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好一会,宋初一纳闷,怎么一上午半点不见动静?敢情这溪水里没有鱼?殊不知白刃庞大的身躯蜷缩在溪水中的一块石头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钓线,吓的鱼儿不敢靠近方圆一丈。

“白刃,回去吧。”宋初一觉得有些饿。

白刃轻巧的跳上岸上,耷拉着耳朵,对宋初一实在万分失望,想当初赵倚楼一个时辰便能钓上一篓子大鱼呢!果然跟着没本事的人就只能过苦日子。

寍丫迎过来帮宋初一提着篓子,转眼看见迎面而来的甄瑜,便提醒了一句,“先生,娇娇来了。”

脚踩在草地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近,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住。

不等她问候,宋初一率先开口道,“妹子来啦!正巧我有一桩事要与你说说。”

甄瑜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看了阿禾一眼,“你到一边候着。”

“喏。”阿禾心里不情愿,却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只好怏怏退远。

宋初一听见脚步声离开,接着便道,“因着这几日搬家,我有桩要紧事一直没来得及寻你问问清楚。”

“何事?”甄瑜猜到宋初一会说这件事情,便没有多嘴,想听听她如何解释。

“公子疾有意求娶你。你既然是甄先生的妹子,也算是我妹子,公子疾又是我至交好友,本来是一桩美事…不过他早先曾有过一个夫人,感情甚笃,人去了之后已经入祖坟,你再嫁过去便是继室,百年之后最多只能随葬,我想着你出自儒家,怕是极看重此事,因此便没有答应也未回绝。你若是也有意,我便做主将此事定下,等你大哥回来之后,再让他正式上门求娶,若是你大哥不同意,有我担着也有回旋余地。你看如何?”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所谓祭,其中就包括祭祀祖先。不仅一国如此,贵族如此,连乡野庶民都不例外,而儒家重之更甚。只有卑贱者才不重祖宗、宗族!

继室之所以顶着正室之名实际地位却与侧夫人相差无几,便是因为只能随葬不能合葬,宗祠之中也不会有继室的位置。所以一般贵女能做原配大妇,就绝不会选择做继室。时下,正经的大妇是能和丈夫平起平坐的。

甄瑜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又见宋初一坦荡的模样,顿时羞愧的脸色一阵阵发热。

甄瑜对这件事情的反应简单直接。小姑娘心性,宋初一不喜欢她这性子,也并不算讨厌。

在宋初一看来,这些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甄瑜受人挑拨心存怨恨,她也不至于记恨报复,只是低看其几眼罢了。

“婚姻大事。不着急,你且慢慢想。”宋初一说着,领寍丫和白刃离开。

“先生真觉得我配不上公子疾?”甄瑜看着她擦身而过,忍不住转身追问。

宋初一脚步未顿,“他是我至交至友,在我眼里自然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配他也不为过,至于你是否配得上他——恒贵者贵心。恒傲者傲骨,又岂是旁人言语能攻讦?”

恒贵者贵心,恒傲者傲骨,又岂是旁人言语能攻讦?

“贵者贵心…”甄瑜看着她瘦削却落拓的背影,反复咀嚼这句话。脸色一片惨白。

通常尊贵的人有一颗矜贵的心,而骄傲的人有一身铮铮傲骨,外人三两句揭短质疑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

这句话才是血淋淋的揭露甄瑜的内心!她因为求学儒门,所以眼界高,但又因为出身商贾而自卑,想尊贵却质疑自己的尊贵,想骄傲却只有傲气却无一身傲骨,到头来。只能是外强中干的强撑罢了。

“先生,娇娇脸色不好。”寍丫回头看了一眼,悄声对宋初一道。

宋初一并不接话,以甄瑜目下这样子,的确配不上公子疾。就算今日这番话之下,甄瑜没有丝毫领悟。抑或生出更多怨怼,宋初一亦不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没闲工夫去照顾一个弱女的心思。

“我问你,每日过来送还竹简的可是方才跟在娇娇身边的那名侍女?”宋初一问道。

寍丫点头道,“嗯,就是她。她叫阿禾,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上回簪子就是她塞给我的呢。”

