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车队,紧跟上去。

车内。

宋初一拢着袖子,盯着摆在面前的两匣子金,许久,才微微吐了一口气。方才乍一看见赢驷前来送行时,她当真高兴,但黑甲骑兵停下之时微微显露的包抄之势,让她没有办法不多想。

可是不管程如何,结果还算好。更何况如今最要紧的,并非是这些。

“羽,进来一下。”宋初一敲了敲车壁。

马车微顿,籍羽弯身走进来,跪坐在宋初一对面,“先生有事?”

“你了解闵迟多少?”宋初一问道。

籍羽道,“有过几面之缘,并无过深接触。”

宋初一道,“从他做的事、以及耳闻,用你的看法评价一下他。”

自从发觉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抑或与原来的那个有些变化之后,宋初一就不再用旧的眼光去看待事情,记忆对于她来说只起到一个参考作用。而之所以会问籍羽,是因为宋初一觉得他冷静′且目光犀利,往往能看见最本质的东西。

籍羽不知道宋初一为什么会打听闵迟的事情,但见她表情慎重,便仔细的想了片刻,才道,“才华过人,但重功名。”

卫国那块小地方,闵迟必然呆不长久。籍羽是这么认为,但他并未说出口。

宋初一身子往前探了探,“比吴起如何?”

吴起这个人,基本算是个全才了,通晓兵家、法家、儒家诸家思想,极善用兵。

他做魏国大将军时,魏国的军心凝聚力空前强大,屡破他国城池,为魏国霸主地位奠定了坚实基础,后来弃魏入楚,为丞相,在楚兴起变法,其时间还远在商鞅之前。

就是这样一个人满腹才华之人,早期在鲁国时还曾杀妻求将。当时齐国攻鲁,鲁国君臣皆知吴起有才,鲁君却迟迟不肯令他为将,后来吴起知道君主因他妻子是齐国人,所以才会迟疑,吴起便挥剑亲手杀了妻子。

不仅如此,吴起在求学曾子时,母亲死了却未回去奔丧,曾子觉得他失德寡情,与之断绝师生关系。吴起这等行为也为世人所不齿。

可这又能如何,吴起杀妻求将、母丧不奔,不还是照样做了魏国大将军,离了魏国还能做楚国丞相?

宋初一之所以会问,正是因为战国策士大部分都只讲诈术,不讲德行。如果闵迟还是前世那样的人,她必须得提早防备着,免得被背后捅刀子。

听闻籍羽对他的评价,宋初一的心底微冷。

籍羽斟酌了半晌,却只道,“某对闵先生知之不多,所以不敢妄自深评。”

宋初一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先生对闵先生很防备。”籍羽用了陈述的语气。

“你敢向我保证,他闵迟一心一意为了卫国?”宋初一见籍羽的表情,知道他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以笑道,“所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此事我自己斟酌几日,前面接近义渠,小心些。”

义渠臣服于秦国,但事实上它内部的部族众多,大都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野蛮,以秦国现在的国力根本无法真正控制。而在义渠与秦魏交界的地方有商队往来,所以盗匪时常出没。

“先生,可否走魏国?”籍羽问道。

宋初一沉吟片刻,“可。”

籍羽退出去之后,宋初一忍不住又将地图取了出来,盯着秦魏交界,靠近义渠的那块地方看了许久。

马车顿了一下,砻谷不妄带着满身是雪的白刃进来,看见地图,皱眉道,“这图都快被看烂了。”

白刃欢欢喜喜的蹭到宋初一腿边,满爪子的雪抹的她一身,她却也不生气,还笑着抓乱它满身毛。

砻谷不妄撇撇嘴道,“如此看来,老师对我真实太刻薄了。”

宋初一瞪眼,“何谓刻薄?我只要求白刃对我忠诚即可,你要是也就这么点目标,趁早同我说,我还省得费脑子。”

策士对人大多都有不同的嘴脸,砻谷不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初一,但他也能看出来,她对他的期望很高,正因为期望高,所以才“刻薄”。

砻谷不妄虽然明白,但面子上有些下不去,不禁哼了一声,从几上取了竹简来看,不再理会她。

在此之前,宋初一从来没有做过别人老师,因此她的引导方法大都来自于她的老师,根据砻谷不妄的性子她逐渐调整了一些。

此去邯郸,冰天雪地,路途遥远,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因受各种因素影响,时间也没个准,总之到达邯郸之时离宋初一离开卫国至少也有小半年了。

车队里一切有籍羽做主,宋初一正好闲来无事,便当游学了。一路上依旧记录下所见所闻,三天两头给砻谷不妄上课。

“啊——”

宋初一正在记东西,陡然听见这声咆哮,被惊的一抖,顿了一下,探头看见季涣,问道,“出了何事了?”

