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道:“你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谭诚想了想道:“他之前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如今倒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放心,他一定不是坏人就是了。”

小风冷哼一声:“即便不是坏人,就凭一时冲动千里迢迢跑到西域去,也看得出是个没长脑子的。”

谭诚反倒不好接话了,只好打哈哈混了过去。

小风和李成璧去薛素青的梅园赴宴,李成璧脸上因为被小风用短剑割伤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十分明显,小风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没有说什么,李成璧自己也没说话,倒是薛素青看到李成璧如此惊呼一声:“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伤了靖王殿下。”

李成璧似笑非笑,道:“小野猫抓的。”说着还看了小风一眼,小风把头扭到了一边,并不理他。

薛素青是何等的精明人,立刻就发现了李成璧和小风之间的不对劲,但识相的没有问,只是殷勤的把人迎了进去。

这梅园不负其名,种植了满园的梅花,许多还是珍贵的品种,薛素青笑道:“听闻靖王殿下十分喜爱梅花,必定是见过不少好的,我这园子里的梅花,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靖王殿下的眼。”

李成璧微微一笑:“梅花不分贵贱,只要傲雪凌寒,便值得人敬佩。”薛素青顿时眉开眼笑:“这是殿下心胸宽广。”

小风一直站在旁边,倒像是个陪客,一句话也没说,她看薛素青和李成璧倒是越谈越投机,已经让人取了棋盘来,决定在这梅花林里对弈一番了。

心内不由暗暗冷笑,薛素青装的多清高啊,实际上还不是想靠上李成璧这棵大树?李成璧说得好听,是为了帮她才来的,可还不是有心招揽薛素青这么个人才?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往上爬?要不是知道李成璧有心收服薛素青,她也不用费心巴力的去找薛素青了,她也不是非那个宅子不可,她如此为李成璧打算,李成璧居然还敢算计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风看那两个一拍即合的样子,也懒得留下了,和李成璧身边的侍从说了一声便走了。

李成璧听闻小风走了的消息,一愣。薛素青也赶忙道:“倒是我失礼了。”又吩咐人:“赶紧去追,好生请回来。”

李成璧拦住了,笑道:“她既然走了,那就不会再回来了。薛郎君命人执意请了来是好意,在她看来就成了惹人烦了。”薛素青讪讪道:“蒋娘子的脾气是有些古怪。”

李成璧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却落下一子,化解了棋盘上的危局。

不知道李成璧和薛素青说了什么,李成璧从梅园告辞出来后,便直奔小风那儿,把那宅子的房契地契都给了小风,小风掂了掂那两张薄薄的纸,冷笑道:“权当是我帮你收服薛素青的报酬了。”

李成璧笑道:“你还在我跟前弄鬼?哪里是你劝他投靠我的。他本来就有投靠之意,你不过是两边瞒着,哄了我又哄了他罢了。”

小风冷冷道:“许你釜底抽薪,就不许我阳奉阴违么?反正你们已经勾搭上了,狼狈为奸。以后也用不着我出面了。”

李成璧笑道:“哎,你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就这两张纸可值不少钱呢。”

小风不甚在意:“多少?我给你。”

李成璧道:“我把明年后年的军需生意交给他了。”

小风蓦地睁大了眼睛,盯着李成璧怒道:“你是傻子?怎么能轻易地就把军需的生意给送出去了?”

李成璧无所谓的耸耸肩:“薛素青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既然表示了投靠之意,我总要给人家一点好处才是,我倒是想把军需的生意留给你来做。你有薛素青那样的人力和物力么?”

小风哼道:“我也不稀罕那几个钱,倒是你想用这件事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告诉你,想也别想,是你自己犯蠢,和我可没关系。”

李成璧无奈极了,道:“你瞧瞧你把我脸上划成什么样?我这两天都不敢见人。秋娘见了也吓了一大跳呢。”

小风没动,可听到关秋娘的名字,忽然转身,她坐着,李成璧站着。一伸手把李成璧的头给拉了下来,两个人贴的极近,小风巧笑嫣然,轻轻道:“秋娘秋娘叫的挺亲热,你难道真的把我给忘了?还是我自作多情?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李成璧不妨小风这么做,喉头动了动,紧盯着小风的眼神渐渐炙热,心里一冲动,道:“我没有…”话音未落,小风的神色一冷,松开手把他推开了:“都娶妻了还敢接我的话,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滚吧!”

李成璧的脸色变得铁青,小风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道:“以后最好别惹我,不然我就把这事抖露出去,我可是不怕做狐狸精的,到时候只看你怎么面对关秋娘!”

