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莫啸伸手轻轻抚弄着那冰晶般的白色花朵,嘴角轻勾,他几乎看得痴了,只觉那玉瓣轻盈,悄然绽放着高洁与隽雅,瓣瓣都是她的化身。

廖焙迟迟不闻归海莫啸开口,抬头却见主子对着那盆花朵轻笑,面上表情柔和地差点没让他掉了下巴。咽了咽口水吞下惊讶,这才主动开口道。

“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南翼边境甚为奇怪,那南洛帝已到郾茗城,但是却没有带多少护卫,身边只有亲卫跟随左右,南翼大军毫无动作。”

廖焙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见归海莫啸毫无动作,连面上表情都不曾改变,心中纳闷也不知王爷听到了没。正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却见归海莫啸冷眸撇了过来,他赶忙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了?”

“是,另外,最近南翼关卡查的特别严,禁止海天人靠近桐城关,说是为了南洛帝的安全,边境严查防范,我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嗯,这也无可厚非。南翼暗探还没有消息?”听到这里归海莫啸才微微表示了些关注,只是目光仍旧徘徊在花枝上,

“边防查的极严,连南翼的百姓都被禁止出入,城门关闭,倒像是要打仗的阵势。暗探已经好久不曾送出消息,这是最近送出的,不过也是一个月前的。”

廖焙上前将漆封的信送上,归海莫啸撕开迅速看过微微蹙眉,略微沉思,将那信递给了廖焙。

“万俟瑜娑此人狡诈多端,向来对我海天虎视眈眈。南翼此刻倘若毫无异常倒是令本王惊异了。城中百姓大减…有趣啊。令罗清再查,务必弄清楚那些锐减的百姓到底去了何处。另外,传消息给焦成,让他给本王暗自多找些身体壮硕的南翼男子,务必在一个月内想办法送过去,要活的。”归海莫啸垂目说罢望向廖焙,抿唇半响才又道。

“翰王现在也该在南下的路上了,令沿途留意,打探不到他的行踪也无所谓,只弄清楚染舞楼叶染的下落来报。你下去吧。”

廖焙虽是不明白归海莫啸这一切吩咐到底何意,但赶忙起身领命。

……………

此时的京都雒阳发生了一件大事,十五日前捷报急送入京,翰王归海莫烬率领九千黑翊军绕道燕然山突袭北纥右谷蠡王一部一夜间灭敌七万大军。并与回城途中以两千精兵伏击北纥追兵,于万军之中取北纥单于首级。

捷报传回,京城欢腾,然而与此同时传回的还有翰王重伤的消息,一时间万民担忧,与喜悦中填上了忧挂。

四日前翰王归海莫烬在万众瞩目下被护送回京,皇上令太医院所有太医赶往翰王府为其诊治。翰王已是陷入了重度昏迷,太医连夜商讨病情,言及翰王伤势过重,一路颠簸,失血过多,经太医一日一夜医治病情暂缓。

太医院院士朱明寓上奏,言及秦朝名著《山河经o滍水》篇中称鲁山温泉“可以疗万疾”,其请奏将翰王移送至鲁山修养。

于是在京都百姓的泪眼相送下,翰王又被移送到了雒阳城西南的鲁山疗养。

鲁山乃是温泉圣地,泉发于山之石中,神如鼎沸,向来有疮疾濯之即愈之说,是离京都雒阳最为近的温泉之所,海天高祖便在鲁山修建了行宫。依山面水,风光旖旎,纵是冬季依旧泉水淙淙,气候和暖。

月上中天之时,一辆乌篷马车沿着山间小道使出了鲁山直奔南边黟川县而去。车中置着火炉,炭火正旺,将整个马车哄得极为暖和。

归海莫烬靠在厚厚的皮毛软垫中,面色显得苍白而疲倦。灯光微闪,打在他沉静的面容上载侧脸带过一抹亮光,映得他紧蹙的眉宇越发显得面容威厉,摄人心神。

突然马车狠狠震动了一下,带动他胸前伤口一阵猝痛,他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王爷,伤口开裂了吗?”外面赶车的苍亦听到声响赶忙停下了马车。回头担忧道。

