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国后男主不准成精上一章:第 19 章
  • 建国后男主不准成精下一章:第 21 章

这中年男人说话的样子十分的有礼貌,张连翘闻言眨巴了下眼睛,一时间倒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几分疑惑,在看了眼他身后的那些人高马大的手下并仔细琢磨下他的话之后,他迟缓地点了点头,接着道,

“哦……这样啊,那你们找我什么事啊……这又是去哪儿?”

张连翘说话很微弱的,因为岁数不大,看上去也实在是无害。这伙人原本还以为他在醒来之后就会情绪激动地反抗他们,可是看现在这个发展,他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目前的处境而恐惧,他的这种态度让这位王老板十分的欣赏,所以一时间表情也放缓了些。原本他这次就是专门盯着张连翘过来的,早在半年前,他就从自己的渠道得知l市有这样一家动物医院,里面有十分熟识动物语言的专家。起初这王老板也是不信的,但是说这话的人是他的老朋友,以前这人在省国家动物园工作的,加上他斩钉截铁的样子这王老板才动了心思。明面上他一直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可是背地里他从事的却一直都是走私珍稀动物的行当。他在手底下养了不少类似于打手的人,专门负责到处捕杀动物,以供进出口买卖。可是近几年因为国家管的愈发的严了,他的渠道也有些施展不开了,恰在这时,他意外地从一个他一直资助着的历史专家那里知道了一个有关于藏民族动物的传说,而那位专家就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消息。

“是这样的,小张院长,大概一个月前吧,我认识的一位历史学家在去西藏考察的时候从当地人嘴里知道了他们那里忽然出现了一种神秘的动物。据那里的人说,那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动物,和他们先人记载的神明十分的相像且拥有神力。对于这个说法,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我是个做相关行业的,在确定了消息的可靠程度之后自然是有些动心的,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能够和动物进行沟通的能人协助我,当然了,技术方面的我有自己的帮手,你只要跟着我们,在必要的时候施展你那些神奇的小把戏就可以了,你同意吗?”

将自己的目的毫不掩饰地告知了张连翘,这个王老板的话显得志得意满,张连翘则对他所说的这些有点匪夷所思。他有点搞不懂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会有人把一个完全不可考据的传说当真,不过看他对自己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张连翘一时间也不好开口说什么,而见他不说话的样子,这王老板的脸色立刻就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怎么?小张院长有什么意见吗?不如等到了那边看看情况再决定?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从这里到我们的目的地并不需要多久,当然如果你始终不愿意配合我也有别的方……”

“哦,不不不,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没等王老板说完就赶紧出声,在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上来对自己动粗前,张连翘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此刻他的脑子晕乎乎的,所以思路也不太清晰。讲实话,他是觉得自己这趟来的有点冤枉,毕竟他并不认为这种会贸贸然禁锢他人自由的非法团伙在事成之后就会把自己给好端端的给送回去的,可是这绑都被绑过来了,他也不能冲动地去激怒他们,只能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找机会逃脱,就算到时候到不逃不了,也能给自己多争取点安全的时间,而这般想着,被绑着双手趴在地上的张连翘先是艰难地坐起来,接着喘了口气冲他王老板道,

“那个王老板,一切好好说,既然您是请我来帮忙的,那总得先给我点空间嘛……恩,费用咱们就先不讨论了,能先给我形容形容这神明是什么动物?什么纲什么科什么属的?雪人?大脚怪?喜马拉雅长毛兔?咱们先得说好,外星生物可不行啊,确定是地球的了吗,恩?”

王老板:“………………”

*

沈苍术现在正坐在羊圈里,面无表情。他的胳膊上是一道很深的血痕,当然,就是那个叫莎拉的女人的手笔。

昨晚在外头撕下一直以来伪装的面具之后,老何一帮人便开始挨个盘问着那些村民关于神明的事情,可是或许是因为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这些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老弱妇孺意外地显得十分的有骨气,无论被再怎么恐吓和威胁都不愿意和他们说话,对于这一点,负责盘问的莎拉自然是十分的暴躁,在直接将一个孩子的脖子掐住后,她当着负责翻译的沈苍术的面就开始殴打这些不愿意配合的村民,见状的沈苍术直接忍无可忍地上前抢过了那个哭的凄惨的孩子,而结果就是怒火中烧的莎拉直接用匕首对着沈苍术的胳膊就划了下去。

这点伤势虽然也不算严重,但是沈苍术心里火冒三丈,自然好过不到那里去。为了这次的工作,他不仅不能去主动帮助这些村民,此时更是让自己也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尽管他已经从这些人的口中隐约得知他们的后续队伍在明天上午就会赶过来了,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而恰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夜色中传来一声悉悉索索的叫声。

这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周围静的厉害,沈苍术也算听得真切。此时的他正被独自被关在一个空的羊圈里,这十个小时以来他一直被关押在这里。其他的村民们被分开锁在一间小屋子里,他没办法接触到他们自然也无法获知他们的安全,不过既然这帮手都出现了,那他也不着急了,而在定了定神之后,沈苍术先是小心地凑到那羊圈的边上,接着沉下声地开口道,

“出来。”