李成璧看着小风半天,才默默地离开了,小风哼着小调,拿着房契地契去和谭诚商议铺子的事。

谭诚也没问这房契地契哪来的,见小风心情颇好,试探着道:“和窦娘子和好了?”

小风一听这事脸色就垮下来了:“没呢,这几天都不理我,裴先生和师兄也不在,不然还有人能帮我劝劝。”

谭诚道:“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萧倾城是她的表姐呢,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窦娘子有了身孕,你会眼睁睁看人别人害她的孩子?”

小风嘟囔道:“我怎么会让她落到萧倾城的那个地步呢,再者说,要是萧倾城真的和表姐一样无所求,我自然就不会害她的孩子了,我也只是嘴上说说,又没有真的动手,她离我有十万八千里呢。”

谭诚也没话了,这事向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小风和窦娘子是姐妹,倒也用不着他一个外人操心,遂也不再提了。

这几日他只看着工匠把那间小铺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甚至连地砖都整个撬开了,按着小风的要求铺上了一层大理石,再加上粉了墙,显得整个铺子干干净净的。

此时拿了房契地契,两人又去了那宅子里看了,院子不大,但胜在精巧,所栽种的花草树木倒也用不着改动,小风十分满意,叫工匠在和铺子相连的后墙上开了一道门,又叫人把房舍该粉刷上漆的重新粉刷上漆,并原有的桌椅板凳,需不着的也都给扔了,再命人重新打制。

有了装扮姝秀无双的经验,这些事小风做起来得心应手,一会吩咐工匠该如何粉刷上漆,一回绘了样子去找城里的木匠打制家具,一会又去绸缎庄定制所需的布料,又和谭诚一起联系提供香料的香料行,忙得团团转,没有一刻休息的时候。

谭诚也忙,可谭诚属于是亲力亲为,小风纯粹是袖着手在旁边指挥,因此每天晚上回去,谭诚都浑身疲累,小风却跟没事人似的,还要继续熬夜。

裴叙和破军到了城外的军营去,半个月才回来一趟,这时已经接近年关了,小风和谭诚商议后便决定先停工,等过了年再继续忙。

说起来,他们这群人凑在一起,倒还没有过一个安生年呢,小风打定主意要热热闹闹的过年,又整天带着蒋大蒋二几个人出门大肆采购,谭诚可不比她这么好的精力,只在家里歇着。

知道裴叙和破军回来了,小风赶忙问他们怎么样,裴叙道:“刚进腊月倒是遇到一小股鞑子抢掠村庄,幸而巡逻的人在附近,立刻赶过去把鞑子给打退了,再有破军帮忙,如今二十万大军驻扎营外,连玉门关都围得铁桶一般,鞑子若是敢来,绝对讨不了好处去。”

小风道:“突厥和回纥一直蠢蠢欲动,如今见凉州和玉门关突然防卫森严了,一定会起疑心,依我说,与其等他们动手,倒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裴叙摇头:“若是能不打仗,最好还是别打仗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小风道:“倒不是我想打仗,若是他们见局势不好做了缩头乌龟,难道咱们一直在这儿等着,不回长安了不成?”

裴叙摇头:“应该不至于,今天迟迟不下雪,天象异常,想来来年又要有天灾了,到时候他们必要出动。”

第九十三章 祭祖

在打仗这件事,裴叙的确比小风见多识广,经验多,小风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异议,如今一切事情都顺遂了,就只窦良箴还跟她别扭着,小风自己是不想低头的,可这次的事如果让窦良箴主动低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风仔细一想,自己上次和窦良箴吵架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的,如今居然为了一个萧倾城破天荒的吵架了,让小风又暗骂萧倾城是个祸水。

裴叙倒是劝了窦良箴几次,窦良箴总算是不说要回长安了,可还是不跟小风说话,有时候小风有意凑过去,她就若无其事的走开,假装没看到小风,因此小风这两日心情很不好,连谭诚都不敢往跟前凑了。

正巧李成璧来请小风诸人大年三十的时候去将军府赴宴,笑道:“如今咱们都是背井离乡的人了,正好凑在一块热闹热闹。”

小风冷冷道:“我们自己有自己的热闹,不稀罕你来说嘴。”

李成璧被她这句话一顶,脸上过不去,讪讪的笑了,谭诚赶忙打圆场:“多谢殿下好意,但是年底要祭祖,只怕就没有时间了,等祭祖后再去打扰吧。”

李成璧恍然大悟,是了,谭诚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最是孝顺,逢年过节都要上香祭祖,拜祭他的亡父,至于小风就更不用说了,她虽然是女子,却是澹台氏遗留的唯一血脉,这祭祖的事少不得要她来主持大局。

李成璧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等你们得了闲咱们再聚吧。”

李成璧走后,谭诚语气有些责备:“你心情虽然不好,却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对别人发脾气,殿下是好意,你这么一口拒绝,叫他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小风没吭声,谭诚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了。只是道:“你和窦娘子有什么心结尽早说开就好了,如今老这么别扭着也不是法子。”

小风道:“她现在不理我,我有什么法子?”

