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封四年二月四日夜,天降流星,繁若雨织,丑时,火球自天而降,声如巨雷,乃星石也,几如月,一震而坠,落于京都民许氏园中。百姓观者甚众,远近皆见,围观之,火光赫然照天,许氏民宅皆为所焚。

是时火息,视地中一窍丈如大,极深。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良久渐暗,尚热不可近。又久之,发其窍,深三尺余,乃得一巨石,犹热,其大如柱,一头微锐,重亦如之。观其侧面,乃有一十二字。

翰者乃大,帝星临世,福偌海天。

百姓纷纷传之,言天降神谕,翰王乃帝星临世,若悖天意,天必震怒。

朝堂惊之,海清帝召九卿以议,皆道天降神谕,福偌海天。自此翰王得百官拥戴,万民奉仰,更无人提及其乃异性之族,直至登基为帝。”

觅尘所料一点不差,翌日那块她费尽心机雕琢的紫石便被京光尹挖出,抬入皇宫,献给了海清帝。

于此同时,各种关于落星的留言也在海天越传越神,当然那落星上的神谕也随之广为传颂。

海清帝对此避重就轻,只言落星降世,福偌海天,乃是祥瑞之兆。

对此觅尘却是早有所料,这种神鬼之事,历来都是讳莫如深,海清帝纵使不信,怕也不敢轻待。

觅尘更不怕这般做会触犯到海清帝,一来朝臣皆道归海莫烬是异族皇子,身上流着异姓血脉,在朝他从来没有慕王和肇王受拥戴,就算有神谕降世,也还犯不着海清帝忌惮至深。

再来海清帝刚刚惩治了肇王,朝堂不易再起风波。纵使海清帝不信那神谕,也不敢对“帝星”如何,毕竟在百姓看来这事却是真的。

百官便更不必多说,听闻有不少官员当晚都看到了星石坠落,容不得他们不信。

再加上海清帝的话,皇帝既然说是祥瑞之兆,那便是在一方面认同了星石上的话。信不信不打紧,重要的是看皇帝认可了,朝臣不免暗暗猜测皇帝是不是有意要立储翰王,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再加之翰王确实功劳甚多,其刚刚处理的顾国公一案,百官又看到了他冷峻以外的众多面,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翰王之势渐渐壮大。

一晃便是十日,就在百姓还为落星一事传送纷纷时,一纸谍报六百里加急送入天都,震动了整个海天。

每年二月十四归海莫湛都要前往鹿鸣轩,和邹苑曦一起整理书斋,曝晒珍藏的古书。

觅尘心生好奇,为柳雪笑扎完针,便央了归海莫湛一道前往,一来是凑个热闹,再来也想选几本好书回来。

两人上了马车,待出了城已是正午时分,春阳静洒,隐在京郊绿荫下的流云亭越发显得景色清幽。

归海莫湛见觅尘趴在车窗望着那隐没在绿意下的琉璃瓦,眸中满是希翼,便唤车夫停了车。

吩咐下人摆了茶点在亭中,笑请觅尘进亭歇息,觅尘自是高兴,兴致极高。

这流云亭是进出京城南门必经之处,亭子一侧的茶寮传来的阵阵笑谈声,看着行人各具行态,轻呷春茶,不免觉得甚为惬意。

归海莫湛见她高兴,便也兀自品茶,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和满足。

却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归海莫湛微微挑眉,心生诧异。此间乃是官道,又临近京都城门,一般行人在此是不敢嚣张的。

他微微侧身望向官道尽头,却见数匹骏马由南疾驰而来,归海莫湛眼光掠向众骑,眼角猛然一跳,腾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觅尘虽是不解,但看到他神色也知出了大事,忙也站了起来,目光移动间那数匹骏马上的兵士马鞭不断抽打身下骏马,数骑如闪电般已从流云亭道旁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瞧这些官兵嚣张的,真是!天子脚下也敢这般。”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眼瞅着那可是通讯兵。”

似是响应茶寮中大汉的话,疾驰如风的兵士厉声随风传来。

“边关战报,十万火急,所有人等,速速闪开!速速闪开!”