一听到沈苍术的话就赶紧在黑暗中冒出了头,这大耳朵丹凤眼形似小狐狸的动物嗖的一下出现却没敢吭声。以前来藏区的时候沈苍术就和这只地观音见过,他负责在喀拉米尔一带的动物户籍办事管理工作,沈苍术因为工作原因就和他接触过好几次。因为这次他的任务全程得到总部授命,所以在藏区地带的所有动物都可以在不产生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帮助他,在进入纳木错之前,沈苍术就已经和一路上的不少动物们有了联系,此刻他需要这只熟悉地形的地观音去帮他做点什么,因此他才会特意在这种情况下把他给找了出来。

“你帮我去找个动物,四腿大脑袋眼神深邃有内涵……额,或者没内涵也行,他最近可能就在这附近转悠,你要是见到了可疑对象就立马给控制了,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就辛苦你找一找了,有消息随时找我。”

这般低声交代着,地观音也默默地听着,在将沈苍术所说的话都记下来之后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见状的沈苍术冲他挥了挥手,接着便目送着他又飞快地跑进了夜色里,而在做完这一切后,沈苍术先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望着头顶的月亮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倒霉事情又麻烦又琐碎,偏偏他答应了某个人一周之内就一定要回家。如今被困在这儿,他也不知道这事的后续发展会怎么样,现在想想还不如在出来前就干脆把发情期那事给他解决了,也省的他成天担心张连翘在家会不会忽然就有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难免就有些懊悔了。刚刚那会儿都没生气的沈苍术现在倒是有点生起自己的气了。干趟在羊圈里他怎么也睡不着,他一会儿是在操心明天这伙人会怎么样,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惦记起张连翘。因为夜晚的到临,他身体的那种季节性躁动又一次准时爆发了,可是这一次,他依然只能压抑着心头的野兽,红着眼睛硬生生地撑过去,而就在这颇为忐忑的一晚就这么过去之后,第二天的沈苍术在等了一个上午之后,终于等到了老何他们的同伙,可是伴随着这另一波人出现,出现在沈苍术面前的却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而这个人……赫然就是他惦记了一宿的张连翘。

*

相比起沈苍术堪比囚犯般的倒霉日子,张连翘显然要舒坦的多,王老板自诩是个文明人,从没有和他动过粗,相反因为他配合的态度,这个偷猎者头子一直对他十分的尊重。

张连翘见状不动声色,但是心底却莫名的有点发毛,因为王老板始终不愿意向他透露太多关于那种神秘动物的信息,所以一路上他都在试图打探着。可惜除了那反反复复的几句话,他这个王老板就是不愿意在张连翘亲眼见到这种动物前向他坦白,而等沿途风光渐渐印入眼底,张连翘才恍惚发现他们这趟的目的地居然是西藏,再一想到沈苍术现在也正在这里后,张连翘的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泛起了嘀咕。

要说事情这么巧,他还真有点不相信。沈苍术这次出远门的时候就没和他交代什么事,恰巧这些嚷嚷着要抓神兽的怪人就找上了门。如今沈苍术的下落他还没搞清楚,他自己倒是也跟着来了这个地方,这藏区这么大的,沈苍术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光是这么想着,张连翘的嘴边都忍不住泛起了苦笑。

这两天一直被关着,张连翘只觉得这全身的筋骨都有些酸了。这一车人里面除了王老板没有任何人会和他交流,所以他也憋得实在难受。要说这难受是闷出来的吧,他也说不清楚,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心情烦躁的厉害,可是仔细琢磨一下的话,张连翘又觉得这种异常似乎是伴随着身体的不对劲的变化的。他感觉自己好像敏感了点,暴躁了点。照理来说他的脾气并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可是他就是觉得心里压着点火。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造成的,但是在明显感觉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之后,张连翘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无端地紧张了,而就在昨晚睡在车厢里度过这个晚上的时候,张连翘居然意外地梦到了沈苍术。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梦实在是有些难以言喻。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实在有些难为情。早上在那个破车厢里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都在发烫,他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一定和沈苍术有关,毕竟在此之前,沈苍术就已经问过他好几次这个问题。现如今问题真的来了,他也没法和沈苍术说了,而就在张连翘无奈地被半强迫着带到王老板的手下实现就已经确定好的生物发现位置时,张连翘却意外地在这个破败的村庄见到了他无论如何也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沈苍术。

66|45.丨

张连翘在进入藏区之后就病倒了,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本身身体的异常还是因为高原反应,总是伴随着王老板这伙人离他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张连翘的脸色反而越来越差,在拉萨转车的时候更是一度陷入了短暂性昏迷。

他的这种情况,王老板他们自然不会说为了迁就他就停下来找家医院给他治疗一下什么的,他们原本就在赶时间,张连翘虽然有些用处,但是只要能撑到山上找到了神明,就算他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在看到张连翘难受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的痛苦模样时,这些人也不管不顾,只顾着开车往山上开,而一直到赶到那个位于纳木错附近的村子外时,被颠簸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张连翘才算是暂时解脱了。

“老板,您总算是来了!路上辛苦了,要不先进去歇会儿?我们正盘问着这些本地人呢!今晚一定能问出个结果!您放心您放心!”

