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的钦差队伍刚出荆州,因他押解着大量珍宝金银,赵寅既不放心人,也不放心财,令方磐与张伯远先会合,自己亲自率军护送王亨进京,生恐有一点的闪失。

有人护送,王亨便不操心了。

这一路上,他将心思都放在朝云身上,亲自指点朝云读书学习,又让扣儿陪读,璎珞也在旁伺候。

每天傍晚队伍驻扎后,他便教朝云读书,不仅教书字文章,还教机关算术。晚上布置课业,次日她们坐马车时完成。一来不至荒废了对朝云的培养,二来避免朝云沉浸在思念爹爹的悲伤中,三来王亨自己也有事可做。

他在朝云身上看到馨儿的影子,常常望着朝云出神,想起小时候和馨儿在贺城别苑河边的馨香亭读书的情景,欢笑声似乎还在耳边,连朝云叫他都不知回应。

他对朝云道:“好好学,不然你爹爹回来,发现你一点进益没有,该说你不用功了。”

朝云乖巧道:“师爷爷教导的是。”

她模糊觉得师爷爷在哄她,进京后未必就能见到爹爹,但她不愿追究真相,宁愿当真。

一大一小都活在谎言中。

扣儿出身将军府,自然不缺少名师教导,但要说找像王亨这样的集才名和功名于一身的老师,却是不可能,因此她十分珍惜,每日用心和朝云一起学习。

璎珞更不用说了。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小镇扎营,一万多禁军将镇子团团围住,王亨等人都住在镇子内的客栈里。他略梳洗了一回,朝云和扣儿就带着璎珞来了。还没坐下呢,一安便来回:京城有人送信来,说要亲手交给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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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心铭苦恼地问:本官这孩子可怎么生呢?求解——啊不,求票!

第652章 惠娘怀孕,王亨焕发神采

王亨命让人进来。

来人正是蒋狂风,他是先找绿风,由绿风回了惠娘,然后得了赵寅允许,才被带来见王亨的。

王亨看信后,脸色大变。

得知梁心铭大难不死,且真怀孕了,他犹如吃了仙丹一般,飘飘然升入云端,可是左相不让他高兴,硬把他从云端扯了下来。他比当日得知梁心铭失踪还要愤怒。那件事毕竟和反贼扯不清,而眼下左相却是明目张胆地对他妻儿下手,他如何能忍,“老匹夫,既然你不仁,别管本官不义!”

从前他虽然不喜欢左端阳,却从未想过扳倒或弄死他。大家同朝为官,因政见和利益关系,互相倾轧是再所难免的,非到万不得已,不会闹到不死不休地步。

现在他要左家覆灭!

左端阳害死了诚王,等同害死储君,诛灭他九族都不为过,别说左家人的性命了。

王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去京城,守在梁心铭身边。可就算他丢下大队人马,轻骑简从上路,至少也需要七八天工夫才能赶到京城,如此急忙急火的,于正事无益。梁心铭已经向皇上表明身份,有皇上暗中护持,加上她的智谋,应该不会有事。他还不如在这里用飞鸽传书遥控指挥,与她内外呼应,还更加稳妥些。还有她交代的事,他也要办妥了,这涉及到他们的孩子降生。

前一刻他还杀气腾腾,一想到他们的孩子,心肠立即变得柔软,眉梢眼角都溢出笑意…

一安等人见他神情变幻不定,十分惊悚,都战战兢兢,等了好一会他也没恢复正常,都看向朝云。

朝云领会了他们的眼神:这是让她问呢。她也想知道王亨怎么了,于是小声叫唤“师爷爷?!”

王亨回神,看向朝云,见小女孩黑黝黝的眸子担忧地看着自己,仿佛怕他有个不好,她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他心一热,冲口就想说“你爹爹还活着”,忽意识到什么,紧急刹住,把脸一放,道:“京里有人作死了!”

朝云懵懂,不知这话何意。

王亨一面将信折起来塞进胸口,一面匆匆对她道:“今天不学了。你们歇息玩儿去。”又叮嘱绿风和璎珞:“你们就在这陪姑娘。——你跟本官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蒋狂风说的。

然后,他便如旋风般离去。

一安眨眨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爷身形轻捷,官服下摆如云般飘起,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

王亨先回到他自己屋子,细细问了蒋狂风一番话,半个时辰后,又旋风般冲去镇外找赵寅。两人不知如何商议的,赵寅当即传令众军:明日起,加快行军速度。

次日清晨,吃早饭时,惠娘夹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才咬了一口,忽然皱起眉头,使劲抿住嘴,一副用力压制的难受表情,樱桃忙问:“奶奶怎么了?”

