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尘结果寇珠奉上的茶,轻扣杯缘,没一会儿场上就剩下了一小半的人。

“就按照你们演练的先演一遍我看看吧,大概要多久啊?”

“两个时辰。”硕风亮答道。

“这么久…开始吧。”觅尘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依着,扭头吩咐道。

台下跳得热闹,觅尘只看了两幕便觉毫无情趣,甚至连平时宫宴上献的舞蹈都比这有意思的多。这种祭祀的舞蹈竟全是一个风格,庄严肃穆。甚至舞蹈的动作也都是大同小异,庄严稳健的舞姿和肃穆的气氛,沉闷的乐声,虽是能表达人们对天地虔诚的信仰和膜拜。这种摆、扭动作能表达神灵降临祭坛纳酒醴时的神态举止,可让人坐着一直看下去怕真是一种折磨。

正想唤停,却见太子一袭黄袍自外面缓步进来,觅尘心里一突,不想他动作竟如此快。自己这才进宫的第一天而已,这人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看向一旁站立的硕风亮,正面上的表情一副认真的样子问着。

“她们现在身上穿的是封禅当天要穿的衣服吗?”

那硕风亮一愣,一脸惊异地看着觅尘,大概没明白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一副样子。

“不是,封禅的服饰其他的都准备好半年了,这些当日献舞的一直在商榷,现在正在赶制。”

觅尘一本正经地听着,眼瞄着那黄色已到了身边,那硕风亮也看到了他,赶紧迎了上去,跪下行礼,觅尘从容转身笑着施礼。

“参见太子殿下。”

“尘儿辛苦了。”

觅尘见那太子伸手就要抚上自己的手臂,赶紧起身后退了一小步,侧身道。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请坐下给尘儿一些建议吧。”

“哈哈,尘儿问本宫,本宫要是说了岂不是班门弄斧了,让人贻笑大方。本宫过来就是看看尘儿住在宫中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差人到东宫带个话。”太子见觅尘躲避脸上笑容稍顿,随即笑着上前满脸温和地看着觅尘。

“尘儿谢过太子殿下的关心,尘儿一切都好。这不正看封禅当日的祭祀舞蹈呢,硕侍郎刚刚咱们谈到哪里了啊?”觅尘被他看得发毛,总觉得他的笑怎么看怎么碍眼,转身看向硕风亮。那硕风亮一愣,随即有些恍然,眸中闪过鄙夷,大概是总算弄明白觅尘突然变得认真的原因了,定是以为她是为了讨好太子。觅尘也不在意,只想怎么早点把这眼前的瘟神赶紧送走。

“郡主正在询问在下关于封禅服饰的事情。”硕风亮低头说着。

“哦,对。那衣饰的样纸是在礼部吗?”

“前日已经送到了少府寺,现在正在赶制,郡主要看吗?臣现在就去拿。”硕风亮心道这清尘郡主如此问,定是要支走自己,虽是心中鄙夷可还是顺着意思说着,就要转身觅尘却叫住了他。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也瞧瞧这宫中做衣服的地方时什么样子。太子殿下也一起去吧?”觅尘说着笑着转身问向太子,心道这做衣服的地方一国太子去定是不合适的,想来他是不会答应的。

“呵呵,本宫就是来看看尘儿,既然尘儿有事那本宫就先走了,改日再来。”太子听得觅尘和硕风亮的话,嘴角轻勾,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了,眸光微敛闪过阴霾。看向觅尘却是笑地温和。

“那尘儿恭送殿下。”

太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往外大步而去。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章 轻吻

京都今年的春季真的很多雨,虽说春雨贵如油,但淅淅沥沥的雨却为这后宫增添了不少的凄切一般,弄得觅尘几日来心情都不是很好。这已经是她进宫的第七日了,从前两日去乐府台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祭祀舞蹈以后觅尘就没再去过,只吩咐了让他们按照原来的舞蹈练习。

