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郡主!郡主受伤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喧嚣声,归海莫烬这才猛然惊醒,再顾不上任何事情,将拎着的万俟瑜娑随手一推,便向城楼上飞掠。

鹰赫那一箭,正是为了扰乱众人心神,拖延其入城时间。他一箭射出,早已有枭极卫纷纷涌上,冲向城门。邹苑曦勉强回过心神,一手本能接过归海莫烬扔出的万俟瑜娑,一面大喝一声:“快,关门!”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章 沉睡

归海莫烬以最快的速度跃上城楼,眼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喧嚣不断,人影中一抹轻柔的白色若影若现。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凝结了,全身止不住地发颤,竟是呆立当场,半响没有勇气迈步。

“天!大军!南翼的大军来了!”

一声大喊传来,他才猛然惊醒,飞扑而上,推开人群,顿时只觉呼吸停滞,耳中轰鸣作响。

他目光紧紧盯着白衣上那抹刺眼的血红,双手已是颤抖着抱过了觅尘,大喊一声,便向城下冲去。

“快!找大夫!”

刚阻住枭极卫围攻的邹苑曦和萧潋晨清晰听到归海莫烬的一声大喝,只觉期间隐含无限痛怆,他们同时色变,面容皆是惨白一片。急急向城上冲,正撞上从城楼奔下的归海莫烬。

两人目光骤然凝滞在归海莫烬臂弯中静静躺着的觅尘身上,眼见她轻柔的白色纱衣上赫然淌了一衫鲜血,不免齐齐顿住了脚步。只觉脚下似有千斤重,再迈不开一步。

邹苑曦眼见归海莫烬一阵风般从身旁吹过,他目光划过插在觅尘身上的那支箭羽,心口剧跳,半响终是回过了心神。那一箭,他看得很清楚,插在肩头,该是无碍生命的。想来尘儿胸口的血应是从前头淌下的,倒是王爷一时心急没弄清楚。

“南翼人攻过来了!”

城楼上的呼声越来越大,邹苑曦一惊,忙拍向萧潋晨:“快带万俟瑜娑上去!”

萧潋晨这才收回目光,耳听千军万马飞驰而来的声响,只觉天地共振,他眉宇一蹙,忙拖着万俟瑜娑上了城楼。心道,但愿有此人在手,能震慑地住这些南翼大军。

袅袅的安神香自琉球的秀笼中燃起,轻纱微拂,归海莫烬静静做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觅尘的小手。

大夫刚刚已经将她肩头的利箭取了出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血止住。好在没有危及生命,孩子也安然无恙,至此,归海莫烬的心头才恢复了跳动。

只是看到觅尘苍白消瘦的面容,不觉心如刀割。目光更是不敢滑向她隆起的肚子,那里似是在生生控诉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和无能。

他探手抚过觅尘的眉眼,温柔地流连在她柔软的面颊上,抚着她的手,然后是她的发,怜惜地整理者她已经齐整的头发。目光落在她肩窝处一层层的白纱,竟是止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他不该让他的小妻子带着孩子受如此的折磨!他不该啊!

心中有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可是偏偏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双唇就像是被针给生生缝住,又似压着千斤重的东西,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归海莫烬便这么摸摸坐着,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亦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一丝半点的关切。天地间光影的变动也无从感知,待屋中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他才猛然回神。

回头间,却是小丫头端着托盘,送了药来。归海莫烬目光微有茫然,望向窗外,却见太阳已经西沉,外面霞光满天。不知不觉竟已是一日,大夫说尘儿只是累了,再加上失血过多,很快便会醒来,可为何一日了她仍在沉睡?

归海莫烬心中烦躁,微微蹙眉,起身接过小侍女托盘上的汤药,摆摆手,道:

“将屋中的灯全部掌上你就退下吧,没事别让人来打扰。”

归海莫烬用汤匙轻划药剂,试过温度送到觅尘唇边,慢慢喂她服下,眼见她虽是没有醒来,可却将汤药喝了下去,这才安下心来。

喂了药,又给觅尘吃了两颗蜜饯,侍女呈上当归补血汤,他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喂她送下。

归海莫烬挥退侍女,望着满屋华灯,目光流连在觅尘的眉宇,柔声道:“快些醒来吧,我随你打骂,好吗?”

“王爷?”

