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想象一下南祈说这话的语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挖苦。

夷师奎凑过头,小声道,“怀瑾的灭国之道,实在令人热血澎湃。”

“家老不是儒家人?如何会赞同我这般狂妄、不仁之言?”宋初一好奇的看着他,心觉得,这老叟有些意思。

“欸,如何能说不仁?列国纷争,战祸连连,一日不统一,天下苍生便要继续遭受灾难,我心渴盼雄主横扫中原,定国安邦。怀瑾行的天下大道。如此胸襟抱负,颇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令人钦慕之。”夷师奎压低的语气竟显激动。

宋初一眼眶一热,忽而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一步,一甩宽袖,在雪地里朝夷师奎行了个大礼,“家老知我心者!幸哉!”

她前世便是主张灭国之道,她自问行事也不算鲁莽,然而却屡屡受挫,只能窝在阳城那个小地方聊以寄身,将此志向深埋于心底,直至身死,这宏愿也就随着她化作一柸黄土。

在今世,她一改前世的藏藏掖掖,说出此事,原想着就算孤军奋战,她也要将这天下轰轰烈烈的捯饬一把,也算不枉她重生一场,却未曾想,有人竟言中她心底所想,岂能不动容!

“哈哈,得识怀瑾这般少年英才,幸哉!”夷师奎还了一礼。

两人经此一谈,竟是有些像是忘年交一般。

夷师奎提醒道,“老夫虽然学的儒家,可对旁的学派也都有些涉猎,并不只是忠于儒家学说,所以才能接受灭国之道,倘若真正儒家人士得知,必要声讨你。”

“怀瑾受教。”宋初一也只打算说这么一次。那天听她言论的都是年轻士子,哪一个没有雄心壮志?这个言论一旦传扬出去,势必受到攻击,他们舍不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志向,还需要时间慢慢考虑,所以一时不会传的沸沸扬扬。

夷师奎也听闻了那件事情,他沉吟片刻,问道,“怀瑾想开派立说?”

宋初一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她顿了一下道,“家老不觉得怀瑾小儿无知狂妄吗?”

“如此步步为营,哪里来的狂妄之言?”夷师奎再次打量宋初一道,“奇!”

这是宋初一的第一步铺垫,算是极小范围的试水,就算不成,她也有办法将自己洗清。其实,宋初一对此并未报很大希望,最主要,她是个女子,就算有许多人私下赞同灭国之道,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开派者是个女子?

两人说着话,已然到了学舍中。

因人丁并不是十分繁茂,砻谷府的族学占地不大,也只有十六七个学生,此时正在习字。开门进去,宋初一略略看了一眼,年龄从五六岁的稚童,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可谓参差不齐,也难为夷师奎能够一把抓。

“不妄呢?”夷师奎目光落在最后面空空的几上。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拱手,恭敬的道,“回老师,不妄方才去小书房了。”

“去唤他来。”夷师奎道。

那少年应了一声,好奇的看了宋初一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片刻,与一名华服少年一并走了进来。

宋初一转眼看了那少年一眼,目朗如星,剑眉飞扬,鼻梁高挺,虽只有十五岁,个头却已经比旁边十六七岁的少年要高许多,形容懒散,行礼也十分怠慢,总体看上去,便知这少年的桀骜不驯。

“这就是不妄。”夷师奎转头对宋初一道。

这显然是要交托了,宋初一心道,您老人家不用显得这么迫不及待吧!

“不妄少主。”夷师奎微微笑道,“这位是老夫为你新找的老师。怀瑾先生。”

砻谷不妄满脸错愕,满屋子的人也都震惊了。原本他们以为宋初一八成是砻谷氏哪个远到不着边的亲戚,巴着关系进的砻谷氏族学,纵使正是想象力飞驰的年岁,也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位老师!

砻谷不妄脸色的错愕,转瞬间便成了羞愤,指着夷师奎便骂道,“你这老匹夫!无能也就罢了,如何这般羞辱于我!”

