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水悠从地毯上爬起来。“我想去小区的竹林走走,你陪我吧!不然,等你出国后,我想再去就不容易了!”

走完一段长长的鹅卵石路,步上青石板阶梯,两旁是翠绿欲滴的竹林,轻风吹得竹叶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清灵的竹枝蔓摇招展,竹笋拔着尖尖的头…

水悠拉着诗莲下了台阶,在林中穿梭…

“诗莲,你看!”她指着两根竹子回头跟诗莲说道。

两根很普通的竹子,分别刻上了她们的名字…诗莲看着水悠,竹叶间隙的光斑落在她清纯的脸庞,明亮的大眼好似晶莹剔透的水晶,光芒逼进她心底的阴暗处…

“有什么好看的?”

“刻上名字,这两棵竹子就属于我们了!以后,竹子会长高,我们也会长大,但是,我们永远都会站在彼此旁边!”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睛弯弯,笑得好可爱。

“幼稚!无聊!”诗莲兴致缺缺,懒得搭理她。

“唉,诗莲,其实你不需要用这种冷死人的表情来掩饰你心里的激动,当然,你也不要太感动,我今天来你家只是为了吃雪糕,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

她还自顾自地说着,诗莲已经被她的厚脸皮震憾得无言…

那一年,她们十六岁,她的父母经过两年的分居终于离婚…

她死缠烂打地要跟着她回家,她说:“听说你住在别墅区耶,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

她不顾别人意愿,跟在她后面进了家门。她说:“你们家冰箱里一定有很多雪糕吧!”

她很没礼貌地找到冰箱,拿出雪糕,剥了纸放进嘴里。她说:“带我去小区参观参观!”

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拖出家门,然后很没道德地在竹子上刻下名字。她说:“以后,竹子会长高,我们也会长大,但是,我们永远都会站在彼此旁边!”

永远都会站在彼此旁边…竹节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已经发黄,竹叶依然茂密青绿,诗莲木讷地望着那张巧嫣轻笑的脸庞…

“诗莲,需要我陪你吗?”水悠的轻声询问。

需要吗?当然需要!可是,你已经陪了我八年,而现在也有其他的人需要你陪…“亦江怎么办?”

亦江,水悠的嘴角牵起一个半弧…他会谅解吧!

“我不会让你伤心太久,所以,和亦江也不用分别太长时间!再说,他要不是谅解,我回来后再赖住他不就行了!”

诗莲放下心,悠悠不是她,亦江也不是何炜,经过那么大的风雨他们都没有分开,短暂的离别更是拆不散了…

“那我就让妈给你办手续了!”

“嗯,我们去掰竹笋吧!”

“你不要总干这种丢脸的事儿好不好?要吃竹笋去买…”

“咔嗒!”鼓鼓的竹笋被水悠残忍地一脚踢飞…

刚刚开始幸福生活的亦江对女友出国的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活了28年,他第一次感到气恼,气恼水悠说走就走,也气恼自己想留下她又觉得小家子气,所以,初听到水悠离开的消息时…

“你的英文那么烂,去温哥华干什么?”亦江一脚踩下刹车,车停在了马路中间。

水悠的身体惯性地向前倾倒,然后又一下弹回来。“我的英文没烂到会影响你开车的地步吧!”她解开安全带,狠狠地瞪他。

后面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亦江赶紧帮水悠扣上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

偷睨了一眼气呼呼的水悠,双颊又鼓起两个小包,睫毛一扇一扇的,胸口起伏的节奏很快,还真是爱生气…

亦江已经记不清她有多少次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气上半天,慢慢的,他也摸清了规律,只要稍微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记得那家西餐厅吗?”亦江把车停在一栋大楼前,指着绿门的西餐厅说道。

“当然记得,两次都在这里见到你!”

“两次?我记得的只有一次,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吧?”

“还有一次是跟靖宇一起,我看到你站在公园里!”水悠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亦江身边。

跟靖宇一起?“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他有些吃味地锁好车,揽着水悠的肩往西餐厅门口走去。

水悠白了他一眼。“那时候你刚把我逮去公安局,怎么给你打电话?”