屋外传来苍亦的轻唤声,归海莫烬微微蹙眉,给觅尘压好薄被,起身步出屋子。

苍亦上前道:“邹大人和萧公子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王爷,王爷看…”

归海莫烬微微点头,将房门掩上,吩咐侍女好好看着,大步便向走廊道走去:“来的可是驻扎在白河谷口的思方蹈一部?”

苍亦点头:“正是,一共有两万余人,现在就驻守在城外。”

“万俟瑜娑呢?”归海莫烬脚步不停。

“就看管在城楼上,王爷放心,现在这一城的安稳可都系在他身上,兄弟们都警醒着呢,不会出岔子。”

归海莫烬点头,苍亦眼见书房在前,忙打起竹帘,他跨步而入。

邹苑曦和萧潋晨正兀自喝茶,面上皆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见他进来,忙欲起身。

归海莫烬却是先一步到了萧潋晨座前,恭身便是一辑。

萧潋晨一愣,忙去扶他:“王爷这是作何?萧某受不得啊。”

归海莫烬这才起身,目有感激:“尘儿,多谢萧兄了。日后但凡有所请,我定当全力以赴。”

萧潋晨望着归海莫烬,心间微苦,却是一笑:“如此,萧某可就记住王爷今日的承诺了。”

归海莫烬也不多说,只淡笑施礼,拂炮而坐,却是邹苑曦关切道:

“郡主没有大碍吧?”

归海莫烬面容微暖,复又隐现担忧:“大夫说不碍,只是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城中情景都还好吧?”

“百姓知道王爷来了,纵使南翼大军围城亦不曾出现惊慌,城中一切搜好,怕只怕思方蹈会冒险攻城。”萧潋晨呷了口茶,回道。

邹苑曦眉宇微蹙,面有思忖:“思方蹈的妹妹年前刚刚晋封皇后,在此事上思氏一族花的心思可不少。如今怕是没有人比思方蹈更关心南洛帝的安危。毕竟其妹毫无所出,而一直与思氏uili的孔氏族女宁妃却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这若一举得男,南洛帝又恰在此时出了事,那南翼便是孔家的天下了。思方蹈此刻怕是比谁都急,不到万不得已,他定会将南洛帝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归海莫烬点头:“唯今之计只有等,等郇翔他们的消息。另外,需得派人前往祁城。丰谷息现在该是已经知道了这边情况,若是得不到他的三万兵马,怕只怕南边一有消息传来,思方蹈便会和我们鱼死网破。”

邹苑曦笑着起身:“还是我去吧,相信丰谷息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我这个师弟。有了我,他可就进退自如了。”

萧潋晨听他话有自嘲,不免微微担忧。却是归海莫烬起身轻拍邹苑曦的肩头,笑道:“我让苍亦带几个兄弟亲自送你,只是城外数万大军,祁城又是深谈虎穴,苑曦定要加倍小心。”

邹苑曦点头,目光熠熠道:“王爷放心,只要郇翔他们能早日截断南翼后路,苑曦定不辱使命说服丰谷息归降海天。”

三日了…

归海莫烬不知道这三日来他是怎么过来的,时间像是突然凝滞了,变得异常的慢,慢的似要将他的心头的所有情绪都消磨掉。

从最初的担忧和期盼,到焦躁不安,再到难耐发狂,直至恐惧充斥了他整个心胸。

以前那个稳如磐石,天地崩塌都好不色变的翰王早已不见,这几日他不知负手在小小的屋中来回走了多少圈。眉宇间的折痕已是深深烙进了皮肤之中,心中的恐慌而无力折磨地人几欲发狂。

已经三日了,尘儿便那便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任他怎么呼唤她都不肯睁开眼睛。若不是她每日仍配合着喝药用膳,若不是她的面色一日日恢复红晕,归海莫烬此刻怕是早已被害怕折磨至死。

是的,三日了,觅尘还是未能醒来。

城中的大夫个个都说她脉息平稳,已经无碍,可是她便似个调皮的孩子,任他怎么唤,怎么哄都不肯睁开眼眸。

归海莫烬这三日来一直守在床前,连晚上也和衣睡在床侧,每每晚上都醒来数十次,期许哪次醒来能看到尘儿清亮的眼眸,可是每每失望。

心头的恐惧折磨地人也迅速消瘦,他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睁大了眼眸望着觅尘,生怕错过她面上的一丝异动。

