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计划就这么完美了,忽然静下来,两人都不说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整一周都可以在一起,每时每刻,不必分离…

突如其来的幸福,像突如其来的打击一样让人不知应对。一周,天长地久一样的奢侈,对两个偷生的人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Tony,我,我怕…”

“别怕。”把她紧紧扣在怀中,“什么也别想,这一周,什么都别想…”

天快亮了,这一次,分别带着期盼。

他坚持要她等早晨开门,她不肯,逼着他把她举起来。安全控,看她光着脚爬上屋顶,玄玄乎乎地站起来钻进圆窗,回头,冲他招招手,笑了…

周二。

江州的春天一旦来临,就迅速地全面铺开,满街新绿不过几天就加入了郁金香饱满圆润的颜色,清香四溢。从省高院司法鉴定中心出来,小离牵着爸爸的手,连蹦带跳地走在设计院外的人行道上。

“还疼不疼?”

“不疼!我经常验血呢!”

岳绍辉笑笑,握紧了小手。

“爸,我们的血型是不是一样?”

“不一样。小离的血型是博爱型,危机时刻可以救不同的人;爸爸的比较特别吝啬,只能给0.1%的同类人。”

“那我可以输血救爸爸吗?”

“嗯,可以救一次。”

“太好了!”小离很开心,“那我不跟爸爸分开。有了这个证明,是不是就可以?”

“嗯。有了这个证明,五月底之前就可以带你去美国做手术,大伯是非常优秀的心脏科医生,不要怕。”

“我才不怕!”小离仰起小脸,“谁给我做手术都可以,只要爸爸在!”

“嗯,好。”

“爸爸,那有了这个证明之后我要改姓岳吗?”

“你想改吗?”

“我的同学们都跟爸爸姓,”小离想了想,“可是我姐姐就是跟妈妈姓。”

“跟姐姐一样也不错啊。”

“嗯!”小离很认同地点点头,“爸爸,你还没有见过我姐姐,我姐学习特别好,人也漂亮。以前,也漂亮。”

小东西居然更正了一下,岳绍辉挑了眉,“以前?”

“是啊,最近因为失恋变丑了。没有男朋友,都不打扮的,每天在家都是睡衣,还是卡通的,趴在床上看书,一动不动,像个布娃娃。我跟她说:姐姐你振作一点啊,哪有男人喜欢布娃娃的?”

“哈哈…”岳绍辉笑,“小坏蛋!”

“嘿嘿…”

周日。

一夜无眠,行李早收拾好了,可是不敢早起,不能显得太过兴奋。

因为他周三已经回美国去,所以跟爸妈说要去凌海开会的是会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所以她可以小心地强调:审核会议是在山上酒店会议中心开,一去一周,不用担心。言外之意:她不在小屋,不是一个人,不要去找她。

知道她周日动身必定不能早走,他特意把机票订在了晚上,给她充足的时间赶到凌海。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预料到老爸钟伟良会决定开车一路送她到凌海。

安小素想推辞,可老爸正好周一要去凌海设计院开会,下午就返回江州,这样方便的安排她哪敢反对?生怕老爸一怀疑,走到马路那边的CNE去。

耐了性子等老爸的车,眼看着吃了午饭都不动身,安小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的航班是晚上七点五十,再不走,真的就要误了!

在她急得就要给他发短信说她不能去的时候,老爸终于动身了。

到了凌海,又被送到了山上。这一折腾,安小素急了一头的汗,等老爸车开走,她才迅速叫了车往国际机场去,到机场已经六点多了。

一路狂奔找安保插队换票、安检,等冲到登机口,广播里已经出现了安小素的名字,好在只有一次。

看着跑得红扑扑的人,工作人员微笑地点点头,核对了登机牌,递回她手中。

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正要往里走,听到身后工作人员礼貌地提醒:“岳先生,您是最后一位,可以登机了。”

安小素回头,空荡荡的候机排座上,高大的人合了电脑站起身,拿起公事包,搭着外套,走过来牵了她的手,一起走入机舱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够肥吧?快夸我

谢谢亲爱滴微,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柴,雷雷收到!

晋江首发

深夜, 没有月亮,只有通往沙滩的太阳能庭园小灯点缀着黑暗;海浪的声音像有回声,很庞然,缓缓地涌上来,退下去。

安小素侧身躺在床上,面对着落地玻璃窗。从东往西飞, 逆着时间经线, 周日晚上起飞, 周日晚上降落, 现在是北美东岸时间周一凌晨两点半。

睡不着。

不是第一次经历时差,以前她从来感觉不到,只要天黑挨到枕头, 就是夜。可是现在,睡眠是个奢侈的东西, 习惯了黑暗里睁着眼睛, 无所谓是哪个半球的黑暗…

赶航班, 一路急奔, 奔得一身的汗,心都要跳了出来。看到他的那一刻,怔怔地, 一切都停止了,登机口就这样成了终点站…

“你…没走?”