这几日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一直都窝在沐阳宫没有踏出一步,仔细地琢磨了那封禅的舞蹈,已经想好了怎么让沉闷的舞蹈出彩。衣饰她已经把原本订下的服饰都否定停制了,那样子太过沉闷古板,好在做的并不多也不算是浪费。

几日的琢磨心里已经有不少的创意,也想好了几套衣饰的样子,却一直懒得动笔画下来,今日天总算是放晴了,清晨初生的太阳自云彩中露出了头来,漫天的雨丝总算是远去。阳光照耀下树枝头上抽出的新绿被春雨滋润过更显油亮,给这皇宫中富丽的亭台楼阁增添了罕有有活力来。觅尘举目四望只觉得素日里沉闷肃穆的宫殿也变得分外的明丽清新。

用过早膳觅尘突然有在这宫中走走的欲念,拂了寇珠要跟随的意,独自出了沐阳宫,踩着脚下清新的泥土,也踩着脚下被风雨吹地零落的花瓣。这些绚丽的花朵,昨日还是娇颜而鲜活,现在却已经成了脚下的泥土,残香犹存似乎还在低低的诉说着她们陨落之后的艳光余韵,就如同这宫中的女子,有多少花季少女在这重重宫阙中埋葬了自己的美丽…觅尘轻叹。

漫无目的地走过长长地回廊,转过一个弯儿,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嬉笑打闹着往远处跑去,转眼就隐没在了回廊的另一端,觅尘似被她们的笑声感染,觉得这宫廷的回廊也充满了新奇,轻笑着步入了她们刚刚呆过的廊中小亭倚栏坐了下来。

亭子建在一池的碧水上,池水中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就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将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已有几朵早春的荷花不甘寂寞地自荷叶的缝隙间钻出了娇嫩的花苞来,异常可爱。宛如娇羞少女低面深藏碧伞中。

觅尘将手肘放在栏杆上,轻轻把头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清风拂面说不出的清爽舒心,觅尘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你是谁?”

突然一个稚气响亮的声音响起,觅尘一惊睁开眼睛看过去,但见一个七岁样子的小男孩站在面前,肤色似玉,阳光打在他小小的脸蛋上,映衬着他的肌肤愈加晶莹剔透,此时小男孩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可爱啊,觅尘惊叹的同时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独自在这里出现。

“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自然你先回答啊。你是父皇的妃子吗?那怎么到这里来了啊,被别人看到可不好哦。”小男孩说着,一跳在觅尘旁边坐下,晃动着双腿。

觅尘听他的话倒是有关切之意,心道真是个善良又懂事的孩子,听他的话该是个小皇子了,看见她这个陌生人倒是不见拘束呢,觅尘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咯咯一笑转身道:“我叫戴觅尘,你呢?我可不是什么嫔妃哦,只是进宫暂住的一个过客而已。”

“你是清尘郡主?你真的是清尘郡主?”

觅尘诧异地看向眼前抓着自己手臂,一脸兴奋的小男孩,心里有些纳闷,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出名了。

“你认识我?”

“群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男孩没有回答觅尘的话却摇头晃脑的背出了那日觅尘在寿宴上吟的《将进酒》来。

“我自然是认识你的,这宫里谁不知道清尘郡主啊。自从那日父皇生辰后,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在说姐姐哦,说姐姐才华惊人,在宫宴上跟南翼国那么多的才俊比试才艺,都把他们打败了,挫了那南洛帝的锐气,给海天立了大功,还说姐姐是海天的女英雄呢。”

“你是皇上的第几个儿子啊?叫什么啊?宫里的传言你也信啊,亏你还是在宫中长大的呢,姐姐告诉你哦,这传言最不可信,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你说的那女英雄啊。”觅尘耸肩无奈道。

“我是十六皇子莫睿,姐姐可要记住了哦。我才不像姐姐说的那么笨呢,那些宫女太监的话我开始是不信的,可听了姐姐做的诗我就信了。我最喜欢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说得可真好,姐姐真厉害,莫睿也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要作出这么好的诗来。”归海莫睿目光炯炯地看向觅尘。

