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在心中计量的同时亦把目光放到了后宫,和亲之事皇帝令贤妃娘娘全权协办,暂代皇后之职。这就更加让朝臣心念急转,人人都以为自己闻到了异味,关于立储的异味。

这时候朝臣们已经将前几日清尘郡主带来的风波淡忘,开始去凑另一场更加与自己休戚相关的热闹。唯有海天的百姓们依旧以极大的热情在谈论着他们倾国倾城的郡主与异国国王的爱情故事。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五日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是清尘郡主初见和亲的前一天。这日,海清帝特意准许戴相一家入宫与觅尘做最后的离别。

戴世矩满面无奈的让觅尘初次觉得这个父亲还不算太差。

面对罗夫人的眼泪,觅尘心生感动,自是一番劝慰,半天才终于劝止她的眼泪却抹不去这位慈爱姨娘心底的忧伤。觅尘心声叹息,从不知自己竟然得到了那么多。以前,是她不知道惜福,现在要离开了,才发现原来竟那么舍不得。

对于戴翔的担忧和愧疚,觅尘觉得窝心却又不奈。他是怨恨自己不能保护她,觅尘何尝不知。

觅尘早就从归海莫融那里得知,虽知道事情无往回转,戴翔还是四处奔走,翔尽办法看,想尽办法力图劝阻皇上改变心意。看着哥哥重重的黑眼圈和他眉宇间的愧疚,觅尘心中酸酸甜甜,最后皆化作心疼和愧疚。从来都是她欠哥哥的,欠了太多。

云诺虽是担忧,却表现地极为镇定,似乎早知道觅尘不会听凭摆布,必有想法。又似是寄希望与归海莫烬,获赠干脆出去女人直觉,她偷偷拉过觅尘坚定道。

“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得回来”

觅尘望着她红红的眼圈重重的点头。悄悄的塞给她一张纸条,眸中异彩纷呈。

青黛和红研却哭得两眼红肿,跪着非要同去南翼,觅尘劝了许久,软硬皆施,亦改变不了两人誓死都要随从的决心。最后觅尘值得骗二人说她已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她们跟着只会拖累自己,两人这才半信半疑的勉强答应留下。

临近傍晚的时候海清帝突然传唤觅尘,她这才送走了家人满心故意地跟着高锡向正清殿走去。

正清殿隶属皇宫的前朝,是皇帝平时处理政务之所,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女子涉足的。就算是一国之后也只有在皇帝特许的情况下才许进入。这般神圣的地方,觅尘不知道海清帝何故要在那里召见你。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莫不是要交代下自己这个未来国际女间谍的工作吧?还是看她马上要为海天疆土大事做出一份贡献的面子上,这才赐她如此“荣光”。

觅尘讽刺一笑,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离开自己的逃跑计划不管成与不成怕是都跟他这个皇帝再无交集了。心中一松,倒也不再紧张了,心念一动,竟有些想气气那逼婚的狗皇帝的想法。

道了正清殿高锡上前打帘,觅尘微微点头进入大殿,一股暖热扑面而来,空气中海蘊着安神香的气息。

摆设遍布,漆红高柱挺立,觅尘结社撇嘴,见无人引路回身连高锡都没有跟过来。微微皱眉,随即也不以为意,自行走进了内殿。

果然,海清帝背负双手站在内殿的龙案后,在这满眼皆是富贵的珠金宝屋中,明黄的身影却透露出些许的孤寂之意。

见归海印毫无动作,觅尘亦静力敛目,一言不发,知事平心静气地望着透窗而入的光线重重合合,片刻竟有些发起呆来。

“明日便要离开京都了,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半晌海清帝转身看向独自出神的觅尘,启口道,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到似一早便知她会如此一般。

“尘儿听皇上这话好似明日尘儿便要上断头台一般呢。”觅尘轻笑回望归海印。

归海印一愣,听觅尘的话全是讥讽之意,但她的笑容却灿烂无限,面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真,倒像果真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皇帝探究地望着眼前笑容欣然的女子半晌竟有些不知道该讲些什么,走进亦觉得刚刚的话那般讽刺,虚假。

“皇上召尘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呵呵,那尘儿的心愿就是请皇上善待我的家人。”见归海印不再发一言,觅尘挑眉笑道。

“好,朕答应你。”归海印微微皱眉,看向觅尘的眸中却多了几丝的不解和探究。他岂会不知道觅尘不愿和亲,一般女子被逼迫不该向当年靖袼那样,或是怡雅那样,哭哭滴滴的或是大吵大闹吗?

