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其他几位伊罗国官员也愤愤不平地嚷嚷了起来,大殿之中瞬间便有了剑拔弩张之 势。

“公主莫要动怒,来人,将这乱言之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海清帝目光冷冷道, 心中暗恼此人蠢材,他倒是看出那伊罗国公主并非刻意挑衅。

“今日本是两国的好日子,见血不吉。陛下还是饶恕了此人吧,想来大人亦是无心 之过。其实在下操琴,公主起舞也并非不可,只是公主如今又孕在身怕是要拂了大家的 兴了。不如就由南洛为大家抚琴一首,也算是为两国缔结兄弟之国庆贺,陛下以为如何 ?”

南洛见气氛弄出这般,轻笑说道。大方的态度,娴雅的姿态倒是显得那些有意看低 他的人拙劣低俗了。

觅尘听南洛这般说,暗道他现在毕竟是一国驸马,宴上操琴助兴怕总是有些以大国 之态居之的大臣要说三道四。心中一凛,抢在海清帝开口之前猛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向 殿中跪了下来。

“皇上,众所周知,小女曾在驸马座下学艺,小女学艺不精但如此盛宴,又恰逢两 国缔结友好喜庆之日,亦想微尽薄力,以示庆贺。愿代师傅献曲一首,住院海天,伊罗 永世和好。还望皇上允小女请求。”

海清帝本就觉得让南洛抚琴有失礼节,又见萨伊莎面色不好,正心里琢磨此事该如 何收场,此刻听觅尘所请满脸笑意马上变应允了下来觅尘叩首拜谢,宫侍们已经忙碌着在殿中摆设好了琴案。恍然间觅尘竟想到了多年 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自己一首“一二三四”歌真把当场众臣惊得鸦雀无声,恍 然一梦,莞尔牵起了唇角。

待到琴案摆设停当,觅尘在侍者准备好的白玉盘中浸手,结果方巾试过,亲自燃香 ,这才在案前款款落座。微微闭目,轻轻侧首调试丝弦,金灯浮光,她周身仿似自成一 格,淡然流动着一层明净清光,几个不成音调的琳琅轻声便消散了殿中刚刚还剑拔弩张 的火爆气氛。

大殿中诸声皆静,缓缓退入一方清净天地,觅尘微微一笑,手指轻划,一串清莹的 音符瞬间响彻在大殿之上,人们仿似看到了苍茫大地,万亩凋零,唯有梅花铁骨铮铮、 迎寒傲立。

突然琴音微高,众人仿似又感到了清新寒冷,带着初升朝阳气息的山风,伴着轻盈 虚飘的琴音,扑面而来。不知不觉中那清幽的琴音,便已将听者带入一个恬静、安详、 远离凡尘的境界。

琴声再变,觅尘闭目扬眉急划琴弦,滚拂手法跳跃琴间,琴音陡然急促刚健。清凉 的音色、轻巧的节奏、简洁的旋律,柔中带刚,跌宕多姿,勾画出梅花于风雪中昂首挺 立,临风摇曳的动态。

慢慢地琴声渐低,觅尘指法减慢,旋律中带有感叹的意味,尾声处袅袅不觉,轻盈 舒缓地结束在宫音上,一曲奏罢,回味无穷。一时间大殿之上一片静寂,人们仿佛都还 沉浸在方才的一番冰雪寒梅之景中,直到几声响亮的掌声响起。

“尘儿,此曲何名?”

南洛帝微带兴奋地声音响起,众人这才纷纷回神。

觅尘站起向海清帝施礼,抬头笑道:“梅花三弄。”

“哈哈,好,好,梅花三弄,甚好。梅为花纸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 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尘儿此曲堪称一绝,尘儿的琴艺为师已是远远不及,看 来这‘琴魂’是再也当不得了。”

“哈哈,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驸马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徒弟亦是一件幸事啊 !赏赐!”海清帝哈哈一笑附和道。

觅尘听者海清帝跟南洛打着哈哈,说着吉祥话,对于海清帝的赏赐不置可否。轻轻 退后席案,刚坐下便迎上了归海莫啸似笑非笑的眼眸,蓦然间竟想起多年前也是这般。

自己在宫宴上隔着远远地距离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容邪魅的男子,当时他便是这般神情。 觅尘暗骂,这人怎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般邪狞狂悖。