亦江脚步一滞,扳过她的肩,黑眸深深地看进她心里。“那时候,你好恨我吧?”

“刚开始是有点恨!”水悠见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又说道:“不过,当靖宇来公安局接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所以,我跑去公园没找到你,就去广场了!”

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地信任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还坚定不移…而自己刚刚还在气恼她的离开。

亦江的双眸紧锁住那张粉嫩的小脸,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水悠和亦江径直走到9号座,正要坐下,服务员跟了过来,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两位,这张桌已经被人预订了!客人半小时后就到!”

这个错误还没更正?“台号倒过来就成了6号桌,预订不是很容易弄错?”水悠好奇这家西餐厅还没倒闭。

“是这样的,9号桌和6号桌只接受单人预订,而且一次只能预订一张,如果是第一次来因坐错位而成为有缘人的,咖啡厅还会免费送上白金卡和精致的小礼品。”服务员解释道。

“这么奇怪的规矩?”亦江纳闷地问道!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继续解释。“因为店刚开张时有客人坐错了位子,所以,老板将错就错,希望能促成一些美好的缘份!”

客人坐错位子!水悠和亦江相视一笑,默契地跟服务员说道:“重新给我们找个位子吧!”

他们的缘份已经促成,该把机会让给其他人了,两人各怀心思地被服务员引领至其它座位。

9号座!水悠笑笑,想起以前在这里跟亦江为了争一张位置而吵得面红耳赤,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嚣张跋扈啊,只是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她后来会爱上那个“不务正业”的警察!

亦江眼角的视线掠过那张浅笑的小脸…

当初若台号没有弄错,水悠与别人顺利地约会了,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仍旧孓然一身,想到这里,亦江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

“去温哥华多久?”亦江把牛排切碎成小块,然后放到水悠面前。

“最多两个月,我会努力地让诗莲快乐起来!”叉起一小块牛排喂到嘴里,唔…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对了,走之前腾出时间跟我去个地方!”

“忙的是你好不好?自从书坊停业后,我就成了无业游民!”水悠捏住他的鼻子,双眼作怪地挤到一堆。

亦江拿下那只“行凶”的手,握在掌心里。“书坊要关掉吗?”

“当然不能关,那可是我跟诗莲的心血,等我回来后再开吧。”水悠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递给亦江。“钥匙给你,每周要请钟点工打扫一次。”

“有点像是托孤!老实说,你是不是打算赖在加拿大不回来了?”亦江刚把钥匙收好,桌子底下的腿就被对面的小脚狠踹了一下。

“那你最好当心些,没准儿我真的那边‘琵琶别抱’!”

亦江闷哼一声。“别说我没警告你,破坏中加两国的友好邦交是要受遣责的!”

自然,桌下的腿又被踹了一脚!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水悠为了和亦江多点时间相处,每天到市公安局门口等亦江下班,招惹来许多好奇猜测的目光,久而久之,重案大队楚队长28年单身生活结束,与女朋友如胶似漆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市局,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亦江面对众人的询问,则是淡淡地一笑,肯定地回答:“是的!”

走前两天,天空略有些阴霾,侧柏青墨挺拔,纷纷扬扬的细雨飘洒在半空,落到伫立在墓碑前两人的头发、衣服上…

水悠细看墓碑上的两张照片,男人和亦江同样英气逼人,女人温柔婉约,清丽出尘。真是,亦江那么俊朗,肯定是遗传至优秀的父母。

一想到他们正值壮年便双双遭遇不幸,抛下幼子远去天国,水悠不禁唏嘘感怀,亦江,那时候承受了怎样的打击啊?

心疼地挽住亦江的手臂,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怜惜。“亦江…”

“嗯?”亦江侧首看向欲言又止的水悠。

“我跟伯父伯母见面后,他们应该放心了!”水悠眨了眨眼,摒弃难过的情绪…

“我看是更不放心才对吧!爸妈可不会被你的伪装骗到!”亦江嘴角噙笑,不给她留一点面子。

她瞪他,挽住他的手轻掐了一下方才解恨。“我哪有伪装,生来就是乖巧可人,只是你不懂而已!”