“那如此便谢谢皇上了。倘若皇上没有什么事情,那尘儿告退了。”

觅尘再笑,对于这个用铁腕让万物亿民默默俯首的皇帝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道理要与他讲,有什么怨恨要与他计较。这个已经没有了感情的帝王。她可怜他,更懒得施舍自己的一丝激情与他。

觅尘说罢转身便跨步向外走去,甚至不愿再看着满是金光的宫殿一眼。

“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嫁往南翼?”

身后传来皇帝微沉的声音,觅尘脚步一顿,回身笑道;“以一女子去换二十城池,即便陛下也觉得此时蹊跷,不过试试又何妨呢。烦反正就算换不到城池海天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这话倒是令归海印听到了她的不满和讽刺,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自己总算掌握了局势般,眉宇间稍缓:“尘儿记恨朕,朕无话可说,知事朕作为这海天的国君,朕亦有朕的难处和考虑”

“考虑?呵呵,皇上是想将我这个红颜祸水送的远远的,省的我危害尼的大好山河,更甚之影响你儿子的兄弟感情吧?皇上英明,防范未然,尘儿甚为佩服”

觅尘不无讽刺地道,心中此刻怎么也压不下愤怒。暗骂此人真够厚颜,果真是亏心事做多了,总要为自己找些借口,求个别人的原谅,还让自己心安。

归海印没有想到觅尘说翻脸就翻脸,还字字带血直击他的心头。他之所以急着送她送,正是因为两个儿子对此用心太深。

他年轻的时候亦感情用事过,这条路他是走过的,当年登基前他和霄南王何尝,一兄弟情深过?后来就因为爱上了同一个女子,痛苦了一生,未尽徒留他一人在这上,享受着无上的荣光却终日心神疲倦。

这条路他走过来了,便不能让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个女子祸起萧墙。尤其是烬儿,烬儿是他和暖清的孩子,他不能让他走父母的老路。所以他必须送走此女儿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归海印历目扫向觅尘,已经没有看方才的和蔼,冷声道。

“既是知道就莫要怪朕心狠,朕当年确实答应过靖袼,你的婚事会让你自己做主,但是朕不能看你祸害朕的两个儿子。”

“呵呵,尘儿知道了。是尘儿咎由自取,皇上你英明神武果断处理了我这个祸害。只是不知道翰王和湛王能不能了解你的这番苦心么呢。毕竟感情之事是很难放心的呢,想当年那云兴娘子都做了别人的妻子了,陛下不照样放不下心中所想吗?而如今呢,你头上带着九龙冠盖,终其一生,富拥四海,子民亿万,后宫三千,不知道这皇宫有没有那么一个同人女是真心真意对皇上用情的呢。皇上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吗?哎,也许那些所谓的真情和快乐皇上根本不屑一顾呢,是尘儿多虑了。尘儿告退”

觅尘亦冷言相向,说罢望着归海印黑沉的脸欠身施礼,便赶忙向外面去。心中暗道,笑话,心中不走等那皇帝发起疯来砍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前脚刚出大殿,就听到殿中传来一阵阵物器碎裂声,觅尘撇撇嘴望着高锡瞪大的眼眸得意一笑拔腿就跑,转过回廊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心中暗道,管它以后怎样,心中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七章 和亲(下)

永封二年十一月初四,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觅尘本以为这日自己定睡不安稳,没想到一觉睡到宫女叫去仍迷糊不清。

沐浴更衣,觅尘不免诅咒,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人都没睡醒大早上起来洗澡!昏昏沉沉地泡在水中任由宫女们使劲往水里抛洒花瓣,觅尘迷糊暗叹,果然是要进献给一国之君的女人,包装是不可少的。不过现在洗澡有用吗?等到南翼怕是也四个月后了。