甄瑜既然还来质问,恐怕并不是亲耳听见她与樗里疾的对话。

至于挑拨者…甄瑜身边侍婢不少,原本宋初一还不知道是谁,但联系实际情况,再有方才那阿禾的脚步迟疑,九成就是这名侍婢了。

宋初一一瞥嘴角,“回头你就私下去找娇娇,告诉她,阿禾那晚将我服侍的很好,我很喜欢她,所以想讨来做姬妾。”

如果不是阿禾“告密”,既然睡都已经睡了,阿禾不再是处子,甄瑜怕也不会舍不得一个侍婢,但倘若是阿禾“告密”,那就十分有趣了…

“啊?”寍丫满脸惊诧,但旋即又忙垂头应了一声,“喏。”

晚膳过后,宋初一刚刚服过药,正在思忖应对流言之策,去甄瑜那里讨人的寍丫便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先生,出事了。”寍丫焦急道,“奴把先生的话说给娇娇,娇娇一听就脸色发白,连说三句‘其心可诛’,然后就晕过去了!”

宋初一一拍大腿,“怎么这么不撑气!请神医过去看没有?”

“娇娇身边的侍婢去请了。”寍丫泪眼婆娑,她至今还莫名其妙,不过是要个奴婢而已,先生的话也不过分啊,怎么就能把人气的背过去!

“走,去看看。”宋初一抬脚出门,寍丫扯了插屏上搭着的披风给跟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甄瑜的小院里“兵荒马乱”,远远的便听见嘈杂声和哭声,宋初一暗骂一句“一群事多的娘们”!随即在寍丫的搀扶下,加快脚步。

漫天星斗点点,有枯叶被风卷落,陇西秋意渐已凉。

魏国大梁王宫。

在苍穹繁星之下的一大片建筑,夜色中显得气势磅礴,大气之中却不失细节,雕檐斗拱,朱门镂花,无处不精心雕琢,目光随意一落,便是极致奢华的风景。

身着绮罗的宫女托着银壶玉盘如从天而降的仙女,迈着轻巧的莲步鱼贯入殿。

殿中宴客虽然不多,却不减热闹,一派歌舞升平中,只有右上首的一袭青灰广袖衣袍的俊朗青年显得格格不入。

魏王心情大好,一双豹眼微微眯起,盯着舞姬款款摆动的腰肢。显得十分惬意柔和。

一曲舞罢,魏王端起酒爵,“今日这场宴,为闵先生庆功。”

“谋之初始。尚不知结果,王上庆功之宴,闵子缓受之有愧。”闵迟端起酒爵。他从来不是个会示弱的人。虽然他心里笃定这次就算不置宋初一于死地,也必让她不能为秦所用,但屡次失利,他已懂得在势弱时如何藏锋芒。

魏王微微笑着放下酒爵,“来啊!拟寡人之令,封闵迟子缓为上大夫,迁右郎中。”

公子昂送到嘴边的酒爵微微一顿。旋即淡淡然一笑,朝闵迟拱手,“恭喜子缓。”

郎中。其基本职掌有二:其一是近侍与参谋;其二是执兵守卫。右郎中手中实权不多,却往往是君主心腹要臣。魏王一开始便给了这个么个官职,除了证明他重视闵迟。也说明他对闵迟的为人还算喜欢。

闵迟直身挥开宽袖行大礼,“闵子缓数次办事失利,王上非但不弃,反而委以重任,如此心胸,如此大恩,闵子缓非肝脑涂地不能报!”

魏王听此话,心情更愉。自从商鞅之后,那些不能归魏的“人才”一直是魏王的心头刺。他如今最喜这些士人臣服之言。

想到宋初一的《灭国论》,又听着巴蜀战况屡屡传来,魏王连续数月坐立不安。罕有人知《灭国论》究竟讲的什么,但看着这三个字,宋初一到秦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了秦国久攻不克巴蜀…巴蜀之后呢?是否就轮到魏国了?