“嗯,你如果走不了,我再飞回来浪费时间。”

心直到被他握在掌心, 才又开始跳。

头等舱人很少,看了一眼并没有她认识的人。也不可能有。波音777,他预定的是中间的两个位子,挨着,很私密。时间还早,知道她没吃晚饭,他点了热饮和茶点,想跟她说说话,可她只管自己吃得饱饱的,然后就围着毯子歪在他身边,一个字也没说,睡着了。

那是两个月来睡得最快、最沉的一觉,连梦都没有。偶尔睁眼,他在工作,怕打扰她,他没有开自己的灯,只用机舱的夜灯,袖子挽在肘边,袖口敞着,随意得像在现场的粗糙。一边打字,身体不经意地倾在她这边,和她的头离得很近。

她看着,一眨不眨,想让一切就此停留在北极的上空…

过边检的时候,分走两边通道,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队伍很长,她前面是两个春假回国的留学生,因为晚归了几天、英文也表达不太清晰遭到质疑,请到了办公室里。轮到她,只有一个短期旅行的理由,一张一周往返的机票,甚至连Anny的婚礼邀请都没有拿出来。

当时的心情很奇怪,看到他在那边等着,像分隔在两个世界。她忽然难过,想就此被拒入境,让强大而无理的美国边检帮她分离。可是,边检官看了她一眼,只问了一句回程计划,就盖下了入境戳。

出来的时候,被他揽在怀里,笑说她第一次到美国本土,既不紧张,也不期待,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很有说服力。安小素拿出手机来看了自己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生无可恋。

他的房子在海边,不像张总气派的城堡,两层,不到三千呎。邻里之间相隔不大,可热带植物茂盛,园艺分隔非常私密,后面阳台和庭院开门出去就是细沙滩。

房子很干净,很简单,除了白色,就是蓝色和深蓝色。应该是常有人打理,一股很清新的味道。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他要带她出去吃饭,安小素不想去,吃了点水果就洗澡上了床。他的卧房,床很大,景色很美,海浪就在枕边。

只是,不能睡在一起。

从小阁楼上跳进他怀里,把两个月艰苦的挣扎都跳没了。安小素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理智薄弱得不堪一击,身体的欲/望不需要酒精,在他怀里就一定会投降…

分开可以,可这房子的布局很特别,二楼只有主卧和通向阳台的起居室,两间客房都在楼下。

安排她睡下,临走前,他俯身抱了抱她。

“想让我睡楼下,还是外面?”

她把脸埋在被单里没吭声。这样,他就睡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一个人,陌生的地方,又是曾经最想亲近的地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枕头,被单,床头柜上给她喝水的杯子,包围着她,应接不暇。她很困,只是睡不着,莫名的亢奋。听到他在外面讲电话,声音不大,可是依然能在海浪里听出是在跟小离说话。

低沉的声音,那么温柔,说着说着,笑了,原来,小离把吃了半袋的果冻糖塞在爸爸的行李箱,问爸爸怎么还没有发现?爸爸说:等一下,我这就去看。

蒙了被单,更睡不着…

三点了。

玻璃窗外依然只有庭园小灯安安静静的,分辨不出这房子的朝向,日出会在哪里?

正一个人对着黑暗出神,听到身后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安小素的心跟着跳了几下,没有动。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黑暗里,都没有呼吸一样,特别静…

终于,他走过来,俯身躺下,从身后环了她。手臂一紧,贴在怀里,她要挣,他摁着,哑着声说,“放心。”

她心一酸,没再动,任他埋了头在她颈间,深深地嗅着。

他的气息这么热,她耳中再也听不到海浪的声音,闭了眼睛,唯一一点光亮消失,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肌肤上他的浸入…

黑暗遮掩着羞耻,好想吻他…微微回头,狭小的空间里,口鼻这么近,气息呼入彼此,咽下去,忍耐,变得不那么苦…

“宝贝,”

“…嗯,”

“睡不着?”

“不想睡。”

“那就不睡。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嗯。”

他的脸颊贴着她轻轻摩挲,蹭得她的心好软,她不由自主在腰间寻到他的大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握紧。他咬了下牙,手臂一收,腿搭了上来,紧紧地将她扣在身下,扣在怀里,压着。

姿势似乎一触即发,可是,她知道他只是无限多地贴紧她。欲望简单得连他这样的精力都不敢有反应,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的,填满了心里的渴望,忽然觉得一分钟都不想分开,忍不住轻声问,“Anny的婚礼是哪天?”

“周六。”

“远吗?”

“在巴哈马的一个小岛上。”

巴哈马…

“那…前一天是不是就要出海了?”

“嗯,游轮周五上午出发。跟我去吗?“

她轻轻摇摇头,“你去吧。我等着你。”

他没再问,只说,“周六我自己开船过去,晚上就能回来。”

“…因为我?”