瞪了他一眼,觅尘便低下了头,突然又莫名觉得此刻对面那人怕是不会生气,只会 笑得更惹人恼,抬头一瞥果真如此,归海莫啸竟似是在等着她抬头一般,见她望过去还 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觅尘心头一阵气恼,淡漠地转过了眼。

大殿桑似乎又回到了方才的和乐气氛中,突然一个传侍官从殿外匆匆进殿,沿着台 阶上了御台,凑到海清帝面前轻声道。

“皇上,守城将赫云将军求见,说是刚刚有一对南翼人自称是南洛帝派来的使臣, 要求见皇上。之前他并没有收到有南翼使团要来的命令,所以觉得事情有异,将那队南 翼人收押了。只是其中一个大员说他是…是白嫔娘娘的哥哥,要求面见皇上,赫云不 敢怠慢,所以就将人带到了宫外,皇上看…”

传侍官虽是低语,可落座海清帝最近的白梅囍却听得清清楚楚,话语刚落,海清帝 正在犹豫,她便惊呼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是臣妾兄长,臣妾叩请皇上允他上殿,臣妾…臣妾已经多年不曾见到兄 长了,皇上。”

白嫔略带激动的声音在大殿想起,殿中一时静寂无声众人皆凝神屏息猜测着发生了 何事,当然众大臣是不敢光明正大抬头去看皇帝宠妃的。觅尘却从不忌讳这些,也想不 起这些礼数,已经看了那白嫔半天,真可谓声泪俱下。

听她的话像是她的哥哥来了在宫外等候传召,只是她哥哥此时来做什么?看样子怕 是皇帝不允都不行了。

“爱妃先起来。今日宫宴是为伊罗国公主驸马而设,临时再召它国使臣恐有不妥, 只是爱妃思乡之情亦是常人之理。这…”

“公主驸马,本宫失礼,见笑了。只是本宫的哥哥此时就在宫外等候召见,本宫思 念深切,能否允他上殿?本宫感激不尽。”白嫔一听海清帝的话赶忙起身向萨伊莎和南 洛施礼询问。

“既是娘娘的兄长在外,娘娘又思念甚切,陛下理应召起上殿,本公主乐意成人之 美。”萨伊莎笑道。

“本宫谢公主了,陛下。”白嫔神色一亮,赶忙回头看向海清帝。

海清帝放声一笑,容色愉悦,赞道:“公主豪爽,朕领教了。来人,请南翼使臣上殿觐 见。”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子便在传侍官的带领下缓步进了大殿。三十来岁的 模样,身形清瘦,面容清雅,倒真和那白嫔有几分相像之处,正是南翼的左广禄大人白 清囍。

待得白清囍在大殿站定对上位施礼,白嫔便欣喜地下了席案迎了上去,二人一番寒 暄。

“爱妃,令兄一路奔波,还是快快让其入座吧。”海清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 白嫔激动的寒暄。

白嫔也发现了殿中不易其兄妹亲近,忙连连称是,归了座。海清帝命人在左首上座 置下了席案,那白清囍归座,将其引荐给伊罗国公主驸马,众人又是一阵的寒暄。

觅尘听得昏昏欲睡,只觉一大早就被叫起折腾及笄礼,到现在真是浑身都疼。突然 感到一股突兀的视线扫向她,觅尘蓦然回神却见是那百清囍似笑非笑地望了自己一眼。 觅尘莫名心中一突,瞬间便清醒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腾起一阵的不安来,眉宇 也锁了起来。

隐约间似乎听到刚刚是海清帝询问白清囍何以深夜到京,而且出使海天亦没有事先 通告,且是一副商旅打扮。可他干什么不回话却先看自己呢?觅尘还没弄明白心中的焦 虑为何,那白清囍已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殿中。

“清囍此来,是奉吾主之命递送国书而来。事先未及通告,乃是事出有因,还请皇 上见谅。”白清囍朗声说着,竟又看了眼觅尘,还轻轻一笑。

“哦,国书?明日早朝朕与正清殿定依礼接见白使臣。”海清帝微微一愣,随即笑 道。

众人亦是一惊,通常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按严格的规定下国书,比如宣战,议 和,投降等。南翼国突然递送诏书又以如此奇怪的方式倒是令众人面上都是一僵。

“哈哈,皇上,吾主盼着下臣早日归国,将喜讯给回,所以下臣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要将国书呈上。”白清囍却似丝毫也不被气氛影响,朗声说道。

“喜讯?”