“呵呵,小破孩,那诗诗什么意思你懂吗?口气倒是不小。”觅尘好笑,七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诧异,难怪自己刚来这海天时经常见南洛拿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这小孩也就早熟了一点,说出的话都让自己感觉蛮突兀了,自己那会儿说的话可比他要惊人百倍呢。

“懂,五哥都跟我讲解了,五哥说着诗极好,诗中无处不透露着乐观、通达的情怀,豪情逸兴。五哥还说…还说这诗…哦,说什么这诗情忽翕忽张,如大河奔流,很有气势,不似女子诗作。还说姐姐能作出这样的诗,人也定是女中丈夫,诗中抒发的胸臆连他都不及的呢,五哥对姐姐赞叹不已哦,说很是钦佩,我还没见过五哥这么称赞过女子呢。所以才好奇,很想见见姐姐呢,今天见到了真高兴。”归海莫睿兴奋地说完,看向觅尘的眸中尽是开心和崇拜。

觅尘被他看得汗颜,听他一口一个五哥,说的该是归海莫湛,却不想她剽窃了一首李白的大作,倒是让这海天的慕王爷如此推崇呢。还四处给她宣扬,现在弄得连这么纯洁的小男孩都被她蒙蔽了。觅尘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道这归海莫湛也不像是话多的人啊,怎么就到这小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地净胡说八道。

“呵呵,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有什么好奇的,现在见了失望了吧?”

“不啊,姐姐长得真好看,我喜欢姐姐。姐姐住在哪里啊?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吗?”归海莫睿一脸期待地看向觅尘。

“呵呵,我也喜欢你呢,我就住沐阳宫,好像离这里不远哦。我自己住这宫中每天都无聊死了,随时欢迎你来哦。”觅尘轻笑,抚摸着归海莫睿的头,心道有个这样可爱的弟弟倒是也不错。

“姐姐怎么跟五哥一样爱摸我的头啊,我都快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你们总这样摸我的头什么时候我才能长成男子汉啊。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以后不准摸我的头了哦。”归海莫睿自栏椅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地道。

觅尘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啊,我比你可不止大了几岁,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孩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清风拂过的小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觅尘觉得这是自己进宫最开心的一天了…

正清殿外。

归海莫湛一身朝服肃然站在廊前,眸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阳光打在玄色朝服上,袍上的金丝发着亮光,映衬着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卓然。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呢。”宫中的主管太监孙喜自殿内出来,笑着上前躬身道。

“有劳公公了。”归海莫湛回身,目光从天际拉了回来,对孙喜笑笑,轻点头也不多说迈步就进了正清宫。

大步走到殿中,掀袍行礼,动作利落毫不拖沓:“儿臣叩见父皇。”

“恩,起吧,朕等你好久了,是来领考题的吧?”海清帝正俯身批阅奏章,听见归海莫湛的声音目光自龙案上移开,手微抬示意他起身。

“是。儿臣今早去顺天府贡院察看了一下考场,不想却让父皇久等了,儿臣惶恐。”归海莫湛起身,从容地回答。

“去看一下是对的,这几年科举屡屡发生试题泄露的事,这次礼部有你代管,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谨慎点是好的。你这次选的两个主考官甚合朕意,一个张裕起,一个杨穆时。这张裕起是个文才啊,诗词文章无一不精,朕听说他的官声也不错!原先在浙江监道,离任时只带了一船书。老百姓对他很爱戴,听说还给立了一座生祠是吗?”

