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俟瑜娑默然而立,冷冷看向远去的二人,看归海莫烬飞箭将近十人击中毙命,胸口如遭重击,吼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迹沿唇角划过优美的下巴。

他回身扯过马缰翻身而上,飞身冲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马的匆忙上马,没有马的更是呼喊着施展轻功紧跟而上。

驰焰飞冲而出,脚力极快,没一会两人便没入了暗夜之中。归海莫烬见追兵被暂时甩开,便飞身落座在觅尘身后,抱住她接过了她手中的马缰。

“手怎么这么凉。”

听到他从身后传来的轻怒声,觅尘心间一喜,难以相信他们真的就这么逃脱了。瞬间她便又意识到不对,身子一僵扭头喝道。

“烬,前面是山崖!”

他们昨夜便是从这条崎岖的山道攀上崖顶的,两人呆到月山中天才下山。觅尘本想将驰焰带到百花山庄,可归海莫烬说他不习惯呆在小院之中,倒是山顶更能让它欢喜。觅尘怕驰焰四下乱闯,误食了要谷中的毒草,还专门为它料理了草料,将它拴在了山崖顶上的一棵大树上。却不知它是如何挣脱的?

归海莫烬听到觅尘焦急的大吼却是微微漾开了唇角:“我知道。”

“那怎么还往死路上跑!”觅尘听他这般说蹙眉仰头,见他唇角浮着笑意心生疑惑。

“走吧,让你看看驰焰是怎么上山的。”归海莫烬听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开怀一笑。

他的朗声笑语感染了觅尘,她也不再多想,放柔了身体靠向归海莫烬带着薄汗的怀抱,只觉从身子到心底全是暖意。

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天光见亮之际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晨光初露,带着勃发的骑士挂在天际,山巅薄雾缭绕,宛若仙境。归海莫烬倏然大喝一声,狠狠抖动马缰,驰焰感受到主人的兴奋竟越奔越快,向着断崖之处疾驰而去。

云雾眯眼,劲风挡目,觅尘竭力想睁开双眼,可马速太快她依旧看不清周围之景。可纵使如此,她也知道再往前跑便是悬崖了!

“抱紧马脖!”归海莫烬大喝一声。

觅尘本能地俯身抱住,大声喊道:“要做什么?!”

“怕了吗?”

觅尘只觉风声传来归海莫烬的询问,似从很远之处而来,却又带着分明的兴奋和傲然,隐隐中已是有些明白。压低身子睁开了双眼,明眸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洒然大声喊道。

“驰焰应改名为追日!”

就在她话放落之际,驰焰已载着两人奔向了险峻断崖,它迎着光霞宛若追日雄鹰,又如蛟龙出云,嘶鸣一声飞跃而起。随着觅尘刺激的尖叫,她似乎看到了朵朵云层漂浮身下,猝然屏息,归海莫烬的大笑声似从天际传来,让她浑身颤栗。

待到驰焰再次长鸣,她只觉腰际一紧,被归海莫烬带起压向怀中,这翻虽是减低了落地的震荡,可却亦感觉胸肺一阵剧震。

阵阵马儿嘶鸣之音从不远处传来,归海莫烬将觅尘放于马上,勒缰回马。

迎面,在他们身处悬崖的对面,万俟瑜娑勒马崖边,身下白马嘶鸣着来回跳动。他的身后急急追来一批南翼骑兵,马儿骤见悬崖,纷纷畏缩,猛然停下,一时间乱做一团,相互碰撞跌下马背之人却也不少。

要知道能跃过悬崖,不仅要靠神驹劲速,更要看马儿的胆量勇气。驰焰显是以前便做过这种危险动作,自是不怕,亦胆怯不前。

万俟瑜娑隔着悬崖望向另一面的归海莫烬,双目暴戾,双手握紧缰绳只勒出两道血痕来。眸中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森寒,几分惊叹,半响才冷冷喝道:“逃得出此处,孤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逃出南翼!