“无妨,继续赶路,天亮前一定赶到黟川县。”

察觉马车停下,归海莫烬挑眉冷声说道。苍亦面上闪过担忧,暗叹一声,这才转身又抖缰向南驶去。

归海莫烬轻轻掀开棉衣,白色的绷带上隐隐透出些殷红,他眉宇间染上些不耐喝懊恼,将衣服扯上。伸手取过身旁的锦被将身体垫高,又闭上了眼眸。

心中却在计算着时间,按这个速度怕是再有二十多日才能赶上和亲队伍。这样不行,等过两日伤口稍稍好些得弃了马车快些赶路才成。

马车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蹄声,归海莫烬似是早知会如此,轻轻摇头。没一会马车停了下来,那马蹄声在车外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王爷,我还是跟着您吧,不然实在不放心。”

商飞捷说罢,见归海莫烬侧目撇来赶忙嘻嘻一笑又道。

“王爷莫要生气,我请示过刘先生了,他让我来的。王爷放心,有刘先生在皇上那里不用担心。我先看看王爷的伤口,这山路颠簸成这样怕是又裂了。”

商飞捷说着便将身后的包袱拉下,将伤药,干净的绷带,针线一一在小桌上放好。这才欺近伸手轻轻掀开了归海莫烬的衣服,殷红点点入目,他挑眉看向闭目养神的归海莫烬,努努嘴道。

“看吧,果真裂开了,王爷的身子自己不知道爱护,还不让…”

“商飞捷,你再这么多嘴就给本王滚下车去。”归海莫烬冷冷说着,为睁的眸中却闪过些暖意和无奈。

商飞捷却也不怕,虽是住了嘴细心给他重新上药包扎,可脸上却依旧带着不以为然,收拾好一切撇嘴道。

“王爷好好休息,不然等见了郡主她见您这样怕也不会高兴。”说罢也不敢看归海莫烬脸色推开马车便钻了出去。

归海莫烬听他出了马车这才睁开眼眸,轻勾嘴角微微摇头,此刻车外已经响起了苍亦的轻笑声。想来他是松了一口气,有这聒噪的商飞捷在怕是这一路甭想骑马赶路了…

…………

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疯狂地奔跑。

四周笼罩着深海般浓稠的迷雾,前路没有终点,回望更是没有尽头。忽然天地间漫起了水雾,水雾渐成大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她便置身蓝盈盈的世界中,四周寂静无声,死一般的静让人呼吸凝滞,觅尘茫然四顾那水渐渐漫过胸口,浮上脖颈,盖过鼻息。

她感到恐惧,深深切切的孤单、寂寞、恐惧从身体中骤然散发出来,她拼命挣扎,双手在吞天暗地的水面上拍打,呛水,气闷…

喉咙传来一阵刺痛,觅尘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郡主,您没事吧?”

“郡主,郡主…”

呼唤声在耳边清晰传来,觅尘恍然扭头,映入眼幕的是两张紧张的面容。半晌觅尘才分辨出是这一路上负责照顾自己的轻红和羽霞。

“郡主可算是醒了,都睡了两个日夜了。”

觅尘茫然眨眼,只觉阵阵头痛传来,身上更是软弱无力,喉咙灼热干痒。望向四周,但见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屋中。

屋中装饰华美,摆设繁丽,透着一派婉丽秀雅之相。迎面是一扇精美的屏风,透过阳光下半透明的白色绢纱尚能看到外面铺陈着绣花台布的梳妆台。

大床雕刻精美,床上的锦被更是绣样华美,五彩缤纷,鲜艳夺目,青帐更是江南精工织绣,繁华异常。

觅尘狠狠摇摇头甩掉木愣感,她记得自己被当成淫贼丢下了湖,后来好像看到了归海莫啸。然后呢?这是哪里?这些日子随队南下,不是坐马车就是住大帐,觅尘已经好久不曾住房子了,一时只觉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看着四周竟似又回到了京城般。

“这是什么地方?”