“皇上,下臣此次前来,吾主委以重任。下臣是替吴皇求婚而来。来人,呈国书。 ”白清囍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久久回撤。

觅尘的心猛然一纠,虽是没有听到他指出所要求婚之人,可莫名一敢肯定必是自己 。

她咳没有忘记前不久还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事件,怕是到现在京城之中尚有不少 人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她和南洛帝的故事,抬头震惊地盯向那百清囍,一阵冷汗已是冒了 出来。

显然众位大臣也都有猜测,竟不约而同地全看了过来,连戴世矩都没有忍住轻轻回 了下头。

觅尘心中一阵慌乱,盯着那南翼的小臣将一个漆红木盒捧上大殿,看高锡接过那木 盒缓缓送上御台。无措地甩头,想要甩掉心头的恐慌,却撞上了一双清波柔和的双眸, 觅尘一愣。

归海莫湛微微蹙着眉宇,眸中却是一片古波,带着一种让人沉入的宁静瞬间安抚了 觅尘焦躁的心。见觅尘望过来,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那眸中的明波,似在说 ,不要怕,一切有我。

觅尘恍然一愣,慢慢地心境便也平复了下来,心道,自己一定不会那般倒霉,和亲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此时的海清帝已经看好了那国书,似是相当震惊,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的老辣皇帝 此刻面上竟流露出明显的诧异和惊动,又一瞬间觅尘甚至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 里紧抿的嘴。而后他忙收敛表情却似有若无的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觅尘刚刚平复的心 便又被掉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南洛帝的诚意朕已经知晓,今日是我海天宴请伊 罗国公主驸马的大日子,此事容明日早朝再行商谈,白大人看如此可好?”海清帝微微 沉思,将手中的国书收好竟没有交给身后上前的太监高锡,而是直接收入了龙袍广袖之 中。

“一切依皇上所言,那下臣便先行告退。公主驸马,下臣为着朝服一路奔波面容不 整,便先行回驿馆,改日定携礼前往拜访公主驸马。”白清囍说罢,微微施礼,竟转身 看向了觅尘。

“清尘君主大名下臣听闻已久,今日得见果真倾国倾城。下臣奉吾皇之命在君主及 笄日之日送来礼物,还好没有错过。来人,呈上。”

随着白清囍德掌声,一名南翼小婢捧着个精美的金丝镂空盒子走到了殿上,直直走 向觅尘。觅尘只觉一阵恍惚,头痛欲裂,听着耳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就算不认真留意亦能 猜到几分他们所说为何。

小婢走到觅尘面前,竟直接跪了下来,将捧着的金丝盒子呈在了觅尘眼前。觅尘微 愣,看向那百清囍:“此种大礼尘儿受不得。尘儿虽不知南洛帝所送何物,想来也定非 反常之物。我与贵国君主并无私交,请恕此物尘儿不能领受。”

“哈哈,君主说笑了,谁人不知郡主与我国君私交甚好,前几日郡主还收了陛下万 里送来的两只圣鸟。今日郡主及笄吾皇岂有不表示的道理?”百清囍笑着上前两步示意 那小婢起身却坚持不退回那礼物。

觅尘见他神色坚持,怕是自己今日不收他便不会罢休。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面色微沉却伸手接过那金丝镂空盒,抬手便放在了身旁席案上。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 人的面打开,谁知道那南洛帝打的什么主意。