还没等她从迷蒙中走出,一声威严的禀奏传来,差点没让她滑进水中呛水而亡。

“咳咳…刚刚你们说什么?本郡主,呃…没听清。”

“郡主,都已准备好了,请郡主移架验身,点守宫砂。”纱幕外老嬷嬷重复着,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般。

觅尘一个激灵,验身?怎么验?还没想明白,身上鸡皮疙瘩已起了一声,这种毫无人权的事情她们休想用在自己身上。哪里还能迷糊地了,觅尘利落起身穿衣,光着脚便冲出了浴房。

一把扯下纱幕,外室几个年纪稍大的嬷嬷诧异望着一脸怒容的觅尘,一时面面相觑。觅尘历目四扫,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嬷嬷手中托着的精致小磁盘上。那里一只宽口青玉瓶中微微可见殷红流光,觅尘轻哼一声。

大步上前一把便抓起了那青玉瓶狠狠甩在了地上,历目回扫:“验身?本郡主不是处子便不用和亲了吗?滚!本郡主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再敢说一个字,本郡主不介意这送亲的队伍中再多几个嬷嬷。”

几个嬷嬷见此,互相望了眼,倒也看出觅尘不像说笑。领头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几个倒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觅尘这才消了口气,然后是上妆,里三层外三层地涂涂抹抹。终于在觅尘的再三抗议下,宫女偷工减料搞好了脸,接着司管大礼的少府寺女官便捧着喜服走了进来。

礼官终于通报时辰到,一袭红盖头当空罩下,觅尘在宫女的扶持下向皇宫前朝的太和广场行去,身后跟随的是长长的陪嫁宫女,萧逸便藏在其中。

登上高高的行礼台,海清帝早已率领着文武百官,和南翼的迎亲使团恭候在侧。觅尘虽是盖着盖头,但亦能感受到台上台下的气势不小。唇边闪过讥讽,暗嘲自己这也算风光出嫁了。

接着是及其庄重的祭拜仪式,心中诅咒着这古代做什么都要祭拜,却又不得不任由宫女摆布着跪地,叩首,起身。这般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宫女将她领到了那明黄云靴前。

这会不用礼官提醒,觅尘已经知道是要跪地,可腿刚刚屈下,归海印却上前一步虚抚住了她。

“免了。朕愿尘儿与南洛帝恩爱白头。朕答应尘儿的事,定不会失言。”

觅尘就势站起,微微蹙眉。鬼才要和那个不阴不阳的南洛帝白头。她巴不得此去南翼的路上,那南洛帝暴毙呢。答应她的事?什么?照顾她的家人吗?那倒是要谢谢了。不过这皇帝怎么昨天她才无礼过,今天反倒不生气还和颜悦色的,觅尘心中闪过诧异,微微欠身。

“尘儿谢皇上。”

归海印吟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取过礼官呈上红漆盘中的一个精致镶宝石的袋子放进了觅尘手中。

觅尘微微一愣,礼部遣派到沐阳宫教导礼仪的人被她拒之门外,还真不知海清帝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不过看包装应该蛮贵重。她为了不让人发现要逃跑的企图,一点贵重行李都没有带,如今见此物,心中一乐,却听海清帝道。

“这是我海天的一捧黄土,尘儿带上吧。”

觅尘欲哭无泪地点头,这皇帝分明就是恶意整饬她,给了希望再给当头一棒。

回身接受台下众人的朝贺,觅尘突然间有种悲壮之情滋生心头,罢了,就当是体验新生活了。这种机会可不多有,嘲讽着终于听到一声高亮的喝声。

“礼成。”

觅尘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正欲跨步下台,却猝然发现陈在自己身前一只大手。这哪里是刚刚小宫女的手?分明是个男人啊!还穿着红衣,红衣?新郎?

天!没人跟她说那变态南洛帝偷跑到海天了啊?!觅尘蓦然一愣,只觉头脑一阵混乱,半响都没有动作,只望着那只一场修长宽大的手怔怔愣神。

“尘儿对本王的手很感兴趣吗?”

