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倚楼心中微暖,原来是要挪被子给他用。

宋初一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才悄悄张开眼睛,恰见门关好,连忙抬手揉了揉脸,低叹道,“老娘,我居然害臊了!”

这可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遭!就连小时候大师兄第一次带她去偷看旁人欢好,她都不曾脸红心跳过,后来看的多了更是麻木,都不知晓大师兄天天偷看那玩意图个啥。

温泉水冒着屡屡热气,宋初一脸颊绯红,眼前晃悠的全是方才床榻上的一幕幕,赵倚楼含着情欲的瑰丽眉眼,布满汗水的壮硕躯体,难耐的呻吟…还有她自己身体里陌生的悸动和夹杂在疼痛中的欢愉。

他们不是第一次赤裸相对了,可她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觉得害臊。

赵倚楼取了衣物返回,看见宋初一把鼻子以下全沉在水里,闭眸似乎在小憩,脸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什么缘故,如染烟霞。

他一边解开衣物,一边走近,见她丝毫没有反应,便双臂撑在池边,俯身轻唤,“怀瑾?”

宋初一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见他倒着的俊颜,“进来呀。”

话音一断,赵倚楼倏地红了脸。

宋初一呼吸一呛,鼻子吸进了水,她欲挣扎站起来,脚底一滑,居然整个人没入温泉里!

赵倚楼一惊,衣物也未来得及脱便跳进水里,将她捞起来。

“咳咳!”

“怎么这般不小心!”赵倚楼轻斥,伸手轻拍她背。

初尝欢愉,此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紧紧依偎,气氛莫名的就暧昧起来。

牙白的袍浮起在水面上,衣角上初夜之血若红莲盛放。两人沾水的青丝贴在脸颊上,从肩颈蜿蜒垂落到胸前身后,在水中泅开,泼墨一般不分彼此。

“怀瑾。”赵倚楼垂头轻啄她唇瓣。

曳地的月华锦帐幔半遮,他绸衣褪下,浮于水面。

ps:趴地,我又被发黄牌了,每每还有很多读者盆友觉得我肉文写的很浅淡,我就被发黄牌…我总会不能很巧妙的避过禁区,人活的太实在这世上容不下啊,呜呜呜

第306章 两夫人上门

清晨,宋初一醒来便瞧见赵倚楼靠在榻沿,手里握着一卷竹简看的入神。

宋初一打了个呵欠,“怎么想起来看《管子》?”

“你怎么知道?”赵倚楼看了看,分明没有露书名。

宋初一闭眼,含糊道,“夫国之存也,邻国有焉;国之亡也,邻国有焉。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天下有事,则智王利也。国危,则圣人知矣…不是《管子?霸言》吗?”

这正是赵倚楼在看的霸言篇,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原来从宋初一的方向能看见“天下有事,则智王利也。国危,则圣人知矣”这两句话。

“你都能背下来?”赵倚楼问道。

宋初一道,“幼时能背的更多,现在倒不如从前。”

当年在阳城时,城主用她谋事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酿酒了,她会背的可不止《管子》。

赵倚楼道,“前些天我说想看书,右丞相便让我看《管子》,我想听你说说。”

昨日折腾的有些晚,宋初一又有了些睡意,但也没有扫他的兴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他的学术可仔细研读。”

她的意思是说,倘若没有管仲,我们都会披头散发,左开衣襟,成为蛮人统治下的百姓。

“冬日闲来无事,你与我讲学吧?”赵倚楼戳了戳她。

无战事之时,军营里是轮值制,赵倚楼隔两天去一次军营。

宋初一道,“行,我得空就与你讲学。”

“你方才说的那段,我读了四五遍,却不太懂得究竟要说些什么道理。”赵倚楼显然认为,现在就是她的闲暇时刻。

那句话的意思是:国家的存在与邻国有关,国家的败亡也与邻国有关。邻国有事。邻国可以有所得;邻国有事,邻国也可以有所失。天下有事变?总是对圣王有利;国家危殆的时候,才显出圣人的明智。

“邦交、智慧…说的又岂止一个道理?”宋初一爬起来,睡意去了许多,“譬如秦国,与魏、赵、韩、楚这些相邻国家之间的关系,先不说其他,就单单说魏国。几十年前。魏国乃是中原霸主,那时秦国如何?”

