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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要不要我当场给你表演往一个男人脸上泼水的绝活。”张纯情想起那杯打算泼在宋猷烈脸上的水。

拿起水杯。

宋猷烈安静地瞅着她。

水杯朝着宋猷烈。

他还是安静的瞅着她。

张纯情没能给宋猷烈表演拿水泼人的绝活,倒是来了一段一口气喝光整杯水的即兴表演,水还没完全冷却,一整杯水下去几乎要把舌头烫开一层。

张纯情,你活该,心里暗自骂。

空杯子放回桌面时,宋猷烈已经站了起来。

“张纯情,只有彻底放下才能找回原本的自己,不管是你还是…”

宋猷烈最后说的是什么,大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捡起应聘书,把应聘书放在她左手边:“好好考虑一下。”

宋猷烈走了。

服务生的脚步悄无声息,不一会功夫,叫得上名称和叫不上名称的料理让张纯情看得眼花缭乱。

饱餐一顿再离开约翰内斯堡也不错。

包间只有她一个人,嘴里塞着草莓牛奶羊羹,手就迫不及待伸向鲷鱼烧,而眼睛呢…眼睛正盯着那张聘用书,这已是第四次。

烦死了,把它丢掉就可以安心品尝美食了。

沾满油渍的手一把抓起聘用书。

再一次,张纯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愤怒,她干嘛要打开聘用书,打开都打开了,后悔也没有用,要不先看看待遇怎么样。

待遇还真不错,假期安排也合理,而且…

而且聘书下角的红颜□□域有这样一项注明:一旦在判断时存在不确定因素,可以直接拨通SN能源首席执行官私人手机号。

下面还举出例子,假如说某某周刊刊登出SN能源首席执行官和某某女性在某某场合举止亲密的新闻,作为决策者的她可以直接把这个问题丢给当事者。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特权?

是不是她可以运用这个特权向宋猷烈提问一个问题:宋先生,那个躺在距离你车轮七码处的年轻人让你做过噩梦吗?张纯情恨恨想着。

最后,目光落在应聘书的签名档上。

宋猷烈!

还是那位专线司机送她回来,在距离公寓还有数里时张纯情下了车,今晚她喝了酒,贝拉的爸爸酗酒,最后把命都搭上了,贝拉从小就讨厌酒精。

回到公寓已是十点左右,确信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酒味,张纯情推开门。

一室的黑暗,手还没触到开关,“砰”一声。

伴随这个声响,烛光、蛋糕、生日歌。

贝拉的杰作。

明天是张纯情二十一岁生日,贝拉今晚要赶飞机,这算是提前庆生。

吹完蜡烛,吃完蛋糕,贝拉指着一边的行李箱问她是不是要回伦敦了。

“不,不是。”急急忙忙回答。

贝拉看着她。

张纯情把行李箱移到一边说我只是整理了一下行李箱。

说完,又补充:“你也知道我很要面子的,我得让那些人意识到让我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损失。”

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城市报》那些欺善怕恶的家伙们。

“所以,我打算再找一份工作,”拨了拨头发,朝贝拉挤眼,“我会好好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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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六年,约翰内斯堡,初夏,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

“我会好好表现的。”言犹在耳,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在过去的一年里,张纯情兑现了当天对贝拉说的话,几天前,她去《城市报》总部一趟,是人事部经理亲自给她倒的茶,也是当时让她走人的家伙。

让南非四大主流媒体之一的人事部经理亲自给她倒茶,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现在,张纯情是《第三世界》的主编,在过去一年里,她带领平均年龄为二十四岁的团队打造出的辟谣版块《404错误》深受南非人喜欢,受众上至八十岁下至十岁。

他们对《404错误》每期评选出的“假新闻奖”获奖者名单津津乐道,他们积极参与投票,到底谁会在这个周末捧走“最愚蠢”奖;又是谁会得到“最执着造谣”奖;孩子们更是乐此不疲地把他们的插画发到《第三世界》的征稿邮箱上。

《404错误》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变成全民娱乐。

在这种趋势下,针对SN能源的不实言论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减少,每期都会以直播方式出现在《404错误》社交平台公布获奖名单的《404错误》主编变成约翰内斯堡人最喜欢的外国面孔之一。

也就是说,张纯情现在是约翰内斯堡民众喜欢的人之一。

下午,张纯情接受一家电视台媒体采访,主持人问她是什么样的机缘巧遇造就她来到SN能源办公大楼。

呃…

那个瞬间,宛如一盆冷水当头而下,脑海中一幅幅一帧帧走马观花般,最多出现的是夜深她离开办公室,独自走在走廊上的身影。

一时之间,无语凝涩。

总不能告知那位:我是为了逮住宋猷烈小辫子而来。

过去一年,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

甚至于,她连那句“宋先生,那个躺在距离你车轮七码处的年轻人让你做过噩梦吗?”都没有问出口。

离开电视台,张纯情直接来了酒吧。

这是约翰内斯堡深受外国人喜欢的酒吧之一,贝拉带她来的,现在她和酒吧老板服务生都混熟了,张纯情在吧台喝酒期间有几人来找她合影。

看来,她还真的受欢迎。

张纯情只能躲到包厢里,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张纯情将迎来自己二十二岁生日。

异国他乡,一个人过生日太可怜了,于是,张纯情给贝拉打了一通电话,是在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打的电话,死皮赖脸的。

待会,贝拉肯定又会责怪她喝酒。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不开心。

对了,在她给贝拉打电话时,贝拉没好气回应“你应该给宋猷烈打电话。”