“郡主不打开看下?”白清囍挑眉。

“你们皇帝下令要本郡主当面打开了吗?”觅尘嫣然一笑,虽是心中恨恼,面上却 依旧风度宛雅。

“呵呵,那到没有。那盒中的梳蓖是吾皇亲手所做,郡主可要爱惜啊。皇上,下臣 告退。”白清囍的话语一落也不考虑掀起了多大风波,对着归海印一个施礼便翩然转身 而去。

觅尘恨得牙痒痒,感受到殿中射来的道道视线,耳边充斥着窃窃私语,看向那身旁 的金丝盒子简直想一脚将它踢开。

此时怕是高锡站出了宣读国书说那南洛帝求娶的非她清尘郡主,连她自己都不会相 信了。这古代女子要的梳篦是闺房私密之物,根本就不是随意可以送的。此后的宫宴是 怎么进行地觅尘根本就没有留意,脑中乱糟糟,看着那金丝盒只觉越看越刺眼,闹心的 发现那镂空的花雕竟是花开并蒂。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六章 倾城

觅尘从太宣殿出来,手中握着那只金丝纹盒只觉扎得手心生疼。戴世矩的面色也不 好看,他怕也不希望自己前去和亲吧,那样她这枚棋子岂不等于是失掉了?

觅尘这般想着快步上前:“父亲,倘若那国书真是要女儿和亲,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

“尘儿,你与那南洛帝到底有没有私下来往过?”戴世矩回头微微蹙眉瞪向觅尘。

觅尘一愣,要说私下来往也就那晚,南洛帝确实去过涵音山房,但很快就被归海莫湛带 走了。此后她便再没见过那人,难不成他嫉恨自己弄晕他,要把她弄到南翼折磨他?

觅尘烦躁摇头:“从无。”

“尘儿,如今我海天正与北纥开战,南边不易出现动荡,怕是此事…哎…待为 父再想想办法。”戴世矩蹙眉负手,见觅尘面色不愉,慈爱一笑又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国书上所写的女子便是尘儿,倘若真是尘儿,明日早朝为父定 会力劝皇上的。你母亲和皇上感情亲厚,想来圣上会看在往日情分上…”

“清尘郡主请留步。”

戴世矩的话尚未说完,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锡危险苍老的声音传来唤住了 二人。觅尘心中一惊,直觉不是好事。

果然高锡站定,先是对戴世矩点头施礼,接着便看向了觅尘:“皇上口谕,朕近来 身体微恙,太医皆束手无策,宣清尘郡主入住沐阳宫,为朕诊治。”

觅尘心头一惊,眉宇紧蹙,看向戴世矩,见他亦是禁不住变了面色。

“公公,我能不能回去收拾下东西,明日再行进宫?”

“皇上口谕,令郡主今日便不必回府了,有什么要收拾的可遣奴才去拿。沐阳宫那 边也都收拾停当了,郡主请吧。”高锡说着侧身伸手引导。

觅尘看向戴世矩,见他无奈点头,只能轻叹一声跟着高锡向后宫走去。

“郡主,此事老奴已经遣人快马出城报给王爷了。明日看情况,倘若已成定局,老 奴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出去的。郡主莫要担心,便安心在宫中住下吧。”高锡带着觅 尘待到走远而来,看四下静寂便凑近一步低声安慰。

尘听他宽慰,又见他面容祥和,心下稍安,慢下了脚步。但高锡的言语分明就是已 经确定那国书上所写之人就是自己,想到海清帝看那国书时,高锡一直侍奉在身侧,许 是他看到了也不一定。

“谢谢高公公。这么说那国书上所写之人确实是尘儿了?”

“是。老奴虽是没有看清楚所写内容,但却看到了郡主的封号”高锡点头道。

觅尘虽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他这般说心中仍是忍不住升起一阵寒意。

“以公公对皇上的了解,他是否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事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

觅尘蹙着眉问着,心念急转。如今海天与北纥开战,此时倘若拂了南洛帝的意,会 不会兵戎相见虽不好说。但是觅尘却知道,对于皇帝来说,纵使自己是他的亲侄女亦不 过草芥。他怕是不会为了自己而让海天有丝毫的危险,何况这古代的女子本就是皇权的 棋子。

高公公倘若不是确定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定也不会匆匆就将此事传信与莫烬,觅尘越 想越是心惊。几乎看到了自己被迫出嫁的那一天。