彼时秦国濒临亡国,朝政腐朽不堪,田园无人耕种。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抵御外敌,彼时秦国全凭着一股血气在咬牙硬撑。后来魏国渐渐衰落,秦国才有喘息的机会。

宋初一见他恍然似有所悟,便继续道,“如今秦国是活过来,必定是要图谋魏国。这就是‘国之存也,邻国有焉;国之亡也,邻国有焉’。”

“至于‘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就拿这次合纵来说,得失之间…”宋初一弯起嘴角,“天机变。”

“天机,是在智者手中吧。”赵倚楼笑着,侧头亲了她一下。

宋初一心跳一顿。看着他俊朗的笑容,摸了摸鼻子,“真是好看,以后要是生娃,可半点别像我。”

“你就这么不待见自己!我倒是觉得你很好看。”赵倚楼望着她下榻穿衣。

宋初一系着衣带扭头看他,“好看?哪儿好看?”

赵倚楼沉吟片刻,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觉得母亲那样的才是美人。可…”

他现在依旧觉得长相柔美、风情万种的女子才算得美人,然而即便如此,在他心中也没有任何一个所谓的美人能像宋初一这样牵动人心绪。

宋初一看他不知该怎样说下去,哈哈一笑,“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这样认为。”

她眨了一下眼睛。取了大氅出门,“快起塌吧,今日未有朝会,但不能偷懒。”

赢驷今日未曾召集朝会,正好便宜了他们睡个懒觉。

外面雪还在下,只是细细密密,不似昨日鹅毛纷飞。

“先生!”

宋初一一脚踏出门,正见寍丫迎面而来。

寍丫鼻头冻的微红,肤色莹白,越发显得娇嫩可爱,宋初一瞧着心情大好。

“先生,宫里来人了。”寍丫道。

“何人?”宋初一疑惑道。

寍丫道,“朝夫人也来了,还有另外一位夫人,奴已经请她们去正堂喝茶了。”

后宫妇人若无正经理由,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出来溜达。

“走吧,去瞧瞧。”宋初一转而与寍丫一起去了正堂。

正堂里面刚刚烧上火炉,门窗紧闭。

室内十来个女子,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其余皆是侍女、寺人,恭立于两人身后。

其中那名梳着高髻的圆脸妇人道,“朝姐姐,国尉乃是你旧主,一会儿你可要帮忙美言几句。”

子朝轻叹,“既是君上所喜,朝自当尽力,只是久不相见,也不知道国尉是否早已不记得我。”

“国尉到!”

门口通传。

圆脸妇人转头向外看,子朝紧紧抓裙裾,一双美眸既喜且悲。

房门打开,一袭玄色宽袍携风雪进来,清瘦如竹的身形,衣袖翻飞,洒脱至极。

两人起身与宋初一见礼。

宋初一拱手,“两位夫人无需客气,请坐。”

各自入座,宋初一才仔细看那两人,一名身着焦红燕裾深衣,白色羔裘,高髻堆叠,圆圆的脸盘,杏眼圆圆,两腮鼓鼓若稚童,瞧着分明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另一名看上去约有二十了,曲裾缁衣,媚眼微狭,细眉长长,五官颇有艳色,只是脸颊瘦削,面容苍白,一副病态,眉宇间又有掩不去的清愁,减去许多颜色。宋初一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此女不是旁人,却正是子朝。

当初那个连落魄时都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却是这般憔悴模样了!

“国尉,妾是云氏。”圆脸夫人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端庄的举止令她看起来老成一些。

“见过云夫人。”宋初一再次见礼,“不知云夫人与朝夫人亲自前来,有何要事?”

云夫人身子微微前倾,道,“君上后宫妇人不多,且大都不得君上喜欢,为子嗣考虑,应是新纳些女子入宫了。”

赢驷不是个好女色之人,恐怕反而觉得女人少麻烦少。不过这样的话,宋初一没有必要和她们说。

“嗯。”宋初一点头,旋即又疑惑道,“那不知…”

云夫人看了子朝一眼,掩嘴笑道,“国尉府上美人良多。妾听闻君上中意您府上一名娇娇,因此才冒昧前来求取,还望国尉不好怪罪。”

宋初一愣了一下,心中了然,这娇娇除了芈姬没有旁人。

云夫人几番悄悄给子朝使眼色,奈何那边木头一样,愣是不接话。当着宋初一的面,她也不好做的太显眼,只能咳嗽提醒。

宋初一抄手笑道,“云夫人说的那名娇娇,我却是知晓,君上待她似乎的确与旁人不同,不过她是我府上的管家,若是突然一走,我整个国尉府不是要乱套了?”

