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的长处在于配药。判断病情对症下药的功夫哪里比得上扁鹊、鬼谷子、庄子、魏道子这些人!

门打开。

“你是?”魏道子一进屋便见了个陌生男人,上下打量几眼,赞了一句,“好模样,好气度。”

“魏道子过誉,在下赢疾。”樗里疾拱手施了一礼,不欲过多寒暄,“您请。”

魏道子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原来是樗里子,久闻智名,他日手谈一局如何?”

“自当奉陪!”樗里疾爽快道。魏道子擅布局,樗里疾听闻他十分痴迷棋局,一见面就邀请对弈并不奇怪。

魏道子到了里室,看见赵倚楼。便朝他礼貌性的点了下头,转身走到榻前,一撩袍子坐在了榻沿上,一边把脉,一边仔细观看宋初一的面色。

“嘶——你们也忒能玩了!”魏道子咂嘴。

他忙活了大半夜,才睡着没多久,就被樗里疾的到来吵醒。

之前衣物被偷,他就猜到是宋初一干的事情,回头就存了反捉弄之心。晚间他趁旁人都睡着,便偷偷摸了过来,没想到宋初一把门从里面反绑上,害得他倒腾了半晌没打开。但他一贯很执着,在窗户上捅了洞,奈何内室被帘子挡上,只能听个声儿。凭他的经验,就是光凭呼吸声也能知道哪个有欲求,更何况宋初一和赵倚楼的动静不小。

这会儿见宋初一起热,心里便大概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就纳闷,这好好事儿不好好办,怎么学人家断袖!难道更有趣?

魏道子觉定哪天得骗个小女子试试。

“咳。”魏道子凑近赵倚楼,小声道,“你把她抱到浴房里,用活水将里面东西清干净,抹上金疮药,回头再服用些退热汤药,保管没事。”

樗里疾只听了个隐约,但想到魏道子既然耳语,说的定然是私话,就没有再追问。

赵倚楼不敢怠慢,依着话,把宋初一抱到浴房,从温泉的源头接了一桶水,帮宋初一仔细清理了之后,抹上金疮药。

待寍丫煎好退烧药给宋初一服下,天边已经鱼肚白了。

魏道子见宋初一没有大碍,打了呵欠,揶揄道,“你看你们办的这个事儿,怎一个惊天动地了得!”

赵倚楼本就觉得对不起宋初一,听闻这话不禁涨红了脸,却又无从反驳。

樗里疾转移话题,替他解了围,“既然怀瑾已经无事,我就回府去准备朝会了,今早替她告假,在家好生休息吧。”

“多谢丞相。”赵倚楼拱手。

樗里疾笑笑道,“我与她情同兄妹,不必言谢,况也未帮得上什么忙,应该好好请魏道子吃顿酒才行!”

“樗里子莫忘记棋局呀!”魏道子提醒道。

“魏道子相邀,荣幸之至,岂能忘记?”樗里疾笑着向两人施礼,“先告辞了。”

赵倚楼送樗里疾到大门口,目送他上马离开,便匆匆返回寝房。

魏道子见着他回来,便兴致勃勃的凑过去问,“滋味如何?”

赵倚楼脚步一顿,眼神冷厉,“你自玩你的女人,莫把别人都当成你一样!我敬你是怀瑾师兄,当请自重!”

“唔,瞧你们折腾的欢实,没想到还挺贞烈…”魏道子伸了个懒腰,不过挖苦归挖苦,宋初一到底是他师妹,也就认真提醒了赵倚楼一句,“你既然珍重她,就莫要玩这等游戏,她那身板经不起你这般倒腾几回。”

赵倚楼皱起眉,“男女之事,天经地义,何来游戏之说!”

魏道子怪异的打量他几眼,见他神情严肃,并无半分玩笑之意,顿时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当真是天地难寻的一双纯真人儿,哈哈,你…你先照顾她,回头大师兄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倘若他猜测没错,这两人是连人之本能都出岔子!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听说过有男女在一起一两年没破身成功的,也有女人首次不见红的,也有不慎“两败俱伤”的,却还是头次听说这奇事。魏道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枉宋怀瑾在列国之间还有些名声,真是…乌龟总能找到王八玩,不是一类不成一对。

第272章 墨家女显子

除了这个,魏道子一时该怎么形容,只觉得自己这一趟咸阳没白来,好歹长了回见识。

“唉!天下之大,万物生长有道,造化之神奇难以言表啊!”魏道子仰头感叹了一会儿,回屋继续补眠。

赵倚楼给宋初一喂了药之后,让寍丫看着,他迅速去与司马错告了假。

清晨刚刚露出头的太阳又慢慢躲回云层,乌云压压,酝酿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才开始有雨点落下来,浇熄陇西初夏的燥热。

