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了你!”

他怒目抬头,扫向呆愣四周的众人,大喝一声:“谁干的!”

方才觅尘被扔下湖,几乎是同时从远处飞驰而来一人一骑,那人在众人尚未看清之际便纵身飞扑进了水中。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来人,是个异常俊逸的男人,然而暴喝的男人却令众人心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席卷而来,在他的扫视下一人双腿一抖险些摔倒,正是那粗膀汉子。

归海莫啸双眸瞬间便锁定了他,一掌隔空击去,那汉子竟生生向后倒去,直撞倒两人才倒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竟到姜村撒野!”老者见此,大喝一声跨前一步。

就在此时传来阵阵马蹄声,远处大队官兵正蜂拥奔来。归海莫啸轻勾唇角冷冷撇了眼那老者,冷声一笑便低下了头。

觅尘一直静静地趴在归海莫啸的腿上,冷冷地看他发火,看他咆哮。此刻见他望来,只觉心头一酸,泪水便滑了出来,微微启口,双颊一阵疼痛传来。

觅尘轻轻一笑,虚弱道:“归海莫啸,我好怕…”

说罢望着他心疼的眼神,只觉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归海莫啸一惊赶忙将觅尘拉入怀中,望着她青青紫紫的双唇,她苍白的面容,她裂开的唇角只觉心如刀割。扣住觅尘的手腕便将一股真气缓缓输送进她虚弱的体内。

此时大队官兵已经奔至湖边,廖焙远远便看到了这边情景,早已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翻身下马便奔了过来。

“王爷,属下来迟。”

归海莫啸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大氅便裹在了觅尘身上,将她抱起飞身便落在了马上,一扯马缰向不远处的村子急驰而去。

“御医,快,跟上。”廖焙起身喝道,也赶忙翻身跟了上去。

湖边仅余村民们在众官兵的包围下面色忐忑,那老者早已面若死灰,他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四章 沉湖

那群人嚷嚷着挥舞着手中棍棒向觅尘扑了过来。待到觅尘回过神来,一根木棒已是迎头抡来,她赶忙闪身去躲,从毛驴上翻了下来。

那木棒一下打在毛驴身上,惹起一阵嘶叫。觅尘听得心惊,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一记扫帚,心中大喊倒霉。

听他们喊的,似乎认错人了。淫贼?她吗?简直笑话,脑中翻转着什么,想起方才那青衣男子焦急的神情,觅尘一阵恍然。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青布衫,一脸苦笑,施展出自己半吊子的武功,伸手格开一人冲面而来的拳头,弯腰之际,借由翻身动作身体一个旋转便一腿将那人踢出老远。

脚落之际又一掌劈倒一人,众人似乎不想她会武功,竟皆是一愣。觅尘趁他们愣神的时候一晃闪出包围圈,扎了个防御姿势,大叫一声。

“你们找错人了!我是刚从均义过来的外乡人,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淫贼。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会功夫的,你们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听他这般说面面相觑,然而一个黑胖子却站了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把斧头,面容颇有些义愤填膺。

“放你娘的屁,你骑的毛驴还是从俺家偷的!你身上的衣服俺也认识,你从俺家窗户跳出来俺都看见了。乡亲们,别听他狡辩。淫贼,你损俺妹子清誉还狡辩,俺不会被你骗的!”

汉子说罢便大喝一声冲了上来,身后众人也纷纷嚷着吆喝着又将觅尘团团围住。觅尘手忙脚乱地躲闪着,心道看来是别想解释清楚了,总不能将衣服一甩面具一揭自表女子身份吧,那样怕是归海莫啸马上能找到自己。

唯今之计只有跑了,思虑间背部已被扪了两棍,照这趋势没一会自己就得变猪头。不再犹豫,觅尘找准机会,抬臂挡下一记棒打,飞身欺近在那人手腕一扭,那人手中长棍脱手刚好被她接过,胡乱挥舞着木棒,见众人相避留下空隙,不再迟疑,御气纵身便向树林处飞掠。

“追,别让他跑了!”