第307章 此番情难酬

“哎呀!”云夫人生着一张娃娃脸,处事却不含糊,一脸讶浑不似作伪,“果真是奇女子!怪不得君上心中牵挂的紧呢!”

说罢,又惆怅的叹了口气,“其实,君上不好女色,女人不在多,合心意才是首要,奈何妾等资质愚钝,不能讨得君上欢心,难得有个中意的,妾就巴巴的想着讨回侍候君上,日后君上想起来,好歹也能念着妾这番功劳,因此竟是疏忽打听,鲁莽来求人了,还望国尉不要生气才好。”

表演再真实也糊弄不了宋初一,倘若云夫人真以为芈姬只是国尉府一个寻常婢女,随便遣个人过来说一声也就能将人领走了,何须堂堂夫人亲自前来讨要?

不过她这一番话说的,倒是让宋初一对这个女子另眼相待了,一个妇人,能为自己夫君讨姬妾的时候说出“女人不在多,合心意才是首要”这样的话来,着实不简单。

“咳!”云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

宋初一看着好笑,垂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国尉…”子朝好歹收回了神思,喏喏换了一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自从谷京过世后,宋初一总觉得自己的心肠软了,看见子朝这副模样,竟有几分不忍。

子朝对她一腔深情无怨无悔,此情纵难酬,也应当好生对待,而她,却杀了人家唯一的妹子。

云夫人分明看见宋初一瞧着子朝的眼神软了几分,接着便听她道,“此女是我花了心血培养的管家,不能随随便便送出去,我得空会探探君上的意思,倘若君上真有意,再让夫人接入宫中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夫人也知道不能强求,好在宋初一没有断然拒绝,总算给了一个台阶下,遂不再说别的,“有劳国尉费心,如此…我们便不叨扰了。”

云夫人起身,子朝却忽然道,“国尉,可否移步说几句话?”

宋初一看了她一眼,起身与云夫人道,“夫人先行,稍后我派人送朝夫人回宫。”

云夫人有些犹豫,方才见宋初一看子朝的眼神像是有情,怎能放任宫妃私下与臣子相处?

“善。”云夫人选择卖给宋初一面子,微微敛颌,领着宫婢、寺人离开。

正堂内只余她们两人。

“先生。”子朝美眸中浮起雾气,急道,“君上喜欢的美人,可是雅?我能否见见她?”

宋初一垂眼,“不是,朝。子雅…”

子朝望着宋初一的表情,心中隐隐觉得接下来要听到不好的消息。她身子僵直,葱白柔腻的纤指紧紧握住袖口,静静等待答案。

“死了。”

宋初一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如重锤狠狠敲击在子朝心头。

屋内一片死寂。

久久,子朝泪水涟涟,目光空洞的望着她,枯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会…”

宋初一本想告诉子朝实情,但看她这副模样,忽而回过神来,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坚强的心,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生离死别,或许这件事情该永远瞒着她。

“你就当她死了吧。”宋初一叹了口气道,“她在燕国,与你遥遥两端宫阙,今生今世永不能相见,是我对不起你们。”

子朝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宋初一话中的意思,复又喜道,“真的?她好就好!先生莫要如此说,若非先生,我们恐怕早已…朝心里感激先生。”

当初她们姐们二人被卖作俳优,好吃好喝的供养,将来的命运也就是被当做物品卖于权贵。像她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算是极好的路了,可是子雅不甘心,信誓旦旦的说能保护她,她纵然不信,却了解子雅要强执着的性子,不放心子雅一人流落在外,所以才拖着病躯随着一起伺机逃出来,想姐妹生死与共。

被人追捕了两天之后的那个晚上,饥寒交迫,她的病情加重,子雅看见火光,情急之下便不顾一切的背着她过去求救,却未想到竟是一个军队!