一声轻笑擦耳而过,那只大手在面前滑过瞬间已是抓住了觅尘宽袖下的右手,觅尘本能一缩,无奈那人似乎一早便料定她会如此,抓地竟是极紧。她非但没有挣脱反而令自己的手背与那手轻擦带起一阵温度。

觅尘蹙眉,已从那话中猜到了此乃何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气恼。好像自己和这七皇子有仇,每次相见都极为不愉快!想到未来的数月要与此人日日相处,觅尘一阵头疼,闷闷道。

“怎么试你?”

“不是我尘儿希望是谁?”听到觅尘的闷语,归海莫啸狭长的眸愉悦微扬,轻声戏谑,一面牵着觅尘向广场前方的红顶大轿稳稳走去。

觅尘已是明白为何是这人了。一般和亲送亲的都是女子的哥哥,这次皇帝派了归海莫啸送亲,作为娘家人自然是他带自己上花轿的。

心中暗骂,是谁都不希望是你,爱穿红衣的自恋狂。觅尘低噈:“你一送亲的做什么也穿红衣!”

“原来尘儿把本王当成万俟瑜娑而非五哥,不过今日五哥怎么没有来呢?公然表示对父皇的不满呢。啧啧,尘儿能耐不小。”

归海莫啸轻讥道,说话间已经带觅尘走到了花轿前,觅尘听他的话,这才注意到果真没有见到归海莫湛。本以为是盖着盖头没有看到,原来他竟没有来…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酸楚,竟让她脚步一顿。“怎么?见不到五哥迈不动脚了?”

归海莫啸,抓着觅尘的手突然用力,惹得她低呼一声。觅尘暗骂他阴阳怪气,一大早受尽虐待临到头了还要受他的气,心中的得慌注意到左右只有两个小宫女跟随,狠狠道:“你放手我便能走得动了。”

归海莫啸拉着觅尘的手突然一紧,然后一声轻笑传来,他竟真松了手。觅尘赶忙两手交错掩入广袖,解起了海清帝刚刚塞给自己的那个金丝锦带,脸上尽是狡黠和得意。今日她定要整治下这可恶的家伙,一早不让人高兴!

果然刚走几步到了车前,觅尘发现那马车甚高,勾唇明白了归海莫啸刚刚那声轻笑是何故了。心下暗笑,看今日我们谁得意到最后。

微微侧身对着眼底那一片红袍闷声道:“上不去,能否请王爷扶尘儿一把,多谢了。”

“尘儿相请,本王乐意之至。”归海莫啸得意轻笑,上前重新抬起了右手。

觅尘盖头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抬起左手搭上了他抬起的右臂。

归海莫啸高抬右臂,这动作刚好令他的广袖大张,觅尘眸光一闪,借力登上马车,接着她回身的一瞬间居高临下右手飞快回转广袖一挥一掩,手腕翻转,一捧东西便顺势滑进了归海莫啸右臂广袖中。

“咳咳…”

黄土激起的尘土令归海莫啸轻声咳着,本能便要甩袖,右手却是一紧。觅尘轻快带笑的低声响起。

“王爷还是注意形象的好,后面好多人呢。”

嘻嘻一笑,觅尘便飞快放手迅捷钻进了马车,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吼,她便笑得更轻快了。

远远地众臣只以为郡主不舍离开,上来马车仍久久回望,肇王细心抚慰,郡主这才依依不舍姿态决绝进了车。心中还不免升起一阵悲悯,和亲王对于女子终不是好事啊。

归海莫啸狭长双眸紧眯,狠狠瞪了眼觅尘,右手却抓紧了袖口。回身怒气冲冲到马前,也没法抓马缰,飞身上马,一脸怒容。身旁的一个小将虽是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却也不敢相询,赶忙也翻身上了马。

“王爷,您的枪。”

小兵捧上归海莫啸的长枪,他正欲伸手去接,面色又阴郁了几分,错身一用左手接过,大喝一声。

“出发!”