“老奴也不敢肯定。只是看皇上的神色,怕是…最近天气不好,老奴是怕大雪阻 路,现在又不知前线情形,王爷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早些将消息传出去总是好的,明 日要是事态又变再派人送信便是。”

“如此有劳公公了。尘儿,谢公公。”觅尘微微敛襟轻拜。

高锡一愣,忙上前扶起了觅尘:“郡主折杀老奴了,老奴当不起啊。王爷出征前几 次叮嘱老奴一定要照顾上郡主,郡主只管宽心,王爷定不会让郡主远嫁南翼的。明日一 有消息老奴定先遣人告知郡主。”

觅尘点头,心中却一点也不曾放下,暗叹,就算莫烬再了得,如今身在万里之外怕 是也鞭长莫及,难道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被送入虎口吗?

忧心忡忡地走着,抬头眼见已到沐阳宫便回身站定:“公公不必相送了,尘儿等公 公消息。”

“好,那老奴便回去了。郡主安心休寝。”高锡躬身施礼,冲觅尘宽慰一笑,这才 转身匆匆而去。

见高锡的身影消失,觅尘久久站立,望着宫灯浮影,天际浩瀚又黑沉的云浮过夜空 。觅尘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云浮烟过,明明自己便身在其中,却有种仿若看戏的荒谬感 直击心间。

“和亲?真是荒诞无比。”

轻声苦笑,一阵寒风吹过,带起枝头落雪轻飞,钻入衣领,觅尘只觉有一丝清寒从 心口生出,丝丝缕缕慢慢变成整片扩散开来。眸光微敛,眸底亦染上冰寒。

她定不会老老实实去那南翼,定要逃脱才行!不管前方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会 妥协,不会任人摆布,纵使刀山火海只要自己心智坚定便也无惧不是吗?

这般想着心胸间便升腾起了一股坚韧之力,觅尘清浅一笑,利落转身便向着沐阳宫 大步而去。

高锡和觅尘分开,绕过漆红长廊的玲珑道,出来几十步路,即是清极门。绕过清极 门再穿过两处宫廊便是白嫔娘娘的蒹葭宫了。今晚结束宫宴海清帝便携着白嫔而去,想 来此刻也该歇下了。高锡一面想着,一面减慢了脚步。

刚过清极门,便见两个腰挂乌木牌的小火者推着辆小车向这边走来。见他走过来, 连忙避到一边垂手恭立。高锡脚步微微一顿,望了过去:“这是送往沐阳宫的?”

高锡轻哼了一声,抬步走向那小车,掀起车盖只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的红炭倒 着的极#。将那盖子盖上,严厉道:“快些送去吧,沐阳宫正等着用呢,郡主已经过去 了。”

两个小火者听他话语严厉,微微一愣,竟站在原地没有动。

“愣着做什么!”高锡扬声道。

“是,是。”两人赶忙推着那小车匆匆而去,心中均是泛着嘀咕,这高公公看上去 倒是蛮关心清尘郡主的呢。

高锡没走几步,便见同在正清殿伺候的小陈子匆匆向这边跑来。微微蹙眉,高锡快 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

“可算找到您老了。都这么晚了,慕王爷非要面见皇上,奴才说了皇上已经安寝,可慕王爷竟是不听,您老赶紧去看看吧。宫门那开快落匙了啊,要是耽搁了王爷出宫,奴才怕是几条命也不够砍得啊。”那小陈子气喘吁吁地说着,满面焦急。

高锡微微思索,看向小陈子:“皇上当真睡下了?”

“真真的,奴才岂敢哄骗慕王爷。”

“王爷在交夜门?”高锡暗自一叹,本想海清帝倘若没有歇下,让慕王求求情看看。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是啊。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眼看宫门就要落匙,王爷竟也不急。”小陈子跳脚说着。皇子是不能留夜宫中的,这是大忌,倘使他耽搁了慕王爷回宫罪名不说掉脑袋怕也得挨板子。

“知道了,瞧你那出息。我去看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高锡一脚踢上那小陈子,说话间已迈步向前而去。

小陈子一乐,赶忙跟上前:“谢谢您老勒。”