从听到大老远的引擎声后便开始不停地往村口看,在看到那几辆熟悉的车队在村子门口停下后,老何立刻就高兴地迎了出去。此时正叼着烟的王老板闻言点点头,用余光撇了眼脸色苍白的张连翘,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接着慢吞吞地开口道,

“老何,你这效率是怎么回事?都这么几天了,还没问出个结果?他们不吭声,你就杀几个不吭声的,反正这边没人会来管我们,收拾干净点就成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那边有个天葬台,事成之后往那儿一丢,那些饿疯了的秃鹫自然会帮我们来处理后续……当然他们要是听话的话就不用了。”

王老板的声音并不高,但是还是让本就脸色难看的张连翘脸色沉了沉,这一路上他都在尽量不去和这伙人发生冲突,可是当听到这种明显没什么人性的话,他还是觉得有种强烈的不适感。他以前也听沈苍术说过,在过去的藏区,时常有偷猎者会杀死保护站工作人员和本地居民的案子,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仅屠杀了对生态环境有重要作用的动物,更是将屠刀伸向了和自己同为人类的同胞,而见他这幅表情,那王老板倒是笑了起来,直接冲老何指了指,他这才用有些诡异的语气冲他介绍道,

“这是我们这次找来的好帮手小张院长,有了他肯定能事半功倍。你可别看他这幅样子,小张院长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看上去才没什么精神呢……一路上过来也辛苦他了,所以我们怎么能让他继续等呢?老何,你不是在电话里和我说有个村子里的孩子亲眼见过那神明吗?你去把那孩子带过来,再把你们找的那个翻译带过来,我们现在就往山上去,他们要是不配合,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们,快去。”

一听王老板的话,老何便愣了下,可是在思索了一会儿他还是点了点头。莎拉他们这几天早就把这些村民挨个盘问了,在暴力殴打和一些适度的引导下,有些村民到底忍不住说出了一些实话。尽管说的不多,但是他们还是了解到原来村子里第一个见到那神秘生物的人就是那天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妇人的孙女梅朵。

梅朵今年才十岁,平时因为她的奶奶有风湿病,所以她时不时就要上山去找些藏天麻给奶奶服用。这原本是出于一片孝心,但是在年前的时候,她却差点因为一场风雪就死在了山上。梅朵原本也以为自己会死,毕竟每年都会有贪玩的孩子在山上走失或死去,可是就在被困在山上的时候,她却意外地见到了从小就听奶奶说起过的保护他们这个族的神明,而在被平安地送回来之后,梅朵就开始和她的奶奶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说起那天她所见到的的情景,这之后才会有了其他村民也纷纷目睹神明的事情。

得知了这件事后,老何他们立刻就把梅朵给单独抓了出来,可是这小姑娘脾气十分的不好,瞪着眼睛唧唧呱呱用藏语骂人的样子比一头藏獒还要凶猛,如今王老板既然出声了,那老何也只能把这女娃娃给捆好带了出来,而同样被带出来的自然还有被关了一晚上羊圈的沈苍术。

沈苍术因为受了伤,所以精神也不太好,他的嘴唇泛着白,走路的时候也刻意地佝偻着背。那只地观音天没亮的时候已经给他带来了一点消息,所以他现在倒也不是很着急。此时他和梅朵一起被带着出来的时候,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伙人的帮手已经来了,而同样和他一样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梅朵小姑娘也在紧张地眨巴着眼睛。

“别怕。”

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沈苍术下意识地用藏语安慰了她一句。这几天他一直呆在这村子里,对于这个小姑娘也算熟悉。可惜这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对这把坏人带进来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在狠狠地瞪了沈苍术一眼,这小姑娘完全没领情,反而是扯着嗓子大声道,

“你这个坏蛋!别假惺惺了!你和这些人一样坏!就是你把他们带进来的!你别得意!神明一定会来救我和大家的!你这个大坏蛋!呸呸呸!”

梅朵的大喊大叫其他人都听不懂,但是那个负责抓着的大个子老郑立刻虎着脸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见状的沈苍术赶紧出手拦住了老郑,而跟着出来的老何立刻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了沈苍术的膝盖上。

“别他妈多管闲事!拉姆!你还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

冷冷地抿了抿唇,心里一瞬间怒火中烧,沈苍术却不说话,老何以为他不吭声便是怕自己了,自然也不继续教训他浪费时间了。因为王老板还在山上等着他们,所以他和老郑两个人把梅朵和沈苍术一拽,让其他人留在村子里便往上面走,而当沈苍术被捆着车带上车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气无力地仰靠在车窗玻璃上的张连翘。

那一瞬间,说是见鬼了一点也不为过。沈苍术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颤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张连翘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居然是和这些偷猎团伙一起来的,所以自然是吓了一跳,恰巧这时张连翘也正好抬起头来,而当两个人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张连翘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苍术,毕竟之前沈苍术只是和他说他是来开会的,可是现在看来他明显是骗了自己,因为没有什么倒霉会议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弄的这么狼狈。而当他的视线落到沈苍术脸上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打出来的伤后,张连翘先是脸色苍白地皱了皱眉,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拉姆,让梅朵带路!之前他奶奶不是说神明就在仙女峰附近的吗?快告诉我们怎么走,否则我们就把你们俩还有他奶奶都送到天葬台上去!”