马车滚滚而动,缓缓离开了太和广场,离开了众人视线,出了太和门,突然马车一顿。觅尘诧异挑眉,微微掀起马车的棉帘。

远远见前朝和后宫连接的交夜门,贤妃娘娘站在那里正向这边眺望,身后的几个侍女似乎还拿着不少东西。

看向马车前方,果然归海莫啸冷冷端坐马上,竟没有过去的意思。显然那贤妃也看出他不会过去,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大包东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王爷,娘娘收拾了些衣物,怕王爷您路上受冻,您…”

“贤妃娘娘费心了。本王一切都好,不劳娘娘惦记,拿回去。出发!”

冷冷的声音传进马车,觅尘微微蹙眉。马车果真动了起来,再看向那贤妃正见她身子轻轻晃动了下,身旁的宫女赶忙上前扶住。

觅尘暗叹这归海莫啸果真没人性,自己的母亲这般相送,殷殷切切竟还冷眼相向,简直畜生。

放下了车帘又是一阵气闷,心道这几个月真要和他一起过吗?这人虽是差劲可却极难对付,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

一早便经受折腾,觅尘只觉一阵头疼,干脆不再多想,转而打量起这将要呆上数月的马车。这是一辆四匹马驾车的高大马车。车中甚为奢华,一共两间。外间供侍女服侍使用,一间便是她现在所呆的起居室。

空间很大,足足有三米宽,四米长,整个一小房间。车面铺着厚厚的毛毯,锦被数条叠放在一侧。觅尘现在坐着的是一个小软榻,身旁还让在数个柔软的棉垫。除此之外,尚未一个小方桌,一个书架,有些像一间简单的卧室。

满意轻哼,觅尘暗叹这和亲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起码待遇还不错。

车外转为喧闹,觅尘透过两侧小纱窗,发现车队已经出了宫门。街道上喧闹的厉害,路边全是围观的百姓,见队伍过来,纷纷跪地。觅尘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这样热闹,萧忆想趁人不注意逃离应该蛮容易的吧。

萧忆本是坚持要和她一起南下的,克觅尘总觉得此去一路情况不明,倒是少个人便少了份风险,拒绝了她的好意,想来现在她定已经逃脱了吧。

望着路边跪拜的百姓,觅尘微微蹙眉,暗嘲自己现在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剥削阶级。

送亲的护卫,陪嫁的侍女,再加上今日突然冒出来的南翼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五千人,蔓延排出数里长,缓缓向南城门而去。

马车是在巳时出了南城门的,出了城队伍速度便快了许多。没有了喧嚣声,觅尘便随手翻了一本书靠着软垫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

突然马车又停了下来,觅尘不以为意,依旧翻着手中的手。却听归海莫啸清扬的声音穿窗而过。

“我道五哥不来送你了,原来要独自相送,真真不一般呢。”

觅尘猛然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推开了车门。目光一转便找到了那个俊逸的身影。白裘乌发见她望过去,面带微笑如有春风拂过面颊,皎月垄过周身。

觅尘鼻头一酸,便红了眼眶。独自上路,连红研、青黛都没有相随,原来她心中也害怕,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

“啧啧,就那么高兴?要道别赶紧的,本王还急着赶路!”归海莫啸望着觅尘红红的眼眶,心中一阵烦闷,冷目撇了眼路旁小亭中站着的那抹白影,厉声道。

觅尘微错双眸,轻轻眨了几下眼,回头撇了眼归海莫啸,见他已经另换了套墨绿的锦服,听他话语冷然。以为他还在生刚刚戏弄之气,便也不搭理他,抚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直直便向归海莫湛走去。

归海莫湛静静站着看她一步步走来,眸色黯然,笑容温润。见她上了台阶,这才转身走向亭中,伸手执起桌上的白瓷雕梅酒壶,抬手酒色青亮落入青花瓷盅中。他执起那杯酒走向觅尘,轻笑着送过酒盅。

“一杯清酒相送,全当暖身吧。”

觅尘微笑接过,仰首便饮了那酒,酒不烈,却有芳醇香味回味口中,余味清爽柔顺。轻轻摩挲着酒盅光滑的瓷壁,觅尘轻轻笑了起来。

“好酒。”