归海莫烬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冷冷与万俟瑜娑对望。却是驰焰,高高昂头,带着几分高傲,几分不屑骤然前蹄高昂嘶鸣一声。竟似在嘲弄对面马儿,只负载一人却畏缩不前,而它纵使背负两人亦可轻松过崖。

觅尘见此咯咯一笑,宠爱地轻抚着驰焰柔顺的鬃毛,望向万俟瑜娑嫣然一笑,高高举起右手挥动着。

“轰蝴蝶,真是物肖其主,你那白马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呢。”

觅尘的话让归海莫烬唇边闪过几许宠溺的笑意,他摇转马头也不再理会万俟瑜娑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隐隐地觅尘似乎听到一声大喝,想来是那只红蝴蝶在发疯,她快乐地笑了起来,只觉连山风也带上了甜意。

“陛下,要不要放箭?”弓弩手在崖边单膝跪地箭羽搭弦,一人飞快上前请示。

“哼,就你们也想射中归海莫烬?做梦!”

万俟瑜娑翻身下马,冷声说着,想起方才觅尘的话,怒气上涌,气御与掌,翻手便击上了身旁白马。马儿嘶鸣一声,竟生生被他打下了悬崖,带起崖边碎石滚滚而落。吓得众人心一抖,个个面上带惊。

“这次是孤大意,竟不想此刻应在万里之外的归海莫烬竟会在此。哼,不过今日逃得掉,量他们也跑不出这南翼!下山,封锁城池,封死此地到海天的所有道路,给孤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是!”将领被皇帝怒气吓得身体微僵,忙领命回身吩咐众人回撤。

万俟瑜娑又冷冷望着对面山峰半响,这才转身接过护卫递上的马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觅尘和归海莫烬虽是逃脱,却也心知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待万俟瑜娑下山率兵在此围剿,怕是再难逃脱。觅尘匆匆为归海莫烬包扎好背上的轻伤,两人便疾驰下山向琉江城冲去,只欲赶在万俟瑜娑下达通缉令之前想办法到达边城。

此时的弋阳城中,归海莫啸已与前夜带着和亲队伍来到了城中,正入住在弋阳义钦王府中。

这日他早早起来,见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知是时辰尚早,索性起来到院中练起剑来。廖焙进来之时正见院中白影舞动,剑气纵横,夹杂着冷风飕飕,寒光道道。

归海莫啸见他进来,清喝一声,一招长虹落波,剑光宛若白龙在空中盘旋,只卷起地上落叶纷纷狂旋。

归海莫啸收剑回身,望了一眼廖焙,踏上台阶,早有侍女小厮上来接过他的佩剑,奉上香巾。他取过金丝托盘上的香巾试脸,向屋中走去。

“怎么样?”

廖焙面色凝重跟入屋中,微蹙眉沉声道:“已经证实了,确实是瘟病。”

归海莫啸正欲接过侍女奉上茶盏的手微顿,半响才请哼一声,掀开茶盖押了一口,骤然拧眉,扬腕便将手中青瓷茶盏尽数执向了那奉茶的侍女。

“想烫死爷啊!”

那侍女被他一吼,吓得也顾不上去摸胸前的热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其他人也吓得纷纷跪下,大气不敢喘一下。

“终不是王府服侍王爷的老人,摸不准主子的脾性。主子息怒。”廖焙说着,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衣物,挥手示意其退下。

见众人头退却,归海莫啸这才起身一面由廖焙服侍着穿上外袍,一面挑眉道:“还有什么事?”