谭诚无奈的摇摇头,发现窦良箴和小风不愧是姐妹。看上去温温婉婉的,可脾气一上来,倒跟小风一模一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小风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她对谭诚笑道:“我有一个主意,能让表姐原谅我,不过你要帮我的忙。”

谭诚点头:“好,你只管说,我帮!”

大年三十一大早。小风诸人便在院子里轮流祭祀,先是裴先生。

裴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子嗣繁多,且以耕读传家,族中并没有多少人出仕。当年裴先生的父亲和小风的祖父是至交好友,裴先生的父亲还是裴家的嫡长子呢,偏偏后来要和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成亲,和裴家断绝了关系。

裴叙出生后,便是在澹台家和小风的父亲一起长大的,话虽如此,但裴叙仍是裴家嫡长子的长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因此即便没有得到家族的认可,裴叙每年还是继承父命,坚持祭祖,以表孝心。

在前朝,越是世家大族。就越是注重血统,裴叙的父亲离家后,虽然是裴叙的二叔执掌家业,可那又如何,他不是嫡长子。他的儿子也不是嫡长孙。

即便占据了裴家的正房,但每年祭祖的时候仍然不能站在族长的位置上行礼,即便裴叙的父亲去世了,即便裴叙远在千里之外,那个位子也是不容人觊觎的。

虽然这对次子甚至更下头的子弟十分不公平,但却保证了一个家族高贵血统的延续和嫡长子的继承权的不可侵犯,嫡长子的权威不容置疑的绝对性,也就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兄弟阋墙的悲剧发生。

因为你不是嫡长子,所以即便你把你的哥哥给挤下去了,你也不会成为继承人,成为继承人的只可能是你哥哥的儿子,孙儿…

因此许多世族的子弟都奋发图强,到最后闯出一番天地来便搬出了家门,为的就是自立自强,让自己这一支往下传的时候成为嫡支,而不是一辈子呆在老宅里,从继承人的儿子变成继承人的兄弟,从继承人的兄弟变成继承人的叔叔,甚至叔祖,一辈辈往下传,血缘关系只会越来越远,到最后成为了旁支。

裴叙祭祀时面前摆着的只有三个牌位,一个是裴家的老祖宗,两个分别是裴叙的父亲和母亲,因此祭祀礼郑重而简单,到谭诚的时候就更简单了,不过是祭拜了一下亡父。

轮到小风的时候,桌子上只摆了一个牌位,上书着澹台氏之位五个大字,灵位前面放着澹台家的传家宝虎踪剑,小风为主,破军为辅,对着牌位三跪九叩,奉上牲礼,小风按着澹台氏祭祀的规矩,郑重的三跪九叩。

最后祭拜的是窦良箴,她却是孤零零一个对着窦氏的灵位祭拜,待到上香的时候,窦良箴刚把香点着,还未插好,香便断成了两截。

窦良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祭祀中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是十分不吉利的,小风默默地又点燃了三支香给窦良箴,窦良箴打算再插上去的时候,香又断了。

这下,连裴叙和破军的眼神都变了,面面相觑,谭诚上前提醒道:“敬而不受,这是老祖宗生气了。”

窦良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默地跪下了,却见小风也上前跪下,大声道:“姨父,姨母,我和表姐再也不会吵架了,你们就放心吧。”

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再亲自送了三炷香上去,这次的香顺顺利利的插好了,并没有断,小风松了口气,悄悄去看窦良箴,果然,窦良箴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犹豫半天也说了一句:“父亲母亲放心,我不会和表妹吵架的。”

磕了头,再重新上香,果然也是顺顺利利的,窦良箴松了口气,一旁裴叙笑道:“既然说了不吵架,那以后就好好地,别再闹别扭了。你们是姐妹,如果不相互扶持反而自己内讧,你们父亲母亲在天上也不能安心。”

窦良箴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看小风没说话。小风暗暗舒了口气,脸上堆着笑凑到了窦良箴身边:“表姐,你答应姨父姨母了,不会生我的气了。”

窦良箴没做声,小风急忙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会去害萧倾城的孩子就是了,就算她将来打什么不好的主意,我也会把她们母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不叫萧氏血脉断绝了不就成了?”

