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转了两圈,指着不远处说,“那是后门吧。”

“对。”

“后门有吃的么。”

陈恕想了想说:“现在不知还有没有。”

“那我去找找看。”姜醒挥挥手,“你走吧,我也走了。”

姜醒快要走到门口,后面的人跟上来了。

“师母,我带你去吧。”

姜醒看着他。

他扶稳自行车头,说:“太晚了,你是女的。”

*

后门外有一条烧烤街,烟雾缭绕,这个时候生意正兴旺。

姜醒点了满满一盘吃的,又要了两瓶啤酒。

这是读书时候的吃法,已经过了好几年仍然很怀念。

年轻小姑娘都贪嘴,爱吃垃圾食品,每个夏夜都要去学校外面吃露天烧烤,喝冰镇啤酒,因为这个她没少被沈泊安骂。

他们那时还没住在一起,她总跟室友偷偷去吃,有时运气不好被沈泊安抓个正着,他冷着脸像拎小孩一样把她拽走。

他管着她吃饭、学习,像严格的家长,姜醒说他霸道,他捏着她的脸亲她,摆出臭脸叫她再说一遍。

那些都像梦一样。

分明也就过了三四年。

什么都没了。

酒瓶突然被人握住。

姜醒抬眼看陈恕。

他指指桌上,“满了。”

姜醒一看,果然满了,泡沫都从一次性纸杯中溢出来了。她陡然回神,仿佛被烫了一下,松开了手。

陈恕把酒瓶放到桌边。

姜醒端起杯子灌进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一直撞进胃里,很带劲。

“你不喝点?”她看向陈恕。

陈恕摇摇头。

姜醒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地喝完了一整瓶,这时烤好的食物端上来了。

“你也吃。”姜醒说。

陈恕仍然摇头。

姜醒觉得很奇怪:“你们现在都不吃这些么?夏天不吃烧烤,不喝啤酒,有什么意思呢。”

但她也只是说说,陈恕不吃就算了,她没有逼人吃垃圾食品的爱好。

最后整盘食物都是姜醒自己解决了,啤酒也喝了精光,她还要再添,陈恕突然说:“少喝点。”

姜醒抬头看了看他,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沈泊安打来的,姜醒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脸越来越僵。最后,她摁掉电话,丢进包里,没一会,又响了第二次,她拿出来准备关机,谁知手忙脚乱摁错了,接通了电话。

那头沈泊安“喂”了一声,姜醒像疯了一样,咬着牙使劲把手机砸到路边。

她这举动十分突然,陈恕看得呆住。而姜醒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拿起包走了。

陈恕捡起她的手机跟上去。

“师母!”他在后面喊,姜醒头也不回。

陈恕又赶紧去路边推车,等他追过去时姜醒已经走过斑马线到了马路那边。

他又喊了一声:“师母。”

姜醒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对面看着他。

她突然大声说:“你不要再叫我师母了。”

她说完这句,眼泪就下来了。

陈恕愣在那里,傻了一样地看她。

夜晚的城市车来人往、光怪陆离,她站在那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似乎也吹起了她的眼泪。

隔着喧嚣繁华,陈恕十分清楚地听见了姜醒的哭声。

他觉得,她好像委屈得快要死掉了。

第5章

第五章

陈恕回到宿舍,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孙程正在打游戏,听到动静,从上铺探出脑袋,“今天怎么这么晚?不是十点嘛?”问完身子又缩回去继续玩,谁料半天也没听到陈恕回答。

孙程疑惑地朝下看了看,见陈恕坐在桌边,手里攥着个白色手机,一动不动的。

“喂,陈恕?”孙程喊。

“嗯。”陈恕终于有了点反应。

孙程抻长脖子往下看,看不太清他手里手机样式,只觉得奇怪:“诶,你换手机了?怎么像女生用的啊。”

“不是我的。”

“我就说你怎么会换手机呢。”

孙程嘟囔一句,突然露出兴奋的表情,“是你捡的吧,快打开看看,肯定是哪个女生的,你可以看看通讯录,给她朋友打电话找到人啊。”

陈恕没有动作,隔了两秒才说:“打不开,已经坏了。”

“啊?你捡个坏手机干啥,人家丢了不要的吧。”孙程的兴奋劲立刻泄了,他不跟陈恕说了,扭头继续打游戏。

陈恕捏着手机坐了半晌。

不知怎的,好像还能看见姜醒泪水涟涟的面庞。

他没来得及把手机还她,就那样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拦下出租车,坐进去走了。

*

这晚姜醒没有回家,电话也没法打通,好好的一个人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沈泊安给她能联系的人都打了电话,没有谁和姜醒在一块儿。

凌晨三点,他终于开车出去找她。车上了路,才发现想不出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只能胡乱找了几处,毫无所得。

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了。屋子里空荡荡,他坐在沙发上,手边一只软乎乎白熊,那是姜醒的抱枕。她刚住进来时买的,用了好几年,毛都磨光了也没丢掉。她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

沈泊安抬手按了按眉心,正打算起身,电话响了。

他立刻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神色不动。

电话接通了,江沁宁的声音传过来:“老师。”

“沁宁。”沈泊安重新靠到了沙发背上。

“是我。”那头的声音有一丝愉悦,“今天喝拿铁行么?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家店,老板终于回来了。”

沈泊安说:“好。”

“那待会儿见。”

“嗯。

电话挂掉,屋子里恢复寂静,清晨的阳光从阳台跳进来,客厅明亮了。

沈泊安又坐了一会,然后给宋宇打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宋宇声音懒懒,显然刚睡醒。

沈泊安说:“今天早上的会议你来主持吧,我晚点到。”

“啥?”那头宋宇惊得一跳,“你搞什么,怎么突然改变计划,我还在床上!”

