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炎君半天没有说话,在闪电中,一张脸,充满忧伤和隐忍。

司马忆敏犹豫一下,继续轻声的说:“再者说,申莫言也有意做这乌蒙国的皇上,无名纵然在你的帮助下,可以顺利登上帝位,只怕也无法安稳做皇上,只一个相国,一个申莫言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只怕到时候,大权仍然在相国手中。而乌蒙国的百姓们又怎么可能舍弃一个可怕的相国去接受一个凭借驸马身份的外姓人成为他们的皇上,尤其这个外姓人似乎还是大兴王朝的人,他们毕竟不知道无名的真实身份。柳大哥,你要如何面对这种情形?”

柳炎君静静的驾着马车,眉头微蹙,过了一会,笑了笑说:“好了,小丫头,别想这么多了,这些事,本就龌龊,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该想的,还是算了吧,这些事,柳大哥来想就好。不会有事的,我会尽可能帮着无名坐稳江山,毕竟我也是计划了好多年,我积蓄的力量足够让他对付相国,若是实在不行,我会出面杀死相国,虽然我宁愿让他一直活在恐惧中,好了,我们走吧,再慢了,就会淋雨了。”

马车在越来越急的风声中快速向前,雷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闪电瞬间的耀亮天空,使周围亮若白昼,又瞬间让天地归于黑暗,在惊雷声中,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甚至是石子,打在马车上,然后,雨滴开始落下,在他们赶到将军府门前的时候,大雨终于倾盆落下,立时,天地间,一片雨意,然后,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雨水。

纵然有马车直接进到院内,甚至到了走廊处才停下,他们二人迅速的从马车上跃入走廊,但就这短短瞬间,仍然是湿了衣服和头发,那雨大的有些离谱,雨意中掺杂着让人不太舒服的紧张感。

“你们终于回来了!”是申莫言焦虑而愤怒的声音,大声说,“我都要担心死了,这雨下得太突然,而且这么大,院子里有几棵树都断了枝,我还怕你们会一直呆在相国府呢!”

闪电一亮,把司马忆敏吓了一跳,地上全是红色,像是血。

“地上怎么了?”她有些不安的问。

“不用怕,不是血,是刷墙和大门的颜色,还不是我那个要命的老狐狸爹,让人重新粉刷我的将军府,弄得一片红艳艳,这刚刚一下雨,得,全部冲地上了,可见这雨下得有多么大吧,才刚刚一会的功夫,就一地的红色。”申莫言笑嘻嘻的说,“闪电一亮,我也吓了一跳,以为冤魂出来了呢!”

司马忆敏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随着柳炎君和申莫言顺着走廊去到大厅,司马玥正坐在那儿喝茶,神色似乎安静了些,看到司马忆敏出现,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却并没有站起来迎接。

申莫言低低的声音说:“你们离开不久,边关就有人过来送信,说是听说大兴王朝皇上选了大太子继承皇位,听说,皇上身体不适,已经由大太子出面暂时代理朝政。”

“锐王爷呢?”柳炎君立刻问,“看样子,冷侍卫人虽然还不一定回到大兴王朝的京城,但是,司马伟应该知道自己父亲中毒的事,一定是冷梓伟无意中泄露了消息,相国通过献身者彼此之间的特殊联系方式先把消息传递过去,让大太子软禁了身体不适的皇上,然后代理了朝政。可是,如果锐王爷在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呀?”

“没有人说起锐王爷,只说了这些。”申莫言轻声说,看了看司马忆敏,“说不定,大太子也同样软禁了锐王爷。”

“不可能,他还没那个本事,相国也做不到。”柳炎君觉得司马忆敏似乎是微微有些颤抖,立刻说,“也许锐王爷有我们不知道的计划和安排,这也许只是他的权宜之计!”