老何恶狠狠的威胁在耳边响起,一听到这话张连翘也大概明白了沈苍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此刻这种情况,他自然不会蠢到去和沈苍术相认,而闻言的沈苍术在沉默地看了张连翘一眼后,还是低头把老何说的话统统地给梅朵传达了过去。

梅朵一听到这话就苍白了脸,对于她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就是奶奶,所以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她妥协。可是神明的救命之恩让她无法做出任何背叛,而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个等的不耐烦的王老板直接把手里的那把枪拿出来对准了梅朵的脑袋。

“别!”

见状一下子喊了出来,张连翘眼睛通红,状态也十分的不好,可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那瘦小的,和浩然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他还是忍不住挡在了梅朵的身前护住了她,而被吓得差点哭出来的梅朵也一把抱住了张连翘的腰。

“王老板……她还小,不听话可以劝,请别伤害她,拜托了……”

有气无力地这般说着,张连翘反手摸了摸梅朵遍满了小辫子的脑袋,表情有些压抑。闻言的王老板脸色阴沉地望着张连翘,手里的枪却没有放下。他并不喜欢有人随随便便地反抗他的意思,更何况张连翘明显还没有体现出他的价值,可是想到之后自己或许能用上他,他的心思便忍不住活络了一下,而这般想着,他也顺势放下了自己枪。

张连翘见状松了口气,他知道这王老板肯定还指望着自己能帮忙抓住那莫名其妙的神兽,所以暂时不会动自己,可是哭的可怜兮兮的梅朵还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张连翘想了想还是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沈苍术站在边上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一紧,上前就想把梅朵给抱回来,而就在这时,那个王老板忽然就又将枪举了起来,这一次却是对准着沈苍术的心口。

“既然小姑娘不能碰,那这个翻译总可以了吧?我们也不知道神明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总得需要些诱饵不是吗?小张院长,之前你也和我说过,这个动物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人类接触,那么他的智力肯定也是挺高的,那么我们现在不如就设置一个陷阱,把这个翻译当做诱饵,不管是神明想吃了他还是想帮助他,总之这也是一个方法不是吗?”

一听这话,沈苍术的眼神便沉了下来,张连翘惨白着脸看着他枪对准的方向,心头一阵发凉。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偏偏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的,就是想不出个法子,而就在他望着面前的沈苍术急的眼睛都泛红了起来时,他却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鹰啸声,接着沈苍术的大喊声在耳边传来。

“连翘!!快抱着梅朵过来!!快点!!”

……

张连翘紧紧地抱着沈苍术的腰,粗粝的风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意识都有点模糊。梅朵此时正昏迷着趴在他的背上,而他们三个正在逃往去仙女峰的路上。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说起来实在太过惊险,现在回想起来,张连翘还记得那巨大的秃鹫挥舞着翅膀扑下来把那些举着枪的偷猎者的的血肉撕开的恐怖场景。这些巨大的,血腥的鸟儿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样,在毫无指挥的情况下下疯狂的攻击着这些人类,年纪还小的梅朵被这恐怖的场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而等张连翘回过神来的时候,在一片血色下吹响了口哨的沈苍术已经一把把他和梅朵抱在了怀里,接着便骑上一头凭空出现的成年锡金红鹿,风一般地朝着安全的山上跑去。

因为事情太过突然,张连翘晕晕乎乎地被带走了也没搞清楚什么事,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沈苍术让这鹿停了下来又把他给抱下来之后他都没缓过神来,见状的沈苍术先是皱着眉喘了口气,接着抬手捏了他的鼻子,这才没好气地开口道,

“张连翘,你这是缺氧缺傻了啊?瞪着我干什么!好点没?啊?”

一听这炸弹似的口气,张连翘的心头就松了下来。或许是这一路上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在见到沈苍术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他终于疲惫地松了口气。视线所及,他们已经离山下很远很远了,那只好心的大角鹿在送完他们之后就飞快地跑了,而望了眼怀中晕着的梅朵,他先是将脑袋靠在沈苍术的肩膀上,接着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喜欢你才看你啊,干嘛那么凶啊……话说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藏区的秃鹫这种动物一向是野路子,不服从动户办管理的,他们怎么会去袭击那些人来帮我们……还有,我们这么跑了,没事吗?”

张连翘心里的疑问挺多的,沈苍术见他这幅好奇的样子也没瞒着,直接就把之前他的那些部署都给他说清楚了,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他故意放了点消息出来,让那些秃鹫以为有活祭品吃所以才大老远飞了过来。秃鹫本来是吃腐肉的,但是偶尔嘴馋了也会愿意来口新鲜的,听说这里有猎物自然是要赶过来的,而在地观音的诱骗下,他们毫无顾忌地开始折腾那些倒霉的盗猎者,估计现在,那群人还在焦头烂额地躲在车里不敢出来。至于他们逃掉了这件事,这也算是在沈苍术的计划之类,因为就算原本张连翘不出现,他也是打算先把梅朵安全带出再去找那只神兽的,如今这计划多了一个人,却也顺利实行了,而等他一边和张连翘解释一边往山上走经过一个偏僻的山洞口,他们俩也便干脆地停下了脚步。

天色本来就不早了,现在再往山上去肯定也找不到合适的休息的地方,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小姑娘在身边。山上不光有神通广大的神兽,还有丧心病狂的野兽,真要是遇上一个,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也对付不了。沈苍术在进到洞里确认安全之后便让张连翘抱着梅朵走了进来,小姑娘还没醒,看来是被刚刚那酷似天葬的可怕场景吓得不轻,而张连翘在脱下外套将她安置好之后,他一站起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一阵犯晕。

“喂!你当心点啊!”