“快追!”

身后是紧跟不舍的喊声,仅听声音觅尘就一阵头皮发麻,能够想象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不敢回头,只拼命往前冲,进了树林,感觉身后的喧嚣声小了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是在此时,突然什么东西当空罩下,扑在头顶,觅尘本能伸手去抓,刚触到绳索般的东西,脚下一歪便直直倒在地上。

“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浑厚的声音在身侧传来,觅尘抬头正见一个粗膀子大汉一脸得意得看着自己。而那网竟死死缠住她,让人动弹不得。

“二哥,你回来了,回来的正好,要不就让这厮跑了。”

先前那矮胖子最先冲了过来,看到挣扎的觅尘哈哈一笑,粗声说着便冲了过来。

“四弟啊,这人是怎么回事?我老远就听你们在追他,这才把人截了。”

“他?哼!跟咱妹子私好,毁她清誉的就是这厮。”矮胖子说着抬脚对着觅尘就是一脚,觅尘何时受过这待遇,低呼一声疼得双眉紧蹙。

狠狠瞪向那矮胖子高喊:“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找的人,我是个女…”

觅尘心中计量着,这真要被这群人带回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再说时间一耽误到这里,怕归海莫啸很快就能追来。正欲表明女子身份,然而话没说完,只觉脖子后面一疼,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

“娘的,怎么这么不经打!”粗膀子纳纳说着,望着地上已是晕倒过去的觅尘抽出腰际的马鞭便挥了上去。

鞭子在空中发出破空的之音,狠狠霹在了觅尘爬着的身体上,一道血痕慢慢渗出,觅尘无意识的轻哼一声,那粗膀子竟又要挥鞭。

“二哥,别打了,赶紧回去吧,村长在祠堂等着呢。”

“好,走吧。死丫头干的好事,真他娘丢人。”

朦胧中身后传来火辣辣地痛意,觅尘只觉头痛欲裂,身上也难受得要死,僵硬僵硬地。正想挣扎下,一股冰冷得寒意刺骨而来,觅尘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映入双眸的是一张凶怒的面容,觅尘半晌才认出此人。正是那人用网阻住自己去路的汉子。心中一惊,匆忙四顾,觅尘的头轰得一阵发蒙。

周围好多人,个个表情奇怪地望着自己,不少人还指指点点地,觅尘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直勾勾的鄙夷,唾弃。她被围在中间,身上捆着绳子,感觉像是只等待宰杀的动物。

一阵冷风吹过,觅尘瑟缩着颤抖了起来,头上还滴着冰水,阵阵寒意透骨而来。想要喊叫,一愣之下才发现嘴里竟还塞着东西,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觅尘忍着寒冷发抖地四望,只觉这些人个个来者不善,她必须赶紧消除误会,不然指不定他们下步要做什么。说不了话,觅尘只能来回摇动着头,瞪向那粗膀子示意有话要说。然而那人却一脚踹了上来,直踢地觅尘翻了个身,眉宇紧蹙。

觅尘又恨又气,抬头冷冷扫向那人,那人似是被她目光瞪得一震,讪讪收回又要踹下的脚。此时人群嘈杂了起来,觅尘正前方的人群突然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老者身后尚跟着十来个人,个个面色铁青,有男有女。最后面又两个大汉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身上还披着件宽宽大大的黑衣。衣服上花花绿绿缝满了鬼画符一样的布条。

一行人一过来,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老者被扶着在土台上坐下,而他身后的那些男女则跪在了台下,连站在觅尘身旁的粗膀子也赶忙跑过去跪了下来。

“姜大柱,你家出了这等败坏祖德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者轻捣手中拐杖,苍老的声音带着严厉响起,目光直盯那跪着最前的中年汉子。