“怪只怪,这个司马玥出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他此时在京城的话,也许此时登上帝位的就是他,而不是那个窝囊废司马伟,这可真是遂了我爹的念头。”申莫言叹了口气,说。

第5卷 人生何处是归途 第231章

不停的闪电,让大厅的烛光越来越飘摇,越来越暗,一个接一个的惊雷,让大家不得不尽量去倾听才可以听到对方的言语。

看着室外的雨,申莫言皱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的说:“今天真是邪门,这夏天已经过了大半,竟然还会下这样的大雨,这一会的功夫地上就积了这么多的雨水,要是下上个两三日,乌蒙国必定遭灾。对了,柳炎君,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好一些?”

“为什么?”柳炎君有些意外,大声问,幸亏他离申莫言不远,后来申莫言又加大了声音,他才听得到他最后几句话。

“我爹那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申莫言苦笑一下,说,“知道这儿原本是个什么地方?当然,你以前说过,我娘就在这儿的书房位置丢的性命,可是,这儿其实原本是以前一个存放物品的仓库,最早的时候归我爹管理。离这儿大约有五里路的路程,是个大坝,拦着一条大河,当时这儿存放的就是用于大坝维护的物品。这雨这样下个不停,如果几日不停,大坝那边万一出事,最先出事的一定是我这儿,而我爹和老大的地方是此地最高的地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柳炎君点点头,微微一笑,说:“到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想要杀你的可不止相国一个,所以,他没必要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把自己要传于自己儿子的基业毁于一场大雨中。”

又一个闪电亮起,照得房间光亮如昼,司马忆敏正听着柳炎君和申莫言打趣,无意中一眼瞥见一直坐着喝茶的司马玥,他脸色苍白,带着恼恨和冷酷,那种原本应该出现在申莫言脸上的表情,此时完全不加掩饰的出现在司马玥脸上。

她正考虑要不要过去和司马玥说几句话,他此时一定后悔极了,正在懊恼自己的任性和一时冲动,弄成现在这个模样。

突然,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口中大声说:“你们快些离开!马上,什么也不要带,立刻躲往高处!——”

大厅里的众人吓了一跳,看着那步伐踉跄的来人,是无名,一身的衣服早已经湿透,看来狼狈极了,而且,胳膊上还有血,好像是被什么刮伤的。

“无名?你来这儿做什么?!”申莫言大声质问,“快去准备你的婚礼吧,但愿这雨能赶在你和阿茹洞房前结束!——”

“少废话!”无名凶巴巴的吼道,“快带司马姑娘离开!我父亲,也就是如今的皇上,你们知道的,他派人在大坝那儿的地下洞穴中放了火药,现在正有人赶过去点燃那儿,他要趁乱处死你们整个申家,以及你们的党羽。我是好不容易避过他们跑出来的,你们快走,那些人可能已经赶去了!——”

柳炎君和申莫言彼此看一眼,没想到一句玩笑也会变成真的,原来那个昏君也想亲手杀死包括申莫言在内的所有申家人!

“马上离开,向着高处躲一时,全部拿好自己的武器,我父亲已经派了一些高手守在一些必经的路口,因为你这儿离大坝最近,所以他并没有派人围在周围,你们现在还有时间!”无名大声说,眉头紧锁,冲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再次大声吼道,“快点,时间不等人,如果大坝真的被炸掉,你们必死无疑!”

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声突然响起,甚至盖过了惊雷的声音,绵延好长时间,同时房子也有些微微的颤动,这儿离大坝足足五里路,如果这儿可以感觉到震动,不用脑子就可以想像得出,大坝那儿的情形有多么糟糕,大家相互看一眼,立刻站起身。

“申莫言,你在前面带路,这儿你最熟悉!”无名大声说,“我如果熟悉些路形,也许在大雨中就可以早些赶到!”

申莫言也不说话,立刻冲在最前面,头也不回的说:“快,我们去马厩取马,有马我们可以快些,我们先躲去申家祖坟之处,那儿是我们乌蒙国最高之处!——好了,司马玥,不要发呆了,快走!”