觅尘一惊,蹙眉靠近归海莫湛,见他目光微沉,向来清朗如风的面上竟带着少有的凝重,眉宇更是清浅蹙起一道折痕。

“出了什么事?”

归海莫湛微微沉吟,这才回头望向觅尘,沉声道:“马首插着红色腾龙军旗,士兵头上军帽插素,这是大将阵亡,边关战事告急时才能使用的。海天南翼开战了,而且海天战事不利。只是…怎会如此突然。”

觅尘双眸瞪大,心下一惊,归海莫湛的语调语调带涩,眼神清烔。她很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海天南翼开战,这次绝不是以前的小摩擦,小打小闹,是真打起来了!

她早知道海天南翼会有一场你死我亡的大战,因为历来只有三国鼎立,哪来两国并立?少了制衡,不可能稳定。

海天南翼并存十多年已属不易,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战争竟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是年前两国才签订了两年和平相处的国书吗?怎么会这样?”

归海莫湛蹙眉亦是不解,回头轻拍觅尘肩头:“鹿鸣轩是去不了了,我得马上进宫。尘儿也别乱跑,我让清言驾车送你回去。”

觅尘点头,两人一起出了亭子,归海莫湛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马鞭骤扬,一人一骑向雒阳城飞冲而去。

觅尘也深有担忧,登上马车,急急令清言回城,入了城也不再回清萍居,而是直直入了翰王府。

她让李季前往打控消息,便自行在归海莫烬的书房等候。可直到月上夜空,仍不见他回来。

李季只说归海莫烬被皇上急召前往议事,宫中防备一下子森严不少,众人面色惶惶,却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觅尘越发不安,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曾入眠,干脆起身眼巴巴地等着,只觉这日的夜极为宁静,连远处传来的更梆声都清晰了许多。耳听更声再次传来,竟已是五更天。

等了一夜,归海莫烬竟是连着人传个口信回来都不曾。这越发让觅尘肯定南边出了大事,望着已见清亮的天光,她不免越发焦急。

春寒料峭,晨光初现,暮霭沉沉。

归海莫烬疾马而回,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侍卫,迅速往府中走去。身后的黑色大麾被他步履匆匆一带,越发高高扬起,满身凛然。

李季远远迎上,见归海莫烬一身铠甲,腰际佩剑轻敲甲衣,铮铮而响,不免脚步一顿,复又小跑迎上:“王爷这是要出征?夫人等了一夜正着急呢。”

归海莫烬点头,步履匆匆向挽晨居大步走去,一面吩咐李季:“辰时点将出征,该准备的不用本王再交待了吧?记得照顾好夫人。”

李季应是,赶忙往书房赶,他伺候归海莫烬多年,王爷出征带什么东西自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想到竟是赶的这般急,心头免不了担忧。

归海莫烬步履匆匆迈入挽晨居,觅尘正站在花树下仰望满枝清芳。

绯红细叶迎展,映着她素淡衣衫,微风一晃,花羽散落,荡着旋儿落在她扬起的发间,额际,她青素白的长裙下摆如同荷叶轻舞,划开一晕平静如玉。

归海莫烬脚步一顿,已经久久不能回神。

觅尘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回头,笑容却随着他的铠甲入目,凝滞在唇角。身子微微一颤,抚住了心口。

眼前的归海莫烬长剑悬佩,戎装束甲,金色的头盔在清光中闪动萧锐明光,整个人如同一柄剑,让她呼吸一窒。

归海莫烬见她笑容凝滞,心中歉疚,快步上前,却又停在一步开外,定睛望着她,一瞬不瞬。

觅尘眉宇深锁,亦定定看着他,原本积了满心的责怪,担忧皆停在嘴边。面对他那双隐隐尽是红丝,满是歉疚的双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语,半响觅尘才轻轻一笑,上前将头慢慢靠在他轻寒的甲衣上。

“何时出发?”