“叔公明查,这等丑事我也是刚发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无话可说,只有将这败坏门风的东西交由叔公处置。还有那淫贼,已被抓住,唯有按祖宗规矩处置,方能雪我姜家耻辱。”

“嗯,还算你是非分明。”

“老大,老三,把那败坏门风的死丫头压上来。”见老者点头,那中年汉子站起大喝一声。

觅尘见那女子被押到了前面,低着头也看不到面容。不过她算是有些弄清楚状况了,这些人一直喊自己淫贼,想来是这女子和自己在树林里遇到的青衣男子想好,家里不同意,结果他们就私定了终身。或者干脆拿女子已经许人了,结果被发现和别的男子有染。

这种在现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到这古代却是一件大事,一件伤风败祖的大事。电视上这种事情演得多了,一家出了这种事情,一般是要受到全村人的鄙弃的。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演的太过夸张,然而现在觅尘没想到果真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还不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架势,像是不能善了的样子,她难以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无措地低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上竟也披着和那女子一样的黑大袍,乱七八糟的布条随风轻扬,说不出的讽刺。

觅尘愣愣地想着心事,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一个中年老妇扑上前来,和那女子一起抱头痛哭,想来是女子的母亲。

“他爹,这是咱的亲闺女,你也太狠心了。竟要活活烧死她,你…”

“你给我住嘴,都是你生的贱人,也不嫌丢人现眼!老三把你娘拉回去。”男人一个耳光甩上去,那妇人哭喊着便被粗膀子拉了下去,没几步竟生生昏倒了过去。

觅尘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关注这些,那句生生烧死在她脑中回放着。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要烧死那女子!天!

尚未等她心中的震惊过去,那些人已经拉着女子向人群后走去,觅尘心惊的发现众人散开后赫然显出一堆干柴堆叠起的架子。木桩上连捆绑用的绳子都是现成的。

他们便要这样活活烧死她吗?!在觅尘的不可置信下,刚才还哭得呼天抢地的女子却苍白着脸,一动不动任由汉子拖着向柴堆走去,就似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可能是感受到了觅尘的目光,她猛然扭头望了过来,迎上觅尘的目光,那女子似是一震,匆匆别开了眼,再没看过来一下。

觅尘愣愣的看着她,难以置信这一切。方才的瞬间她分明从女子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歉意和愧疚。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子,女子分明清楚是他们抓错了人。可她竟毫无反应,她眸中的愧疚让觅尘赫然明白,她就是要让自己当替死鬼,当她情郎的代死鬼!

觅尘恍神间,女子已经被死死地捆绑在了木桩上,她耷拉着头颈似死去了一般。觅尘想要大吼,然而嘴上堵着的布巾却死死撑着她的嘴,两颊僵疼,无力感让她几欲失掉呼吸。

老者一声令下,那女子的父亲执起火把一步步走向柴堆。觅尘惊恐地盯着这一切,这荒谬的一切。中年男子背对着觅尘,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然而他脚步微带踉跄,迟疑的步伐透出一些挣扎和温情来。盯着他手中的火把,觅尘希望他狠不下这个心,那女子虽然可气,但觅尘依旧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烧死,更何况她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然而下一刻那中年男子一扭脖子,手中火把直直飞出就落在了柴堆中,柴堆定是被浇了油,轰然烧起。四周静寂地可怕,没一会女子便挣扎了起来,尖叫嘶喊声宛若鬼厉,将觅尘的心纠结成团。

火光在觅尘双眸中熊熊燃起,她只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然而女子摇头的身躯,她苍白的面孔却随着尖叫声子啊觅尘脑中一点点清晰。心头式何种感觉觅尘已经分不清楚,她连身上的不适感也察觉不到了,双手紧紧握起。

震惊、荒谬、讽刺、惊惧、害怕、担忧…这些情绪在心头闪过,冲地头阵阵刺痛,似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好久,那女子的尖啸声小了,渐渐终于归于静默。觅尘僵直地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望一眼那木架,直到身旁传来脚步声她才惊慌抬起头来。