经过司马玥的时候,申莫言一把抓住司马玥,不管他的挣扎,带着他冲进了雨中,直奔马厩而去。柳炎君带着司马忆敏也立刻离开,无名跟在最后面。

一行人取了马,冒着雨冲到门口,刚到门口,申莫言突然想起什么,对众人说:“跟着前面那匹白马,它知道如何前往申家祖坟所在之地,我有事离开回去一下,马上就追上你们!——”

“申莫言,你要干什么?!”跟在最后的无名呛着雨大声问。

“不用管他,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司马玥让风雨打得睁不开眼,在马上也坐不稳,“只怕是放不下这府内的一切!”

“他一定是去找宝儿了!”司马忆敏突然大声说,她和柳炎君的马并排,她用手挡住风雨,虽然一点作用也没有,看着离开的申莫言,“还有心怜姑娘,她还在这儿——”

正在众人犹豫间,府内的奴才们也被那声巨响惊醒,原本巨雷响个不停,他们就睡不着,这时全部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看见府内几位贵客骑着马准备冒雨离开,立刻觉得不好,也匆忙向外面冲。

刚冲出去不足五十米,风雨中迎面是利箭齐发,虽然风雨太大,箭射得不是太稳,有些还被风雨半路打掉,仍然是许多的利箭射中冲出来的奴才,立刻,那许多的人在他们一众人并不清晰的视线中消失,唯一能够让他们知道前面有人倒下的就是被地上越来越深的雨水冲过来的尸体和瞬间染红的雨水。

“外面一定有很多的人!”无名大声的说,“没想到他们在这儿也安排了人!我在最前面,你们跟在我后面,我谅他们没有胆量射我!”

“不行!”柳炎君立刻一把拉住他,大声的说,“现在雨水太大,他们根本分不清来人是谁,他们只是按你父亲的吩咐对着府内冲出的人射击,才不管你是谁!你说话他们也听不到!”

无名一愣,看向柳炎君,大声问:“那我们怎么办?等死吗?就算不被他们的箭射死,也会被很快赶来的山洪冲走——”

第5卷 人生何处是归途 第232章

正说着,院子里有棵大树突然咔嚓一声被闪电劈成两截。

“还有,”无名大声的无奈的说,“就算上面两样我们可以幸运躲过,这闪电也会随时要了我们的命,我们现在全部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雨中,闪电随时可能会击中我们!”

柳炎君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地面有些隐约的波动,眉头一皱,回头向里面看了一眼,仍然不见申莫言的身影,前面的白马有些焦躁不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见众人仍然不动,竟然自己向着外面冲去,然后,传来一声长嘶,再接着,是被雨水冲过来的马的尸体。

“现在怎么办?”无名大声问。“知道路的白马已经死了,我们要如何走?!——”

“让马自己走,他们一定会凭着本性向着它们认为安全的地方走。”柳炎君眉头一皱,大声说,“我进去看看,申莫言还没有出来,小敏,你和无名先离开,你的流云剑法可以阻拦射来的箭!”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没等无名反对,司马忆敏大声说。

“这会害了无名,他如果不是想着向我们通知消息,不会也被困在这儿!”柳炎君面上一沉,知道如果不说得严厉些,司马忆敏绝对不会放他一个在这儿回去寻找申莫言而自己先离开,“你我是这群人中武艺最好的,如果你不在无名身旁,他一定会死在那些利箭之下!你良心能得到安宁吗?我只是进去看看申莫言,我会带他一起离开,我们在高处碰面,只要天亮了,情形就会好一些!听话!”

司马忆敏坐在有些焦躁的马上,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伤,柳炎君并不熟悉这儿的地形,他要在将军府寻找此时不见的申莫言,一定很辛苦,而且,以申莫言的脾气,他去宝儿的小别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此时应该回来才对,可是——

“还有司马玥,他是大兴王朝的希望,你皇爷爷和你父亲一直期望着他可以登上皇位,如果他出事在这场风雨中,大兴王朝只能自认倒霉,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处罚害了他的凶手!”柳炎君大声说,“不要在这个时候耍脾气,也不要任性,我说过我不会有事,听话!”