子朝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些男人狼一般的眼神。

倘若没有宋初一,她们姐妹少不了一个惨遭蹂、躏的下场。如今她虽被关在后宫之中,但因着宋初一的计谋,使得她成为对秦国有功之人,因此君上很是尊重她。她不得宠爱,又时刻谨记宋初一告诫她要“藏心”的话,在后宫自保无虞。

子朝原以为宋初一让她进宫,少不了要涉险去办事,可是从来没有过。

只有一次并不惊险的利用,反而让她有机会远行,见识世间不同的风景,使她归来之后得到一个高贵的地位…

而其实,对于宋初一来说,借着哪个美人的名声都一样。

若说利用,还不如说是替她谋划。

宋初一掏了帕子帮她擦拭眼泪,语气柔和,“朝,好好照顾自己。我把你送入秦宫,本意虽是利用,但也想你过的好。”

“先生及早将我送入秦宫,是在保护我吗?”子朝轻轻问道。

是,也不是。

宋初一只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最好的选择,她当初连自己都不能安定,只能利用别人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和身边之人,趁着到秦国的机会趁机把子朝献给赢驷,一是因为秦公后宫空泛,即便是子朝不会阴谋,也能及早在秦宫扎根,在赢驷那里得几分旧情,若是好运或许还能诞下子嗣,二能减轻自己的负担,三能更好的保护子朝性命。

迎上子朝期盼的眼神,宋初一不再解释,“嗯。”

听她给了肯定的答案,子朝灿然一笑,含着美眸里的盈盈水汽,美的动人心魄。

“我用完早膳便出门。你难得出宫一趟,就在后园玩玩吧,那里有一眼温泉,可让侍婢伺候你去泡温泉。”宋初一道。

子朝擦干眼泪,“让朝伺候先生用膳吧…”

这是个让人很为难的请求,子朝是赢驷的女人,宋初一要真让她伺候用膳,万一传出去就是个话柄。

“走吧,一起吃。”宋初一道。

子朝起身跟随。

外面雪已经停了,满院白茫茫,屋檐上挂着晶莹的冰柱。

宋初一入饭厅时,赵倚楼正带着白刃用早膳,抬眼看见两人进来,并未做声。

“见过赵将军。”子朝微微躬身。

赵倚楼淡淡嗯了一声,也不与之客套。以往子朝在宋初一身边时大都卧病在榻,赵倚楼不曾见过,亦不知她现在的身份,况且就算知道,他对赢驷尚且不耐烦招呼,又怎会对赢驷的女人客气?

“不理他,他就那样。”宋初一让子朝坐下,令人多上一副碗筷。

早膳很简单,只有汤饼和两道佐味的小菜。宋初一匆忙洗漱之后,呼噜噜的吃了两大碗。

子朝多日没有食欲,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见她吃的这般痛快,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竟是吃了整碗。

白刃吃完一盆肉,总算腾出空来凑到子朝身边转悠。

“小白刃,你都长的这么大了!”子朝摸摸它的脑袋。

白刃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宋初一擦完嘴,将帕子往几上一丢,瞪了白刃一眼,“小王八蛋!”

子朝轻笑,目送她与赵倚楼先后往外走。

宋初一到门口顿足,转头与子朝道,“你如今尊为夫人,我也只当你是朋友,就不与你拘礼,你莫见怪。”

子朝起身道,“先生忙去,不必管我。”

宋初一吩咐丫陪着子朝,便匆匆出门去了官署。

丫领着子朝去梅林里看花,白刃欢快的跟着。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厚厚积雪前行,丫道,“梅林里有先生今年新酿的酒,尚未加梅花,不过,先生酿的酒旁处滋味比不得,夫人回头可要尝尝?”

“嗯。”子朝唇边带着笑意,问道,“先生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经扁鹊神医调理,如今可好呢,每顿都能吃这么大两碗汤饼。”丫仲手给她比划。

子朝抿嘴浅笑。

“夫人来是蘀君上讨芈姐姐去做姬妾?”丫问道。

“我来看先生。”若非是来宋初一的府邸,她绝不会掺和这件事情,“先生说芈姬是府里的管家,好生厉害。”

丫点头道,“先生会相人!芈姐姐是楚国人,和夫人一样出身大家族,识字懂礼,还擅弈棋,先生不爱与人应酬,府里府外都由她打点。”

“雅想必向往这样的日子吧…”子朝喃喃道。

子雅是丫的噩梦,她咬了咬唇,“先生对雅很好,还教她读兵法,现在想起来也许有过这个意思呢…只是雅在魏国时逃跑…生了事,先生虽然救回她,可心里恼了她。”

丫不知子雅后来去了哪里,她揣测是被先生送人了,曾经还因此惴惴好久,生怕自己也被送走。

子朝叹道,“怪不得先生不愿与我说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