惠娘头一歪,侧身干呕起来。

朝云慌了,忙丢下小勺子,跑过来问:“娘,娘,你怎么了?哪里疼?”爹不见了,娘再要生病——哎哟,小女孩不敢往下想,觉得人生忒灰暗了!

惠娘又接连呕了几口,挣得头脸涨红,一面摆手一面喘息道:“娘…没事…呕…”

朝云急了,对樱桃道:“樱桃,快去叫东方爷爷。娘吃坏了肚子——别是有人下毒吧?”

她人虽小,最近却经历了连番变故,亲眼看见各种争斗和阴谋,因此怀疑惠娘被人下了毒。——这是有人要对她们母女斩草除根呐,就像对扣儿姐姐一样。

绿风腿快,一阵风地跑出去。

樱桃和思思倒水的倒水,拍背的拍背,围着惠娘打转;璎珞则安慰朝云,叫她不要担心,有东方神医在,奶奶一定会没事的,看情形也不像是中毒。

扣儿也小声劝道:“姑娘要镇定,不然奶奶见了更难受。越是这时候,姑娘越要担起事来。”

朝云道:“嗯,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不慌。

她爹爹那么厉害,她怎么能遇事就慌张呢?太不给爹爹争脸了,也太没出息了。

很快,老阎王来了。

他给惠娘号脉后,一脸欣慰道:“云儿莫慌,你娘这是害喜,她给你怀小弟弟了。”

朝云眨眨眼,惊喜道:“真的?”

东方倾墨笑道:“老夫还能骗你!”他如今说假话面不改色,骗人的功夫炉火纯青,臻于化境。

众女都大喜,转而换上笑脸,欢喜更是冲进厨房,要重新给惠娘做不油腻、开胃的饮食来。

惠娘怀孕的消息传开后,同行的人都感慨惋惜——这可是遗腹子,可怜,还在娘肚子里爹就没了。

方磊心里堵的慌,想要做点什么,比如送些补品和吃食给惠娘母女,可是有王亨在,将一切安排妥妥当当的,什么好东西弄不来?根本没他用武之地。他觉得王亨自惠娘怀孕后,精神振奋许多,对她关照得无微不至。

方磊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

不但方磊,众人也都发现王侍郎不再颓废了,梁夫人怀孕让他焕发了神采。大家倒没往龌龊的事情上想,主要是王亨的家世经历摆在那儿,从来都是女子倒贴他,他都不屑一顾的,又怎会对梁夫人起歪心思呢?因为梁夫人怀孕,梁心铭很可能留下传世的血脉,他才高兴。

王晓雪见大哥这样,心情也很轻松,之前她可是颓废的很。他们在桐柏山停留时,她听苏莫琳说张伯远带兵驻守在那里,当时心里不是没有希冀的。可是王亨命人将张伯远派来保护她的几个婢女都送还给他,并命人严加看守她,以防她和张伯远私会,她的希冀便落空了。

正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却听见熟悉的箫声,在清冷的秋夜,箫声并不凄凉,很温柔,一如他对她的笑…

箫声很清晰,毫无阻滞,似乎他在某个高处吹奏。她不由猜想:他是爬上树梢呢,还是登上山顶?不论在哪里,以他的身份和年纪,这举动都很出格。

王晓雪感到自己巩固了大半年的心防一下子坍塌了,不堪一击,可是想到大哥,又黯然失色。

现在王亨精神焕发,不知为何,王晓雪觉得冥冥中自己也有了希望似得,心情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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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章挺欢乐的?作者自己读了一遍,偷笑(*^__^*)

第653章 王谏VS左端阳

从这天开始,每到吃饭时,惠娘就会表演干呕;吃一饱后,转身用手指往喉咙里抠,将吃下去的再吐出来,然后再吃,折腾的小姑娘们担心死了。

朝云跟小大人一样,晨昏定省,白天和惠娘同乘一辆马车,嘘寒问暖、吩咐丫鬟们做这做那,俨然当家理事一般,苏莫琳和王晓雪都插不上手。

朝云也不是乱操心的,她很细心的,认真观察和记录惠娘的饮食和睡眠情况:吃什么容易吐,什么不容易吐;在什么时间段容易吐;穿衣冷暖、行路快慢的影响等等,然后告诉欢喜和东方倾墨,谨慎调理。