司马忆敏咬了咬嘴唇,大声说:“你答应过我,不会走在我前面,若我活着,你却不出现,我会生生世世恨你!”

说完,对无名和司马玥大声说:“跟上我,不要离开我的剑气所在的范围,不要回头,不要动手,只紧跟着我!——”

柳炎君看着司马忆敏的马夹在司马玥和无名的两匹马中间,一柄利剑出鞘,扬起一片剑气,他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这有些为难司马忆敏,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刻意动手杀过人,也没有真的经历过残酷的江湖之争,她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没有他在她身旁,她心中一定有些不安,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但是,以她的剑术来说,那些利箭根本伤害不到她。有她的剑气在,才可以保证无名和司马玥无事。

看见他们三人消失在视线中,然后,等了一会,一阵乱箭射过,并无尸体和鲜血过来,知道他们应该可以闯得过去,立刻拔转马头冲回里面,大声叫着申莫言的名字,期望申莫言早一些回复他的呼喊。并没有注意到,他转头的瞬间就已经有些尸体冲了过来,不过,全是些乌蒙国的士兵,身上中了他们自己射出的箭。

外面的人比想像的要多,司马忆敏狠下心来,她并不急于冲向前,而是将全部真力用在剑气之上,将射过来的箭再重新挡回去,她并不是真的要杀死那些人,他们其实也是无辜的,不是吗?

他们只是听从他们的主人的吩咐,如果不听,也是死,司马忆敏想,那个大家口中的昏君是如何在狡猾的相国眼皮底下积蓄这些力量的?他们的力道不错,箭也射得既狠又稳,但武艺一般。

“父亲是用狩猎场来训练他们的,父亲说不需要他们有多好的武艺,只需要他们会射箭,心够狠就可以!”无名在风雨中大声说,“我们离开吧,他们是不会住手的!”

司马忆敏也不吭声,只是使出全部的真力逼退那些箭,让那些射箭的人中了自己的箭,倒在雨水中。她不看,只是努力施展剑气。

司马玥突然明白,司马忆敏这是在帮还没有出来的柳炎君和申莫言一行人,只要她在这儿多磨蹭一些时间,这儿射箭的人就会多死一些,那么,柳炎君和申莫言再出来的时候,压力就会小一些,因为,这些人死了,洪水马上就要来了,乌蒙国的皇上是不会想到再派人来的,因为,在那位皇上心中,就算是这些箭射不死他们众人,洪水也足可以带走他们!

他和无名都明白,他们此时不可以随便出招,他们一出招,反而会影响到司马忆敏,等于是帮倒忙。

纵然是司马忆敏再怎么磨蹭,这儿的人也越来越少,马也越跑越远,她为了同时避免无名和司马玥出事,不得不离将军府越来越远!

再向前,风雨越来越大,司马忆敏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弱,知道是真力用得太厉害,一时体力跟不上,此时已经没有射箭之人,她撤回剑气,有些气息不匀,看着无名和司马玥说:“好了!”

“糟糕!——”无名一回头,看着后面,大声说,“洪水已经过来了,我们得弃马了!司马姑娘,玥皇子,上树,拣最高最粗的树!”

说话间,一个大浪扑了过来,司马忆敏一愣,这么快,洪水就来了?!柳大哥和申莫言他们在哪是!?

司马玥一拽有些走神的司马忆敏,被扑面过来的雨水打了一下,雨水中有些杂物,速度极快,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司马忆敏立刻回过神来,和无名同时伸手抓住司马玥,然后,司马忆敏一用力把无名和司马玥同时用真力送上大树。

一个大浪打来,来不及纵身上树的司马忆敏被猛的一推,脚下一滑,被一根树枝猛力的一撞,身体后仰,跌进水中,迅速的向后滑去,第一个感觉,这儿应该是个下坡,或者是悬崖。

“小敏!——”

是柳大哥的声音,司马忆敏听着耳中最后一个声音,微微一笑,他活着,真好,这是最好的事!