两个大汉走过来,其中一个蹲下检查着觅尘身上的绳索。觅尘惊惶地望着他,只觉她的灾难要来了,他们会怎样对自己?这种不知让她心头抓狂。

大汉察觉到觅尘的眼光,那盈盈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让他心头一软。

“外乡人,你看你做的什么尊。要不是你红儿也不会被烧死。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人家闺女,沉湖死了以后是不能投胎的。还被披了咒衣,做鬼也要受尽折磨,被封上嘴,听说见了阎王爷开不了口的。”

他喃喃地又说了什么觅尘根本听不进去,耳中一直回响着那声沉湖。沉湖!他们要将她沉湖!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然而那绳索死紧,根本就挣不开。嘴中的布巾无论她怎么动,亦是丝毫不见松动。她心中怕极了,这种害怕比在咸阳对着箭驽更加让她无望,那是起码她不是孤立无援的,身旁还有朋友。而此刻,她孤身一人,毫无反抗能力,这种无力地绝望让她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终于在老者的一声令下,身旁的两个汉子抬起她便向远处走去。突然从台上冲下一人,是个矮个子年轻人,他直直冲了过来,口中喊着。

“慢着,红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等耻辱我要亲自动手。”男子快跑过来,话落推开拖着觅尘肩膀的大汉,狠狠揪住了她的衣服。

觅尘被他拉着,目光望向蓝蓝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荒谬,廖静。她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可这一切有真真切切地令她心死。双颊和负在背后的双手上传来阵阵疼痛,她静静闭上眼睛。那些伤痛证明她努力过了,然而终究是毫无办法,而如今,这伤痛竟让她贪恋,怕是一会儿连疼都无从感知了吧…

没几步觅尘便被抬到了湖边,村民们纷纷跟了上来。觅尘四望,他们脸上没有同情,想来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觅尘突然觉得很好笑,荒谬感取代了所以感觉,她轻轻扬起了双眸,冷冷瞥了眼那抬着自己的男子。

那男子一愣,身子一僵,随即面上蕴染怒气,伸手就要挥过来。

“楠儿,住手!他马上就要死了,自己的媳妇看不住怨谁!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回来。”老者身后一男子上前大喝。

那男子狠狠瞪了眼觅尘,面有不忿,这才跺了下脚走了过去。

“沉湖。”老者见其过去瞥了眼觅尘对着大汉挥手发令。

觅尘猝然屏息,头脑一阵空空,接着身体一轻,风声在耳边响过。哗哗水生四溅,觅尘依稀听到一声呼喊从远方传来,是谁在唤她?幻觉吧…还指望谁能来救她呢,死心吧。

冰冷,刺骨的冰冷从四面八方灌来,紧紧包裹住身体!身体悬浮,鼻翼间充斥着冰冷得水,眼前模模糊糊,白茫茫一片浑浊。身体被缚,只能无力的下沉,胸中气闷,非常难受,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觅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波动,只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她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一晃,腰际一紧,接着眼前一黑,嘴上的布巾被大力扯开,谁冲进口中,喉咙一阵疼痛。几乎同时又有温润压上嘴巴,觅尘只觉一股清新的空气渡进身体,带起一股暖流,异样的温热冲撞着心房,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接着一股大力拖着自己不断往上漂浮,四周水流令她如坠云端,哗地一声眼前一亮,觅尘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任由那股置在腰际的大力拖着自己上了岸。

归海莫啸拖着觅尘爬上岸,跌坐岸边伸手便将正大口喘气的觅尘翻起压在了腿上,大掌一扬便狠狠挥打在她屁股上。

“我让你跑,让你跑!你该死!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耳边的喝斥声令觅尘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冷风吹过连寒冷都感觉不出,麻木地扭头,触上一双通红的怒目。