从身后一把搂住张连翘,沈苍术见他这样子立马急了,张连翘点点头,可是惨白的嘴唇却没什么说服力,而在沈苍术把他扶着在山洞口坐下后,张连翘先是喘了口气,接着捂着自己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小声道,

“你之前老问我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现在倒是可以回答你了,我好难受啊……”

“你……你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一听这话便愣了一下,沈苍术反应过来张连翘是在说什么之后立刻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惦记的事情和张连翘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毕竟之前张连翘连一丝发情的迹象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也多半是因为高原反应,可就在他低着头一脸尴尬时,一直盯着他的张连翘忽然就凑到沈苍术的嘴唇边,伸出舌头尖舔了舔他的下嘴唇。

湿漉漉的触感伴着过电般的酥麻让沈苍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同样也红着脸的张连翘见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从在山底下见到沈苍术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跳就没停下过,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在因为高原反应而难受煎熬的话,从两个人开始独处之后,那种伴随着他梦境的东西就一下子袭上了他的心头,刚刚看见沈苍术嘴角带着些血迹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眼见着沈苍术的眼睛一点点变红,张连翘先是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接着低下头红着脸道,

“我好难受……苍术,帮帮我吧。”

67|45.丨

梅朵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她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小心地盖着一件大大的外套,耳朵里也不知道被谁恶作剧地塞了两团枯草絮,这让梅朵莫名地有些生气,可是脑子里却隐约地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在她缓缓地坐起来之后,她便看见离她不远处的山洞口正点着簇暖暖的篝火,那个这几天一直在村子给那些坏人做翻译的大个子正靠着石壁一声不吭地坐着,而他的怀里正蜷缩着一个看上去睡得很香的身影。

坐在洞口的沈苍术此时倒还算精神,相比起累的早就睡找了的张连翘,他的脑子里兴奋的厉害,一时半会儿还真平复不了。刚张连翘醒着的时候,他们俩黏黏糊糊地依靠着在一块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而讨论的无非就是接下来这事情该怎么处理的问题。

首先他们俩身上都没有任何能够于外界沟通的通讯设备,这也就说明这接下来的自救和逃离还得靠他们自己。虽然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如今他们不仅要带着梅朵,更要兼顾这山底下那些还被扣留着的村民的安全,而与此同时,沈苍术也必须按照动物户籍办事处的要求将那个至今连个毛都没见着的动物给找出来。

“唉,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想了很久我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照理来说在藏区,受到广泛流传的神秘动物不过就是那几只,藏羚羊,白牦牛什么的……可是这些动物藏民们肯定都认识,不可能一副见了什么稀奇东西的模样,但是我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任何相关的资料,所以我就想啊……”

低声地和沈苍术嘀嘀咕咕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张连翘这般说着,沈苍术也默不吭声地在一边听着。在这方面,张连翘知道的相对比他多些,因为专业性质问题,张连翘能给他不少工作上的参考,而在打了个呵欠之后,张连翘揉着眼睛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这里附近距离城市较远,普通话都尚未普及,所以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也可想而知,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相信梅朵和村民们都的确看见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动物的,但是他们没有见过,并不代表这种动物就十分稀有,因为这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本不该生活在藏区但是意外来到这里的动物,而因为信息闭塞和虚假杜撰,这里有神秘动物的谣言就这么散播开来……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咱们继续找找看吧,毕竟咱们国家地大物博的,隔了这么长时间产生个新物种也不是不可能……”

张连翘絮絮叨叨的推测不无道理,事实上沈苍术在这一路上也没有太把那个神秘的传说放在心上,不过因为这伙偷猎组织和村民们都深信不疑的样子,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在努力着试图抢先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把那动物找出来,可是现如今梅朵虽然跟着他们一起逃出来了,这小姑娘却对他并不友好,而见他这个眉头皱紧的样子,张连翘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着道,

“你之前不是很会哄浩然嘛,别那么害羞啦,好好和梅朵说,小姑娘不是最喜欢你这样可靠的大哥哥了吗…哦,当然啦,我这样小伙子也挺喜欢的。”

张连翘的调侃让沈苍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厚脸皮的张连翘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也不在意。结束了对话,两个人之间暖烘烘的温度很快让张连翘睡着了,于是等梅朵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沈苍术清醒地在洞口那儿那儿坐着,而一见梅朵看过来,沈苍术下意识地开口道,

“肚子饿了吗?”

这般说着看了梅朵一眼,沈苍术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一想到之前在山底下他把那些可怕的秃鹫召唤过来的情景,梅朵就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些从来只掠夺腐肉的秃鹫像是发狂了一般去攻击那些坏人的模样让梅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葬时的可怕的情景,可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咬了咬唇小声道,

“饿……”

小姑娘怯怯的样子看上去怪可怜的,沈苍术知道她肯定在害怕之前在山底下发生的事情,所以也难得放缓了些神色,毕竟这事原本就是他的问题,让那些无辜的藏民受这无妄之灾也并非他所想。将睡着了的张连翘往自己的怀里搂紧了点,他抬起手掌冲梅朵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点,而当机灵的小姑娘一下子跑到他的面前蹲下后,他从边上拿过一块看上去粗糙难以下咽的青稞饼,接着递到她的手里道,

“吃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苍术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动谁一样,而见状的梅朵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张连翘的脸上。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脸为什么这么红呀??”