窦良箴没说话。握住了小风的手,小风一愣,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裴叙和破军谭诚他们看了也笑,裴叙道:“既然都祭祀完了,咱们收拾收拾。也好生热闹的过一个年。”

小风却忙道:“先不忙,先生,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和父亲母亲说说话,让我一个人多待一会吧。”

裴叙和小风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点点头。带着大家先出去了。

小风重新把澹台氏的牌位摆好,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道:“父亲母亲,我和九哥终于重逢了,他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我们澹台家总算还留有一点血脉,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催促九哥快些成亲,给你们生一个孙儿,待到他长大。便是澹台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们在天上也能放心了。”

小风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一看,是澹台冠玉,他仍然是一身黑衣,默默的跪在了小风身后,小风起身把他拉起来,让他和自己并排跪着,道:“给父亲母亲行礼。”

澹台冠玉默默的三跪九叩,将刚才小风祭祀时做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小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哥,刚才那话是对父亲母亲说的,也是对你说的,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是澹台氏唯一的男丁,你必须要给澹台氏留下一条血脉,如果你不想成亲,那么我会给你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你只要让她给我生一个小侄子,其余的事情就都不用你操心了。”

澹台冠玉神色一冷:“你当我是什么?”

小风的声音也严厉起来:“这是你为澹台家唯一能做的事!我要你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发誓,说你一定会给澹台家留下血脉!你说啊!”

澹台冠玉闷声不吭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小风喊住了他:“九哥!母亲是最疼你的,你忘了吗?你难道忍心让她连孙子都抱不上?你对得起她么?”

澹台冠玉冷笑:“母亲也是一样的疼你,你不是说要招赘么?到时候大可以让你的孩子姓澹台,接手澹台家。”

小风怒道:“我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你没死,这个担子自然还要交给你,你不愿意光复澹台家也就罢了,不愿意帮我也就算了,如今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父亲母亲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如果不答应,那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此只当没有你这个九哥,我倒宁愿你死了,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狠心绝情的样子。”

澹台冠玉的身体僵住了,小风没好气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澹台冠玉转过身来,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我答应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小风一见他点头了,又惊又喜:“你真的答应了?”

随即又迅速道:“现在自然不是时候,等明年,明年我一定能有更好的进展,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挑选妻子,你喜欢名门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出身清白,我是无所谓的。”

澹台冠玉微微一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风一听这话蹊跷,试探道:“九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也不是我瞧不起人,若是你看中的人并不符合我的出身清白的要求,生再多儿子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澹台冠玉没做声,只是道:“你就别乱猜了,好好照顾你自己,如果起了战事,你就在后方指挥,前头的事交给破军和裴先生。”

小风不服气道:“你可别小瞧人啊。”

澹台冠玉打断她道:“你以为你的兵书背得多,就很会打仗了么?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小风怒视着澹台冠玉,澹台冠玉说完又离开了,只留下小风气鼓鼓的。

晚上守岁,一夜没合眼,第二日一大早,李成璧和关秋娘居然亲自登门拜年,这可是连小风都没想到的,裴叙和破军谭诚他们在前院招呼李成璧,窦良箴在后院招呼关秋娘,小风想了想,留在了后院陪着关秋娘说话。

因为是过年,关秋娘一袭大红色的裙袄,赤金的首饰,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她和窦良箴来往的时间最长,窦良箴性子温柔,关秋娘也是个和气的,两个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如今突然多了个小风,倒让关秋娘有几分不适应,但小风却只是为了打听刘玉娘的事情。

关秋娘不妨小风居然还和刘玉娘认识,笑道:“玉娘自打回乡后就没回过长安,我倒是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小风点头,继而思忖道:“那你知不知道玉娘的老家在哪儿?”

关秋娘道:“这个我倒是听王爷提起过,是在山西的临县。”小

风倒是没想到:“这么远啊。”

关秋娘抿嘴一笑,没说话,窦良箴道:“你找刘玉娘是有什么事么?”

小风心不在焉道:“有些事想要她帮忙。”

关秋娘觉得奇怪,回去和李成璧一说,李成璧也挑起了眉头,满脸的疑惑不解:“找玉娘有事?”

关秋娘道:“我听她是这么说的。”李成璧思忖片刻,派人去临县将刘玉娘请过来。

关秋娘见他为了小风如此,心内有些发酸,可一想起自己身为妻子,应该宽宏大度,别说李成璧帮小风了,就是把她娶进门,自己还不是得高高兴兴的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妹妹?