觅尘呆呆的望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他好看的俊颜在阳光下闪动着水珠,瓷玉般细腻,因着怒气双颊泛着红色。头上还挂着一根水草,乌黑的发淅淅沥沥地向下淌着水,衣服贴在身上,衣领大开,狼狈不堪。他生气地扬着手狠狠打在身后,样子没有平日的邪魅和高雅,他通红的双眸中深深写着担忧和心疼,此刻的他是那么凶,是那么邋遢,可觅尘从来未向现在这般感谢他的出现,从没如现在这般感念他的好。

见觅尘愣愣地望着自己,归海莫啸停下手中的动作,慌乱间却发现手上全是血,他面上一拧。

“该死!”

飞快将觅尘身上的绳索解开,拉开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大黑衣,觅尘腰际到臀部赫然有一道鞭痕。归海莫啸双眸瞬间风起云涌。

“他们打了你!”

他怒目抬头,扫向呆愣四周的众人,大喝一声:“谁干的!”

方才觅尘被扔下湖,几乎是同时从远处飞驰而来一人一骑,那人在众人尚未看清之际便纵身飞扑进了水中。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来人,是个异常俊逸的男人,然而暴喝的男人却令众人心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席卷而来,在他的扫视下一人双腿一抖险些摔倒,正是那粗膀汉子。

归海莫啸双眸瞬间便锁定了他,一掌隔空击去,那汉子竟生生向后倒去,直撞倒两人才倒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竟到姜村撒野!”老者见状,大喝一声跨前一步。

就在此时传来阵阵马蹄声,远处大队官兵正蜂拥奔来。归海莫啸轻勾唇角冷冷瞥了眼那老者,冷声一笑便低下了头。

觅尘一直静静地趴在归海莫啸的腿上,愣愣地看他发火,看他咆哮。此刻见他望过来,只觉心头一颤,泪水便滑了出来。微微启口,双颊一阵疼痛传来。

觅尘轻轻一笑,虚弱道:“归海莫啸,我好怕…”

说罢望着他心疼地眼神,只觉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归海莫啸一惊赶忙将觅尘拉进怀中,望着她青青紫紫的双唇,她苍白的面容,她裂开的唇角只觉心如刀割。扣住觅尘的手腕便将一股真气缓缓输送进她虚弱的体内。

此时大队官兵已经奔至湖边,廖焙远远便看到了这边情景,早已将身上大麾解下,翻身下马便奔了过来。

“王爷,属下来迟。”

归海莫啸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大麾便裹在了觅尘身上,将她抱起飞身便落在了马上,一扯马缰向不远处的村子急驰而去。

“御医,快,跟上。”廖焙起身喝道,也赶忙翻身跟了上去。

湖边仅余村民们在众官兵的包围下面色忐忑,那老者早已面若死灰,他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座极其华美的庭院,屋檐高翘,装饰华美,曲折回廊,静水潺潺。明灯高悬的内室,青色纱帘轻垂,安神香袅袅腾起,带起一室静谧。

临近窗户的地方置着一张梨木书案,灯影绰约。归海莫啸靠着软垫斜倚着椅背翻着手中的宗卷,烛火噼啪,光影一晃,他目光微动从书页上移开望向前方。

隔着乌木宝顶的折角屏风,透过屏风上半透明的白丝绢纱,隐约可见里屋的红木大床。目光直透屏风,归海莫啸倏然放下手中宗卷,起身大步向内室走去。

绕过屏风,觅尘苍白的面容撞入眼帘。归海莫啸微微蹙眉,轻移脚步在床边坐下,俯身将她蹭到面颊的发轻轻拨开。

乌发红缎掩映下更显她面容苍白,双颊还带着些微的肿胀,嘴角的裂痕清晰可见。归海莫啸抬手凑近她略显青紫的嘴角,怜惜地抚摸上她微肿的脸蛋。

沉睡的觅尘似是感受到疼痛,微微蹙眉动了下。她轻微的动作让归海莫啸恍然回神,忙抬起手,见觅尘不再动作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掀开锦被拉出觅尘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她手腕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这才叹息一声给她拉好了被子。