夷师奎显然习惯了他这种性子,对于他的话充耳未闻,全不觉得是在骂自己。

“羞辱你的不是家老,而是砻谷将军。倘若没有他的同意,谁敢随便为你安排老师?”宋初一缓缓道。

见少年皱眉,宋初一笑眯眯的道,“所以你这句,可是骂错人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如实帮你转达给将军。”

“只会告状的无耻小人而已。”砻谷不妄知道砻谷庆今日不在,所以便未曾立刻走开。

宋初一抄手笑道,“如果你觉得由他人转述不好,也可以自己去骂,在下是无所谓的。”

“你!”砻谷不妄正双眼冒火。宋初一这两句话说的很让人窝火,但是扑上去揍她一顿吧,又显得不至于,他嗤笑道,“自己毛都没长齐还打算做别人老师!”

宋初一也不理他,转向夷师奎道,“家老,怀瑾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怀瑾此话怎讲?”夷师奎觉得宋初一定然是有妙计,便配合着问道。

宋初一慢悠悠的道,“这个少年,我看不上眼。怀瑾头一次收学生,定要收个好的,以免误了我名声,以后再也没人敢拜我为师了。”

夷师奎顿时觉得头大,果然他这厢还未接话,便见那少年冲过来,抓住宋初一的衣领。

宋初一自然不肯如此乖乖的任由抓着,抬手猛的砸向他手肘的麻筋。

砻谷不妄手臂陡然一麻,使不上力气。

宋初一趁机道,“你现在这副摸样,不尊师长,莽撞如牛,遇事先用武力而不知动脑子!我凭什么看的上你!”

说罢甩袖而走。

宋初一从容的出了学舍,然后拔腿便跑。没跑多远,便听见学舍里面摔摔砸砸,以及众人或惊呼或劝慰的声音。

等砻谷不妄冲出来打算揍宋初一一顿,却发现人早已经没影了。

第五十五章 教你如何玩

“哼哼,折腾不了你!”宋初一本心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砻谷不妄身上,但如今吃着砻谷氏的粮食,就得老老实实的给人家办事。

纵然也知道现在就算她高傲一些,砻谷庆也不会赶人,她既然打算实打实的努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砻谷不妄这样的少年,宋初一见得多了,面对打击,他必然会大力的反击。

所以宋初一回了书房,与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抽了一册竹简,好整以暇的等着砻谷不妄前来。

果然,她才坐了几息,书房的门边被人一脚踹开。

众人回头一看是砻谷不妄,便将头转向一边,不是怕了他,是实在见着就头疼。

宋初一恍若未见一般,仿佛手里的竹简是什么绝妙秘本,看的津津有味。

砻谷不妄猛的将她手里的竹简夺了下来,扔到一旁,一把抓起她的衣襟。

宋初一这才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懒懒的道,“怎么,想动手打我?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打倒在下能令公子很骄傲,尽管打好了!但是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休想用拳头令在下屈服。”

砻谷不妄咬牙,松手丢下她,喘着粗气道,“大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给你三日,倘若我觉得你无能,你就给我立刻滚出砻谷府!”

“半个月。”宋初一不容置疑的道。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衽,在位子上坐下,“在下能耐有限,公子若觉得半月太长,不如就去令觅高人?若是气不过,揍在下一顿也成。”

“你服我?”砻谷不妄几欲喷火的双目,露出几分不屑。

“倘若你真揍我一顿…在下一贯没什么骨气,为了求生,下回再见必然俯首帖耳。”宋初一将地上的竹简捡起来,仔细卷上,看着他淡淡一笑,“但莽夫就是莽夫,草包就是草包,在下有眼睛,有心,自己会分辨,你就是杀了在下,也不会改变这个看法。”

听了宋初一这番话,砻谷不妄的火气竟然消了不少,爽快道,“善!不是孬种,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从今天开始!”