“郡主,这是肇王府。三日前郡主被王爷带回来就发起高烧来,王爷亲自照料喂药,这可算是醒来了,郡主再不醒来王爷也要累倒了。”

“是啊,羽霞还没见喂药这般紧张过谁呢。郡主感觉可好?我这就去通知王爷。”

轻红和羽霞一言一语说着,觅尘更加迷糊了起来。肇王府?那不是回京城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都赶得上坐火车了。

“等等,什么肇王府?”

“哦,是王爷在靖州的别府。”轻红见觅尘一脸茫然忙解释着道。

觅尘这才恍然。均义隶属靖州,这靖州可不就是归海莫啸的封地。海天的王爷虽是有封地,可平时却生活在京城,只是平日可以从封地征收一定的收入供自己享用。一年也会有一两次视察封地,所以一般在各自封地下都会置有别府。

可是她记得肇王的别府建造在均义西面,离和亲要走的路线尚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那日才会住在均义罗大人府上。怎么会到了这里?这归海莫啸怎么会突然不急着赶路了?

思虑间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觅尘抬头正见归海莫啸撩袍走了进来,望向她脚步微微一顿。

“去叫方大夫过来给郡主请脉。”

大步进入内室,归海莫啸一面吩咐着躬身站在一旁的羽霞一面望向觅尘。

“想吃些什么?”

觅尘听他话语带着浓浓的关切,竟是一怔,眼前晃过晕倒前他闪动着激烈情愫的双眸。想起刚刚轻红的话,说他这两日亲自照顾喂药,突然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莫名地双颊一红便低下了头。

“嘴里好苦,什么都不想吃。”

“都两天没有用食了,不吃怎么行。去给郡主熬些山楂雪梨双耳羹,再准备些清淡的小菜端来。”

归海莫啸说着自然而然地便将手探上了觅尘额头,触手微凉,松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落座见觅尘面上微红低着头,这才察觉不对。

这两日她沉睡着他总是那般探手触摸她的额头,可如今她已经醒来他竟一时无察,自己也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此时屋中仅剩两人相顾无语,以前他们见面就吵嘴,总是三两语就闹得不愉快。现在这般突然变了模样,他竟有些无措了起来,面上也浮上了轻红,忙站了起来。

“一会让大夫再看看,倘若没什么事下午便动身吧,大军还在泗水河驻地等着呢。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出去了。”

说罢见觅尘头也不抬轻轻点头,便转身向外走去,脚步竟有些微乱。

听他脚步声消失觅尘才抬头,望望外面像是刚刚天亮,空气中尚还有着夜的轻凉,轻轻舒了口气,望着随风微浮的青纱帐发起呆来。

方大人来请过脉,又喝了药,用了些食物,觅尘感觉好了很多。身上也有气力了,午后在庭院中晒了晒太阳,下午便上了马车往泗水赶。

坐在马车上望着车外恍惚闪过的田川,觅尘一时心中滋味复杂。

想起这几日,先是兴高采烈地以为自己逃脱了,然后又是被误当做淫贼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噩梦,再到被救,再到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原地,一切竟如置身梦中。就似冥冥中有一张网将自己死死罩如其中,怎么挣也挣不开一般,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不免感叹,真是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难道真便这样被送往南翼吗?一阵头疼传来,觅尘干脆甩甩头,不再多想认真看起风景来。

临近傍晚他们便到了泗水河岸,觅尘被带进归海莫啸那间大帐,望着帐中一切摇头苦笑。

步至那张太师椅前坐下,却有侍从隔着帐帘请示着。

“郡主,王爷让我们置些炭火进来。”

觅尘一愣,心头闪过暖意。

“你们进来吧。”

话语刚落便有四个侍从从搬着两大盆炭火进来,将其安置在了帐角,将炭火挑旺这才退了下去。

没一会帐中便温暖了许多,觅尘抬手正欲从木柜上取本书翻看却突然看到书柜最上一层放着一个精致的船模型。约莫有三十厘米长,十厘米高,极为显眼。书柜较高,加上上面光线微暗,以前她竟没有注意到。

觅尘欢愉一笑,起身便抬脚取了下来。那是一只桦木的战船,是只攻击舰。船形头低尾高,船身前宽后窄,便如海鹘的外型。

觅尘现代时便对战船极为着迷,觉得特别帅,她还买了不少模型,自己也动手做过。现在见这模型虽是样子有些简易,却精巧异常,竟不比现代高工艺下制作出的模型粗糙,一时间爱不释手,看得入迷。

归海莫啸从外面打帘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见觅尘笑容灿烂,竟似个孩子。他脚步一顿轻笑了起来。

“喜欢那模型?”