宋初一服了药,烧慢慢退下去,可赵倚楼依旧情绪焦躁,只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才能安心。

小雨滴滴答答打着屋檐,凉爽而宁谧,整个咸阳城笼罩在一片水汽蒙蒙之中,路上少有行人。

雨幕里,主干道上一辆灰棚马车缓缓而行,到达一处庄子的门前停下,车里先是下来一名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一手利索的撑开伞,一手扶着车内年过花甲的老者下车。

两人都是寻常广袖布袍,老者一头银丝如雪,半披在在脑后,银白髭须整齐干净,但面上竟不显几丝皱纹,端是一副鹤发童颜的神仙模样。

到了门楼底下,少年抬手拍了拍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亦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二人,连忙出来行礼,“见过师叔祖,见过师叔,两位请稍待。”

少年飞快转身进去取了门闩,将正门打开,“师叔祖请进。师叔伯请进!”

“少阳,你先带我一封帖子让你师兄转交宋子,另外让他来见我。”老者进门之后,转头与撑伞少年道。

“是。师父。”墨少阳应道。

两人刚刚走到廊下,便有十余个着玄衣大袍的士人迎了出来,齐齐施礼道。

“见过师父。”

“见过师叔。”

“见过师祖。”

“见过师叔祖。”

“嗯,进去说吧。”老者颌首。

墨少阳收了伞,拱手向几个同辈分的人施礼道,“见过诸位师兄。”

一番见礼之后,才鱼贯而入。

坐下之后,左上首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道,“闻师父路途染疾。如今可好了?”

“嗯,耽搁了几个月,已经大好。”老者接过墨少阳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又道。“听说宋子已令宋坚拜入燕离门下?”

另外一人道,“是,师叔,宋怀瑾如此作为,恐怕是不想与墨家往来啊。”

老者垂眸,沉吟须臾,“想来宋子是想把宋坚养做贴身护卫,不可能让他有师门之累。你们赵刻师弟便是他请人引荐拜入墨家,倘若他对墨家真有成见,岂会如此?”

“可惜了一个宋坚!”那人叹道。

老者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算让他拜你为师,你敢保证比燕离教的更好?!图强惜才无错,但不要忘记墨家根本!”

“师叔祖教训的是!”那人敛容施礼。

此人正是谷京的师父,墨家大剑师荀势。

自从上任巨子过世后,墨家内部已经隐隐开始有分裂的迹象。这一任的巨子六十岁接管墨家,如今已经有五个年头,自去年起,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墨家弟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稽赭与现任巨子是师兄弟,只比巨子小一岁,且身子骨渐也不太好,所以算是早早就退出了争夺巨子之位的行列。他们这一代只剩下三人,除巨子与稽赭外,另外一名大剑师今年才四十余岁,却是个女子。算起来,她比小一辈的曲锢还小六七岁。

而这位女剑师便是赵倚楼的师父,楚昭显。

楚昭显是楚国人,本名楚昭,而“显”字是个尊称。

儒家和墨家被称为当世两大“显学”,所谓“显学”指的是对天下影响广泛的主流学派,就凭着楚昭显能得到此字,便可知她学术必定十分精湛。作为显学的代表人物,显子与巨子都是墨家地位崇高的人,而差别是:巨子掌握实权,有决策权和调动墨家弟子的权利,显子负责监督。

楚昭显更精通剑术和机关术,是墨家首屈一指的剑术、机关术大师。

原本楚昭显是继任巨子的不二人选,但因她是个女子,导致许多人不满,墨家弟子划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墨家大弟子曲锢,一派支持楚昭显。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稽赭面露疲态,便各自借口退去,让他得以休息。

墨少阳披了蓑衣,骑马冒雨前往国尉府。

***

天色已擦黑,昏迷了一整天的宋初一才醒过来,可身子还有些虚,赵倚楼拿水喂她,她便动也不动的靠在软榻上,时不时的嘬一口。

张仪和樗里疾两位丞相惦记“兄弟”的伤情,一整天拼了老命的干活,直到这会儿才腾出时间过来看望。

两人一进屋就看见宋初一这副懒到令人发指的德行,一时无语。

“最近身子骨不是健壮了许多吗?怎么好好的就起烧了?”张仪不知内情,以为宋初一的旧病还留着根。

宋初一抬了抬眼皮,“两位大哥来啦?小弟不便起身,你们随意。”

“见你无事,我们也就放心多了。”樗里疾道。

“先生。”寍丫站在帐外,禀报道,“大将军来看望先生。”

宋初一下半身某个地方撕痛,一听说司马错也知道此事,顿时连脑仁都疼,“倚楼你去迎迎吧。”

唉!办点男女私事,居然办成这个结果,真是愁的慌!赵倚楼脸色复杂的放下茶盏,依言迎了出去。

少顷,赵倚楼领进来五六个人,为首自然是司马错。其他几个是夏铨等几位将军。

“末将参见国尉!”几位将军抱拳施礼。

司马错问道,“国尉可觉得好些了?”