实事上,有骨气的士人绝不止宋初一,比她性子烈的更不知凡几,但砻谷不妄喜欢她前半句,既承认自己的软弱,又承认坚持自己的观点。有所为有所不为,比一般那种呆板的硬性子有趣些。

“在下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学的是道家。但最懂的并非道家。”宋初一向他正式的介绍自己。

砻谷不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之前一番摔摔打打的发泄,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了,但还对宋初一依旧排斥,听闻这介绍,不禁哼声道,“学道家却不懂道家?那你懂什么!”

宋初一微挑眉梢,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砻谷不妄倒是个守信之人,说过给半个月的时间,便配合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宋初一靠近他,轻声吐出一个字,“玩。”

刚才砻谷不妄想了许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禁楞了一下,耳边又响起宋初一轻轻的声音,“以天下为棋盘,列国为棋子,这样的玩法,公子有兴趣吗?”

乍闻此言,少年的心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没有人知道,他最欣赏的人是庞涓,也立志向庞涓那样,成为一个有勇有谋的上将军,能冲锋陷阵,能幕府为谋。

纵然最后庞涓失败了,世人也只道他心胸狭隘、嫉贤妒能而已,且砻谷不妄并非是把庞涓当做目标,而是作为他要翻越的一座大山。

宋初一看着砻谷不妄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激起了少年人内心的热血,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宋初一有没有这个本事暂且不提,这些话,也不过是她打算收服这个少年,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块大饼一定要给他画好。有志向的人是值得尊重的,这个世界不排斥任何人有高远的志向。

砻谷不妄收回心神,看着宋初一。

宋初一从小学的是老庄一派的道,所以骨子里便是不拘礼法、洒脱不羁,因此即便从不失礼,也与其他把礼法刻进血脉的士人很是不同,她的目光透露出那份自在,令人为之向往。

“道家说道法自然,先生觉得这世上是否该有礼法?”砻谷不妄想着,便就问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知不觉变得恭敬了许多。

“世人不知礼,世道怕是要乱了!”宋初一也不介意把这个当做给他上的第一堂课,“礼法是引导人们融洽相处的东西,我道家认为道法自然,礼法应时而生,使庶民不似远古时粗莽,使得人知羞耻,人们需要礼法,所以它才能延续。”

砻谷不妄厌恶繁文缛节,也曾经读过道家,但是每每看到道家说什么顺应自然,清静无为,就觉得不切实际,若世上人都不去争,战争倒是没有了,但那样的世界有什么意思?没想到,“道法自然”竟然可以这样理解。

砻谷不妄正身坐起,恭恭敬敬的施礼,“学生受教,那世有礼法拘束,如何能如先生这般自在?”

宋初一楞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莽撞少年的确不是俗物,他能轻易看到人最本质的东西。

“世有礼法,然我心自在。礼法本就是引导规范人行为之物,只要知礼、懂礼、遵礼即可,倘若反教它拘住了自己心的,是蠢物。”宋初一笑道。

宋初一的说法、举止恰恰合了砻谷不妄的心思,仿佛他一直没有拜师,就是在等着宋初一的到来,当下欣喜不已。

南祈看着宋初一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言辞,心中佩服夷师奎的识人之能,以及大胆用人。看砻谷不妄的态度,什么半月之限怕是也不作数了,其实砻谷庆之前给砻谷不妄找的老师也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论学识,有些比宋初一要强的多了,但拜师这件事情是要看缘分的,有没有学识是一回事,相合不相合才最重要。

夷师奎学识倒是一般,但识人用人之能极佳,无奈他用人不拘一格,常常看上去很冒险,没有丝毫说服力,就譬如这次用宋初一,谁敢动用一个少年为另外一个少年之师?看起来这样荒唐的事情,但他就这么干了。

也正因他这样的做事风格,使得他处处碰壁,到最后竟然沦落到成为砻谷府的家仆,纵然负责启蒙砻谷氏子弟,但不比一般的老师地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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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老师懂兵家?