“马上。”归海莫烬揽住她,轻声道,似乎怕话语重了会吓到她一般。

可觅尘还是一惊,抬起头来:“竟这么急!”

归海莫烬微抿双唇:“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若不是柳姐姐生产在即,我真想和你一起去。”

觅尘双眸微红,只觉战事来的太过突然,容不得她细想,容不得她准备,他便要出征。而南翼又不同多年前的东越,不同北纥,南翼对海天虎视眈眈,是和海天有同等实力的大国啊。

归海莫烬轻抚她的脸颊,摩挲着:“说什么傻话,我是不会允你上战场的。只是我这一去,归期不定,你…”

“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你这一去要多少年?三年?五年?我…我都能等,可我放心不下你啊,沙场残酷,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怎么安心!为什么会这么突然,不是年前已经达成和议,两国休战两年吗?再说两国开战这么大的事,不是儿戏,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啊!”

归海莫烬轻声一叹,将觅尘拉入怀中用力抱住,下巴抵在她柔顺的发丝上。

“南翼唯一的皇子微服游玩到了弋阳,和官兵起了冲突,死在了海天。海天尚未弄清状况,南翼已是兵临城下,即刻攻城,竟连小皇子的尸首都没有索要。事发突然,南翼蓄谋已久,弋阳城不日便破,义钦王…战死,南翼血洗了弋阳城。”

觅尘大惊,猛然推开归海莫烬,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我哥哥和佑儿…哥哥和佑儿在弋阳。”

她说着惊恐地捂住了唇,抑制出几欲冲口而出的嘶吼,却止不住泪水横流。

归海莫烬忙将她抱住,轻声抚慰:“既是没有消息传回,你哥哥和佑儿定安然无恙,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

觅尘深思不属,推开归海莫烬:“不行,我得同你一起出征,我不放心。我得去找哥哥,佑儿才那么小,弋阳城怎么能说破就破呢,那里不是驻守着海天三万大军,怎么会这样?”

“尘儿,你冷静点。我保证,你哥哥和佑儿定安然无恙,我这就出征,一定会将他们安然带回。你等我消息,战场岂是你能去的地方,不要胡闹。”

归海莫烬蹙眉,扬声说着将觅尘死死压在怀中。

觅尘从未被他这般吼过,心中一惊,慢慢平静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望向归海莫烬。

“你会好好的,不会受伤对不对?”

归海莫烬低头轻吻她微凉的面颊,吻去那层层清泪,应声点头。

“相信我,我会平安回来的,不会让自己受伤。”

觅尘在他满是暖意的双眸中泪眼朦胧,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等你回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受伤我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若让自己受伤,我定前往战场找你,谁都别想拦得住。”

归海莫烬轻声而叹,正欲点头,余光却见李季闪身院门。他回头深深看向觅尘,将她身上薄衫紧了紧。

“等我回来。”

言罢再不多做停留,松开揽在觅尘肩头的双手,转身快步而去。

觅尘见他身影瞬间便隐没在院门外,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清风一吹再不是春意轻扬,而是刺骨的寒意。她掩面而泣,指尖滑落的泪水抵不过心头涌上的担忧和害怕。