这样一个人,既不能归己所用。就必须毁彻底,最好死的连灰都不剩。

魏王握紧酒爵,他对此计十分有把握,看来今晚,好歹能睡着觉了。想及此,再看闵迟就越发顺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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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那边,宋初一所住的院子里却才刚刚闹起来。

甄瑜被扁鹊施针救醒,昏昏沉沉中居然“恍然大悟”,想到大哥安排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撮合自己和宋初一,谁想这个贱婢竟然早就爬上了宋初一的床,却还借机故意来挑拨自己与宋初一之间的关系!

这阿禾不是奴隶,若是宋初一以后高爵大官,只要大妇首肯,做如夫人也不无可能。她如此做分明就是想踹开自己,借力往上爬!

纵然她心中并未属意宋初一,但自己侍婢利用到这个地步,让她感到心寒和震怒!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你这贱婢!竟妄图害我!”甄瑜怒视匍匐在地上的阿禾,气的浑身发抖,但出于教养,骂人也就这个程度了。

阿禾虽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惹得甄瑜动怒,但不影响她喊冤,“娇娇,奴冤枉,奴冤枉。”

蠢货!连事儿都闹不清楚,喊个鸟冤!

一旁坐着听热闹的宋初一顿时没了兴致,就这程度,她也懒得下狠手摧残娇花。

“时候不早了,妹子先歇着吧,明早再处置。”宋初一面露疲色。

“先生…”甄瑜扶着侍婢的手站起来,“此女乃是忘恩负义之辈,恐害了先生,只能拖出去卖了。等大哥回来,我让大哥寻几个娇美的越女给先生。”

这阿禾模样娇柔温婉,与越女形貌相近,甄瑜便以为宋初一是喜欢这一类的。

阿禾一听这话,认为是宋初一开口要她,甄瑜却以为她存心勾引。当下脑子一蒙,竟扑到宋初一脚边,“求先生与娇娇说说,不要卖了奴,求先生…”

她哭的梨花带雨怜煞人,若是寻常男子非要心软不行,但她忘记宋初一根本看不见。

此举倒是让她坐实罪名,彻底的惹怒甄瑜,“来人,现在就把这贱婢扔出去!”

一个大力的婆子立时就拿着绳子进来,将阿禾捆了,嘴巴一堵便拖了出去,手脚利索的很。

“阿瑜今日失态,向先生赔罪了。”甄瑜蹲身行礼。

“嗯。”宋初一淡淡颌首,漠然评价道,“与个婢子置气,闲费口舌,的确有失风度!”

听着她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甄瑜微微打了个冷颤,心里油然而生的不是怨怼,而是畏惧。她总觉得宋初一此时的模样,比师父平时板着脸训诫的时候还让她害怕。

待宋初一出门,甄瑜转身便扑到榻上呜呜痛哭起来,身旁侍婢的温言劝慰不仅没让她宽心,她心里反而越发觉得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汹涌。

她真心待身边的人好,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哭了一阵子,侍婢见她渐渐没了声响,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弹鼻息,发现只是昏睡过去,才微微松了口气。

宋初一回房躺在榻上,听见那边呜咽的声音停了,才松了口气,翻身安睡。

她娘的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要死了,还得去安慰哭丧的!

破局…破局…

宋初一倏地坐起身来,摸索着到几前坐下,摸了一卷空白竹简,开始刻字。

寍丫听见咔哧咔哧的声音,还以为是老鼠,点了牛油灯进来想惊跑它们,猛然看见几前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上一抖,灯咣啷一声掉落。

在光亮熄灭的一瞬间,寍丫总算看清那人是宋初一,不禁吁了口气,“先生大半夜的在刻什么呢?”