“回父皇,这张裕起是德绍七年的榜眼,在江浙一带甚负才名,为官清廉,确实很得百姓们的拥戴。”

归海莫湛恭敬地回道,心里却知父皇夸奖他选的主考官合意,和这张裕起的文才官风怕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在于这二人皆是朝中少有的几个甚少与众皇子来往绝对忠于父皇的臣子。这些年父皇人也老了,尤其多疑,对于他们几个皇子也是多有猜忌。倘若这次他选用和右相交好的朝臣怕是不管多有文才,为官多清廉此时父皇也会勃然大怒。

“恩,杨穆时也是多年为官的老臣了,日前编辑《宣典》,精通时事,倒是能和这张裕起相辅相成,这事你办得不错。”

“谢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当,不敢谬承父皇的夸奖。”

“恩,不骄不躁是好的。”海清帝赞许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殿角的一个金漆大柜前。从怀里掏出钥匙来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烤漆小筒,这才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过来。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金科的考题,朕现在郑重地交给你。金科的试题,是朕亲自写好,亲自密封,现在又亲手交给你的。朕再交代一次,朕对这次科考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地为朕取几个像样的人才来,别辜负了朕的期望。”海清帝将那小筒郑重地递给归海莫湛。

归海莫湛跪下接过,朗声道:“儿臣谨遵圣谕。”

“恩,起来吧。朕听说左相近来和太子走得很近,这事儿你可有所闻?”海清帝亲自扶起归海莫湛,似是无意地问道。

归海莫湛心里一惊,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自己这个事情,低头恭声道:“儿臣未曾听闻,不过近来父皇命三哥督办黄河水运一事,这事原是戴相责下,最近二人经常一起协商倒是有的。”

“恩,没其他的事你就下去吧,好好督办这次的科考。”海清帝略有沉思地看了眼归海莫湛,半响才说道。

“是,儿臣告退。”归海莫湛行礼躬身退出了正清宫,心里却还一直想着刚才父皇的问话,怕是太子和戴相已被猜忌了,诚如父皇这样的君主虽不算圣君却也是一代明君了,又岂会任储权发展,何况这两年任谁都能看出父皇对太子的不满,怕是早有废储之意了。

轻叹一口气,归海莫湛大步径直往礼部而去,刚进衙署张裕起,杨穆时便迎了上来,正要行礼却被归海莫湛制止了。

“二位大人这两天辛苦了,不必多礼,坐吧。”归海莫湛轻笑着示意二人坐下,这才在主座上缓缓坐下。

拿起侍从呈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放下那茶杯这才面色庄重地看向二人。

“是来领考题的吧,这本来只是例行的公事。可是你们知道今年的科考皇上很重视,亲自询问了本王好多次,虽然二位都是朝中的老臣了,可本王还是要嘱咐你们几句。你们两人,一个是世宦门第,一个是清要世家。都是官声很好,百姓爱戴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本王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你们身上!可是,你们应该知道,科考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关乎着人才选拔、国家兴旺和政治安定的大事。一定要公平取士,一定要立心为公,不能偏私。不偏私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

“臣等明白。”二人见归海莫湛神色郑重严肃,心中都是一紧。这慕王爷在朝中的名声很好,不少的朝臣都对他信服有佳,为人也一向随和,总是温文尔雅,笑语对人,很少见他这般严厉的样子。不想初次见,却是有如此的压迫感,年纪轻轻却自有一翻的威严感,让人不敢直视。

“不,你们不明白!”归海莫湛肃目道。

“你们一定是觉得,只要不贪赃、不受贿,就算是公平了。不对,那离真正的公平还差得远!有些人并没有给举子们要钱、要贿赂,相反谁最穷,就取谁,这样做似乎是很公平。其实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因为这些人一旦被录用,就会尊主考官为座师。处处、事事听座师的话,和座师结成朋党。这就是取名于前而收利于后。这是另一种偏私,你们知道吗?”