谁说战争让人坚强,为何她却只能感到真真恐惧…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三章 有孕

永封四年一月二十七日,弋阳城天朝军士出城巡逻,与南翼大军短兵相接全部战死。

翌日晨,南翼十五万大军兵临弋阳城,爆发大规模攻城战。弋阳守军据守以战四日,二月一日,义钦王黎戴熊阵亡,海天守将被俘者,被当场斩首祭旗,血溅辕门。

海天、南翼终于兵戎相见,狼烟骤起,战事突然爆发。

接着,南翼血洗弋阳城,祭奠其皇子万俟慕风,南翼大军趁海天布防不及行成之际,更是连取秉州、翼州,兵至和州。

和州守军与干南山驻守军队会合,由和州守将威远将军马冲率军布防抗敌,千里烽烟冲天,八百里加急奏报天都。

谍报一经入京,百官昼夜议事,二月十五日,海清帝诏告天下,征集二十八万大军为掳南军,集结豫州,翰王归海莫烬为主帅,太仆卿邹苑曦为监军,全权统领大军,出兵南翼。

同日辰时,翰王归海莫烬率十四万先锋军自天都誓师出征,星夜驰援和州。

于此同时,为防北纥趁此夹击海天,海清帝封慕王归海莫湛为镇北大将军,一体节制北境二十万大军与北纥对持渡飞关。

顿时海天上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紧张状态,雒阳城也迎来了数十年不曾有过的宵禁,繁华的京都依旧,只是天空中却昼夜间已是埋上了一层阴霾。

觅尘这日并未前往送军,归海莫烬也走的很急。听闻大军在南城外集结,归海莫烬一到便挥剑出征,誓师远没有发兵北纥时来的震撼人心,正如突来的战事,震天的马蹄声远去,没有为天都人们带来兴奋,却徒留下对亲人的担忧和无尽的祝福。

对于南方的战事,觅尘心中忧虑重重。那南洛帝竟然连唯一的儿子都能舍得下,可见其对海天是虎视已久、势在必得。南翼唯一的皇子惨死在了海天,想来现在的南翼应是万众一心要为皇子报仇的吧…

觅尘心想那南洛帝之所以这么急的发动战争,怕是和日前出让的三座城池有关。

那三座城池在战略上颇为重要,南洛帝想来是怕一旦被海天长期统治,城池便会坚不可破,到时候想攻打海天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再加上两国刚刚签订了和平国书,此刻发动战争海天定然毫无防备。只是他这般行径却太过小人,所以便只能牺牲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猜测让觅尘心生惧怕,在男人的眼中,果真是江山重过一切的,战争之残酷,竟是在未曾开战时已至此种地步。

觅尘心生烦躁,归海莫烬前脚离开,她随后便登上了马车,依旧前往慕王府为柳雪笑扎针。

当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望向慕王府高阶大门时却是一怔,只见府中一派忙碌,王府上下华灯结彩,布置的十分雍容喜庆。宫娥小厮更是奔走忙碌,一派热闹。

觅尘心中惊异,刚步上台阶便见袁绯步履匆匆自府中而出。觅尘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是归海莫湛的心腹,便抬手将他拦下。

“这是怎么回事?”

袁绯面有难色,蹙眉望了眼府门上高高挂起的红绸,咬牙道:“是敏妃娘娘的意思。娘娘一听到皇上命王爷领军出征,只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让王爷先和表小姐将大婚办了,不然…娘娘说什么也不允王爷出征。”

觅尘一愣:“出征?你们王爷也要出征南翼?”

“不是,是前往渡飞关,现在大军正在调集中,十日后誓师。郡主快进去吧,王爷还等着我送东西去军营呢,袁绯有礼了。”袁绯说着微微躬身。

觅尘赶忙让道,见他跨马匆匆而去,望向满眼的红色心绪繁杂。

待到了笑雪院,却见清沫扶着柳雪笑站在屋檐下,雪笑正指挥着下人们贴着大红喜字。

自打她的腿有了知觉,觅尘加重了药量,如今她已能下地走动,虽是需要人搀扶着,可总是会慢慢好全的。

觅尘见她笑容浅淡,映着满园春色越发显得端庄可亲,目光落在她高高鼓起的肚子上,觅尘不免微微蹙眉。

柳雪笑对归海莫湛的爱她再清楚不过,如今见她这般,竟生出几分气恼来。觅尘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女人爱得这般伟大,大度。她心中难道真的就不计较吗?