“山东的密报到了。”

“哦?”归海莫啸微微挑眉,束好腰带在椅中坐定,接过廖焙递过来的竹筒。

抽出纸条看罢,眸中若有所思,半晌才轻扯唇角竟似有几分笑意。

“本王这五哥果真好能耐,这么短时间便将山东的一滩浑水理清了。只是一个世袭侯爵,一个一品大员,四个二品官,再加上数十个大小官员就这么被处斩了,果真是雷霆一怒啊。本王这五哥可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廖焙接过归海莫啸递过来的字条看罢却是一惊,蹙眉半天接话道:“这些人当中虽是我们的人居多,可那山东巡抚却是慕王爷的亲舅舅,是邹相唯一的弟弟,慕王这次大义灭亲,这。。。属下看,慕王爷怕真是一心要整吏治,清官风了。”

“一群贪赃枉法不知收敛的蠢货,本王多次提点终是不听,有这一天怨得了谁?不过五哥这么一杀,山东上下出缺近二十个官员,已是政务瘫痪,本王倒要看看我这雷厉风行的五哥怎么收这个场。”归海莫啸冷哼,蹙眉半响又道。

“山东水这么深,五哥也敢搅上台面,出了这么大的贪污案怕是父皇面上也无关。他要清吏治也得看看父皇的心思,现在海天吏治腐败,虽说不上满目疮痍,却也是腐败之极,打眼一望朝中每一个人敢说自己清廉,这些父皇岂会不知?父皇现在已然年迈,他只求朝堂稳定,哪里有心思整饬吏治。五哥他一力改革吏治,发愤图强,搅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怕是会令父皇生厌。邹家世代为官,家大业大,在朝者甚重,本王倒要看看五哥能不能做到铁面无私。”归海莫啸说着双眸微眯见廖焙将纸条用火折子引燃,这才又道。

“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给本王警醒点,该收的都收一收,该收敛的就被再四处张扬,给本王捅了篓子别怪本王不念旧情。到时候再跑来哭爹喊娘,本王最是不喜。”眸中闪过阴霾,归海莫啸见廖焙应命,起身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南洛帝如此行事,我海天总要还些颜色才好。”

归海莫啸大步踏出院子,欲往义钦王李戴熊的主院走,突然目光触到院墙处的一株西府海棠脚步一顿。只见那株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雅素有致。

本事春夏交接方为花期,可许是南方气候温和,它竟已绿中闪红,点点花蕾红艳似胭脂蕴染枝头,又如晓天明霞迎风峭立。

归海莫啸脚步一转便走向了那出风景,修长的身躯站与花枝下更显风姿卓拔,耀人眼目。他轻抚花枝,懒懒一笑,面前似浮觅尘轻红的红颊,风过留香,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方。

廖焙远远看着,低头轻叹,只道风流如王爷也不能免俗睹物思人,真真是世事弄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六章 沥城

沥城乃是南翼南部的一虚大城,历来水运繁忙,往南直通南翼茸城,往北连接边城琉江,往东更是通达边海富饶之地。再加上沥城背依玉岭,风景优美,气候温和,更是吸引一批宫商,豪门云居于此。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下了山,思及行踪已露,那枚密探令牌是不能再用了。两人见通住琉江城的北城门防守比二人来时严密了许多,也不敢冒然乔装出城,便决定暂时停留在沥城,待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二人下山之时,日近正空。沥城街头要比琉江城热闹许多,路上行人不断,虽是不免面容沉重,但做街上商铺倒也不曾关门歇业。街上尚有小摊位铺陈开来,虽是生意冷清,但亦有光顾之人。从这些便可想象出沥城往日的繁华街景。

带着觅尘一路绕道,躲过巡逻士兵住西首主街走去,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岔子。穿过主街,转向东面一条街道,行人少了许多。归海莫烬带着觅尘走到一间小药铺的门前便停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翻,带着觅生便进了药铺,药铺柜台之后一个三十开外的微胖男人正飞指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像是在核对账目,另有一少年药童坐在椅上打着盹。

觅尘正觉诧异,不明白归海莫烬何以带她到此。却见归海莫烬煞有其事地踏步上前,轻咳一说道:“老板,丁公藤,九里香,土荆皮,巴豆,革乌…各一两,包好,一共一百两银子卖不卖?”