眼见夕阳西下,又是一日将要过去,归海莫烬握着觅尘的手,长叹一声:“尘儿,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要打我骂我都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快些醒来。我们的孩子正在你的腹中孕育,你不想早些醒来照顾他吗?你这样顽皮地吓我,硬是不醒来是在生我的气?这样会伤到身体的,我知道错了。你快些醒来好不好?我…这样我会疯掉的。”

他的话语嘶哑,双唇更是早已干裂,这几日这样的话说了何止百次,然而床上的人儿却依旧不闻不顾。

归海莫烬再次疲惫地闭目,然而却在此时,他余光似是看到觅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他忙睁大眼眸去看,心头几欲失跳,可待看清,却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包围。原来只是光影移动间扫了了觅尘的眼睫。

他苦苦一笑,将头放在觅尘鼓起的腹部,没一会那里清晰的传来震动。

然而这震动却不能带给他丝毫的快乐和满足,只能令他更加恐惧。他无力抬头,伸手抚摸着觅尘柔软的面颊。

“尘儿,醒来吧。就是不为我,也为孩子…他嘿没有名字呢,你醒来,我们好好给他起个名字,好吗?”

“王爷,万俟瑜娑要求见您。他说,他有办法让郡主醒过来。”苍亦匆匆自外面闯入,声音中带着分明的喜悦。

归海莫烬猛然站了起来,盯向苍亦:“你方才说什么?”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一章 吞珠

归海莫烬大步奔上城楼,眼见城下南翼士兵虎视眈眈瞪着城上,他微微蹙眉。

这三日来他甚少关心城中之事,每每都是萧潋晨在城楼上把守。昨日两军在城下和谈了一次,可想而知,没有任何结果。只谈定,城中不能虐待万俟瑜娑,且每过两个时辰要将其带出,让南翼人看到他们的皇帝还活着。而南翼大军则承诺暂时不行攻城事宜。

归海莫烬也早料定双方会这般对峙上几日,知道出现能打破僵局的触因。或是南翼人找到了救出万俟瑜娑的办法,或是郇翔他们截断后路的捷报传到。

而这流砂城中所有人的性命也都压在了南方的峰岭要塞,只要能截断南翼后路,海天便能三面夹击,发起全面的围攻。而归海莫烬也深信,丰谷息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做怎样的取舍。那样,平关与祁城大军杀来,流砂城围困之局可解。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会在掌控之中,只是尘儿…他却完全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分明已经面容红润了起来,为何怎么唤她都不愿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归海莫烬再不看城下,转身便大步走进了城楼上的看守房。此刻已是夜幕微升,房中光线隐暗,万俟瑜娑坐在藤木椅上,依着靠背,正悠闲地品着茶点。那样子倒不似身在囹圄,而似在他南翼的圣明宫享乐。

他耳听归海莫烬进来,也不抬头,只淡淡一笑,由于失血他的面色极为苍白,这一笑越发让人觉得那绝美的面容带着一股病态的妖异。

归海莫烬目光沉冷,见他这般倒也不意外。兀自在他身旁落座,伸手倒了一杯茶,也只淡淡品茶。

天幕转黑,侍卫掌上明灯,万俟瑜娑才抬眼望了下近前的归海莫烬。忽而一笑,起身走至三步开外,讥笑道:“想不到被海天百姓视为英雄的翰王爷也这般卑鄙,竟如江湖宵小小将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到战场上来。”

归海莫烬心知他是讥讽自己用毒使他暂时失去武功,浑身无力一事。便只淡淡一笑,摩挲着手中杯盏,望向万俟瑜娑那只空荡荡的胳臂。

“陛下也不逞多让。即是战争,又何必将女人牵扯进来?倘若不是陛下欲对内子不利,本王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万俟瑜娑猛然回身,阴毒的目光直刺归海莫烬,眼见他面无表情,思及自己的断臂,万俟瑜娑右手骤然握紧,旋即却又恢复了那般挑衅的笑容。

“王爷的神情真是令孤感动呢,可惜啊,王爷的自作聪明却非但没能就得了心上人,反倒累及她再也醒不来了,哈哈。”

归海莫烬听他这般说,面色大变,随即却是目光犀利地盯向万俟瑜娑,冷声道:“何意?”