“我去问问。”季涣调转马头,往后面的马车去,片刻之后满脸笑意的回来,道“是件喜事,砻谷副使变声了,变的有些严重,一时受了惊。”

“哈!”宋初一幸灾乐祸的一笑,他那个性子能受到惊吓才怪,肯定变成的很糟,自己先受不了了。

笑罢,宋初一满脸慈祥的道,“快停车这是人生大事,我做师父的不能怠慢。”

季涣牙齿根发酸,决定装作没听见。

宋初一带着白刃欢快的奔了过去,上了车便道,“听说你变声了?为师特来恭贺。”

白刃蹲在宋初一身边,竟比她跪坐着差不多高。

砻谷不妄抚平情绪,端起壶给倒了两杯水,然后伸手坐了个请的姿势。

宋初一却也不着急,端起茶水心情愉悦的嘬了一口。反正变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就不信他一年半载不说话。

砻谷不妄也抿了口水。

白刃豆子眼盯着宋初一一口一口的喝茶口水止不住的泛滥,发出委屈的呜呜声,许是以为俩人吃什么好东西不分给它。

砻谷不妄嫌恶的看了一眼白刃的口水,狠狠的瞪了一眼,从榻底下掏出几块肉脯丢给它。

“不妄啊,变声是好事,你看为师的声音至今还如此清亮,真真烦恼。”宋初一叹道。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仿佛由一个男孩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但宋初一这明摆着炫耀的语气实在让人想揍一顿!砻谷不妄眼睛都要喷出火紧紧的抿着唇,显然在极力隐忍。

宋初一收了笑,一脸严肃的道“这是人生大事,咱们过两天有合适落脚休息的地方,便给你好生庆祝庆祝,到时候给你买了漂亮的奴开荤,说罢,你要女子还是男子,包在老师身上!”

“咳!”砻谷不妄被一口水呛到,终于忍不住开了破锣嗓子怒道:“有你这么不正经的老师吗!”

“哈哈哈!”

纵然宋初一做好心理准备了,却还是被砻谷不妄的声音逗乐这哪里人声啊,简直比老鸹还不如!她师兄们也经历过变声拍马也及不上砻谷不妄这个凄惨!

“哼!”一个简单的冷哼,居然也破音了…

听着宋初一无良的笑,砻谷不妄脸色涨红。

“别害臊,这有什么呀,虽说你成熟的有些晚,但平常与那么多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总不至于连这点事儿都不知晓吧,来来,同为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宋初一笑眯眯的问道。

砻谷不妄狠狠一拍几面,“我要破身,也得找个贵女破,老子就这么不值钱?!”

宋初一掏了掏耳朵,伸手示意他坐下,“少年,不要激动,我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分贵贱…诶,那你的意思是…让籍羽到城里给你掳一个贵女来?”

砻谷不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要静静。

“那行,你好好想想。”宋初一立刻将他意思曲解。

宋初一刚要登上自己的车,便听见砻谷不妄那厢乒乒乓乓的折腾起来。

气他归气他,宋初一却还是写了药方,让侍婢煮了送了过去。道家弟子,多半都会些医术,可能不算太高明,但给开出个润喉的方子还不在话下。

在路途上渡过了最寒冷的三个月,宋初一的药物服完之后不久,也发觉自己竟然也变声了,只不过她的变声不像砻谷不妄那么明显,而是缓缓的,到一个既不粗犷亦不柔美的程度便停止了。

这段时间宋初一成天惊疑的关注自己身体变化,要是真长出点什么不该长的东西,她上天入地也要把星守刨出来,再活埋了。

还好,主要只是变的只是咽喉,除此之外,胸似乎也没怎么长,这点让宋初一很满意。

一月底时,车队终于抵达邯郸。

邯郸在春秋末期,是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如今比往昔有所不如,可是格局还在。它占地八万余亩,大致划分为分为赵王城和大北城两部分,渚河从赵王城穿过。