咀嚼着嘴里的饼小声地问了一句,梅朵盯着脸色泛红的张连翘忍不住问了一句。之前她曾受过张连翘的帮助,所以也下意识地关注着张连翘的情况。见他脸色异样地像个小动物似的窝在沈苍术的怀里,梅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而闻言的沈苍术撇了她一眼却没吭声,只是用手掌摸了摸张连翘汗湿的额头,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错开了眼。

刚刚他和张连翘两个人因为一时冲动做的那些事幸好这小姑娘什么都没不看见,要不然他此刻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头一次,他也没什么经验,张连翘本来就身体不舒服,现在更是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此刻只独留他一个人面对着这种他最招架不住的小孩子,而看着这小丫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天真样子,沈苍术嘴角抽动了下,接着别扭地压低了些声音冲她道,

“姑娘家不该知道那么多,快把饼吃干净,躺下睡觉,等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苍术的这种凶巴巴的口吻让梅朵鼓起了脸,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坏人后她嫌弃地低下头撇了撇嘴。可是出于对沈苍术这种未知的强大的害怕,梅朵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和他计较。不过在听到沈苍术说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之后,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下子露出了些许犹豫的神情,而沈苍术看她这样,也瞬间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我们不是要去抓那个神明,你不要怕,我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发誓,我的目的只是想找到那个神明,并确认他的安危……你的奶奶还有其他人很安全,我的朋友一直在保护着他们,他们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我保证。”

这般说着,烧红的篝火打在沈苍术的脸上,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磁性,眼神也像甘醇的酒液一样让人讨厌不起来,他身上带着些雪域男儿特有的硬朗,让人发自内心地有些信服,而年纪尚小的梅朵看着他这幅不似说谎的模样心里一时间也迷茫了起来。

照理说她不应该相信这个人的,但是或许是大个子刚刚救了她又收拾了那些坏人的缘故,所以她倒也没那么害怕他了。如今就只有她和大个子还有这个好心哥哥一起逃了出来,山底下的大家却还在被那些坏人抓住着,虽然大个子是这么说,可是没见到奶奶他们平安无事,她还是放心不下。

年幼的小姑娘因为这次村民们的遭遇明白了不应该过分地相信陌生人,但是当她看见靠在沈苍术怀里的张连翘时,她又有些茫然了。这个说着她听不懂语言的大哥哥曾经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前面保护了她,这在她看来就和曾经帮助了她的神明一样慷慨无私,所以她肯定也应该予以回报。如今这情况,大哥哥和大个子明显是好朋友,否则他们也不会这般亲密地像家人一样依靠在一起,而这般想着,梅朵先是深吸了口气,接着喃喃道,

“我看见神明的时候他正在吃草料,他的毛皮是雪白的,和我以前在藏区见过的动物都不一样,他比牦牛要轻快,比藏羚羊要强壮,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

干巴巴地把这些记忆中的东西一点点地说出来,梅朵有些紧张,所以声音也有些发抖。她人生最神奇不过的一次经历就是邂逅那一次雪山的遭遇了,所以难免印象深刻,可是因为当时实在太过害怕,所以有些东西她也记不太清了,于是在颠来倒去地将这些话反复说起后,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见状的沈苍术也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

对于这些陈词滥调的,沈苍术早在那些村民那里就听过无数遍,他原以为梅朵作为第一个目睹的人一定会知道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会想尽了办法把她给带出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沈苍术开始在心里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而就在他以为梅朵也不能给他更多有用的信息时,这个小姑娘却忽然眼睛一亮,接着忽然拍拍手掌道,

“我想起来了!神明说他的名字叫尼/玛!对!就是尼/玛!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是尼/玛!!”

沈苍术:“……………………啊?”

68|45.丨

尼玛在藏族文化中是一个神圣的词汇,它代表着太阳和光明的意思,通常也被用作吉祥祝福的意思。

作为一只传说中的神兽,拥有这样一个名字那肯定是很名副其实的,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他告诉你的?梅朵,那动物和你说话了?他亲口说自己叫尼玛?”

这么问着神情都有些奇怪,张连翘沈苍术和梅朵此时正结伴朝山上走着,边走低声交谈着。张连翘严重的高原反应多亏了梅朵给他摘来的景天,如今呼吸都顺畅了些,而沈苍术见他的嘴唇终于开始有了些血色,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因为梅朵最终选择相信了他们,所以小姑娘一大早就主动提出要带他们到她最早看见神明的地方。那个地方据说就在山上的某个废弃的藏庙边,离这里并不远,所以他们在调整一下状态后便抓紧时间出发了,而等张连翘从小姑娘的口中再一次听到她昨晚和沈苍术描述的那些内容后,他一时间倒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

“对,就是神明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晕晕乎乎的,可是趴在神明的背上的时候我就是听见了……他说他叫尼玛,还让我以后别乱往山上跑呢……”