那老板听到声响抬头望了过来,相貌平凡,但眸中偶有精光,一看便是精明之人。觅尘分明看到他因着归海莫烬的话微微愣了半天,将两人打量了个遍这才开口道。

“您要的这些可都是虎狼之药,小店不能卖,您还是令寻他家吧。”

“那再加上曲域乌头、马钱子、甘遂三样,一共一千两卖不卖?”

觅生听得微微挑眉,这三样可更是剧毒之药了。不过她倒是听出名堂来了,归海莫烬的这些话怎幺听都像是在跟人对暗号嘛。果然,邓掌柜的听他这般说眉宇一跳。

“卖,只是您说的后几种药草不:在柜上,您可否随我到后1院去取?”

归海莫烬点头,撇了眼一脸笑意的觅尘,大步跟上邓掌柜的向后院走去。觅坐也赶忙快步跟上,回头见那药童一脸吊愣站在椅旁,圆圆的双眼瞪得老大,像是尚未从梦中醒末,不免觉得极为有趣,轻笑了起来。

那掌柜的带着二人进了一间正屋,回身便要去关屋门,归海英辉却抬手道:

“不必了,这附近没有人。”

掌拒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下回身施了个海天普通的抱拳礼,朗声问道:“敢问你是?”

觅尘笑望归海莫烬,凑近道:“不认识你呢,快,该拿信物了。”

归海莫烬一愣,瞪了她一眼,嘴角轻挑,咳了一声,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方极大的虎头佩递上,轻笑道:“文先生,我们见过,八年前在丰州。”

觅尘只见邓文先生接过虎,佩细心看了下,目露震惊,,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归海莫烬上前一步将文义何扶起: “先生不必多礼。”

文义何呵呵一笑起身将于中虎佩双手捧上笑道:“王爷选般打扮,文某都不认得了。”

觅生见那虎佩紫光流彩,异常晶莹,伸手便要去接,文义何一愣,见归海莫烬没有表示便递给了她。觅生持过只觉呼吸一滞,说不出的气闷,细细感觉那气闷又不再。她挑眉看着手中虎佩,手掌大小,两只精雕的虎眼深凹,阳光下竟似有波谰流动其间。

“王爷您怎会在这时候到此处来?”

文义何将归海莫烬让置堂上坐下,倒了一杯茶奉上,这才诧异道。

归海莫烬将那茶推至把玩虎佩的觅尘座前,文义何一愣,忙又倒了一杯,却在这时归海莫烬突然站了起来。

“巡查的采了。”

觅尘被他赫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也站了起来。文义何却也不慌,带着两人便向内室走。

“王爷请跟我来。”

他将两人带到一间卧室,在床边站定,俯身在床上重重拍了几下,破有几分节奏。接着他退后几步,觅尘发现那张大床竟移动了起来,床后墙上赫熬开出一方小门。

“王爷暂且躲避一下,机关在密室的烛台上,重按即可。文某去前面看看。”

归海莫烬点头,带着觅尘闪身而入,在烛台上一按,那密门瞬间合上,于此同时密室中的壁灯也亮了起来。

觅尘心道看样子方才的文先生定是莫烬安置在南翼的密探,干间谍这种高风险的事情,果真不简单。也不再多想,回头将手中的虎佩递给归海莫烬。

“这个你哪里来的?蛮精致的。”

“是母亲遗物,喜欢的话等我换掉信物便将它给你。”归海莫烬笑着接过那佩,畔中闪过些许追思。

觅尘轻握他的手,撇嘴道: “既是做了你和别人的信物,我才不稀罕呢。”

见觅尘又去翻书架上的书,归海莫烬摇头轻笑,将虎佩放入了怀中。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喧嚣声,伴着模糊的说话声,片刻便又宁静了下采。

文义何送走搜查的官兵等了许久,见没有异动,选才启动机关,端着准备好的膳食进了密室。他经过打探,南洛帝竟在沥城郡府入住,城中戒备巡防一下子严了许多。想来南洛帝是预料到他们就藏在沥城,誓要将两人抓到。