车队顺着渚河,至城北门后才出示符节等信物,而后由行人引领,先安顿下来,等待赵王接见。

无预兆的又下起了雪。

宋初一洗去满身的风尘仆仆,披着轻裘站在廊下,仰头望着灰沉沉的天,心里有些不太妙的感觉,这次怕是不会像在秦国那样顺利啊。

第九十二章 先王的宠姬

车队从进入赵国之后,一路只入了一个大城池,但宋初每靠近一个大城的时候,都会令人入城去打听赵国内乱的情况,却只能听个大概。

赵国与魏国接壤,加之内部动荡,具体情势如何一时难以摸清,所以宋初一的行事比在秦国要小心谨慎许多。趁着刚刚落脚,宋初一便命季涣籍羽再次去打探了赵国具体形势。

“公子范叛乱,听说集结了十万大军占据武安,正与邯郸对峙,赵国现在内部战争一触即发,城内人人自危。”籍羽未曾在外逗留太久,能打探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公子范?十万大军?”宋初一诧异,她记得前世公子范虽然叛乱,但根本没有这么多人,而且一战即溃,对赵国王室其实并没有根本的威胁,“公子范的母亲出身低微,本人更是更是未有声名,为何能够集结十万军队?”

对于赵国来说,十万人的军队算不得多,但这是在王城附近啊!赵侯又不是睁眼瞎子,不可能容他调动边境驻守的大军,宋初一猜测,多半是在邯郸的守备军队有大批的叛变。

可是作为一个没有母系氏族的支持,力量薄弱的公子,就算手段过人,也不过就像前世一样,有个五六万人已经了不得了,他凭什么能够煽动守备军叛乱?

宋初一有些心乱,现实的发展与她记忆中的情形一次次的发生改变,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并非害怕未知,只是倘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那么闵迟还是原来的闵迟吗?如果不是,她的恨要何处放置?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此时表明身份?”籍羽也明白,赵国倘若如此僵持一日,他们便没有说服赵侯加入攻魏的机会,谁家院子里起火,还忙着去抢邻居家的东西?

“说句不中听的话,卫国之于赵国,无关痛痒,就算没有内乱,他赵侯心情不好也可以一两个月不搭理,这个火烧火燎的关头,赵侯能有心思接见我们?”宋初一继续道,“再者说,眼下赵国还有什么事情比解决叛乱更重?还有什么值得臣民更加关注?”

总得来讲,卫国就是一个小国,内乱正处在紧要关头,本国朝野定然全心全力都投在这场内乱中,而它周边的那些国家,恐怕无不盼着赶紧打起来,他们好趁机打劫。

相比之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国使节到来的消息就显得很没有价值,更甚至被淹没在战火中。

而且就算真打起来,这里也十分安全,比在外面被殃及池鱼的好,又吃别人的喝别人的,心里多舒坦。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打探消息不方便。不过宋初一也不惧,用人做墙的地方,必然有漏洞,更何况恰逢情况混乱。

“先观察几日,倘若一直僵持着不打才最麻烦。”宋初一猜测对峙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叛乱的公子范拥有足以威胁君位的力量,岂能不一鼓作气攻陷王城?

只是让宋初一想不通的是,这位公子范用怎样的手段得到十万军队的支持?

据宋初一所了解,赵范的母亲只是一名内宠,那几年赵魏之间屡起冲突,魏王为了修缮关系,所以派使节前往赵国,除了无数金银珠宝外,还送了许多美人,赵范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内宠直到生下了赵范,才被封为如夫人,称少魏姬,后来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默默无闻的做了五六年如夫人,而后病逝,也没见多么得宠。赵范也并不是赵敬侯宠爱的儿子。

“羽,你这几日暗地查一下,公子范以何理由攻。”宋初一道。

“嗨。”籍羽应了一声退出去。

小雪细密,在赵国宫殿中。

偌大的宫殿中,满朝文武静坐,气氛凝重。

主座上一袭华服的中年男人扬手,猛的到面前的御案上,砰的一声响彻大殿。

“说句话!平素不是很能说的吗!”他咬牙切齿的道。

一片静谧之后,文臣那边终于有人动了动,小心斟酌道,“守备军仅余六万,不过城墙坚固高大,定能支撑几日,君上可立即调动附近驻守的军队…”

“这怎么成!”立刻便有一名武将反对,“那些都是戍边的军队,一旦撤离齐魏还不趁火打劫?魏王此人野心勃勃,倘若他趁乱长驱直入,到时候赵国面临的才真是危局!”