“臣等明白,臣等定当不偏不倚,公正公平地为我海天选录人才,绝不敢存半点这样的私念。”二人一听归海莫湛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地,争相说着。

“二位大人请起,这是本王第一次执掌礼部,父皇又委以重任,本王近日总是惶恐不安,总怕这事出了岔子,难免小心谨慎了点,还望二位见谅。本王也是首次督办科考,这次全赖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在这里就先谢谢二位大人了。科场舞弊,收受贿赂有国家的律条在,谁干了这事,谁就要受到国法的制裁。二位都是朝中的老臣,为官清廉,这样的事情定是不会做的。只是从德绍二十年以后,科场试题屡屡泄露,都成了顽症了。这让人不解啊,也让人气愤。今科的试题,是皇上亲自写好,亲自密封,现在又亲手交给本王的。本王现在也郑重地交给二位大人,本王再提醒二位一句皇上对这次科考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干,要为海天取几个像样的人才来。千万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期望,倘若这事出了什么披露,本王无法向父皇交待,你们也枉为人臣,必会绳之以法!到那时,可不要说是本王不教而诛!当然今年的科考要是办得好,本王也必会上奏皇上,为二位大人加官进爵。”归海莫湛见二人跪下,赶紧起身,两步上前一手一个扶起二人,言辞温和地说着。

杨穆时是京官,对于归海莫湛已是相熟,却也不曾见他这般严谨过,素知五皇子虽是一副温文可却也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儿,如今神色肃然,定是十分重视这次的科考,哪敢有半分的懈怠,赶忙俯身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望,不负王爷所托。”

张裕起不是京官,平日多在外,今日却是第一次和五皇子打交道。平日就听得众人说其贤德,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这谈吐,这风采,果然是不同寻常。他正在胡思乱想,听得杨穆时的声音响起,心里猛醒,抬头见归海莫湛略带清冷的目光正看着他,心里一突,也赶紧道:“臣必做好本职事务,敬启王爷放心。”

“好,明日就是开科取士的吉日了,二位大人下去准备吧,本王明日定亲往贡院监考。”归海莫湛笑道,亲送了二位出门,见他们行礼答应着而去。略一思索,回身自屋中取出一个方盒子迈步往麟阳四所得方向而去。

暖阳高照,不知不觉觅尘竟呆在小亭中一个多时辰了,和归海莫睿聊天竟觉得还蛮有趣,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来了,是不是真和样子一样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时自己竟和他一般玩着纸飞机,还乐得跟个傻子一样,人家归海莫睿兴奋也就得了,自己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也跟着乐呵,人家是小孩没见过纸飞机,乐乐正常。自己别说是纸的了,就是真的也都不稀罕了,居然也跟着玩的不亦乐乎,看来到海天,到这身体里,真被这外表同化了…觅尘跑着,扬起手中的纸飞机,有些无奈地想。

归海莫湛选了条僻静的小径缓缓地往麟阳四所而来,玄色的袍角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微微起落着,这小径临近冷宫平时少有人来,雨后的空气似乎仍残留着雨滴肆虐的痕迹,拂在脸上,湿湿凉凉倍感清爽,尘世的喧嚣似乎都已散尽,莺歌鸣唱摇曳着此时心中的舒缓,他轻轻一笑,加快了步伐,俊挺优雅的身影穿过静寂的汉白玉雕成的九曲回廊,远远竟听到了欢笑声。目中闪过诧异,转过廊回远远地便瞧见了觅尘和归海莫睿。

孩子无邪的笑容,少女炫目的笑靥就这么猛地直直撞入了眼中,在这雨后晴日直直撞到了心扉。孩子欢笑着奔跑着咯咯地玩弄着一个纸做的小东西,那东西飞起落下他也跟着跑来跑去。那少女也玩弄着,奔跑着,银铃的笑声不含任何杂质竟是纯粹的欢喜,轻盈的身影在宫阁间穿梭,清丽宛然的样子,竟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如同忽然盛开在这宫廷之中的花朵一样,映衬着新发出的一簇簇嫩绿,和这从天幕而降的缕缕透明的暖阳,格外的娇俏动人,震人心扉,他竟站着痴痴地不能再移动一步,生怕自己一个清浅的脚步就惊扰了这样的仙境。