“在爸妈面前你都会对我施暴,还好意思说自己乖巧可人!”亦江另一只手指着被她掐过的地方,直接控诉。

水悠连忙放开挽他的手,面向墓碑虔诚地鞠了一躬。“伯父伯母,亦江虽然总是欺负我,不懂得关心我,脾气也不怎么好,还老喜欢摆张臭脸装酷,没钱没势又没地位,可是,你们放心,蓝水悠一辈子都会不会嫌弃他!”

看她一脸正经地胡言乱语,亦江不禁汗颜,她的脸皮真是厚到出神入化,无人可及了!

水悠拽着臭脸的亦江上前一步,如同抓到了证据,继续对着墓碑说道:“看吧,他就是这样,常给我脸色看,但是,我会装做没看见,他欺负我的时候我就让他欺负,他不关心我的时候,我就去关心他,他脾气不好我忍让,他没钱没势没地位,我也受得委屈,他可以不为我做任何事,只要喜欢我一个人就行了!”

亦江凝视着水悠的侧脸,她的神情认真到不容去忽视,话语里的真挚强烈到不容他去猜疑…

她还是没个正经,还是会去诋毁别人,只不过,她的心底也早已是柔肠千回…

何其有幸!老天让她走入自己的世界,让这样一个豁达开朗的女孩来撩活他早已冰封沉寂的心…

细雨在仍在空中交织,在父母墓前,他默默地在心里许下承诺…

悠,我只喜欢你一个!

从墓园出来后,他们一同去买菜,一同回家做饭,如同一对相守多年的夫妻,为了买菜、洗菜争执吵嘴。餐桌上,亦江挑剔水悠把青菜炒焦,肉炒得太老,汤里盐放得太多,洗碗时,水悠不停地抱怨亦江没把碗盘洗干净,然而,无论是吵嘴、讥讽还是发怒,他们脸上泛出的那抹逼人的光彩不是幸福是什么?

“都怨你不会挑苹果,一点都不脆!”水悠躺在沙发上,头着枕亦江的腿,手抓一个大苹果咬着。

睁眼说瞎话,苹果都是她自己买的。

“是!都怨我不会挑,行了吧?”吵了一个下午加晚上,对于她的颠倒黑白,亦江决定照单全收了。

“你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水悠把苹果凑到亦江嘴边。

“咔嚓~”谁说的不脆!亦江咬下一口后,用眼神质问水悠。

“你再嚼嚼看?”

“咔兹…咔兹…咔兹、咔兹,咔兹~~”

见鬼了,明明就是软绵绵的啊,水悠不信邪的把苹果又凑到亦江嘴边。“再吃一口!”

遵命。

“咔嚓~~咔兹…咔兹…咔兹、咔兹,咔兹~~”

自己吃一口,没声音,用力嚼,还是没声音…水悠恨恨地瞪着很不给她面子的苹果。“你说它是不是魔法苹果?”

她那可爱的表情惹得亦江发笑,笨笨的样子又让他一迳摇头。

见他嘲笑自己,水悠忿忿然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还敢笑,连你挑的苹果都欺负我…”

亦江被她戳得浑身一僵,抓住那只惹火的小手,情不自禁地俯首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清甜的苹果香气让他不觉深入,舌尖撬开她的唇,品尝满口的芬芳…

温柔的吻逐渐的变得炽烈,那张嫣红的脸蛋和低低的轻喘引发了他潜藏的情欲,难以自抑地,他吻得更加狂烈,收拢她入怀,紧紧拥住,大手在她的背部、纤腰游走,探入衣服内,手触到光滑的肌肤时,被拥住的身子轻轻一颤,迷醉中的他猛然睁开眼睛,藏在她衣服里的手如同被烫到,倏地收回。

该死!自己在干什么?亦江在心里低咒一声。

水悠坐在他腿上,怔怔地看着他,虽是未经人事,却不同于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她清楚地知道亦江想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亦江突然停下来的原因,这个男人是真心地爱护她吧…那自己呢?