“我有事处理。”

“你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学校还没开学,你总不会要上课吧。”

沈泊安站起身,边往卫生间走边说:“姜醒不见了。”

通完电话,沈泊安给江沁宁发了条短信:咖啡别买了,我上午不在。

江沁宁已经买好了咖啡,刚坐下来,好友小叶就把包递给她,说:“你手机响了一下,好像是短信声。”

“哦,你帮我拿一下。”

小叶接过咖啡,江沁宁从包里取出手机,看完短信皱了皱眉。

小叶问:“怎么了?”

江沁宁摇摇头,收好手机,说:“小叶,这咖啡给你喝了。”

“咋了?”小叶坏笑一声,揶揄道,“为什么给我,不是给你家沈老师买的么。”

江沁宁脸一红,抬肘撞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沈老师就沈老师,什么我家的。”

小叶笑得更大声:“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反正很快不就是你家的了嘛。”说着凑近了,在江沁宁耳边小声说,“你看沈老师好宠你啊,你推荐一下,我就能进风凌了,否则就我这小破二本烂学校,哪进得了这样的律所。”

江沁宁没法,瞪她一眼:“我求你别挂在嘴边了,在律所也少说话,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小叶挑挑眉,忽然又问,“诶,沁宁,沈老师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啊,你上次不是说快了吗?”

江沁宁脸一僵,面色不大好,沉默了两秒后说:“我们没谈过这事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我感觉他好像很矛盾,不知是不是不忍心开口。”顿了下,又说,“其实他们俩的事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听说他们当年弄得很复杂,姜醒好像跟家里闹翻了。”

小叶一惊:“这么说,沈老师对她还有感情么,看来你那个小师母很难缠啊。”

江沁宁皱着眉,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叶眼睛一转,有了计算。她拍拍江沁宁,示意她靠近。

“沁宁,我要提醒你啊,对你家沈老师离婚这事儿,你必须得聪明点儿,还得清醒。”

“怎么说?”

“你想啊,你家沈老师什么身份,说难听的,他现在跟你这就是婚外情啊。”

“你说什么呢?”江沁宁板起脸,“沈老师跟她早就没有感情了,这一整年他们甚至都没怎么在一起住,我不是跟你说过情况吗,别看他们还没离婚,其实早就是个空壳子在那了。”末了,强调一句,“我说过,我不是小三。”

“是是是,我明白,你激动什么。”小叶说,“我重点不在这里,我是为你考虑,我知情,但别人呢,咱们律所所有人都清楚吗,你们学校同学老师知道吗,人言可畏你也懂,所以这事得好好处理,弄不好,不只沈老师身败名裂,你的名声也要坏了。”

见江沁宁脸色沉重了,小叶又继续分析,“这还不算,咱是学法律的,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你别忘了,要是你那小师母死活不愿协议离婚,闹到法庭上对你们很不好啊,他们这事沈老师是过错方吧,到时候分财产很吃亏的,你得想想办法。”

江沁宁的脸一寸一存垮下去。

小叶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沁宁,你别太傻,这年头不是有情饮水饱,你得为自己考虑,万一沈老师一直狠不了心,一直这么拖着,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呀?”江沁宁眼睛红了,“他们离婚的事,我能做什么,沈老师压力已经很大,我还能逼他么。”

小叶说:“他这边没法弄,你就换一边啊。”

江沁宁一愣:“什么意思啊。”

“还不懂么,从他老婆那边找找机会啊,要么你够霸气,跟他老婆正面交锋,让她甘拜下风,主动退出,让她自己提离婚呗。”

“这我不行。”江沁宁连连摇头,“我哪做得了这个。”

“我也知道你做不了,所以就不能来明的嘛。”小叶也不卖关子了,一股脑全教给她,“我就不信你那个小师母有多清白,她这一年到头不着家,又跟老公过成了这样子,你想她会不会早就在外面有点什么了。”

江沁宁睁大眼睛,怔了怔说:“不会吧。”

“非常有可能。”小叶眨眨眼,“也不用那么明确,有点蛛丝马迹你就可以用上,就看你怎么用了。”

江沁宁张了张嘴,仍然有些晕乎。

小叶一拍胸脯,“放心,我会帮你的。”

江沁宁看着她,心里涌出丝希望,但又有些慌乱不堪。

这一整天,江沁宁都没见到沈泊安。他只说上午不在律所,没想到一整天都没来。

下班时,江沁宁打电话过去,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

律所人走光了,小叶做好杂务过来找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沁宁说:“不吃了,我回学校去。”

“好吧。”小叶拍拍她,若有所指地说,“别担心,大事要慢慢做。”

江沁宁回了学校。她住的七舍在西边,路上经过西操,遇到从食堂吃饭回来的陈恕。

“江师姐。”陈恕停下自行车,站在路边同她打招呼。

江沁宁笑了笑,“陈恕啊,你吃饭来么。”

“嗯。”

“哦,我正要去吃,对了,你还管着档案室的钥匙么?”

“对。”

江沁宁:“那就好,我明天要去复印点资料,到时来找你拿钥匙。”

“好,我下午都在学校。”

江沁宁想了想又问:“陈恕,你还在那个出版社做兼职吗?”

“嗯,我上午都在那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