觅尘目光追随着飘落的纸飞机,发现它这次飞得极高极远,几起几落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最后才不甘心地悠悠停落在了地上,觅尘咯咯一笑:“睿儿,姐姐的这个飞机折的比前几个都好呢,飞的好高好远啊。你有什么梦想写在上面吧,一定能实现哦。”

觅尘回头对已是跑得有些远的归海莫睿高喊道,转头就要去捡那飞机,却看到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舒缓地捡起来。觅尘诧异抬头,归海莫湛含笑站在廊下,如月如玉俊朗潇洒的身姿挺然卓立,目光清澈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慕王爷?”觅尘略带惊异叫道。

“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叫王爷?”归海莫湛轻笑上前,微微眯起眼睛佯怒道。

“呵呵,筠之。”觅尘轻笑,好心情地道。

“五哥,你来看我的吗?好几天不见你了呢,听嬷嬷说这几天五哥忙春闱的事,我以为要好久见不到你呢。今天哥哥和姐姐都来陪我玩,真好。”归海莫睿听到这边的动静,从远处笑着跑了过来,一下就扑进了归海莫湛的怀里。

“五哥再忙也不会忘了来看你的,不过今日好像我都有些多余了呢,都失宠了。”归海莫湛笑着抚摸归海莫睿的头,眼眸微抬看向一旁站在的觅尘。

“不会,虽然我是更喜欢姐姐一点,但是五哥却是睿儿最敬仰的哥哥哦,将来睿儿也要做哥哥这样的王爷,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谋福。五哥你看,这是姐姐教我折的,这叫纸飞机哦,看会飞呢,姐姐说将愿望写在上面放飞一定可以实现的。五哥,我飞给你看啊。”归海莫睿说着便扬起了手中的飞机,那纸飞机在空中飘起向着远处而去,飞得竟比觅尘刚刚的那个更高更远,高兴地他一个劲地蹦跳着,感觉跑过去捡了起来,跟捡着了宝贝一般,惹得觅尘轻笑。

“哎,还说敬仰哥哥,五哥给你带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在眼里了啊。”归海莫湛轻叹,好笑地看着他,逗趣着。

“五哥给我带上面了?咦,五哥手里的是上面东西啊?是给睿儿的吗?”归海莫睿似乎现在才看到了归海莫湛手中拿着的方盒子,快跑过来,好奇地眨眼睛。

觅尘见归海莫湛俯身,笑着在归海莫睿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上面,他咯咯一笑伸手接过了那盒子,抬头对自己嘻嘻笑得跟个小狐狸一般。

“姐姐,我回宫看五哥给我的宝贝了哦,改日再找姐姐玩。”

说着也不待觅尘反应小跑着,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回廊下。

觅尘傻眼地看他没了影,心道真是小孩儿心性,回头正迎上归海莫湛浅笑的眼眸,暖暖地眼波流转竟比这春日的阳光更暖人心扉。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觅尘轻笑好奇地道。

“陪我坐一会儿吧,这里的风景真不错,你们倒是会选地方。”归海莫湛笑着却不回答,身影微动便在刚刚觅尘坐过的地方倚栏坐了下来。

觅尘笑笑也坐了下来,看向归海莫湛,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面上更显姿容俊美,形貌俊秀,神采飘逸。朝冠系纱制,侧带两翅,黑色的朝服挺然着在身上,虽是坐着斜依栏杆却更显身姿健拔,朝靴黑色,靴底边上涂以白色的胶漆。干净得一尘不染,腰带上镶玉、犀角以及金银等方块,在阳光之下闪烁不已,一身的清贵俊雅。

觅尘见他移目看向廊下的池塘,也笑笑望了过去,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和恬淡,总觉得眼前的这人有很强的影响力,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安静,让人跟随的气质,总能轻易地影响别人的情绪,或是跟着他安静,或是跟着他洒然,或是跟着他雅淡。觅尘不觉就想到了三国中老将程普尝说周瑜的那话,“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说得大概就是这般情景,那周瑜大概也就是这样风姿卓然的人吧。