归海莫烬一时间只能和觅尘滞留在了药铺,伺机出城。接下来的两日里二人多是在密室渡过的,只因搜查太过严密,一目之内竟有几批官兵轮回搜寻。好在那文先生潜伏南翼多年,在当地颇有牡名望,再加上密窒隐蔽,两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觅尘难免有些担忧,只觉都怨自己,要不是她非要在此时到药谷寻药,便不会身陷此境。她深知归海莫烬这次出来是冒了风险的,总是早一日回京才保安全,生怕他们会一直被困在沥城。倒是归海莫烬总安慰她,面上也不见有多急,优哉游哉地靠着墙看书。

令觅尘觉得有趣的是,他们从文义何那里得知南翼百姓竟只知南洛帝下国书求娶清尘郡主,但对二十城之约竟是丝毫不知。而百姓也一直以为,南洛帝之所以从京师移驾郾茗城是为了就近督导疫病,百姓还在感动皇帝急百姓之所急,以身犯险是一代圣君。

更可气的是,南洛帝还请国师设坛,扬言是天神降灾与南翼,百姓倘若叫苦连天只会惹怒天神,只有忍声吞气虚诚祈求才能消解天神怒火,降神医予南翼。

南翼历来信奉巫盅之术,更尊崇巫术,对天师更是敬若神明。那天师在南翼有极高的威望,他这一言百姓竞深信不疑。再加上南洛帝的圣旨严令,百姓竟果真不宣扬闹事。

不过文义何还道,南洛帝这次也确实为疫病,心急如焚,密探回报他多次亲自进入疫区指挥灭疫。还总是和太医通宵商讨,疫病却不曾得到抑制,范围不断扩大,最早出现麻斑的中明城已被全部封锁,活人怕是己没几个了。

觅尘唏嘘的同时也暗骂活该,倘若真是天神降怒,那也定是南洛帝心思太坏。

这样到了第三日,城中突然沸腾了起来。从琉江传来消息,海天肇王和义钦王黎戴熊带兵压境,誓要讨回与和亲连中被南翼人抢走的清尘郡主,并请南洛帝将和亲之事给海天一个变代,否则就要攻城开战。

城中一时传言南洛帝要将疫区的城池全部送予海天,要抛弃疫区百姓,一时间沥城民情激愤。这使搜查觅尘他们的士兵倒少了些,想来是都忙着安抚民众去了。

觅尘尚在幸灾乐祸中,却又有变故。南洛帝发出皇告,言及天师得到神谕,降世神医乃是海天人士,此人深恶南冀,誓死不为南翼百姓医病,言南洛帝乃是舍痛割城,无可奈何。

百姓信没信觅尘不得而知,只是民愤确实被压下去不少。也就在此时传来两国要进行和谈的消息,说是南洛帝特与海天肇王在琉江与弋阳之间的乌鹿湖议和。一来要商讨和亲之事,二来则是为求神医。

听到这个消息,归海莫烬总算是不再日日看书忙碌了起来。觅尘心想他是欲借南洛帝出城之际想办法逃脱,想到终于能回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一章 归国

夜风清冷,月色凄迷,琉江城北的将军府中,此刻火把遍燃,亮如白昼。一队队士兵来回不停地巡逻其间,个个目露威光,面容严肃,步厦沉稳,一看便是武艺不凡的精兵。

再看他们铠甲护心镜,上面赫然印着一只滴血雄鹰,竟是南洛帝亲兵特有的标志。

此刻将军府已被层层围妒,密不透风,只因南翼帝王万俟瑜娑已与黄昏时入住将军府。他将在翌日清晨从琉江出发在亲卫的护送下前住乌鹿湖与海天议和。

此时的正院书房中,万俟瑜娑斜依在软靠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姿态闲雅,可面上却隐着几分烦踩。这几日事情越发超出他的预计,可谓没一件顺心之事,他心头已是怒不可遏。