面对女儿的体贴和懂事,惠娘有些傻眼——她的呕吐都是她随心所欲控制的,重在吐给人看。为免女儿担心,她不敢随便乱吐了,挑了些自己爱吃的,吃了便不吐,哄得朝云高兴不已,愈加勤勉地照顾她。

再说王亨,分别给父亲王谏和二叔王诚各写了密信,通过飞鸽传书放了出去。给王谏的密信当然是要他对付左端阳,并倾起王家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对左端阳攻击梁心铭的阴谋进行反击。给王诚的信则是要他对付左秋生,王诚在奉州任布政使,左秋生正是他下辖的知府。左秋生那个性子和能力,想揪他尾巴太容易了,他不过仗着左相的庇护才能走到今天,换一个没靠山的早被人参倒了。

“老匹夫,你想害本官妻儿,本官先弄死你儿子!”他彻夜不眠,穷尽智谋对付左端阳。

偶尔停下思谋,他心思便会立即转到梁心铭身上,想象她穿着官服、挺着大肚子…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又是笑又是得意,宠溺地低语:“胆子太大了!”再在脑海中将孕妇画面转换成女子装束,顿时就痴住了。

“馨儿!”他喃喃地叫她。

仿佛,将她拥在了怀里。

抱得紧紧的,满满一怀。

京城,王谏已经和左相暗中交上手了。

左相才命人挑起话题,在文人圈中抨击梁心铭女扮男装、金蝉脱壳、欺君罔上、不可与玄武女将军相提并论等等,他便动用王家全部势力展开反击。

王谏认定是左相在背后操纵,根据是王亨弹劾了左相,左相当然不能忍,隔了这些天才出手,是在谋划准备。根本没想到黄家庄子出了事,更是做梦也没想到诚王那桩公案上,因为诚王和当今皇上都是左相的学生,不论谁登基,左相都是帝师,有什么理由谋害诚王呢?

他在心中对左端阳冷笑道:“以为你做了宰相,便能煽动天下士子了?不过是暴发新户而已。今天本官就让你瞧瞧,什么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

一时间,王家的世交亲友、弟子门生等,凡是在士林中有些影响力的文人墨客都纷纷出面,斥责那些中伤梁心铭的人。王谏并非要他们为梁心铭女扮男装的罪名开脱,他不会这么莽撞,操控天下士子这样的把柄,他是不会留给人的,那些人也未必肯听他的操控。他只是利用他们,将辩驳的风向导向对梁心铭有利的一面。

他只抓住两点:

其一,梁心铭屡次剿杀反贼,这起谣言定是反贼攻讦她,因而攻击梁心铭的人,都有可能受反贼指使。——此话一出,还有谁敢开口?捂住嘴还来不及呢。

其二,若梁心铭真是女子,如何定罪暂且不论——自有皇上处置——但凡是真男儿,谁有脸攻击她?

被一个女子给夺了榜首,这个女子还是带病下场,男人们已经技不如人了,还要输掉气量和心胸吗?更何况梁心铭入仕后,功绩累累。承认梁心铭有才能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攻讦一个对朝廷有功的女子,太没有雅量和气度!

英武帝重用玄武女将军,并没有降低他半分威望,反而增添了他的威望;和玄武女将军同朝的男人们,也没有因此减少半分光彩,英武年间的文臣和武将是大靖历史上最多也是最厉害的,后来再难现当年辉煌。

文人们当然不愿做反贼,哪怕他就是反贼,嘴上也是不肯认的;文人们也不愿承认自己没气度和心胸,谁都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气度宽广,所以,如何攻击梁心铭,又不让自己沾上这两点,便成了左端阳一派的文人士子绞尽脑汁要解决的问题。

王谏丝毫不担心辩论结果。

王家的实力岂是左家能比的?

就凭他王谏、儿子王亨在士林中的名望,左端阳就望尘莫及,更不要说王家祖上杰出人才,都数不过来。

国子监也是一片吵嚷嚷。

王亨的庶弟王充最崇拜大哥,平日里总喜欢学他,摆出一副风流不羁的言谈举止。王亨自小性子便是如此,再者他肚子里也有墨水,狂傲不羁乃是他的率性本真,王充学他,却像欠调教的纨绔子弟,看得人想抽他!