觅尘被他吓了一跳,轻捂胸口,回头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又把玩起手中的模型来。

“这是海天战船的模型吗?”

“是,倒不想你竟喜欢这个,有些眼光。”归海莫啸双眸闪过愉悦,步至八仙桌旁的软垫上坐下笑着道。

觅尘起身也步至桌旁坐下,将战船移近烛光细细看着,抬头瞥了眼归海莫啸。

“小看人,我怎么就不能喜欢这个了?我还能做出比这个好数倍的战船呢。”觅尘一时高兴口无遮拦说着,还冲归海莫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船是水军目前最精锐的战舰,名为海鹘。海天的水军装备精良,你去哪里做出比这好的战船来。我看你呀,也就是看它好玩罢了,真是小孩心性。”归海莫啸不以为意笑着,可心中却甚是高兴,这战船是他极爱之物,见觅尘喜欢竟有知心之感。

“你才小孩心性,谁说我不懂的?你这船,船上左右各置浮板八具,具有稳定船只的作用,又可阻挡侧浪,减轻船体横向摇摆,是一种比较不怕风浪的战船。船形模仿善于穿风掠浪的海鸟,这样适合划浪而行,船舱左右还以生牛皮围覆成城墙状,这样不仅能使船平稳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中,还有排水以增加速度之效用,另外还能防止巨浪打碎木制的船体,防火攻。牛皮墙上加搭的女墙,墙上有弩窗舰孔以便攻击。怎么样?我说的对也不对?”觅尘见归海莫啸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得意地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些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觅尘的话还真是令归海莫啸心生惊异,颇有几分敬佩。

归海莫啸这么一问,觅尘才惊觉说漏了嘴,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他。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说都说了,也不介意多说些,胡诌就是,最好把这人说得晕头,总好过两人相对无语弄得气氛奇奇怪怪好。

“是从一本郑和下西洋的志怪小说上看到的。”

“郑和下西洋?什么意思?这名字怎么奇奇怪怪的,我怎么看过这本书?”归海莫啸蹙眉。

觅尘心中暗笑,抬头道:“郑和是个人名,西洋就是海天所说的涨海以南,那志怪小说讲的是一个叫明朝的国家,郑和是明朝的一名将领。他们的皇帝明成祖为了展示明朝国力的强盛,令郑和率领数百艘海船、数千名士兵和船员组成的船队远航,访问了三十多个西洋国家,那些国家好有趣,出海其间还发生了好多故事呢。”

见归海莫啸眸中若有所思,觅尘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开口又道:“书中还列有好多战船的建造图纸,这海鹘我就是从那本书中看到的。除了海鹘上面还有好多种战船的建造图纸,还有四层楼船的图纸呢,我都记得,我画给你,你能找做这模型的人依样做出来吗?”

觅尘一口气说罢,期盼地盯着归海莫啸,怀念现代时自己那一架子的战船模型啊!

觅尘的话令归海莫啸一阵茫然,眉宇蹙得更紧了,半响才喃喃道:“怎么可能呢?那本书呢?”

“我看着不小心打盹,结果书就被火烧着了。”觅尘面上一跨,颇有几分懊恼。

归海莫啸狐疑地看着觅尘,忽而摇头一笑,似乎已知道觅尘有意欺瞒,也不再多言挑眉道:“央我办事还不说实话。罢了,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说的那更好的战船,你且把图纸画出来,我拿给做这模型的齐行天看看。不过你刚刚说的西洋之外真有三十多个国家吗?”