万俟瑜娑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反应,笑容微敛,目光却也锐利了起来,他挑面有愉悦道:

“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那清尘郡主怕是异世之人吧?”

归海莫烬本以为万俟瑜娑要耍什么阴谋,但听到此话,却是心一跳,握着杯盏的手猛然一收,骨节分明。

万俟瑜娑将他的动作收入眸中,轻撩袍角落座,执起茶盏呷了两口茶,竟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归海莫烬心知尘儿只将她来自异世的事告知了他一人,这几日她身上发生异乎寻常的事,他就隐隐觉得不安,如今听万俟瑜娑这般说,那股不安便如同捅破了窗纸一般,风一吹那恐惧便成倍扩散,只惊的他心间砰砰震荡。

他历目直盯万俟瑜娑,正欲开口却是万俟瑜娑挑唇冷笑一声。

“怎么?王爷也有坐不住的时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归海莫烬冷冷望着他,怒极反笑:“我黑翊军中有十八种酷刑,相信陛下听过吧。”

万俟瑜娑面色微变,旋即手指在桌上轻敲,撇向归海莫烬:“孤的左臂被王爷生生砍断,还真不方便,敢请王爷给孤做一次侍茶小童。”

归海莫烬面容阴沉,却是执起茶盏给万俟瑜娑填上茶水。

万俟瑜娑满是享受地呷了两口茶,这才笑道:“王爷可曾听说过镶泪珠乃是我南翼至宝,有驱百毒,延年益寿,震心神的功效?”

归海莫烬面容越发孤疑,鼻翼微跳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内子沉睡不醒和那颗镶泪珠有关?”

万俟瑜娑却不答他,只是笑道:“世人皆知镶泪珠乃我南翼至宝,却无人知道镶泪珠非是一颗珠子,原为一冷一热双珠。”

归海莫烬目光轻闪,他曾注意过,尘儿腕间那颗珠子性凉,这么说来该是那冷珠。

“孤带至海天的那颗乃是冷珠,触之丝凉,色泽五彩琉璃,却多以蓝、青、绿等冷色为主。孤手中尚有一颗暖珠,色泽相反,触手和暖。”他说道此却是猛然看向归海莫烬,挑眉。

“王爷就不好奇上次孤是怎么发现你们前往药谷的?说起来这一楞一暖两只镶泪珠还真是奇怪,离得远了不会有异样,一旦距离在二百里之内便会相互吸引发出光彩,可这要是在距离太近缩到五十里之内便会又恢复常态。”

归海莫烬心念微转,难怪在药谷会被察到行踪,而他和尘儿后来扮成枭极卫却未被察觉,想来这次也是这镶泪珠惹的事。他冷笑一声:“至宝?本王看来却是至害。”

万俟瑜娑却是一笑:“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说不定等听完孤下面的话,王爷会比任何人都当其是至宝呢。”

他见归海莫烬抿唇不语,接着道:“我万俟一氏祖上曾有过以为商人,默契一脉便是由那一代开始走向富贵的,万俟牧歌,王爷应该听说过吧?”

“泰国巨贾万俟牧歌?”归海莫烬微微蹙眉。

万俟瑜娑点头笑道:“那王爷也该听闻,这位泰国巨贾在不惑之年仅仅被一剑伤及了腿部却导致昏迷不醒十多年,直到逝世。”

归海莫烬只觉浑身冰冷,窒息半响,只觉胸间闷疼,才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万俟瑜娑起身,走了几步笑着回头,满面愉悦:“孤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王爷,南翼至宝镶泪珠便是万俟族上留下来的。据说那万俟牧歌乃是异世之人呢,而当年,便是这镶泪珠将其带到这个世界的,这可是我万俟一族的秘密。郡主现在的情景可是跟当年的万俟牧歌很相像呢。哈哈,王爷若不是挟制了孤,鹰赫也不会射伤郡主,这么看来倒是王爷害了自己的心上人呢。”

他笑得邪魅绚烂,让人只觉他说着的乃是这世上最为甜美的诺言,然而归海莫烬却猛然起身,抑制不住浑身颤抖,狠狠握住双拳才忍着没有冲上去将那张吐出恶毒之语的嘴撕裂。

万俟瑜娑见他这般却是越笑越得意,越笑越开心,他凑近归海莫烬轻声道:“说不定孤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怎么用镶泪珠的人呢,王爷还是当心些,孤现在可虚弱的很,王爷一掌孤怕是经受不住。时辰到了,孤该出去了,让城下以为王爷失言杀了孤呢可就不好了。”

他说着大笑转身,快步便向外走。

归海莫烬头脑因为他的话阵阵轰鸣,眼见他转身只觉那里不对。这万俟瑜娑不是逞口舌的人,何以说这番话?他猛然一惊,抬头间见万俟瑜娑右手一扬,抚上了面部。

归海莫烬身影骤然一晃,转瞬便扣住了万俟瑜娑“你方才吞下的是什么?!”