王亨对这个弟弟很好,纨绔的花销都大,王充手头紧了,先是跟王亨要银子花;要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便开始找借口从王亨那骗银子。

怎么骗呢?

他对王亨说自己看上了一小户人家女儿,想娶又做不得主,就想帮衬对方的兄弟争取功名、成家立业,走寒门崛起的道路,然后他才有望娶人家妹妹,并拉着自己在国子监的同窗充未来大舅子,说得是情真意切、情深不悔、情比金坚。王亨因自己情路坎坷,很愿意助有情人,尤其是豪门公子爱上贫家女的段子,更能打动他。他见弟弟如此深情,当然要帮了,因此白填给王充许多的银子。

王充见骗得如此顺利,大喜,觉得投了王亨的喜好,更用心地编后续故事,编的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女主有名有姓有才有貌,家宅住址什么的都很齐全。

王亨暗想,等哪天让慕晨过去探探,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让弟弟沦陷如此?别被骗了才好。因他太忙,后又去了徽州,这事就耽搁下了,也让王充逃过一劫。

王充敬重大哥,爱屋及乌,大哥喜欢的人甭管是男是女,他也都喜欢。因此,他但凡听见有人诋毁梁心铭,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对方,疑惑问:“反贼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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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女人的终身(加更求月票)

那胆小的听了他的话,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反驳,说自己不是反贼,只是…王充不等他“只是”完,便指着他鼻子叫:“反贼!”气得那人不敢再提。

遇到有几分本事的,“反贼”二字震慑不了对方,王充便嘲笑道:“嫉妒梁心铭,诬陷他是女人就能抬高你自己了?你就比他强了?呸!不管人家是男是女,你都比不了人家!不过是心胸狭隘的小人而已。”

王亦道:“对,这根本不是男女的问题。”

王充哈哈笑道:“梁心铭要是女人,你就是假男人,比女人还不如的假男人。虚伪、无能!”

他们都在家受了王谏叮嘱的,反击有条不紊,直击要害,并拉上要好的同窗一起嘲笑对方。

撇开国子监不提,再说市井。

被罢官在家的王诘与人约了去茶楼喝茶下棋,对方说了一堆王谏和王亨的坏话,言语间希望他趁此机会反击长房,伺机崛起,王诘当场翻脸,拂袖而去。

这两年来,王诘心里对王谏父子不是没有怨的,只是一想到死去的卫姨娘,还有王夫人所受的冤屈、王亨的侏儒症,他这怨便发不出来,只能独自吞了。

今天被人挑唆,他忽然就想通了:王谏父子只是惩罚了蒋氏,他罢官也是被蒋氏连累,自始至终,他和王谏的兄弟情都还在,王谏对他下不了狠手,他也不能容忍别人对付王谏,一如当年王谏在外维护他一样。

想通后,他心里轻松许多。

回府后,他叫来两个儿子,严厉嘱咐道:“我王家的矛盾,在王家祠堂解决;在外面,谁也不许诋毁王家。听见没有?倾巢之下无完卵,你二叔和大哥若是倒了,你们再也别想有如今这日子。为父是撑不起王家的。”

兄弟两个忙束手应“是”,王亦又将今日在国子监的情形说了,表示他没有丢王家的脸。

王诘神情缓和了些,道:“这便好。”

王亮迟疑地问:“梁心铭…”

王诘瞅了他一眼,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连他也不知梁心铭到底是不是林馨儿,且看王谏和王亨吧,他们总不会拿整个家族当赌注,这点王诘相信王谏。

左端阳错估了王谏的心思。

王谏为了王晓雪进宫找皇帝去了。

他向靖康帝委婉地说明:王晓雪被张世子妃设计,要给张世子做侧妃,他不愿侄女搅进玄武王府内宅争斗中,所以将侄女送走了。有了这件旧事,王晓雪是没资格入宫侍奉皇上的。末了又道:“左相大人不知其中原委,若知道,以左相的智谋,是不会将微臣侄女的名字添在选妃名单上的。”因为其中牵扯到张伯远。

王谏这话是反着说的。

反话引起了皇帝留心。

靖康帝脸沉了下来,他想起左相的行事手段,联系外面针对梁心铭的谣言,不能不对左相起疑。

他问:“外面攻讦梁心铭的传言,王爱卿怎么看?”