纵然宋初一看起来很稳重老成,但是看着两个同龄少年师徒,众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宋初一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便对砻谷不妄道:“你先回学舍吧,我稍后便至。”

砻谷不妄冲宋初一拱手,便起身离开。

姬眠立刻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怀瑾,你方才凑着他耳朵说了些什么?怎么那个混竖子立刻变了态度?”

这屋里的人,都未曾做过砻谷不妄的老师,但是他们在府里的时日也不短了,砻谷庆也曾让他们推荐饱学之士,但也都没教几天便都请辞了。

但眼看着砻谷不妄对宋初一的态度陡然一变,也都很好奇她究竟对砻谷不妄说了什么。

“我说,”宋初一笑盈盈的看着姬眠,“我最会玩,以后就教他怎么玩。”

这话,几乎没有人信,砻谷不妄虽然桀骜不驯,但他也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每每嫌弃老师没有真才实学,又怎么会贪玩?

“我真是这么说的!”宋初一满脸诚恳的道。

“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了。”姬眠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今日得了一坛好酒,怀瑾晚间来我院里小酌对弈如何?”

“哈。”宋初一忽然敛住笑,面无表情的道,“少来,我酒后从不吐真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倘若不是你酒品太差,我倒也是很喜欢美酒。”

姬眠被人戳穿,也不恼羞,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我目的之一,其次我也实在很想同怀瑾畅饮。”

宋初一逼近他,咫尺盯着他的眼睛。

姬眠只见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里清楚的映着他的脸,近看来,那张面容的皮肤虽然不算十分白皙,但质地细腻如温玉,这样近的距离,竟让他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嗯。还算真诚。”宋初一颔首,转而道,“不过我晚间有事,多谢悟寐兄相邀,改日怀瑾得了美酒,也定不会相忘。”

宋初一起身,又返回学舍去。

开始宋初一也没有打算真的收砻谷不妄为徒,毕竟外表的年龄看起来,显得实在有些荒唐。与他半月之约,不过是不想平白的多事,她恐怕过几日就要出使秦国,到时候什么约都得暂搁。

“那小子竟然这么不坚定。”宋初一边走边自语。

回到学舍,夷师奎正立在廊下,看见宋初一回来,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宋初一无奈叹道,“家老为我揽事也!”

“不妄是一匹烈马,但凡烈马,无不神骏,怀瑾这是得了便宜还向老夫卖乖啊!”夷师奎道。

宋初一哈哈一笑,拱手道,“家老说的是,改日请家老吃酒。”

“那老夫就静候了?”夷师奎说着伸手示意她,砻谷不妄在书房等候。宋初一这个性子,怕也只能做砻谷不妄的老师,夷师奎可不敢把其他学生给她折腾。

书房内,砻谷不妄似乎才回过味来,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要对一个和自己同样大的人如此恭敬,心里很有些气恼自己没骨气的行为,然而再回想起宋初一的话,他还是压抑不住的热血澎湃,她所说的“玩”真是准准的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希望自己那么畅快的活着,不论结局如何。

他正想着,见宋初一走了进来,心里竟是不由有些激动,很想知道她会给他讲些什么。

罢了!砻谷不妄心叹,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遇上了合心的老师,只顾及颜面到头来怕是会后悔莫及,毕竟之前人间可是说没看得上他。

“不妄先前对老师有所怠慢,先向老师赔罪了。”砻谷不妄深深一揖到底,他打算先简单赔罪,倘若半月之后,觉得她当真才高博学,他定然正式谢罪。

宋初一在他对面的席上跪坐下来,却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架势,往几上靠了靠,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道,“嗯,还挺有策略。”

一言,竟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砻谷不妄心中惊讶,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宋初一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起来吧。我知道,让我这个年岁的人为你师表,令你一时难以接受。这十五日之期,你要衡量我有没有资格为你师,我也要看看是否收你为徒,彼此目的很明确,那些礼节暂免也罢。”

宋初一说着,干脆直接靠在几上,“从前读过什么书?”