屋中跪着的中年将领听着那漫不经心的叩击产,只觉声声都敲打在他的心头,一震一震地令他心生忐忑,额头已是一层冷汗。

“哼,找不到?孤就不信那二人能凭空消失。再找,翻遍城池也要把人给孤找到,倘若人跑了,提头来见。”万俟瑜娑冷声说着,见将领领命而去,再次冷哼一声看向坐在右首的一位老者。

那老者黑衣宽袍,满脸红光,白须白眉,目透光芒,双眼炯如话神,颇有几分道骨仙风,唯有眼角的细纹诉说着饱经风霜的沧桑。他见万俟瑜娑斜目看来,也不惊惧只微徽一笑。

“都是皑儿误事,陛下宽宥他,老夫感激不尽。”

万俟瑜娑见老者这般虽是心中有气,面上却是一笑: “百里少主医者善心乃是我南翼之福。只是,老谷主,那海天的医圣果真能根治麻斑之症?”

“应是可以,医圣医术尚在老夫之上。多年前老夫与其切磋医道,他曾戏言这世上便没有难得到他的病症,言及麻斑亦是不在话下。海勐此人说话虽是虚虚实实,但与医术之上却从不说假话。哎,都是老夫医术不精,令陛下焦虑了。”

老者正是药谷谷主百里松鹤,这数个月他一力研究疫病,虽是减慢了疫病扩散的速度,可却一直找不到彻底根治麻斑的办法。染病的区域更是越来越大,每天都有新染病疫之人,他也是焦虐不宁,寝食不安。

“老谷主休要自责,倘若不是谷主怕是疫病早已肆虐南翼了。只怪这场瘟疫来得太过凶猛,唯今只希望那医圣果真能治愈此症,不然便只能焚城驱灾了。”万俟瑜娑蹙眉说着,向来明霾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疲惫。

“老夫定说服海勐,请他早日为我南翼百姓驱除瘟疫。”

“如此便有劳谷主了。”万俟瑜娑手指轻抚眉头,目露疵态。

“陛下的剑伤尚未好,注意休息,老夫告退。”百里松鹤起身一礼也不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万俟瑜娑见他出去,拿起案上的青玉茶盏,饮了口参茶。蹙眉闭目,手指摩挲着茶杯,突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闪过一丝邪煞,手中一用力那青玉杯应声而裂。茶水从指间滑落,洒了一身。

殿角站着的官女忙惊呼一声便要上前,被他霍然睁开的双眸一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连话也不敢多言一句。

此时将军府的,北面,原本空旷的场地座座帐篷支立,防守甚严,驻扎的正是南洛帝的亲卫枭极营。此刻营中井然有序,多数营帐已经陷入了黑暗,偶有帐中传出鼾声,亦被巡防士岳沉重的步伐声掩盖。

月过中天,靠北一支较大的营帐中。三十个士兵分为两排拥被而眠,帐中只闻轻轻的鼾声。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就在脚步声消失之际,睡在西面的一人霍然睁开了眼睛,幽眸于暗光下犹若苍水凝碧,凛然沉冷。

他扭头望向身旁睡在最西面的男予,见他睡得香甜,畔中闪过一丝暖意。凝眸望了他半晌才伸出手轻拍他的面颊,凑近轻声喊道。

“尘儿?醒醒。”

觅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黑沉沉的营帐,竟有不知身在何方。迎上归海莫烬带着笑意的双眸,这才清醒过来。

“到时辰了吗?我这就起来。”

轻轻甩了甩头,掀开被子便爬了起来。身旁的归海莫烬已从枕着的衣服下面翻出了一套银针,将其交给了觅生。

两人悄悄下床,归海莫烬猛然伸手在身旁熟睡之人的头顶百会穴一弹,那人竟霍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呆滞,竟似不能视物一般。归海莫烬对觅尘点了点头,觅尘手起针落,迅速在那人胸前四处穴道施针,待银针拔出那人双眼又自动闭上,鼾声传来,竞似毫无所觉。

二人这般为帐中所有人施以银针,正好远远传来巡防兵的脚步声。归海莫烬揽过觅尘飞身回到床铺躺下,那脚步声尚才清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