“你先睡吧。”宋初一道。

第234章 身陷生死局

寍丫能简单分辨宋初一的情绪,见她语气不容置疑,不敢再劝,只能应了一声,退到帐外。

宋初一摩挲着竹简上刚刚刻下的字迹,微微皱眉。

关于流言之事,现在该传出去的都已经传遍秦国,就算全力收拾,也非一两日能见效。

想破这一局,关键不在于敌人是谁,而在于宋初一本身。现在除了赢驷和她,没有人知道《灭国论》的言论主张和具体内容,宋初一只曾经在卫国透露寥寥几句,在场的人也很少,她从未正式宣扬自己的学术内容。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不管对方的后招是什么,宋初一现在必须弄出一套新的《灭国论》。她知道这新的内容根本不能让所有人信服,但是大争之世,谁人没有野心?只是不能让人抓到实据,从而加以攻击。

这套学说虽说是为了堵住众口,但内容必须得有真材实料才能起到作用。

只需区区三千言,但得字字珠玑。

一夜过去,窗外光线渐亮,宋初一浑然不觉。

“先生?”寍丫已经是第六次进来,“已经天亮了。”

“别烦我,该干啥干啥去!”宋初一扔下刻刀,揉着酸痛的手腕道。

寍丫偷看了一眼宋初一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无怒气,知道只是烦自己扰她思绪,便不敢再劝…可神医再三嘱咐,必须得好好休息。

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寍丫决定去寻扁鹊问问这般熬夜是否有碍病情康复。

她刚刚抬脚,却闻屋内宋初一唤道。“寍丫。”

“嗳。”寍丫响亮应了一声,又返回屋内,“先生有何事吩咐?”

“过来。”宋初一摊开一卷空白竹简,将笔沾上墨。摸着竹片之间的缝隙写下一行字,“你看我这字写端正吗?”

宋初一之所以刻字,是因为可以摸着痕迹不容易乱。但若是这么刻下去,不仅慢而且辛苦。

“这个…”寍丫不识几个字,但端正不端正还分辨的出,她看过宋初一以前写的其竹简,再看就难以入眼了。

宋初一听她吱唔,便知道写的不怎么样。

“那这些呢?”宋初一将刻的字摊开。

寍丫仔细看了看,“这个倒是很端正。与先生之前刻的没有太大差别。”

“唉!”宋初一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呢!”

“先生先用些饭吧?”寍丫道。

宋初一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杀身之祸的刀子利刃还未逼到颈边,自己不能先倒塌了。养护这副身子也刻不容缓。

洗漱过后,用了些清淡的谷食,不多时,扁鹊过来施针。

“怀瑾昨晚没休息好?”扁鹊扁鹊自那日与宋初一把酒论道之后,对她就亲近几分,自然就改口喊她的字。

“前辈可真不愧为神医。”宋初一想到扁鹊的耳提面命,不禁有些心虚。

闻言,扁鹊皱起眉头道,“莫说老夫是医者。便是寻常人一看你这脸色也知道。你若是不想好,趁早同老夫说,免得白费一番周折,将来还毁了老夫名声!”

扁鹊倒不是个特别古怪的老叟,喜好也与寻常人没有两样,只是尤为讨厌不听话的病人。若非是国君亲自请他来看诊,宋初一的性子又合他脾气,遇上这等拂逆医嘱的病人早就甩袖走人了。

宋初一笑眯眯的道,“前辈名声乃是巍峨大山,我这副小身板哪里推的倒?只是…”她顿了一下,苦笑道,“我最近身陷生死局,若是不能破出,恐怕不仅这双眼,连这条命都要到头了。”

“既是绝境,老夫也不阻拦,不过你要保证每日至少睡三个时辰。”扁鹊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他除了病人的病情,别的什么也不关心,更不会多问。

“好。我一定听话。”宋初一满口答应。

门外,坚禀报道,“先生,公子疾来访,说是有急事。”

扁鹊正要施针却被打扰,面色颇为不愉。

“前辈…”宋初一以询问的口吻道。这一施针,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大半个时辰,能等那么久吗?