宋初一笑道,“没有大碍,多谢诸位挂心。”

新兵刚刚招募,训练吃紧,再加上宋初一的军制变动,武将各个忙的脚不沾地。他们也大都不怎么擅言辞,简单的关怀几句便离开了。

寍丫刚刚送走司马错等人,恰遇到墨少阳前来,又一路小跑回来,“将军,墨家墨少阳求见。”

赵倚楼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墨少阳是何许人也。

“我去去就回。”他对宋初一道。

“嗯。”宋初一点头。

赵倚楼撑伞从院中捷径穿过,直达门房。

玄衣少年环臂立于廊下观雨,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见到距离自己还有两丈远的赵倚楼,拱手施礼。“见过师兄。”

玄衣少年大约十五六岁,脸庞线条柔和,五官不算精致,搭配在一起却极有韵味,小小年纪便通身温润雅和的气度,很容易让人生出一见如故的感觉。赵倚楼多看了墨少阳几眼,他在墨家不到两年,离开时,墨少阳刚入门。两人又不是同一个师傅,因此并不相熟。

“走吧,进屋说。”赵倚楼收了伞,示意他从廊上走。

“师兄请。”墨少阳落后半步。

一路默默,唯有雨声。

进了正堂,各自坐下之后,赵倚楼才开口问,“我师父近来如何?”

墨少阳微微笑道,“师叔还是老样子,痴迷痴迷机关术,整天见首不见尾,我大半年前偶然见了一回,瞧着一切都好。”

他边说话,便不着痕迹的打量赵倚楼。他入门之后呆在墨家总院的时间更长,虽然只匆匆见过赵倚楼几回,但当时觉得他龙章凤姿,浑然不似人间凡俗,印象极为深刻,如今,只见他已脱去当初的稚气,目光沉稳,俊朗神武,更如神祗。

“师伯可好?”赵倚楼又问。

墨少阳道,“师父在赴咸阳途中大病了一场,好在有惊无险,眼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赵倚楼不擅与人寒暄,可他有极为敏锐的判断力,墨少阳实在亲和,便自然的多说了几句,“师伯亲来,可是为了宋坚之事?”

墨少阳道,“是,也不是。宋坚之事尚其次,师父亲至,主要是想拜会宋子。师父想在拜会宋子之前见师兄一面,不知师兄何时方便?”

长者有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墨少阳这话让人听着很顺耳罢了。

“我明日一早便去拜见师叔。”赵倚楼转而问道,“师伯为何要见怀瑾?”

作为墨家中流砥柱的稽赭,不呆在总院,反而千里迢迢的到咸阳,不大可能是慕名而来吧!

“这…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大半年前,师叔得了一幅机关图,是从秦国分院传回去的,据说是宋子所绘…我私自猜想,也许此事与师叔也有些关系?”墨少阳这话说的已经比较直白了,他想赵倚楼应该能听懂。

墨家内部动荡,稽赭虽然一直没有表明立场,但所作所为都在隐秘的支持楚昭显。墨少阳一直跟随稽赭左右,自是能够发觉。

但墨少阳还真是估计错了,赵倚楼在墨家除了练剑就是练剑,根本不关心其他任何事情,对墨家根本算不上了解。

墨少阳既已经得到答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便将书信交给赵倚楼,请他代为问候宋初一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赵倚楼返回寝房。

宋初一歪在榻上批阅公文,张仪和樗里疾不知何时离开了。

“你就不能明日再看?”赵倚楼想发火,又想到她伤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他,因此话到嘴边生生柔和了三分。

“我又不是残了,哪有那么娇贵。”宋初一道。

“我师伯给你的信。”赵倚楼将竹简递给她。

第273章 教我遇见你

宋初一解开竹简,看了一眼,放下之后又继续看公文。

赵倚楼在榻沿坐下,伸手夺下她手里的竹简,问道,“究竟什么事?”

“不就是想见见我?”宋初一笑着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赵倚楼蹙眉,“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原来墨家有意收宋坚入门,赵倚楼是知道的,但是宋坚已经走了,身为墨家元老的师伯却依旧照原计划见宋初一,定然是有别的打算。至于有什么打算,赵倚楼却一时猜不出。

“墨家近些年来有些式微,广为交游不算太奇怪,我原也未当一回事,不过近来听说许多消息,便知道墨家内部又要乱了,你师伯见我,恐怕要为谁拉外力。”宋初一无意搀和学派内争,心中淡淡。只是起初她以为只是学派之间学术交流,没料到居然想岔了,墨家根本就不在意道家,在意的仅仅是她宋初一。

赵倚楼默然片刻,才道,“他们要拉你蹚浑水?”