“纸飞机?很有意思,真的能帮人实现愿望吗?”归海莫湛轻笑地把玩着手中的小飞机,抬头望向浅笑静然的觅尘。

“恩,只要你信它就能,不是吗?”觅尘笑着道。

“只要信它就能,呵呵,这话说得好,人心中只要有念想,信其所信,又何患其他?尘儿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归海莫湛轻笑望着觅尘,唇边暖笑似朗月温润,如兰芝玉树,倜傥中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风雅,许是阳光太耀,觅尘只觉得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波光涟漪牵缠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看来的眼眸。

“呵呵,那你可就错了哦,尘儿是再普通不过了!我这人呢,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美男俊才,爱打扮,喜炫耀,还小心眼,别人要是得罪了我就没好日子过,最要紧的是我心地还不好,既不爱幼又不尊老,唯一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张骗人的脸,清纯又美丽,你可别被我骗到哦,会很惨的。”觅尘咯咯一笑对归海莫湛调皮地眨眨眼眸。

归海莫湛听得觅尘的话莞尔一笑,目光晶亮:“是吗,那么我这样的算是美男吗?呵呵,倘若尘儿心地不好,莫睿又岂会那般喜欢你,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要了呢,他平日对人可不是这般热情呢,是个很腼腆的孩子。”

觅尘哭笑不得地看向归海莫湛,一脸讨债的表情恨声道:“你自然是美男了,可美男有个习惯委实不好,怎么能到小孩子面前乱说话呢,要不是你跟睿儿乱评点我的诗,又说了一堆赞许我的话,他岂会喜欢我。”

归海莫湛挑眉:“我夸赞你倒是错的了?睿儿他小小年纪母妃就逝世,这几年父皇对他的关心也不够,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可是却沉闷寡言,小小年纪就有些自卑自闭,你那诗我只是觉得是很好的励志之作,气势豪迈不羁,睿儿就极为喜欢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很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今日谢谢你。”

觅尘到不想他跟归海莫湛逐字逐句地讲解那首《将进酒》竟有这般的想法和思虑,心中感叹,略有触动的看向归海莫湛:“你是个好哥哥。不过也不必谢我,睿儿是我朋友,让朋友开心是我的职责所在。”

归海莫湛看着浅笑盈盈的觅尘,今日她穿了件深碧色织锦的华丽长裙,裙裾上和裙摆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梨花,由上而下花瓣逐渐减少,使得那明净的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是在轻柔地向上升腾。腰间宽大的月白色绣金腰带紧紧束住纤纤楚腰,不盈一握。外面罩着一件薄的近乎透明的银色轻纱外袍,朦朦胧胧,雅致含羞。一头乌发依旧只用银色的丝带束起一束,如瀑的青丝披至肩背,阳光下闪动着动人的亮泽。美丽地让人不敢细看,生怕被夺了魄取了心,可即使这般,似乎那美还是直直地撞入了心间,不知何时这张清雅灵动的面容已是深深地刻入了心间…

“做尘儿的朋友竟有这般好处?那么我可有此殊荣吗?”

“咦,奇怪了,我怎么记得有一日在我那涵音山房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要改日携酒酬知己呢,怎么今日就从知己便成了朋友,真令人伤心。”觅尘一脸悲戚地说完,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萧素地看向远方。

归海莫湛忍俊不禁,轻声笑着:“原来我已是尘儿的知己了,荣幸之至!那么以后尘儿在这宫中遇到什么麻烦事,我希望你能想到我,可以吗?”

“好!”觅尘看向归海莫湛晶亮诚挚的眸子轻轻点头。

归海莫湛看着觅尘,轻笑了起来,笑得满足,光影炫目斜洒在两人之间,突然他轻轻抬手抚上她的脸庞,觅尘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他的手却划过自己的面庞在她的发间手指轻动,捻下了一抹落红,轻轻一笑转过了头。

“这纸飞机怎么折?教我?”