绕过华西门的础柱,高锡远远便见前庭和后宫间的那道交夜门前站着一个身影,夜色下那身影纹风不动,尤显挺逸高拔。

高锡快步走进,归海莫湛听到脚步声侧身看了过去,见是内廷总管这才转过身来。

“王爷,您还是快些出宫吧。皇上真的睡下了,再说这么晚了,您就是有事情找皇上商议也得看圣上心情不是。这要是吵醒皇上,怕是…”

“高公公,本王今晚是定要见父皇的。这后宫本王还没有闯过,今晚试试又有何妨?” 归海莫湛冷冷打断高锡的话,微蹙眉宇。

高锡见他这般,轻声一叹,跺了两下脚,上前一步:“王爷,老奴知道您这会儿心急。可您这般为郡主竟不顾宫廷礼法,您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您是他的儿子,怕是皇上会将火都发到郡主那里。再者,您这时这般为郡主,是圣上怕也不喜,您越是失态,怕皇上越是要远远将郡主送走。奴才虽是愚钝,也伺候了皇上二十来年,皇上的脾气奴才比王爷清楚。您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郡主在宫中很安全,您尽管放心便是。”

高锡的话犹如雷鼓击在归海莫湛心间,他瞬间便明白了。是他太过焦急,失了分寸。他这般怕只会坏事!虽是不明白这高公公今日此举为何,但归海莫湛却由衷感谢他。轻声一叹,抱拳施礼,什么都没再说,便洒然转身而去。

高锡亦是跟着轻叹,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只觉其间透着说不出的沉重,一些不能言表的疼痛,无奈,或许还有些孤独…回身望了眼沐阳宫的方向,高锡暗叹,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被化作绕指柔的又岂止是一人…觅尘回到沐阳宫,收拾妥当望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宫殿,心生恍然。望向手边的金丝盒子,微微蹙眉。打开那盒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果真是君主风范,这梳篦确实精致。翅尖润滑,雕描细腻,色彩鲜艳,一看就不是凡品。

觅尘轻撇唇角,狠狠口上那盒子,将身体甩在了床上。本以为经过这噩梦般的一天会难以成眠,没想到很快她便沉沉入睡,连梦都没做上半个。

临近清晨天尚还蒙蒙一片时,外面突然传来吵杂喧闹声,觅尘被惊醒凝神静听吵闹声似乎是麟阳四所的方向传来的。有了上次神女宫的突变她哪里还敢怠慢,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却赶忙翻身下床,拉过衣服匆匆穿上便向外走。

“怎么了?”

沐阳宫的小宫女锦华惶惶跑了进来,“郡主,好像是有刺客。侍卫正巡查呢,郡主还是别出去了。”

“刺客?刺谁?”觅尘诧异。

“听说刺客是从冷宫出来的,只是现在冷宫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啊。”

“废后是关在冷宫吗?”觅尘心念微动,挑眉扫向锦华。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下去吧,没事别来打扰。”觅尘冷声说着转身又回到了房中。

见那小宫女应声退出了房,屋外恢复了安静。觅尘匆匆抓起一件黑色狐绒披风系好,悄悄出了房门向冷宫的方向潜去。

好在冷宫临近麟阳四所,她因着经常去找莫睿对此倒是极熟。果然越临近冷宫的方向火光越多,越是吵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觅尘小心地潜伏在假山中的暗处,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过去,只觉身后一股阴风袭来。身体一晃,觅尘便匆匆向山壁处闪躲而去,一道寒光在面前划过险险擦过脖颈。

“萧忆?”

觅尘尚未安稳站定,便匆匆唤了出来。

“你是谁?”

稍许的静默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虽是轻微但觅尘却听出是个女子。送了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莫凌是我朋友,你还好吧?”轻迈了两步,见那阴影处毫无动静,觅尘才大胆跨步走了过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清亮如冰雪般的眼眸,黑巾遮住了女子的半边脸,露出的烟眉紧拧着。眉眼间的疏离和警戒显而易见。

觅尘缓和一笑,心中已知自己猜对了。不过她怕是受了伤,走不了呢。不然此处离侍卫搜查的地方尚隔着一个大湖,她完全可以逃离的。

“我刚刚倘若大叫一声,现在你早就没命了。哪里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