“因为你。”

“Tony…”

终于又听她叫他,他忍不住,吻在她额头,“不要想那么多,一周,没有那么长。”

“…嗯。”

霸着他吧,只有一周…

金色挣开了浓重的夜幕,刺眼的光,长长一条。海面上依然是黑色,阳光初起,更加重了黑暗,海浪墨汁一般汹涌着,只有翻滚的云卷先露出了清晰的形状,隆隆的架势,迎接着太阳…

从未见过这样的日出,落地玻璃窗像是突然消失,她就在乌云和海浪之间,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她不由地搂紧他粗壮的手臂,让他抱紧,因为她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两个字:私奔!奔到一个什么也没有,像现场一样荒芜的地方,那里可以生存她可怜的爱情。

多么荒唐的想法,可是脑子里的自己竟然如此义无反顾、热血沸腾,身体里可怕的力量吓到了她,原来,自己真的可以自私、无耻到这种地步,可以想要他想得这么疯狂…

她闭了眼睛,没有看到太阳彻底出来把光华还给世界,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身边已经空了,枕头上一个便签条:我走了,中午回来。

他去CNC了。本来按原计划他是要在CNC工作一个月的,可是为了她缩短成一周,又为了她,只是今天上午去。

她作,她知道。

看了看表,十点多了。摸出手机,微信和短信都很安静,爸爸妈妈没有怀疑她在开会,很自觉地没有“打搅”她。只有Q/Q又在提醒有空间更新,安小素犹豫了一下,点进去。

果然,又是小离。空间里是视频截图,爸爸是晚上,他是白天,爸爸的影像放得很大,他是一个小方块,正在爸爸肩头。配的说明是:老爸,糖要化了,赶紧去找!

安小素笑笑,不知道昨晚他找到小离藏的糖了没有。想着一会儿帮他去找找,免得真的化在里面。

起身,站在玻璃窗前。云丝成缕,天是浅蓝色,海水是深蓝色,阳光照着细沙的沙滩,像一副安静的油画,海浪安详而美妙,完全没有了夜晚汹涌的影子。一切过去的美好么…

卫生间洗漱好,光着脚踩在木头楼梯上。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在,可是莫名地,她就不想弄出声响,好像是在悄悄走进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里…嗯?

安小素僵在楼梯拐弯处,眼睛盯着楼下书架前的人,一动不敢动。

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孩,身上穿着件白色透薄的大衬衣,里面是鲜艳的玫红色比基尼,正在书架上翻找什么。

安小素在脑子里迅速地处理着眼前捕捉的信息:后院的法式双开门敞开着,安全锁一声都没有叫,很显然这女孩知道密码;看她光着脚,脚上还有沙子,像是从沙滩上走过来,这么早在海边玩?可这是私家海滩,不可能有游客进来,而且,鞋呢?距离这么近,莫非是…

她几乎屏着呼吸,可是,有时候过度安静也是一种暴露。楼下的女孩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一样,抬起头,看着楼梯上穿着睡裙的她,瞪大了眼睛。

年龄相仿,彼此的相貌在对方眼中都已经有了重合的影像,只是,女孩似乎比安小素更惊讶。

还是女孩最先笑了,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楼梯口,“你好,我是岳珮璇。”

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个和他一样绕口又意义深远的中文名字。这…就是他的小妹Anny…

你好,我是安小素。

这应该是标准答案,可是话在口边,她却轻轻地咬住。他已经把小离所有的资料都传回了岳家,大哥岳绍霖已经在准备手术,作为姑姑的Anny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安小素又是谁?该怎么介绍自己才不会掉入泥沼…

Anny的眼睛这么美,目光含着笑,亲切,热烈,她比照片上更美,高挺的鼻梁,一笑,很像他。安小素轻轻地吸了口气,气息颤颤地吐在唇边,依然不能出声。

看她不动,Anny轻轻走上台阶,“我知道你是谁。”

这么近,面对着面,安小素不得不开口,“我…”我是你哥哥的一个朋友…

“你是小兔子。”

安小素一愣。

“那么骄傲的Tony,只有我知道他的小兔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小素怔怔地看着她,Anny一挑那俊俏的眉峰,“因为,他要学拼音玩Q/Q啊。不告诉我,我是不会通宵陪他教给他的。”

噗嗤,安小素笑了。只是曾经的记忆像被解除了封咒,忽然涌上来,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当时的自己真的太奢侈他的感情,居然都不在意他是怎么会用Q/Q聊天…

她明明在笑,眼睛里却闪闪的,没有红,泪像蓄好的,随时都在。

Anny看着忍不住蹙了眉,轻声说,“I’m so sorry…”(真的很抱歉…)

是Anny教他用拼音,是Anny给她发邀请函,Anny知道他的小兔子要来见所有岳家的人,又知道小离突然出现后,她来不了了…

一个sorry,久别重逢…除了他,没有人觉得安小素该得到这个词…

“我吓到你了吧?”

安小素抿了唇,轻轻摇头,“还好。”

“我未婚夫的家也在这个海滩上,我刚搬过来的时候,二哥都不愿意把他房子的密码给我。我说是紧急备用嘛,他才答应。你可别告诉他我今天这样过来啊,他会骂死我的!”

安小素笑,能想得出成年后又被妹妹近距离骚扰,还这么没有安全意识,他一定很抓狂。

“我在挑选婚礼要用的照片,高中毕业舞会上那张记得是在二哥这里,过来找找。来,帮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