“好!”觅尘松了一口气,端坐身体移近归海莫湛,自他手中取过那纸飞机慢慢拆开,抬头轻笑。

“看好了哦,我可只折一次!”

说着便低头,动作了起来:“那,先这样左右对折,要尽量折得两边均等,如果不等的话,飞机容易转弯,就飞不远了。然后再翻过来这样折一下…要保证飞机的翅膀和机身大小合理飞机才能飞得高,看这里,飞机的头部一定要折的够尖,不然飞机是飞不高的哦。看,最后把这里翻上来就好了,简单吧?”

觅尘说着,拿起折好的飞机得意轻笑,抬头去看归海莫湛,却不想他离自己很近,两人本来脑袋就紧挨着,现在自己猛得一动作,明显脸颊擦过一处柔软,嘴唇划过一处温暖,觅尘一惊,诧异地眨眨眼,那分明是他的面颊。自己刚刚竟然轻吻了他…觅尘唰的一下脸颊火烧云燎得红了起来。

归海莫湛也是明显一愣,怔怔地看着眼前绯红着脸的觅尘,眸中神色有一刻的迷离,幽黑的双瞳却深的清澈,闪过一抹畅快的亮光,缱绻若网定定地盯着觅尘。轻轻地抬起了手,抚上了觅尘的面颊。

觅尘这才一惊,赶紧自栏杆上站了起来呵呵一笑。

“投掷飞机也很重要哦,不要侧风投飞,不然容易被刮偏,顺风投掷又没有足够的动力,最好是迎着不太强的正面逆风投掷,投出的角度这样正好,飞机要平稳向前送出,到最后一刻才自然脱手,那样飞得最远。看,就这样!”觅尘说着将手中的飞机掷出,也不再看归海莫湛一眼,匆匆又道。

“呵呵,飞得远吧,教完了。我出来好久了先回去了哦,不然寇珠她们该四处找我了。”

说着便匆匆抬脚就往回廊上跑,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了亭廊曲转间。

归海莫湛也不拦她,含笑看她逃得狼狈,目中闪过沉思,渐渐均化成了一抹柔光与眼底牵缠。起身捡起地上的纸飞机,轻轻笑了起来,手指覆上面颊刚刚觅尘擦过的那处柔软,眸中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一章 后宫

彼时正是百花初开的时节,而海天皇宫的御花园地气如暖,牡丹开得最早最好,自然是艳冠群芳。这一日午后春光醺暖,连殿前芳渚上的双双鸳鸯也伴着沙暖慵睡,芳馨元的小亭中莲妃斜倚再紫檀栏杆上,周围全是一干的极尽妍态的女子,各个珠钗云鬓,轻纱锦缎,嘻嘻闹闹地娇声娇语隐隐从小亭中传出,天家富贵,纸醉金迷不过如此。

觅尘这几日一直忙着改良那封禅舞乐,几乎天天泡在乐府台,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今日看天气很好,午后暖和,便吩咐沐了个花瓣浴,穿了件轻巧的衣服来这御花园观牡丹。

觅尘前世生长在上海,倒是不常见牡丹,虽说觉得也不甚好看,就花朵大了点,看上去富贵了点。可也图个新鲜。四处走着,看着也算有趣。本以为中午时分这里不会有什么人,却不想会碰到这么多的妃嫔。觅尘正欲转身那小亭中的莲妃却是已看到了她。

“哎哟,那不是清尘郡主嘛!怎么就走了啊?”娇声响起。

觅尘回头,隔着长长的回廊看着她,一头乌黑挽成华丽的天仙髻,用雕琢成大朵牡丹花样式的比喻簪子挽着,上面镶嵌着圆润的珍珠,紫红的衣饰更显娇媚,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太碍眼,觅尘一定会赞叹一声美女。心道这女人也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整治了一下她那不争气的哥哥嘛,到现在还咬着自己不放。

“原来是莲妃娘娘在亭中啊,尘儿见过娘娘,娘娘如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