眼前那张俊逸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挣扎懊悔…

“亦江!”她轻唤。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亦江把她抱到旁边,起身。

“亦江,你希望…我留下吗?”水悠拉住他的手,抬头,眸子里流转着柔和的清辉。

“丫头,你…”

水悠打断他。“如果你想我留下,我就会留下!”

亦江讶然地看着那张不似玩笑的脸,他该怎么说?想她留下,当然想,自己又不是谦谦君子。送

她走?别说自己不愿意,也会伤到她吧!

“亦江,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这是水悠第一次问他!

还在犹豫什么?还在顾虑什么?早就父母墓前就决定了不是吗?

亦江再次拥紧她,以吻封缄…

喜欢?不,早已排山倒海的爱吞没,喜欢,太浅太浅,及不上万分之一…

唇舌难舍难分地纠缠,放在纤腰上的大手施压,用力将她贴近自己,不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所有的深情都转化成热火,烧灼着彼此…

拦腰抱起她走向卧室,更加炽烈的吻燃尽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亦江揽着已沉沉睡去的水悠,黑暗中,静静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从地上捡起外衣,掏出几天前买好的戒指,执起她的左手套在无名指上,亲吻过她的手背,如同誓言般,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暗夜轻柔响起…

“悠,我终其一生爱护的妻!”

天边亮起一道金黄的曙光,水悠在亦江温暖的包围中醒来,即使在睡梦中,他的手还紧楼着自己,水悠偎近他,抬起手想要抚他的脸,手扬在半空中顿住--戒指,细致的铂金指环上镶着一颗璀璨的钻石。

“喜欢吗?”暗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水悠仰头,对上那双探究的眸子,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回放,脸上飞起两朵红霞,窘迫地低下头。“这算是求婚吗?”

“你什么时候变笨了?”亦江的手抚着她的脸颊,笑谑地说道。

“好奸诈,趁我睡着时硬套上去,想拒绝都不行!”水悠心里乐开了花,却仍是嘴硬。

“哦?你现在已经醒了,不想要的话可以还给我!”抓住她的左手,亦江作势要取回。

水悠曲起手指,高高噘起的嘴十分不满。“送人家的东西,好意思拿回去?”

将掌心里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一直梦想着与她组成一个完整的家,一起做顿美味可口的饭菜,一起洗碗、散步,看电视,一起相拥至天明…

昨天,美好得像一个梦,一个不真实的梦,直到刚刚醒来,看见她躺在自己怀中,那么地真实,真实到触手可及,他才安下心来。

他的未婚妻,他们的家,以后还有他们的孩子…

亦江动情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悠,这枚戒指我永远不会收回!”

水悠心中一动,为他的这句话,也为他亲昵的称呼。“亦江,我好幸福!”双手在他颈后交错,脸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轻柔地托起她的脸,唇覆上,正要深入时,水悠退开。“快起床,你昨晚答应爸爸今早送我回家的!”

浓情蜜意中间如果横亘了一张威严的脸会怎么样?亦江的热情退却得一干二净,直直地躺平。

“你快起来呀,昨晚我们跟爸妈撒了谎,回去晚了他们会怀疑的!”水悠捏起粉拳猛捶他。

亦江恼恨地起床,把水悠的衣服递给她。“等你从加拿大回来,我们马上结婚!”

“那也得先应付好爸妈,让他们起疑了,有你好受的!”水悠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还不忘警告他。

洗漱完毕,收拾整齐后,水悠见亦江拿起车钥匙。“你还准备开车去我家啊?别忘了昨天晚上我们跟爸爸说你的车坏在路上了!”

放下车钥匙,亦江再次确定,要结婚,越快越好!

蓝家二老并没有起疑,也许是水悠手上的戒指定了他们的心,没有过多的追问,蓝仲云拉着他如平常一样聊聊天,下下棋,水悠跟邹郁华在厨房忙碌,离开的前一天,一家人其乐融融。

机场,水悠跟亦江离情依依,诗莲则坐在一旁跷起二郎腿,可惜,手边没有一包瓜子嗑着,不然,就真像是买票来看戏的。

苦情女主角揪着男主角的袖子,没有眼泪汪汪。“亦江,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可别沾了花又惹来草,不然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