才不,她才不要给仇家打电话。

“是他让你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你得让他给你准备蛋糕,给你唱生日歌,唱完生日歌你得把整个蛋糕往他脸上砸,砸往蛋糕让他背你回家。”贝拉还说。

这话听着可笑吧?贝拉说是宋猷烈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宋猷烈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家伙只是脸蛋长得还看一点而已。

可气的是,那家伙脸蛋长得好看就算了,干嘛要配上那样的好听声音,要知道,张纯情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声控”。从十岁喜欢昆虫的声音,到十六岁喜欢人类各种各样的声音,再到二十一岁后只喜欢宋猷烈的声音。

只喜欢宋猷烈的声音,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她还是忍不住触摸了镶在橱柜里的水晶饰品。

就像猜想中的那样,华美的水晶饰品摸了一下,会牵挂很久。

再一次,张纯情狠命揪着自己的头发。

揪完头发又给把空了的酒杯满上。

一大杯酒入肚,喉咙火辣辣的。

脸颊贴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逐渐,天花板变得一会儿忽远一会儿忽近。

开门声响起。

是贝拉来了呢。

贝拉还带来蛋糕。

她闻到了蛋糕味,是她喜欢的草莓蛋糕。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在眼帘即将瞌下时,又用力一扯,掀开。

直直看着出现在包厢的人。

不是贝拉。

眼前这个人,她已经有十六天没见到了,十六天前的那次见面也是匆匆一个照面。

现在,张纯情最想对宋猷烈问出的问题不是“宋猷烈,你做过噩梦了吗?”而是…“宋猷烈,你办公室里那个戴巴拿马帽的姑娘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

那张被钉在飞镖盘的照片最近在张纯情脑子里越来越为清晰。

第26章 好久不见

是贝拉来了, 贝拉还带来蛋糕。

是她喜欢草莓味蛋糕, 在眼帘即将瞌下时,又用力一扯。

不是贝拉。

眼前这个人,她已经有十六天没见到了,十六天前的那次见面也是匆匆一个照面, 那时在办公楼公共大厅,她低头刷手机,在此起彼伏的“宋先生”中抬起头来,他迎面而来。

说不清是在看她, 还是在看他的某一名员工。

套用妈妈的职业行话形容:宋猷烈,是一门纷繁复杂的语种。

这是张纯情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对这个男人的全部理解。

草莓味蛋糕轻放在她面前, 酒杯被拿走,萦绕在身边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周遭安静极了。

那声“张纯情, 生日快乐”和外面的“生日快乐”同步, 今晚,在酒吧庆生的还有一名亚美尼亚姑娘, 亚美尼亚姑娘的男友还准备了求婚戒指。

外面好不热闹。

贝拉说了,得让宋猷烈给她唱生日歌。

眼帘也懒得掀开:“宋猷烈,给我唱生日歌。”

还真的是好上司。

她的上司啊, 歌唱得真不怎么样, 但好在声音好听。

生日歌唱完了。

贝拉说了, 生日歌唱完了就把整个蛋糕往他脸上砸, 她心里倒是想, 可她今晚喝了很多酒,怕是站都站不住。

那就把砸蛋糕换成别的吧。

换成索要生日礼物。

手掌往着天花板:“生日礼物。”

“张纯情,我带来了生日蛋糕。”他说。

“你只不过跑了一趟蛋糕店而已,这不算生日礼物。”她说。

草莓蛋糕一看就知道来自于贝拉的手笔,宋猷烈只不过代劳跑了一趟而已。

“来时太匆忙,改天再补上。”

这个男人一直就是这样,他不说“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没准备礼物”,而是换成另外一种不让她感到难堪的说法。

“不,我现在就要。”借着酒劲,趁着这短暂的清醒时刻。

和自己上司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解雇吗?

不,这男人脾气好得很,最开始张纯情没少利用写在聘用书上的权限,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得到很详细的解答,碰到鸡蛋挑骨头的问题也不恼。

他正在把她几样私人用品放到包里,之后是手机,拉上包包拉链,再去捡被她丢在一边的鞋。

脾气可真好啊,完全没半点架子。

两只鞋整整齐齐摆在她面前,微欠下腰,嘴角处笑意淡淡:“让宋猷烈给张纯情当五分钟仆人,你觉得这个生日礼物怎么样?”

让宋猷烈给张纯情当仆人,这点子似乎不错。

“女士,”宋猷烈朝她伸出手,“需要我为您穿上鞋子吗?”

看着宋猷烈的手,那真是特别漂亮的一双手,让这双手为自己穿鞋一定是很浪漫的事情,不,不,和浪漫无关,是让仇家给自己穿鞋很不错。

最后一秒,张纯情拍开那双手。

抓住即将涣散的思绪,问:“宋猷烈,你办公室那个戴巴拿马帽子的姑娘是谁?”

张纯情总是记得被钉在墙上的照片,碧海天蓝,巴拿马帽下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清晰,然后,有一天,那笑容神奇地跑到她梦中。

在梦里,笑容变成了笑声,一串串的,像酷暑时节,一颗颗冰粒在调酒师手里上下晃动的声响,伴随调酒师手腕力道越来越为柔和,冰粒逐渐和柠檬酒混合在一起,成为盛夏最好的解暑饮品。

宋猷烈没有回答,于是她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把问题重复了一边,末了还补充一句:“为什么要用飞镖钉她的眼睛?”

“看来你喝了不少酒。”他和她说。

是啊,她是喝了不少酒,大约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抛弃自尊骄傲去问那个问题。

“张纯情,你还能走吗?”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