王谏迟疑道:“微臣之前怀疑左相,以为是他记恨安泰弹劾他,然微臣仔细推敲后觉得,左相即便有私心,对皇上却忠心耿耿,一向以皇上和社稷为重,断不会行此卑劣手段,让反贼看笑话。微臣便怀疑是反贼所为。”

靖康帝听的不断颔首。

他也是这么想的。

王谏见皇帝这神情,心想果然如此,皇上信任左端阳,不是几次弹劾就能扭转的,幸亏他没有莽撞地将外面流言说成是左端阳所为,惹皇上不悦。不过,等皇上发现左相辜负了他的信任,那怒火也会翻倍。

王谏便提醒靖康帝道:“微臣有一事不明:若梁心铭丧身太极洞,反贼为何要攻讦一个死去的人呢?”

靖康帝忙问:“爱卿的意思是?”

王谏道:“除非梁心铭还活着,被反贼捉去了,他们用这种方式断梁心铭的后路!”断梁心铭后路的不是反贼,而是左相。王谏认为,左相知道梁心铭被反贼掳去了,才会行此毒辣手段,让她有家难归。

靖康帝不料他竟猜中了真相,慌忙做出惊喜神色,道:“果真如此?爱卿放心,既知这是反贼计谋,朕又怎会上当,定然会想办法接梁爱卿还朝。”

王谏忙道:“皇上英明!”

靖康帝却觉得自己一点不英明,因为他想不通:梁心铭并不在反贼手上,所以这传言不可能是反贼放出来的。那会是谁呢?天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王谏便知目的达到了。

他装作无事样,躬身告退,飘然出宫,留下满腹狐疑的靖康帝在那里猜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左相府,左灵珑住的院子人来人往,房内堆满了珠宝匣子、胭脂水粉等妆盒,以及京城最时兴的衣裳,映的花团锦簇、珠光宝气,左老夫人都亲自来了。

左老夫人将孙女叫入暖阁内,细细叮嘱:进宫后,只需尊重皇后娘娘意思就好,皇后自然会照拂她。

左灵珑都含羞应了。

对于进宫,她是期待的。

每个少女在未出阁前,都会偷偷地憧憬未来夫君的情况,左灵珑也不例外。她偷偷地留心过诸如王亨、方磊、周昌等世家公子,也曾妄想能嫁入朱雀王府,就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宫。因为她觉得,左家即便要送女进宫,也轮不到她,该是姐姐或者堂妹,她的性子不够稳重。

结果,因为左灵玉与靖国公那边定了亲,而祖父也不知怎么回事,没选稳重聪慧的堂妹,而是挑了她。

左灵珑这样开心,并非贪慕宫中富贵,只是倾慕皇上而已。皇上不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甚至不到三十岁,年轻有为。她小时候见过皇上的,祖父生辰时他来府上拜寿,知道他是个俊朗的少年。如今做了皇上,天底下的男儿,王亨也好,赵寅也好,谁能比得上他?

她并不天真,以为进宫后就能得到皇上专宠,从此和皇上恩爱无限。姐姐左灵玉很为她进宫后的生活担忧,但她一点不害怕。对女人的终身,她有自己的见解:即便嫁与一般官宦人家做正妻,难道就能夫妻相爱相守一辈子?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正妻到头来也只是守着儿女过日子,夫君有新人陪着,和宫中女人没两样。所以,她宁愿嫁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哪怕只得和他相守一年,或者几个月的恩爱,然后生个一男半女,将来就守着儿女过日子了。

瞧,她想的多通透。

家人都当她天真冲动不懂事,其实她最想的开,像姐姐左灵玉和堂妹心思都太多了,活得才累呢。

左灵珑知道祖父为何选她进宫:祖父需要宫中有个人,关键时候能递个消息,而不是要她去争宠。——左家并不需要她去宫中争宠。她天真冲动,反而最不让人设防,若是姐姐左灵玉进宫,恐怕皇上和皇后都会提防。她只要安分守己,外有左家做靠山,内有皇后照拂,在宫中的日子便不会太差。只要祖父不倒,她便能安稳地做她的皇妃。