柳炎君呆呆的看着面前,雨水瞬间吞没了一切,除了雨水,再无其他!

第6卷 弱水三千我只饮一杯 第233章

雨水的冲击力量比司马忆敏能够想像的要大许多,她想要伸手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哪怕是一棵小草也好,却根本无力,她所有的真力几乎全部消耗在刚才的剑气上。

她发现,在柳大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同时,她积聚了最后的残存力量想要从雨水中探出头来,却发现,自己被冲走的方向是下坡,或者是一处悬崖,这儿的来水并不是纯粹的洪水,而是从上到下的雨水,汇集成渠,以强大的向后力量让她完全淹没在雨水中。

在仓皇的奔跑中,胯下的马完全是凭着本性带着他们向着可能达到的最高处狂奔,然后,在睁不开眼的雨水中,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形成湍急的力量。

她的手脚完全被湍急的水流束缚,根本动弹不得,眼睛睁不开,身体快速的向后流动,那声带着慌张的“小敏!——”成了她耳边最后有关声音的记忆。 突然,身体猛然停止,一个强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抓住了她,一个温暖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敏儿。”

仿佛做梦,仿佛不真实,司马忆敏强睁开眼睛,看着,一根突出的树根,盘根错节,牢牢的盘踞在崖壁上,这儿的崖壁不高,底下是湍急的河流,浪跃起老高,似乎随时可以把她从上面拽下来。

视线之下,有人正站在下面一块狭小的岩石上,安稳自信的看着她,以及牢牢抱着她的少年,风雨中,一张脸英俊洒脱。

“哥哥,爹——”司马忆敏闭上眼睛,流出泪来,混杂在脸上不停流下的雨水中。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然后上天仁慈,让她临死前在幻觉中看到自己的哥哥和父亲?

娘在哪?她还好吗?自己不孝,娘会伤心难过坏的!

她突然大哭起来,哭声迅速的淹没在风雨声中,并且沉寂于她眼前的一片黑暗中。 无名从树上跃下,死命的拉住柳炎君,他的马上横卧着浑身是血的申莫言,尤其是双腿,似乎受了极重的撞击之伤,再后面一匹马上,是容颜憔悴的心怜和茫然无助的宝儿。

水流湍急,这儿是一处小山坡,并不高,但有一处临着河流的小悬崖,河流原本并不湍急,因着下雨却水涨浪急。他不用想,这样情形下,除非有奇迹,否则,司马姑娘必死无疑!

司马玥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坐在树杆上,身体僵硬。

所有人眼前只一个影像,天地间,除了水,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湍急的水流几乎是瞬间吞没了司马忆敏的身体。

她,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除非有奇迹!

但没有人真的能够相信,会有这样的奇迹——

柳炎君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这一刻被狠狠的扯离了身体,血淋淋的痛着,空着,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助,他想说话,想动,声音却发不出来,身体也动弹不得,甚至湍急的雨水也无法让他动弹半分,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名看着马背上仍然陷在昏迷中的申莫言,死命的一只胳膊抱着身旁的树,一只胳膊死命的抱着刚刚昏迷过去的柳炎君。

心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她没想到申莫言会返回去救她,带着宝儿,带着她一起离开将军府。

甚至,为了找她,在进入地牢的时候被刘顺那个奴才用棍子砸了一下,被一根歪倒的粗大支柱狠狠砸在腰上和腿上,如果不是柳公子赶来的及时,他们四人一定全部丧命在地牢中!

她恨得把那个奴才用链子穿了肩膀束在那根支柱上,若是能够得了性命,若这奴才命大不死,她必定回去好好收拾这个卑鄙的奴才!