怕不会。爱着,又岂能不在乎?世间哪里会有女人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拱手与她人分享,可她却在一次次做着这样的事情,这般满脸笑容为丈夫打点着一切,在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之际。

这一刻,觅尘竟是有些怨怪归海莫湛的,柳姐姐心头的艰涩怕他从未顾及过吧…

觅尘正兀自感叹,柳雪笑却是望了过来,她眼中淡淡侵染着的黯然,在望向觅尘的一刻却是深藏了眼底,笑着伸手道:“翰王爷今日誓师,本以为你不会来了,怎么不去送送他?”

觅尘笑着执起她的手:“有什么好送的,没的惹人心酸。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我扶姐姐进去吧,这些事用不着姐姐操劳。”

两人入了房,清沫服侍柳雪笑在软榻上躺下,她手抚在高高的肚子上笑望觅尘:“这小家伙越来越调皮了,又踢我一下。”

觅尘眼眸一亮上前蹲下,将脸贴上柳雪笑的肚皮,果真没一会便被踢了一下,觅尘莞尔一笑:“果真调皮,真好玩,孩子出生可要唤我干娘的。”

柳雪笑微笑道:“好玩就自己生个,翰王爷怕是都等急了。”

见柳雪笑秀美的眼中净是戏虐,觅尘脸一红,扭头落座:“他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柳雪笑也是面容一黯:“是啊,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觅尘见柳雪笑面有忧色却是一笑:“姐姐不必挂念王爷,以我看北边一时还打不起来。皇上只是担忧北纥会有异动,这才令王爷前往镇守渡飞关。打从去年海天出兵北纥,小战不断,大战却是一场也没。北纥单于命丧渡飞关,北纥几部就陷入了内乱,呼揭、乌籍、闰耶、郅支…六个自立单于互相角逐,年前乌禅部又迫于海天压力北迁故地,北纥各单于纷纷向海天递了臣服国书。你就放心吧,王爷此去不会很久,也不会有危险的。只是姐姐生产的时候他不能在身边,姐姐不会害怕吧?”

柳雪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觅尘目光落向窗外的红灯笼:“日子选在哪天?”

“后日,这府里也该热闹热闹了。”

觅尘见柳雪笑面容温婉,笑意盈盈,心一触拉了她的手:“姐姐就一点也不介意?”

柳雪笑眸中闪过轻暗,笑容微微一凝,旋即微笑道:“怎会不介意,可这府中总是要有个女主人的,何况月叶又是个极好的女子。”

觅尘兀自一叹,见清沫已经将针具备好,烛灯挑亮,她起身扶了柳雪笑在床上躺好,不再多言,潜心施针。

觅尘从笑雪院出来,只觉浑身发软,甩了下头,这才迈步向府门走。

一路暖风熏醉,院中已染了春菲,百花热热闹闹的争相绽放,蜂蝶流舞,浓郁花香铺叠明艳,一丛丛一簇簇,和着四处飞扬的红绸及满目的红灯笼,府邸越发芳华绚丽。

觅尘缓步走过一处游廊,脚步一顿,却见归海莫湛正佩甲拂剑大步向臻书院走。从她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个清寒消俊的背影。

这不是觅尘第一次见他身着铠甲,在咸阳的时候她早知他穿铠甲极为英挺,可如今再望,却莫名觉得更显意气风发,整个人更是多了几分凛然和傲气。

多次听哥哥说他的梦想是驰骋沙场,纵情江湖,这次终于披甲征战疆场,想来那份意气风发便是为此。

归海莫湛似乎感受到了觅尘的目光,猛然转身,目光向这处望来,待将觅尘锁定,目光一滞,眸中泛起暖暖温柔,全部落在了花影间白衣轻影之上。

觅尘亦是一愣,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淡笑间,他已是跨步而来。

“要回去了吗?”

觅尘仰头望他,轻轻点头。

“恭喜你。”

归海莫湛笑意微淡,目光轻轻闪动了几下,移向四处高挂的红灯,双唇轻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心生涩然,却听觅尘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一剑平生恨,蛰龙已惊眠。恭喜你得偿所愿,尘儿祝君此去能一啸动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