万俟瑜娑被他钳制着脖子,片刻脸上已是泛红,额头更是滚大的汗珠向下落。然而他面上却浮现了孩子气的无邪笑容:“王爷反应真快,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

归海莫烬身子一僵,望着眼前笑容无邪的俊美男子,心中升起一股冷寒,他猛然一掌拍在万俟瑜娑的腹间,直将他整个身体撞飞出去甩在墙上,跌落在地。接着他飞身掠至万俟瑜娑身前,将他倒提过来。

“吐出来!”

归海莫烬嘶吼着,只用力拍着万俟瑜娑的背部。

万俟瑜娑却是不停发出阴邪的笑声,笑声被归海莫烬拍打的力道打得断断续续,听上去越发阴森可怖。

却在此时,萧潋晨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这般情景一愣之下忙冲了过来,伸手便欲去阻归海莫烬。

“王爷,他会死的!”

“那便让他死!吐出来!”

归海莫烬猩红的双眸瞪向萧潋晨,见他生生止住脚步,竟倒提着万俟瑜娑摇晃了起来。

萧潋晨眼见归海莫烬神情激狂,再看万俟瑜娑却见他笑声渐弱戛然而止,面色更是呈现土灰。萧潋晨顿时大惊,再顾不得什么,扑上前便将万俟瑜娑抢了过来,将他平放在地上,扣住他的脉息。

归海莫烬冷冷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面色已是黑沉的可怕。

萧潋晨闭目良久,将手从万俟瑜娑腕间拿开,竟似再无力气般坐在了地上,抬头对归海莫烬摇了摇头。

归海莫烬冷笑一声,迈步便向外走,推门冲苍亦递了一个眼色。苍亦忙闪身而入,见万俟瑜娑躺在地上,不免一惊,瞪大了眼眸看向归海莫烬。

“去城中找和他身形相似的人悄悄带来,另外唤高植和商飞捷过来。”

苍亦虽是心中不解,可也不敢多问。知道时间紧迫,马上便到了带万俟瑜娑上城楼和城下南翼人见面的时辰。高植素来略懂易容之道,苍亦心知归海莫烬是要让高植来行易容之术。只是商飞捷乃是大夫,让他来做什么?难道那万俟瑜娑还没有死?

萧潋晨眼见苍亦出去,看向端坐桌前脊背僵硬的归海莫烬,终是蹙眉道:“为什么?”

归海莫烬冷冷望向地上躺着的万俟瑜娑:“是我被乱了心神。”

他现在才明白,万俟瑜娑根本就不是要和自己谈觅尘的事,说那些只是为了扰他心神。万俟瑜娑他本就是想自杀的,在他归海莫烬进了这看守房后死去,死在城下南翼上万大军的面前,以期激起愤怒。

平洲若果真有海天大军,他归海莫烬便不会只身到这流砂城来。这一点,怕是这三日,万俟瑜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他正是洞知了自己的诱敌之计,才会有此举,他是在拿性命做最后一搏。

归海莫烬双手猛然紧握,方才若是自己晚了一步,让万俟瑜娑走出这房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他万不该吞下镶泪珠,那珠子如今已是能令尘儿醒过来的唯一希望了…

归海莫烬脑中嗡鸣,方才万俟瑜娑的话在头脑中交织回放,他目光落在摇动的灯影上,眸光狂肆,复又慢慢沉定。

不会的!尘儿不是那万俟牧歌。他一定会找到办法令她清醒过来!一定!

萧潋晨眼见归海莫烬神情不对,低头望向身旁的万俟瑜娑,眸有所思。直觉这事应该和尘儿有关。

他这几日也一直忧心忡忡,只觉尘儿这么睡下去事有蹊跷,现在看归海莫烬的神情,他不免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