“心怜,看好宝儿!”无名的声音在她耳边猛然响起。

心怜觉得胯下的马一扬前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和宝儿已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被水流呛了个满口,差点没喘过气来,但仍是记得牢牢抓住根本不会武艺的宝儿。

一抬头,掺着血色的雨水落在身上,司马玥脸上苍白,捂着胸口从树上摔了下来,她立刻抬脚将司马玥的身体死命的抵在树杆上,只觉得胸口发闷,几乎要憋闷过去。

司马忆敏觉得头好疼,疼得她几乎受不了,耳朵边始终是雨声风声雷声,始终觉得自己是在水中,动弹不得,仿佛恶梦中,明知道是梦,却无法摆脱,陷于恶梦中真实的恐惧中。

慕容枫安静坐于床前,静静看着躺在床上陷于昏迷中已经足足一个月的女儿,这丫头,一直陷于恶梦中,无法醒来,她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除了女儿自己捱过,神仙难救心魔。

“娘,您歇息去吧,我来守着妹妹。”司马忆白轻声说,“爹说她如今以药物维持,不会有事,需要些时间才可以从昏迷中醒来。”

慕容枫轻轻点点头,司马锐承诺过,女儿不会有事。

她也知道,毕竟来自与此不同的时空,她知道这是一种类似植物人的状况,虽然瞒着天下人,不能从外界获得药物,可司马锐却凭着在乌蒙国的私人关系,配成了合适的药剂。

所以,女儿只是昏迷,总有一天会醒来。

但是,在外界所有人,所有与女儿有关的人的脑海中,女儿是个已经死去的人,包括,司马明朗。

慕容枫出了房门,看着站在院中静静看着花草的司马锐,轻轻走到他身后,伸右手轻轻挽住丈夫的胳膊,将身体轻轻靠在丈夫的身上,温和的说:“小敏儿,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会醒来。”

司马锐安静但认真的点点头,虽然妻子的话不是询问,是一种肯定的语气,他也同样用肯定的行动赞同。

小敏儿一定会醒来!她一定不会有事!

夏末的清晨,有了几分清凉的味道,风也变得安静起来,有些淡淡的初秋的寂寥味道,叶片的颜色开始厚重,稍微有些干涩,在阳光下,有着归隐的味道。

睁开眼,看见帘在清晨的风中微微摆动,有明净的阳光静静照射进来,落了一眼的安静灿烂。

想说话,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轻轻微微的。

第6卷 弱水三千我只饮一杯 第234章

“乖,把粥喝了。”是娘亲温和沉静的声音,听在耳中,是一份踏实,仿佛走了太久的路,听到这声音,立刻泪落。

慕容枫面带浅浅微笑,三个月,这个丫头,昏迷了三个月,终于醒来,在一个有了浅浅秋意的清晨,静静的睁开眼睛,孩子般落着泪看着她,一脸的委屈和伤心。

殷青抹了一下眼泪,一直以来,夫人一直安静的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小姐,一点一点的由微启的唇间送下,这一声“乖,把粥喝了。”听得她总是忍不住落泪,一心的伤心。

如今,小姐醒来了,夫人依然是这样温柔平静的一句,“乖,把粥喝了。”却听得她一心的狂喜万分。

看着女儿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的模样,慕容枫平静的一笑,淡淡的说:“知道你醒来,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特意让你爹点了你的穴位,不过极浅极轻,只要你能够自己起坐,就可以解开穴位,所以,要问任何问题,等到解了穴位再开口。”

司马忆敏无奈的看着娘亲,娘亲永远这样,不按常规出牌,又合情合理,偏偏违拗不得又恼恨不得。

叹了口气,她是怎么了?先自己想起来,再开口询问吧。

在第N场秋雨飘时,司马忆敏终于可以自己起来,梳洗,吃饭,在院中散步,然后,自己解开了父亲所点的穴位。

已经慢慢想起所有,她有无数的问题要问。

母亲在庭院小亭内绣一副父亲所做的画,才刚刚落针,神情淡然安静,石桌上一杯清茶,冒着微微热汽,袅袅淡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