宋初一对砻谷不妄的表现也算满意,虽然比较冲动、任性妄为,但知错能改,能屈能伸,人也聪明,倒也是块未加雕琢的美玉,倘若能收下他为徒,也是一桩好事。

“诗、论语、鬼谷子、孙膑兵法、韩非子、老子、墨子…”砻谷不妄一口气说了十余册。

宋初一撑着脑袋道,“读的倒是不少,可有解得?”

“无所得。”砻谷不妄垂头道。

砻谷不妄读的可不是一些启蒙书籍,而是各家各派的言论思想,博览群书就算是囫囵吞枣,至少能够增长见识,但是一个少年想仅仅通过读各家言论便理解其精髓,恐怕就很困难了,尤其是像砻谷不妄这样贪多的。

“嗯,”宋初一点头道,“在选择一家修习之前,多看看也是好事。”

砻谷不妄心中微酸,一向倔强坚韧的性子,此时竟然眼眶有些发热,“可以前的老师都说贪多嚼不烂."

宋初一沉吟,认真的道,“他们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毕竟并非人人都能理解我辈天才。”

砻谷不妄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老师真是有趣。”

宋初一微微一笑,玩笑要说,正事也要做,“你读了各家言论,最喜哪一言?”

砻谷不妄也略略敛容,答道,“兵家,我幼时曾离家去访鬼谷,但遍寻不得,被祖父捉了回来。”

兵家,多谈论用兵之道,说难也不难,即便只读其言论,也能明白个大概,砻谷不妄身为是砻谷庆的嫡孙,从小定然对兵事耳濡目染,结合之下,纸上谈兵应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却说去所得,可见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是说容易,却又极难,兵事千变万化,即便你读懂了所有的言论,真正打仗时也未必能够出谋取胜。

砻谷不妄心里也有些遗憾,为什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趣的老师,却是学道家而非兵家。

他想起宋初一曾说过“学道家,最懂得却非道家”他便揣着一丝希望,道:“老师懂兵家?”

“你猜。”宋初一微微挑眉。

第五十七章 以卿礼待之

“道家主张清静无为,想来先生不会学习兵家吧?”砻谷不妄虽然希望宋初一懂,但事实摆在眼前啊。

宋初一挠了挠脖子,“你觉得我是个清静无为的?”

砻谷不妄眼睛一亮,道:“先生精通兵家?”

“你想学,我也教得。”宋初一为谋,无所不用。倘若单钻研哪一家,思想很容易便被局限,不由自主的便会按照那一家的思考方式来考虑事情,如此,比较容易被对手摸清底,被人猜中计谋的几率较大。

宋初一读过各家言论,丢弃了她不认同的,将自己觉得有道理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仔细研读,总体便是以道家为骨、兵家为心、儒家为皮。

“当真?”砻谷不妄大喜,搓着手道:“老师,现在可以授课了吧?”

“兵家的言论,你不是大多数都读过?”宋初一手指有规律的敲着几,“再读一遍,有哪里不懂的可以问我。”

砻谷不妄怔了一下,道:“老师不详细帮我解意?”

“你是天才,怎么可以用这种愚笨的办法侮辱于你。”宋初一打了个呵欠,起身道,“你先看书吧,明日正式授课。”

砻谷不妄仔细咀嚼宋初一前半句话,若说是讽刺挖苦,她语气显得太诚恳了,若说是赞美,又觉得太随意敷衍。直到宋初一出去,砻谷不妄依旧没有琢磨出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依言取了鬼谷子来看。

宋初一从学舍中出来,便去寻管事要了一些药材。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初一去看了看那个孩子。服了南祈给的药,孩子的病情看起来稳定了许多。已经暂时停止了咳嗽,只是身子依旧滚烫,即使睡熟也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宋初一令子雅取来煮酒的小火炉,把干药材切碎放进瓦罐中煮。

大雪已停,阳光苍白,温度比前两日更低。

宋初一拢着袖子,蹲在廊上看着院子里厚厚堆积的雪,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怀瑾先生!”侧门外有人喊道。

宋初一收回神思,“门未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