扁鹊语气平淡,“此时乃是施针固穴最佳时间,片刻耽误不得,是治病还是谈事,你自己选择。”

宋初一抿唇,她有预感,只要自己现在选择去找樗里疾,扁鹊便不会再管她的病了。

在医术上,扁鹊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人。

这段时间,他无论是配药还是煎药全都一手包办,从不假手他人,并且连她每日的吃食、作息等等全部都有极为详细的交代,他如此认真负责,就是努力要把这八成的把握提高到九成乃至十成。所以扁鹊打心底里排斥那些不配合的病人。

“我一边议事一边接受施针,前辈是否会受影响?”宋初一只能想个折中的办法,既然樗里疾说是急事,必然就是十万火急,而且必然是关于她的!樗里疾不是个虚张声势之人,若是有别的麻烦,他无论如何亦不会在她养病其间叨扰。

“我能受什么影响!”扁鹊拍案怒道,“往日我施针之时哪次不是让你宁心静气?既然是急事,你能波澜不惊的受针吗?”

“我能。”扁鹊话音方落,便听见宋初一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

扁鹊愣住,居然忘记了一腔怒火。

宋初一缓缓道,“近来每个消息对我都至关重要,我大哥是个能抗事之人,但凡能解决的便不会在我病中相告。我既诚心想医好眼疾,奈何也不能误事,倘若前辈能不受干扰施针,我亦必不动心神!”

还是第一次有病人说出这样的请求,扁鹊对自己很有把握,可是…

他不能容忍自己在行医期间发生任何差错,然而看着宋初一那双如清潭无波的眼,他沉默了片刻,竟是妥协了,“唉!”

扁鹊将针袋取过来,一边擦拭银针一边道,“老夫把几十年的声誉、医德都赌在你身上了。”

宋初一呵呵笑道,“有如此两座大山镇我心神,除非天崩地裂,否则哪能动我半分?”

扁鹊这样说,不过是想给她施压,让她不要冒险,谁知道这样也能让她顺杆子往上爬。

只动思绪不动心绪?扁鹊没有想象过,要知道,思绪与心绪息息相关,寻常人但凡思虑事情,就极难守得住心神。

“去请公子疾过来。”宋初一扬声道。

“喏。”坚应了一声。

“罢了!老夫晚节怕是要毁在你这后生手里!”扁鹊叹道。不知是出于对外隐瞒,还是根本忽略宋初一是个女人,扁鹊常常“后生”、“后生”的称呼她。

听见“晚节”二字,宋初一瞬间本能的发挥了五岁时对词语的理解能力,不禁扁扁嘴,心道,我对您的晚节可不怎么感兴趣…

扁鹊自是不知宋初一这番腹诽,仔细把针准备好。刚刚开始施针时,樗里疾便到了。

樗里疾进屋便愣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大哥但说无妨。”宋初一道。

樗里疾亦略通医术,虽不会针灸,但明白其中紧要,“你先安心,我稍后再说。”

扁鹊不理他们说些什么,自顾专注施针。

宋初一不能做过大动作,只含糊道,“既让大哥来,便是无碍于施针,大哥权衡便是。”

这件事情的确已经火烧眉毛,要不然樗里疾也不会一散朝会便快马加鞭的冲到这里。

方才急匆匆过来,满心是事儿,竟是没听说宋初一正在就诊,否则也不会让坚传话。

略略一想,樗里疾觉得宋初一现在得守心神,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也不是等不了这一时半刻,于是便找了个不影响光线的地方站着等。

他没有说,宋初一也就没有再问。

樗里疾看着榻上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心里便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怜惜她受难、赞赏她的才华和魄力、高兴自己没有看走眼…

不可否认,在卫国时,樗里疾主动结识宋初一并施恩于她,首先是抱着为秦国揽才的心思,再者是出于自己本就爱才、惜才,尤其当时见到宋初一不过才十六七岁,如此年幼博学,加之性子爽利,心里更是稀罕。然而随着逐渐深交,他不仅为她惊采绝艳感叹,更为她洒脱不羁的风姿折服。

在樗里疾心里,宋初一既是知己又是妹子,更是携手共同成就大秦霸业的同僚!而非一个需要时时刻刻保护的弱女子。所以事关宋初一本人的安危,他不是瞒着她自行解决,而是会想到与她商量。

两三刻过去,屋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