“好,我明日可有事可做了。那书我看过好久了,不知还能不能想起呢。至于那些国家嘛,当然是有的。”

许是白天睡觉睡多了,觅尘只觉一点不困,头脑清晰地很。抬头却见归海莫啸似乎对自己刚刚所言很有兴趣,烛光下他目光清澄,透明的眼底映出她的面孔,觅尘一惊赶忙错开目光话语急急而出。

“那本书上说这个天地可大着呢,海的尽头还有好广大的土地,山川,然后又有海,循环不尽。天地的最北头,那里一年之中有一半时间是黑夜,一半是白天,终年冰雪覆盖,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动物。王爷见多识广一定听说过北纥再北生活着红头发,蓝眼睛的人。他们不是妖怪,而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长相不一样罢了,那书上郑和就到了蓝眼睛人生活的地方。”

归海莫啸见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向他,又听她话语急切倒似在回避着什么。心中了然,知道是觅尘察觉了他的改变,想来是怕他说出什么。心里微微发涩,但也不去点破,只觉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的谈话,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而且觅尘说的也很有趣,这世上有半年都是黑夜,半年都是白天的地方?亏她能想得出来。他倒是想听听她的小脑袋瓜中还藏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望着觅尘轻闪的目光,归海莫啸挑眉:“你倒是说说那郑和到的那些国家怎么有趣了?”

“恩,就跟你说一个叫埃及的国家吧,他们的国王被称为法老。他们的国土大半是金色的黄沙滚滚,法老死后会被清除内脏,然后用特制的药物浸制,再把盐和香料涂在尸首上,吸干尸体上的水份,最后用长布把尸体包裹起来,这些尸体能保存数千年不会腐烂。”

觅尘越说越兴奋,而归海莫啸亦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地聆听着,眸中带着盎然兴致,令觅尘觉得很有成就感。只是她兴致也就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这些话倒是令归海莫啸记在了心间,影响其至深。

接过他倒给自己的水喝了一口,觅尘眼珠一转轻笑又道:“跟你说,埃及的女子长相极为艳丽,你这花花皇子倘若去了一定舍不得走。她们有着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纱拂面,舞姿曼妙。当太阳在金色的黄沙上升起,碧蓝的天空,太阳铺洒下白得耀眼的光芒,尼罗河却腼腆连绵,稻花飘香,在撒哈拉沙漠中,蜿蜒犹如一条绿色的走廊,美艳的埃及女子会在金色的阳光下对着清澈的尼罗河水梳理她们浓密的黑发,唱起动听的歌曲,那样子不知会有多美。”

去埃及旅游一直是觅尘的梦想,现在说起难免激动,喋喋不休,双眸愈发显得晶亮,脸上也带着希冀,便仿似呢美丽的尼罗河,金色的撒哈拉就在眼前般。

“花花皇子?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归海莫啸的声音倏然滑出,打断了觅尘的遐想。她回神便撞上了他眸色紧紧的双瞳,不知何时两人靠得极近,说话间尚没有察觉,现在帐中突然安静,觅尘之觉他的呼吸就拂在鼻尖,莫名轻颤,觅尘低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谧的帐中,一时间仿佛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听。其实对于归海莫啸的反常觅尘是有所觉得,尤其是经过那日在罗府的一吻,和他湖泊的相救。纵使她再刻意回避,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这也是她一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原因。就似现在,这帐中一静,觅尘只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感受着归海莫啸的灼灼目光,觅尘硬着头皮抬头咧嘴一笑:“你难道不是花花皇子?别想救我一命就让本郡主昧着良心说话哦。”

说罢见归海莫啸蓦然一怔,蹙眉深深看着自己,觅尘一阵心慌站起身便向外面跑。

“我出恭,王爷自便。”

归海莫啸见觅尘一溜烟便跑出了大帐,微微抿起了嘴唇,身影也僵硬了起来。眼神久久望着帐幕悠远而飘忽,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才轻声一叹,心头有苦苦涩涩的感觉蔓延开来,暗自嘲讽,原来尚未开口便被拒绝是这等滋味。