灯光下他静静地望着这个总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女子,目光静静描绘着她冰肌玉骨下的静美。她笼烟般清秀的眉,顾盼生姿的明眸此刻静垂着,浓密的睫毛在挺秀的鼻尖落下浅影,那总是能吐出让他气恼话语的樱红小嘴此刻苍白无色,却是那样让他心疼。

归海莫啸微微俯身,似乎想要将她看得更仔细些,然而那吐气如兰却今他身体一顿,鼻翼见萦绕的少女芳香让他猝然屏息,几乎便叫他恍惚坠落下去,不知身在何方。抬手抚摸自己快速震动的胸膛,他忽而苦笑一下,无声轻叹。

还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吗?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原来这便是动心…在不经意间已是情根深种,在分不清辨不明时她已在心底。

总是因她喜,因她忧,总是为她的一句话整日整日的烦躁,又因着她的一句话烦愁恼意尽散,便是如今,只这般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就觉纵使富拥四海亦抵不过这一刻的安宁。

伸手抚摸着觅尘散落枕边的发,丝丝缕缕绕着指尖,缠在心头。归海莫啸再次苦笑,暗叹枉自己自诩风流,原来竟是那最不懂情之人。倘若不是她险些出事,怕是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终日的反常气恼堵闷,不知所谓吧…

抬手轻抚觅尘蹙起的眉头,那种撕扯心肺般的焦虑似乎还徘徊在心头。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远远看到她被捆绑着抛下湖的那幅画面,仿似整个天地都翻转了过来,在眼前倾倒。那种昏天暗地的感觉便是在乎吧,在乎到眼前没有了她一切都成空无。

她的模样,她说话的样子,恼怒的样子,快乐的样子…每一个她,只要想起心中便会泛起柔软。只要想起,瞬间便能在眼前清晰起来,犹如温馨的画布,无穷地回味,无尽的遐想,便如同痴傻了一般,甜蜜交织着惶恐,这便是心动吧…

归海莫啸直起身来,唇角忽而弯起一个舒缓的弧度,用目光描摹这面前女子恬静面容中隐透的清隽,心中突然变得朗然畅快了起来。罢了,喜欢便喜欢了吧,总比前几日烦躁地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要好。

心中记挂上一个小人儿,为她喜为她忧的感觉也不算太差,至少如今看着她的感觉就很好。

耳边扑捉到清浅的脚步声,归海莫啸微微侧头,俯身给觅尘掖好被角,转身绕过屏风出了内室。

迎面廖焙大步走出屋中,见归海莫啸打帘走出微微一愣忙要俯身行礼。

“出去说。”

归海莫啸微抬右手止住他,大步便向外走去,廖焙赶忙跟上。

出了屋,一阵冷风吹来,归海莫啸微微蹙眉垄了垄衣服。廖焙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风口上。

“王爷的伤寒虽是不严重也要注意才好。”

“无妨。好好照看郡主,该进药了,别误了时辰。”

听到廖焙的话,归海莫啸难得地望了他一眼,目光略带感念。回身吩咐着侍奉屋外的婢女,见其应是这才大步向前走去。绕过殿角。穿过长廊,廖焙忙上前打帘,两人进入一间小暖阁。

屋中明灯高照,摆设精简而随意,归海莫啸在主座上坐下,挥手将下人遣退看向站在屋中的廖焙。

“坐吧。”

廖焙也不多言在下首落座,暗叹今日王爷心情不错呢,虽是不多言但动作间却透着轻快。

椅旁的白玉支架上,透花云纹盏中植了株黄蕊玉玲珑,明灯下叶姿秀美, 花香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