一脸斩钉截铁的说着,梅朵似乎并不因为神明能开口说人话而感到奇怪。毕竟神明嘛,总是会知道一些他们这些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可沈苍术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头大,再一想到那个叫尼玛的鬼东西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动物们的秘密暴露给普通人类,这事的性质明显变得有些麻烦。

不过好在梅朵也有和他解释过,从始至终除了她外,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都没有和神明近距离接触过,他们只是隐约看到了神明的长相,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只要梅朵不细究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而现在的关键就是,他们必须马上找到那个叫尼玛的东西,不管他是张尼玛还是草/泥/马,他都必须配合动物户籍办事处的调查并接受户籍认定。

这般想着,沈苍术的表情就复杂了些,见张连翘还在和梅朵扯些有的没的,他皱了皱眉,忍不住撇开了眼。如果说之前他还因为思路局限没搞清楚这玩意是个什么动物的话,那么在梅朵说出那个扯淡的名字后,有关这神明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线索,张连翘和他都在一瞬间根据之前的特征联想到了某种动物,而在无奈地在再三和梅朵确认过这只尼玛的其他特征后,他们俩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他们和偷猎队都费了不少事的神兽居然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只原产地南美,一般生活在养殖场和动物园且广泛流传于我国网络中的神秘生物…………羊驼。

“那些千里迢迢跑过来的偷猎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得气死,不过这羊驼究竟是怎么跑这儿来的呢,真是好奇怪啊……”

张连翘小声地在沈苍术耳朵边嘀咕着,闻言的沈苍术没回答他,显然是在自顾自地想事情,张连翘见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故意捏了捏,沈苍术被他的小动作弄得有些无奈,瞪了他一眼也不吭声,而见状的张连翘把他们俩的手幼稚地前后晃了晃。

眼前的雪山一片银白,相比起寒冷的冬天,如今藏区的天变得温暖好客了不少,扎着小辫子的梅朵在前面小跑着给他们带路,小靴子踩过枯黄的草地,斑斓的藏袍和天际的雪白让这片土地看上去有种别样的圣洁,她所跑过的地方都长满了洁白的格桑花朵,袍子的边角让花海都为她让路,这就在他张连翘和沈苍术正沉浸在这宁静祥和的一幕中时,一声巨大的枪响声伴随着狗吠声就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快!!我看见他们了!!那两个小子就在前面!!抓住他们!!!”

*

曹尼玛是只公羊驼,他起初生活在拉萨市一家特色生态养殖厂里,羊圈的外面就是望不到边的雪山。他每天可以吃到两斤胡萝卜,每个月则能给他的主人带来大量的羊驼毛,在这一点上,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其他十几只羊驼都无法办到,可是曹尼玛并没有因此感到骄傲自满。

大多时候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圈里咀嚼着胡萝卜,注视着这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世界,他本以为能够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可是直到有一天,养殖场因为经营不善,加上政府没有提供后续的资金,曹尼玛的这种舒坦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而他对他那个老实本分的主人最后的印象就是他站在后厨房和他的婆娘这么咬牙切齿地大喊大叫道,

“什么发财好项目!!这农广天下里都是胡说八道哒!这成堆的羊驼毛都销不出去!我草泥马的只能杀了吃肉了!!明天早上就杀!!就挑那只最大的杀!!”

曹尼玛:“……qaq。”

养殖场厂长的话让曹尼玛惊呆了,他难以想象自己在给他产了那么多羊毛后这个绝情的康巴汉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可是无论他怎么去和他的同伴倾诉,这些眯着眼睛显得十分无所谓的羊驼都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无奈之下的曹尼玛只能独自沉浸在焦虑和害怕之中,而就在这天晚上,曹尼玛望着挡在自己面前并不太高的砖墙和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终于还是用蹄子刨了刨脚下的沙地,大叫了一声就跳过了关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砖墙。

那一跃获得不仅是自由,还有很多精神上的东西,在此之前,曹尼玛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逃离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撒丫子朝着雪山死命狂奔时,冰冷的风把他的皮毛都吹了起来,可是这种奔跑在藏区无边无际的草地上的肆意感觉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自由了。

因为从一只家养羊驼成了一只野生羊驼,曹尼玛的生活方式就这样翻天覆地了。他不再能轻轻松松地吃到切成块拌着饲料的胡萝卜,而需要自己去找那些能吃的干草,因为没有人再修剪他的皮毛,他脑袋和身体上的皮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厚,一直到有一天顶着一脑袋脏兮兮卷毛的他在纳木错附近遇到一头正在喝水的牦牛时,这只本来正悠闲低着头喝水的牦牛一看见湖面上印出来的那个恐怖的影子差点就一头栽进湖里。

“妈呀你是什么东西呀!你吓死人了你知道吗!!我们青藏高原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怪兽!!老子拱死你个装神弄鬼的哞哞哞!!!”