“话虽如此说,可都城一旦沦陷,可是要江山易主啊!”那文臣道。

“兵者诡道!以少胜多也非是不可能,臣虽无孙膑之能,却也守得都城无虞!”武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大善!”赵侯抚掌,“大将军不愧为我赵国栋梁!”

“散朝,大将军只管去部署防卫。”赵侯说罢,又转向为首的文臣道,“丞相随寡人到书房议事。”

一直未动声色的丞相直身拱手,“老臣遵旨。”

“臣领命。”大将军施礼。

令虽颁布下去,但赵侯心中丝毫没有轻松之感,他拧着眉头大步走入书房,刚刚坐稳,便有内监禀道,“君上,卫国有使节到了。”

“卫国?”赵侯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道,“都城将危,寡人哪有闲工夫听他们哭哭啼啼,先晾着吧。”

赵侯说的哭哭啼啼,却也是开始时,卫侯听了宋初一的献策,派人向赵侯哭诉。那过来的使节想必也是很有哭诉的经验,硬是将赵侯弄的头晕脑胀,把人轰了出去。他以为这是卫侯得不到答复,故而又派人过来哭诉。根本不会想到小小的卫国会有什么大出息。

“喏。”内监退出去之后,请丞相进来。

“丞相快请坐。”赵侯直身,一副十分敬重的模样。

“谢君上。”丞相却并无怠慢,恭敬的行了礼之后,才甩开宽袖,在席榻上跪坐。

赵侯迫不急待道,“不知丞相可有法解开这危局?”

赵侯十分信赖眼前这位长相十分平庸的老者,当年他的君父宠爱一名鲁女,那女子是贵族出身,相貌绝艳,却难得不媚不俗。当时他已经十八九岁的年纪,早有了夫人,亦有许多内宠,但他从未想象过世上还有那样美貌高贵的女子。

这名鲁女毫无意外的得到了赵敬侯的宠爱,而且这恩宠很快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赵敬侯甚至称她为赵章姬。

赵敬侯原名赵章,赵章姬的意思是也就是指赵章的女人。之后,赵章姬怀了身孕,剩下一名男婴。男婴长到四岁便可以看出,他的容貌完全继承了赵章姬优点,成为赵敬侯所有儿子中最好看的一个。

赵敬侯甚喜,赐名刻。并且私下三番五次的询问肱骨大臣,欲立公子刻为储君。

就是这位丞相,在此等情形下,力保嫡长子即位,多次冒险与赵敬侯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已经准备好用兵拥立。

第九十三章 赵章姬殉情

在这七年之后,赵国朝中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支持太子派却拥戴年仅十一岁的公子刻。

眼见赵敬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一场风寒令他卧榻不起。

赵敬侯缠绵病榻半月,赵章姬几番思量,端了一爵鸩酒去见他,梨花带雨的道:妾无兄弟,家中只有妾一嫡女,君上对妾情深意重,妾自是希望君上长命百岁,可如今病情凶险,妾生性懦弱,不敢等待结果,欲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妾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父母,求您下令将公子刻送去鲁国,将来替妾送父母百年。这番话,若是旁人说,赵敬侯早就怒了,这不是咒他死吗!可偏偏爱姬似乎情真意切,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久,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答应她呢?