归海莫湛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唇边却逸出了清浅的笑来。

“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声音微哽,觅尘唇际却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

归海莫湛似是轻叹了一声,微微扬起线条清瘦的下巴,凝目天际。半响都没有说话,两人立于冬日清寒之中寂寂无言,却丝毫都不觉尴尬,仿若如此便能了然一些除了彼此在无人可察的情愫。

忽然,归海莫湛轻声道:“人人都知道我会送你,为何独独你却以为我不会来呢。”

唇边浮起清冷笑容望着觅尘怔怔双眸,轻声又道:“我若不来岂不是令人奇怪,那我不妨便光明正大的送。”

觅尘静静望着他,只觉他的面色十分不好,微带苍白,寒气中更显得如冰雪一般。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半响才重又抬起眸,轻扬唇角,然而一双如清泓搬得双眸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一层水光。

“皇上他…你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做,我有办法的,我…”

“不想拖累我吗?尘儿,倘若当真不想拖累我,当初便不该让我看到你的好。”

归海莫湛心中暗念,临到嘴上,却只是浅浅地温和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转身打开桌上一个紫墨色包裹,从中捧出一件火红狐狸的大裘,转身一抖便给觅尘披在了身上。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只给她整整衣领,裹紧那大裘,退后一步便看向了不远处的大队。

那里,他的七弟银枪横立,清漠的双眼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随即便又错了开了。

再次看见觅尘,火红的皮毛将她的小脸衬得越发红润,长裙高华,头上发簪仅剩一只青玉步摇,乌发云鬓下面容清丽绝俗。归海莫湛淡淡一笑:“去吧。”

觅尘望着他淡淡的眼神,清浅的微笑,只这样便在心中激起融融暖意,侵染行腑。什么都不再多,泪盈于睫轻轻转身,仿似他一个眼神她便知他未曾说出的话,知道他未曾说出的话,知道他未曾说出的牵挂。轻声一叹,昂首便快步向马车走去,利落地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觅尘只觉心中酸酸涩涩,甜甜苦苦翻搅不停。

马车滚动,隔着小纱窗那抹白影久久站立,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翻搅着心头最纯洁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车中暖气朦胧了双眼。今生,她欠他太多,该如何去还?他要的她已经没有了,今生该用何去还…

“归海莫湛,你这个傻子。”

觅尘低头将头埋进双掌间,泪水滚滚而落。

这已经是觅尘的第三次远行了,这次似乎已经习惯了马车上的生活。但也不觉多累,只是贴心的人一个也没有跟随,终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是觉得有些闷。

那南翼迎亲的官员说,南洛帝已经在南翼为两只雄圣鸟物色好了雌鸟,送与她的东西自是要随她而行。官员话语间的言之凿凿让觅尘一阵气恼,只觉一切都是从那两只狗屁圣鸟而起,恨得牙痒痒,只想将它们美丽的羽毛统统拔掉下油锅炸。

自车驾过了北舞渡,天气便一直不好,觅尘也懒得出去。整日闷在马车上看书,吃茶,日子倒也过得悠闲。偶尔嫌闷了就将马车门打开,坐在车辕上看风景。虽是冬季,万物凋零。路边却偶尔会闪过大片大片的梅林,冷风中迎霜绽放,散发着生命的坚强与生机。

沉寂无语的冬色,却是生命中梅花点点的季节。冬天虽枯萎了绿的生命,却染红了梅的相思。觅尘时常会想起归海莫烬,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离京已经有近十日,怕是高锡派出送信的人现在还没到边关吧。他定以为自己还老老实实呆在戴府等他凯旋呢,想到这里觅尘就难掩心中的苦闷。

每每想到归海莫烬便会不自觉想起归海莫湛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唯一确定的是他定不会就这么扔下自己不管了。他会做什么?想起这些面上就不觉显出忧心忡忡。

归海莫啸倒并不常见,他总是行在队伍最前面,偶尔巡视过来,两人也总是你饥我讽的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