他一点也不了解墨家内部是怎样的情形,可也不笨,略略想想便知道大致的情形了。

“小事耳,若这世上哪个人真有手段逼我卖力,我倒是佩服他,出出力也没什么。”宋初一话说的坦然,可这世上能逼迫她的人,手指头能掰数的过来,“帮助墨家,于我来说是件好事,但于秦国未必是好事,所以还要掂量一番,若是到时候我不帮墨家,你可会怪我?”

宋初一望向他。眸光微转间映着灯火跳跃,素淡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瞬的明丽。

赵倚楼心底泛起涟漪,反握他的手,“你又何必问这些。我心眼窄,何曾装下过别的?”

什么天下大道,什么师门重责。赵倚楼不是担负不起,但他不愿担负。或者说,在权力倾轧之下沦落山野,见识过世间种种龌龊之后,便心淡了,他骨子里埋藏着一种极端的消极,倘若不是遇上宋初一这个让他心生依恋的人。他要么就是漂泊无依于山林,要么就是挥剑屠戮天下,斩杀一切罪恶的源头——人。

“真好。”赵倚楼倾身拥住她,低语道,“教我遇见你。”

宋初一神态柔和。抬手环住他壮实的腰。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情意更匆匆,得珍惜时且珍惜,宋初一又何尝没有这样的觉悟?她有时候不愿付诸言语,可情意一样深重。

拥了一会儿,赵倚楼松开她,也不问她的意见,将竹简一卷卷收好放到案上之后。才道,“别看了,早些休息,把身子养好。”

宋初一望着他不容商量的样子,无奈一笑,却也并未坚持。

赵倚楼熄了灯。上榻搂着宋初一,昏暗中一双眸子似盛着星光,语气含着羞赧,“还疼不疼?”

“好多了。”宋初一道。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显然这件不成功的事情,让他们都有些阴影以及郁闷。

半晌,宋初一居然嗤嗤笑了起来,用手指捅了捅毫无睡意的赵倚楼,“像咱们这样因此事惊动朝野的,恐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提起这个,赵倚楼有些恼,训斥她道,“你还好意思笑!没见过你这么生猛的!”

说起来宋初一受伤这事儿还真不能怨赵倚楼,他觉得自己不懂,她看上去好像很懂的样子,为了不伤着她便由着她去了,谁知道这厮居然也是个生手,不会就罢了,竟来硬的,生生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赵倚楼一腔怒火,但想着她受伤,又不好出言责怪,谁知道她居然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还拿来当笑谈!

“不生猛的你也没见过呀!”宋初一道。

赵倚楼语塞,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睡觉!”

宋初一扶着老腰,往他身边凑了凑,寻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和宋初一同榻是件很考验功力的事,她能有本事把偌大的床铺每个角落都横竖折腾一遍,然后把自己和被褥裹的不分彼此,赵倚楼见识不止一回,但她如今伤的这般重,还是没有丝毫收敛,就实在让他忍无可忍了,大半夜的憋着一腔怒火把她从被褥里捞出来拘在怀里,好歹熬到了天亮。

天色方朦胧,赵倚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没有一丝提防和算计,因手脚被拘住,似乎不满的扁着嘴,露出几分纯真稚气。赵倚楼唇角微扬,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一晚上的怨气都消散殆尽。

想起今日要去见稽赭,赵倚楼轻轻松开她,起塌洗漱。

昨夜下了雨,今早窗外雾气氤氲,泛着浓重的湿气,依旧没有太阳。宋初一蒙头大睡,直快到晌午才幽幽醒过来。

身边早已不见赵倚楼的身影,她怔怔片刻,忙出声问道,“寍丫!几时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寍丫清脆的声音,“先生,您醒啦,甄先生已经等候您一个多时辰了呢!”

宋初一一拍脑袋,“误事!怎的不喊我一声?”

寍丫将帐幔挂起来,听见宋初一似乎不悦,忙垂手道,“晨间将军交代奴不要扰先生,甄先生听说您病了,亦不让奴喊您起塌。”

都是好心,宋初一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下回只管喊我。”

“喏。”寍丫见宋初一挪动身体,飞快取了衣袍,放在附近的矮屏上,扶着她起来更衣。

宋初一有些事情要交代甄峻办,昨日才令人请他今日过来,事情倒不是很急,但甄峻顶着个大家族,本就人手不够使,浑身都担着事儿,别说一个时辰,便是连两刻都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