娘叫人送来的吗?”

孟清泉抬眼,回道:“不是。”

赵寅又问:“我再问姑娘,当年是不是你救的我?”

孟清泉道:“不是!这话小女子早已对世子说过几次了。世子不该再问,让人误会我骗了你。”

赵寅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一面静静地凝视她,似要看进她内心。

孟清泉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坦然迎着他,道:“其实,世子大可不必执着此事。救你的人既然不愿透露身份,定有不可说的理由。世子只管凭本心行事即可。世子之前说,已经关注小女子十年了。我在世子眼里是什么样人,值不值得相交,不应该受这救命之恩的影响。世子若觉得清泉不堪,清泉这就和家母告辞,不敢高攀!”

梁心铭暗道“厉害”,孟清泉强调的是赵寅对她的印象和情感,而不是对救命恩人的情感,她巧妙地将这两者剥离、区别开来,梁心铭也不得不赞一声“高明”。

孟清泉这话包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从恩人的角度劝赵寅不必执着救命之恩,凭本心行事。听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觉得她就是那恩人,只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不愿挟恩图报。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是,她这番话字面上也挑不出毛病。

二是提醒赵寅,他既关注了她十年,必定相信她。难道现在发现她不是自己恩人后,就不信她了吗?若不信她,她却正是他的恩人呢,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梁心铭自问,换上她她也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孟清泉一直否认救过赵寅,是赵寅自己误会了,而那神秘恩人又一直不肯现身,谁也不知道孟清泉说的真假。

梁心铭看向赵寅,他会如何应对呢?

赵寅在孟清泉说完后,就陷入沉默。

他认真思索孟清泉的话,迷茫间,耳边响起童大家的歌声“曾经沧海难为水”,忽然明朗,摇头道:“不!”

这一声“不”好像大锤重重砸在孟清泉心上,让她遏制不住地浑身一抖,有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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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跟我没半点关系

就听赵寅道:“当年救我的人,于我而言不仅是救命恩人那样简单。那三天三夜于我而言,就是一生一世!若姑娘不是她,姑娘是什么样人,值不值得相交,便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本世子绝不会去关注一个和王家定亲、退亲、再被怀疑的女子。对别的姑娘也一样。只有她,不论做下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不会抛弃她、会一直陪着她。”

梁心铭非常意外。

她以为赵寅不能答,结果他不但答了,还答得这样明确,丝毫不含糊。也就是说,当年救他的人,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还是爱人。他爱上的是当年的救命恩人,而不是其后认识的孟清泉!

孟清泉也听懂了。

她怔怔地看着赵寅,泪盈于眶而不自知。这样深情的男子,不就是她心心念念渴望而不得的吗!她做梦都希望王亨能将对林馨儿的一片痴情移到她身上,然她对王亨痴心不改,王亨却抛弃了她。赵寅自称关注了她十年,结果只把她当成了替身,虽然她并未想要嫁给他,还是感到巨大的耻辱。

为什么上天对她如此不公平?

她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才没有更加失态,挺直了脊背木然道:“既如此,小女子告辞。”这时候,除了迅速离开,她再想不出任何保持尊严的方式。

然不等她迈步,就听有人道:“且慢!”

梁心铭循声望去,却是苏莫琳走了出来,顿时振奋:正主儿终于肯登场了。不枉她被赵寅那家伙死拖活拽来,又耐心等了这半天,终于等到了高潮剧情。她不是导演,可是这剧情转折完全符合她的要求,现在就看演出效果了。

苏夫人大惊,忙喝道:“琳儿,你回来!”唉,回去一定要告诉苏相,该管管他女儿了,太不像话了!

苏莫琳目光溜溜一转,从孟清泉身上转到赵寅身上,笑道:“孟姑娘不必是似而非地误导世子了。当年救世子的人是本姑娘。刚才让人送还朱雀的也是本姑娘。”

孟清泉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莫琳。

事情从来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吴氏更不用说了,真是面如死灰。

苏夫人急道:“琳儿,别胡说!”

她脑海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喜忧参半。女儿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什么时候救的赵世子?有这种事,她做母亲的怎么不知道?可她又觉得像真的。虽然她一直怀疑苏莫琳不是她生的,但对女儿还是很了解的,女儿大胆任性,心性却最是纯正不过,断不会拿这种事玩笑。

苏莫琳回头道:“母亲,我没胡说。”口气很不满,当娘的不信自己女儿,这叫什么事儿!

苏夫人也意识到了错误,忙道:“那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跟你父亲都不知道呢?”声音已经变为欢喜,若是真的,这转变简直不能更美妙了。

朱雀王妃也急道:“对呀,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救了寅儿,为何一直不肯说呢?唉,寅儿这糊涂孩子,上次还…唉…”她没法不叹气,好好的亲事没结成,却成了冤家。不过眼前这转变让她升起渺茫希望,不是冤家不聚头,没准今天就峰回路转了呢!

左夫人和左姑娘则脸色难看起来。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暗自祈祷这是苏莫琳胡闹,一面又觉得不大可能,苏莫琳什么样人她们都清楚。

赵寅看着苏莫琳,觉得她的眼眸有些湿,好像春雨洗过的天空,格外明净。少年将军心急跳起来,很心慌意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这和当初见到孟清泉感觉完全不一样。当初他从北疆回来,见到孟清泉只有心痛和愤怒。心痛她被王亨无情对待,愤怒王亨如此对待她。

他有许多话想要问苏莫琳,却张不开口,便直直地盯着她,模样很傻。她不与他对视,转向一旁吩咐丫鬟珍珠,“叫珊瑚进来。”珍珠道“是”,便走了出去。

很快,珍珠带着珊瑚来了,王妃身边人证实珊瑚就是给她朱雀盒子的人。

苏莫琳这才转向赵寅,问:“我想先问世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若那恩人犯了法,你也要护她到底?”

她的语气很冲,眼神也不好。

这问题不好回,若赵寅回“不是”,那之前护着孟清泉算怎么回事?若赵寅回“是”,苏姑娘说不定会给他一巴掌。赵寅绝对相信她敢,去年她不就和他吵了一场么。

赵寅不答反问道:“若苏相犯了法,姑娘会如何做?”

苏莫琳一愣,随即点点头道:“我懂了。”

就算父母犯了法,哪怕被砍头,做子女的也不会抛弃他们,会等在刑场为他们收尸、下葬,然后供奉香火。当然,有些子女为了救亲人,不惜以身试法、残害无辜;有些人则不会。赵寅并没说他会怎么做,但苏莫琳懂了。

苏莫琳的气消了,面对赵寅炯炯目光感到不自在起来,不悦道:“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你这是污蔑我父亲!”

赵寅忙道:“对不住,是我失言了。”

苏莫琳“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问的,问吧。”

赵寅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喃喃道:“不可能!”

苏莫琳顿时火了,呛声问:“怎么不可能?你说我假扮你恩人?赵寅我告诉你,我才不稀罕当你恩人呢。可是不幸的很,本姑娘千真万确就是你的恩人!”

赵寅道:“姑娘多大?!”

他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年纪不符。

苏莫琳傲然道:“本姑娘芳龄十七!”

赵寅道:“十七,十年前七岁?”

苏莫琳白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吗,你不识数?”

赵寅道:“可是…”忽然失声道:“你就是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