左相虽对陈皇后颇有微词,但却很相信她的人品,只要左灵珑不糊涂惹事,皇后定会看在左相扶她登上后位的情分上,照顾左灵珑的。

左灵玉默默地看着满面娇羞的妹妹,还有这满屋的花团锦簇,不知为何,感到繁华落幕前的寂寥。

翰林大学士李扬府上。

李婉如也在准备。

好姐妹就要进宫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孟欣特地过府来恭贺并送别李婉如。

李婉如看见孟欣,眼睛顿时红了。

孟欣忙握住她手,两人进了李婉如的卧房,丫鬟上了茶后,李婉如令她们退下了,才和孟欣说悄悄话。

李婉如暗慕王亨的心思,连父母都不知道,只有孟欣知道,所以她一见孟欣便想起王亨,不由伤心。

孟欣低声劝道:“李姐姐,你就要进宫了,把那心思收起来吧。再要像刚才这样,会惹祸的!”

李婉如强笑道:“妹妹放心,姐姐不是糊涂人。”

孟欣不信,盯着她眼睛问:“真的放下了?”

李婉如点头,轻声道:“真放下了。现在我倒期盼梁心铭就是女人,就是林馨儿,盼着他能得偿心愿,不再受那相思煎熬之苦,那我也为他高兴。”

孟欣打叠了一肚子的话要劝她,听到这不由怔住了,嗓子眼热辣辣的,眼睛也红了,“李姐姐…”

德政路,梁心铭新家。

又是深更半夜,梁心铭开始审讯。

她和赵子仪隐在屏风后对话:

“左端阳招了?”

“招了。说是他派人去黄家庄子杀人灭口的,秋月也是,还有小四公公…”

“那我们还在这耗什么?”

“大人,这人不审了?”

“无需再审。”

“皇上——”

皇上的身影印在屏风上。

“左端阳,好,很好!把这狗东西先给朕砍了,再处置那老匹夫,居然敢蒙蔽朕这么多年…”

被屋内强光照射了两天两夜,精廋汉子本就神志恍惚、精力憔悴,被梁心铭这一诈,终于崩溃,“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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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章哟,看完洗白白睡去吧美女们O(∩_∩)O~~梁大人却道:等等,有月票么美女们?本官破案啦!

第655章 惊马内幕

精廋汉子叫潭方,是左相的心腹。

小四公公、秋月都是左相派谭方去灭口的,梁心铭也推测出来了,现在只需要一份证词。

然后,谭方招供了最重要的消息:诚王惊马,是左相派人在马蹄铁上做了手脚,那人事后被左相灭口了。

梁心铭再问:

左相为何要杀秋月?

为何要杀小四公公?

如何在诚王马蹄铁上做的手脚?

谭方胡乱摇头,“不知道。”

赵子仪斥道:“还不说?”

谭方抬头,毛发蓬乱、面容憔悴、双目赤红,痛苦道:“小人真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左相大人怎会跟属下说呢?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梁心铭蹙眉问:“那为什么在诚王马蹄铁上做手脚这事他又告诉你了?分明是把你心腹?”

谭方道:“不是相爷告诉的,是小人自己撞见的…那晚,相爷叫花羽去书房…喝酒…没叫小人,小人嫉妒…偷偷跟了去…看见…听见他们说话,才知…知道马蹄铁的事…是花羽…做做做的…花羽喝了酒…七窍流血…死了…”

谭方精神处于崩裂边缘,难受极了,又不能昏迷过去,说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完全是凭着本能回答梁心铭。

梁心铭觉得,谭方应该没说谎。也对,左相那么精明的人,怎会将内情告诉他呢?谭方虽然是左相的心腹,也只是帮他执行某些计划的下属,无需告诉理由。

梁心铭又问了许多问题,谭方的回答愈加凌乱、破碎,且颠三倒四,梁心铭努力拼凑出真相:

秋月是黄二姑娘的婢女,杀秋月灭口应该跟黄二姑娘之死有关,且这事牵连到诚王之死。

小四公公是在诚王出事那天,奉先帝之命去宣诚王的,可诚王出宫打猎去了,他也许在诚王身边人口中听到什么话,当时不敢说,或者是没留意,多年以后才想要对王亨告发,却被左相抢先一步灭口。

不管是不是这样,梁心铭都准备顺着这两条线追下去,而且要出手迅捷。此时已到下半夜,她却下令:命龙隐卫持她的手令——盖了龙纹令的拘押文书——分头去玄武王府和黄家,传张世子妃和黄家人。

龙隐卫立即出去了。

这里,梁心铭重新回房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