曹尼玛:“……qaq”

牦牛的话实在是伤人了点,从前对自己长相尚还有几分自信的曹尼玛气的眼睛都红了,撩起蹄子就和这牦牛对踢了起来。可是等打跑了这牦牛,他凑到湖边准备喝上一口水歇一歇时,他自己却也被湖面上上印出来的那个羊不羊,驼不驼的样子吓了一跳,而过了好一会儿,把自己丑哭了的曹尼玛才用蹄子捂着脸委屈地在湖边啜泣了起来。

自由的代价太昂贵了,作为一个孤独的个体,他没有族亲,没有同伴,雪山上的生活那么艰难,时不时还有可怕的鹰和豹子垂涎着他的*,胆战心惊的曹尼玛只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里,而就在某一天,他在大雪中的山脚边偶然间救了一个背着筐子晕倒在雪地里的小姑娘。

当时的曹尼玛已经饿了几天了,入冬后的食物越来越难找了,如今他在这段时间已经学着机警了些,可是这安全问题还是很值得当心。此刻一看到这小姑娘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筐子里翠绿色的青草,而在他小心地凑到这小姑娘的身边时,他听到这小姑娘小声地哭泣着道,

“奶奶……奶奶……我冷……呜呜……”

那一瞬间曹尼玛犹豫了,说实话其实他对人类的看法并不好,这其中的原因有他之前遭遇的事,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因为他前段时间恰好交了个藏羚羊朋友,有时候他们觅食遇上了也会聊几句,那位藏羚羊朋友的妻子和孩子都被人类的偷猎者杀死了,所以曹尼玛连带着也对人类的看法愈发地差了一些,可是看着眼前这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小姑娘,曹尼玛不知道为什么就迟疑了,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小姑娘背着朝山下走了。

这一念之差让他救了那个叫梅朵的姑娘的命,后来曹尼玛才知道她原来是为了奶奶的腿才来到山里冒着风雪采摘草药的,默默地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的曹尼玛有点开心,而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这个小姑娘在睁开眼的一霎,那张黝黑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到差点落下泪的表情。

“你……你是奶奶说的神明吗!谢谢你救了我!!神明!!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

小姑娘语无伦次的话让曹尼玛有点傻眼,他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尴尬地咩了一声,而仔仔细细地将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动物的身形上下打量了一圈后,原本还显得有些虚弱的梅朵就差没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摇几下了。

“原来奶奶说的是真的……呜呜,她没有骗人……原来山里真的有神明……呜呜呜……”

一边喃喃着一边流着眼泪,梅朵喜极而泣的样子让曹尼玛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对于神明这样聊瞧不起的称呼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毕竟他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他比谁都清楚,总不好这么厚脸皮地去骗人家,可是梅朵这么看得起他,总让他有些莫名的开心,他心里甚至在因为能成为一个小姑娘眼中的神明而隐隐地骄傲着,而在送梅朵下山的之后,他看着不远处属于人类居住的碉房,终还是在一片风雪中对趴在自己背上显得晕晕乎乎的小姑娘小声道,

“喂,小丫头,我的名字叫尼玛……才不是什么神明呢,以后你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来山上了,知道了吗?”

半昏迷着的梅朵没有听清楚所有的字句,却在晕晕乎乎的瞬间将曹尼玛的名字深深记了下来,这只孤独的羊驼本以为梅朵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才会将自己误认成她口中的神明,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这一次生气的遭遇不仅仅让她捡回了命,还让她验证了一件一直以来其实她并不相信的事情。

“梅朵!!梅朵!!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呜呜……”

站在村口的奶奶搂着自己哭的厉害,梅朵苍白着脸,大大的眼睛里却满是神采,她还在回想着刚刚的事情,所以显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而在抱紧面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后,这个小姑娘情绪激动地大喊道,

“没事!我没事!是神明救了我!奶奶!你真的没有骗我!山上真的有神明!阿爸阿妈果然和神明生活在山上对不对?是他们让神明来救我的对不对?”

梅朵这话一说出来,跑出来确认她安全的奶奶和其他村民们都愣了,他们互相对视了好几眼之后才反应过来梅朵是什么意思,而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梅朵的奶奶才看着她道,

“神明……你看见神明了?梅朵,你不要胡说……神明怎么会让你随便看见呢……”

“我真的看见了!奶奶我没有骗你!神明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一身雪白的皮毛!就像太阳一样神圣!我从来都没见过和他一样模样的东西!这真的是神明呀奶奶……”

梅朵斩钉截铁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的心里里有疑惑有惊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而这其中又以梅朵的奶奶最为尴尬,因为有关于神明的说法一开始就是她编出来给孙女听的,如今孙女完完全全地信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想到自己当初编造这个谎言的目的,这个一把年纪,满头白发的老人的眼睛便红了。

梅朵的爸爸妈妈,她的儿子儿媳早就死了。因为生了病看不起,梅朵的奶奶用心地在家里照顾了他们好几年,可是他们还是这么走了。

那时候梅朵还小,因为怕她难过,老人家才和村子里的人一起撒了一个谎。后来料理身后事的时候,因为要骗过这孩子,老人家就和梅朵说她的爸爸妈妈是被保佑着他们这个族的神明接上山去住了,所以才不能再和他们见面了。

这个谎一说就是好几年,如今梅朵都快十岁了,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所有村子里的人骗了。虽然她在心里也曾经有一些疑惑,可是当今天看到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神明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梅朵还是选择了相信,或许是人骨子里就会选择去相信一些不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东西,而光是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多年未见的爸爸妈妈给她的帮助,这个小姑娘就忍不住高兴地大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就在山上……太好了……太好了……他们在神明的保护下生活的很好,这真是太好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