但他又怕赵章姬虚情假意,所以试探她:我欲打算把你和公子刻一起送回鲁国去,你好好把他抚养成人,不许殉葬。

赵章姬对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叟的确无任何情爱可言,但她知道,一旦赵敬侯薨了,他们孤儿寡母即便被某些权臣送上赵国最尊贵的地位,也不过是傀儡而已。儿子无论到哪里都还是赵国公子,如果在鲁国平安长大,就算将来想夺赵国君位,也不无可能。

所以她毅然决定用自己的命搏一回,为儿子换来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于是她便对赵敬侯道:只要公子刻能够到鲁国,君上说什么妾都答应。

赵敬侯满心失望。

赵章姬如何能不了解赵敬侯的性子?当她说完那就话后,便起身从侍婢手里接过鸩酒,一饮而尽。

她知道自己怎样笑最魅惑,如何哭最动人,而此时便将二者合二为一,望着赵敬侯,缓缓伏在他身上,略带娇嗔的道:君上说不许妾殉葬,可妾殉的是情,不算违背上意吧…她笑着哭,唇角鲜血映衬着白雪一样的肌肤,仿佛将一生的光华集于这一刻绽放,让赵敬侯看的直了眼,几乎忘记病痛。

赵敬侯眼看着她伏在自己的身上闭了眼睛,一时老泪纵横。认定赵章姬对自己果然有情,而不是别有图谋。他挣扎着起身,抱着赵章姬的尸体,当下便令人送公子刻去鲁国。

然而赵敬侯因爱姬为他殉情,悲痛欲绝受不住打击,三日后便去世了。

以公孙丕为首权臣,立刻拥太子继位,而后为了以绝后患,令人追杀公子刻…

“依臣之见,这并非祸事。”丞相公孙丕苍老的声音,把赵侯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闻言精神一震,道,“此话怎讲?”

不管怎么说,君上是嫡长子是太子,当年先君未有遗诏,您就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此事上没有人能够质疑,就算他们找到了公子刻,也还是叛乱。”公孙丕顿了顿,转而道,“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蠢蠢欲动已久,君上不也一直在找机会铲除他们?这次能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们一网打尽,对赵国是好事。”赵侯点头,知道公孙丕话还未说完便未曾接话。

“这次叛乱以武氏、华氏势力最大这两个家族一向和睦,但据我所观这两者能共谋事,却不能共富贵。倘若篡位成功必会因分利不均而反目。此时只要稍加引导,令他们现在就将目光放在分利之上,未胜而言利,必溃!”公孙丕相眼眸明亮。

赵侯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露出笑容,调侃道,“老丞相啊!真真是老谋深算!”

公孙丕亦笑看着面前的君主,赵侯还是太子时,表现出的是一副贤德模样,仿佛有些愚钝,可是自即位时候,每每紧要关头,却总能够以找到对的人求助。

公孙丕仔细想了想形势,赵国各族权利过大,君权被削弱,太子还是保持一个愚笨的模样才容易获得更多支持。如今也必须愚笨,才能让这些大氏族为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冲在最前面。连他也渐渐的才看清这一点。

看来不能小看君主啊!公孙丕心中暗叹。

公孙丕从书房中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细密落下的雪,抄手缓缓顺着长廊走向议事堂。

直到议事堂门外,才微微抬手,招来一名卫士,“去请公孙谷将军。”

“嗨!”卫士领命快步离开。

雪愈来愈密,连渚河、沁河都开始结冰,整个邯郸城都被淹没在大雪之中。

宋初一蹲在屋里,盯着杯子中结的冰,牙齿打颤道,“比陇西还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陇西经常有暴雪,所以墙壁比邯郸要厚实许多,也很少有这种四处漏风的雕花窗,只要屋里升上炭火很快便能暖起来,但这屋子里便是升十个火盆怕也比不上。

“先生既然冷,不如起来活动活动。”籍羽道。

宋初一咧嘴苦笑道,“这种天气,就不用了吧,其实我抱着白刃也不算冷。”

“先生不是想学些防身武艺?”籍羽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怀疑她的决心。

宋初一埋头半晌,才道,“好吧。”

她这厢刚刚准备站起来,便听见门外季涣的声音,“先生。”

“进来。”宋初一又理所当然的坐了回去。

季涣推门进来,拱手道,“打听到了,是当年赵敬侯曾想立公子刻为太子,但后来赵敬侯薨,公子刻便不见了,据说公子范找到了公子刻,才拉拢到了武氏和华氏两个大族。”

公孙氏拥护太子继位之后,这两个大家族的力量正在被逐渐削弱,倘若没有个时机,他们很可能就这样没落下去,所以谋反也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