觅尘躲到马车上呆了许久,连洗漱都收拾停当,归海莫啸倒是也没找人来看押自己。心中计量了半天要不要再回大帐,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再次踏入大帐,归海莫烬已在床上躺好,也不知道睡没睡着。觅尘蹑手蹑脚爬到里床躺下,只觉两人这样别扭的很。以前只以为他是为了就近看守自己才和她同帐,可现在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这样躺在一起就显得奇怪了。

也不知道是这两天睡得太多,还是心中有事,反正许久觅尘都没有睡着。碍于身旁的归海莫啸,觅尘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不敢乱翻身,直到身体都觉僵硬了,心想归海莫啸也该睡着了,这才翻了个身。

不翻还好,这一个翻身迎日便对上了归海莫啸妖美的面容。觅尘这才想起这厮今日是面朝里睡的,微微抬起身子向后挪了挪,干脆望着他的睡容发起呆来。鉴于这人救了自己一命,觅尘再次由衷感叹此人生了张好皮相。

就这样盯着归海莫啸的面容将他的五官拆解开来评论了个遍,然后再组合起来感叹了好一阵,觅尘苦闷地发现自己依旧毫无困意。她又开始想归海莫烬,想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继续找机会逃跑,就这么折腾了许久迷迷糊糊总算入睡。

就在她呼吸刚刚平稳之际,归海莫啸却倏然睁开了双眸,目光贪恋着觅尘烛光下淡淡的睡颜,半响轻声一叹。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情之一字果真磨人,他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得好觉了。枉他风流之名在外,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她。

终究是放在了心上才会如此彷徨,竟连说出心意的勇气都没有。甜言蜜语的话他说的太多,纵使对着初次见面的女子亦可轻松言爱,说出一大堆讨喜的话来,将其骗的面若桃花。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而如今面对真正动情之人却吐不出一句赞赏之言,终日针锋相对,冷嘲热讽,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上几句便各自恼火,从没发现自己如此嘴拙过。

可即便是说了又能如何,她的心早已遗落它处了。早便知道她和自己拿冷冰般的四哥关系不浅,五哥对她的心意更是人尽皆知。他一直在猜测她心仪的人是谁,以前以为是自己好奇心作祟,现在想起原来早已在默默关注着她了吗?

分不清了…何时动了心动了情,早已辨不明了。唯知道当她晕迷中唤着四哥的名字时,心头涌上的酸涩和无力。只是如今即已弄清了心意,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送去南翼,先想法子护她周全吧…

归海莫啸正暗自苦闷,突然身旁觅尘似乎是做噩梦蹙眉挣扎了起来。归海莫啸一惊,赶忙抬身拉住她轻抓头发的手。刚想是不是该唤醒她,却是觅尘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惊异不定地望着自己。

“梦魇着了?没事,没事。”

望着归海莫啸担忧的双眸,他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觅尘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舒了一口气,闭目片刻。

抬眼对着归海莫啸苦笑:“又梦到四处都是水,我还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对不起,又吵到你了。”

归海莫啸舒缓一笑,将觅尘带进怀中,见她没有挣扎轻拍她的手臂:“睡吧,别怕,我在。”

觅尘感受到他的关怀,心知他的好意再加上心头着实不安,便也没有推辞,轻轻闭上了眼睛。身后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只觉安心不少,微微侧头轻声道:“归海莫啸,谢谢你。”

半响没有听到他回答,就在觅尘以为他已经睡着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喃:“别再想着逃了,我会放你走的。”

觅尘心间一震,只觉有些话不必道出便已明了,她的心犹如有微风拂过碧波一般,光影迷离。双唇轻启,半响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闭上了眼睛。

两人皆以为怕是难以入眠,没成想片刻便同时坠入了香甜,一夜无梦,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觅尘醒来之时,归海莫啸也刚刚起来,正站在床前穿着外袍,回头见她睁着眼睛微微一怔。阳光一晃照在他白玉般的面上,红彤彤的鼻子异常清晰,觅尘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吧,怎么将鼻子压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