过年的热闹并没有维持多久,初三晚上就有加急文书,说玉门关发现鞑子的动向,李成璧和裴叙,破军一起立刻就出发去了玉门关,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快一个月了。

第九十四章 羡慕

小风也要去的,窦良箴拦住了,道:“凉州这儿也需要人主持大局,你若是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小风只好留下,却伸长了脖子的等着玉门关的消息,又命蒋大去打听消息,结果足足过了半个月,元宵节都过去了,蒋大才风尘仆仆满面喜色的回来,道:“属下一进城,那边就封锁城门,不许出入,属下没法子,只好去找裴先生和齐郎君,齐郎君让我先别回来,随身保护裴先生,属下一直等到咱们打了胜仗才能回来。”

小风面上一喜:“打了胜仗?怎么个胜法?”

蒋大道:“来袭的鞑子并不多,只有几百人,但是靖王殿下和裴先生都没有掉以轻心,以齐郎君为先锋,左右设下埋伏,又是诱敌深入,足足等了*天才引得他们上钩,一举歼灭,咱们几乎没有伤亡,轻轻松松就赢了,现在裴先生正在忙后续的事情,靖王殿下也说要写折子请功,属下就先回来了。”

只有几百个鞑子,裴先生和师兄会赢本来就是情理之中,可没想到居然会一举歼灭,这固然是对突厥和回纥是一个震慑,可也只是震慑罢了,除非他们是真的心服口服,不然这仗还是得继续往下打。

突厥,回纥和西域并不一样,西域虽然地处偏远,却物产丰饶,比如黄金,宝石,香料,葡萄酒等等,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把他们的东西运出西域,把外面的东西运回西域,相互满足的一个机会,因此只要一提盟约,他们肯定会答应,因为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突厥和回纥却是在大草原上,以放牧为生,春夏时候。百草茂盛,他们靠放牧就能满足自身的需求,可到了秋天和冬天,草地枯萎。所放养的牛羊就没了吃的东西,那些突厥人和回纥人也是要挨饿的。

他们又不像中原土地肥沃,可以种庄稼,收粮食,今年吃不完存起来,遇到荒年就吃陈粮,一样饿不死,也不像西域,有可以交换的东西,只需要平等的交易就能换回粮食。

突厥人和回纥人倒也有一部分到了西域和中原闯荡。但毕竟是少数,因为他们常常以一个部落的形式生活,习惯集体行动,那些到西域和中原讨生活的人对他们来说便是部落的叛徒。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在秋天和冬天的时候袭击中原的边远城镇。抢夺一点东西果腹,他们常年生活在马上,精于骑射,骑兵的战斗力所向披靡。

而中原的将士却是擅长步行,不擅长骑马,对付起骑兵来,常常只有吃亏的份。时间长了,大家对突厥和回纥的来犯就很恐惧,毕竟谁也不想被马蹄践踏而死,至于边城的百姓,更是饱受欺凌之苦。

在萧氏未灭之前,中原有澹台氏世代作为将军。守护中原的土地,刚开始不光和突厥和回纥打,也跟西域打,但是西域那边是打打停停,因为西域自己三十六国就已经不消停了。哪还有心思应付中原呢。

因此澹台家的主要敌人便是突厥和回纥,打了几十年的仗,两边已经成了死敌,我的兄弟死在你手里,你的父亲是被我杀的,几乎算是新仇旧恨,再也没有转圜的可能了,在这一阶段,基本上是中原打胜仗的时候更多。

后来萧后主无心打仗,便派澹台庆出使西域,与西域建立了互不侵犯的盟约,但是突厥和回纥却是没这个机会的,他们倒是想和谈,想立盟约,但中原压根不理会。

这不光是仇恨深的缘故,也实在是和突厥回纥和谈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反而需要中原出钱出力.

不像西域,中原的丝绸和瓷器运出去,运进来的却是宝石,黄金和香料,互惠互利,可突厥和回纥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马了,可一旦不打仗了,中原养那么多马又有什么用?

再加上突厥人和回纥人生性彪悍野蛮,在中原这个礼仪之邦看来,向来是野人,是未开化之人,很是瞧不起,自然不同意让这些野人进入中原,入侵他们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要打仗?那就打呗,反正我们也打得起。

在突厥人和回纥人看来,他们自然是希望有个安稳的住所,每天能吃饱饭,可有心向中原靠拢,中原人又很是瞧不起,咱们虽然很向往美好的生活,可咱们也是有自尊心有骄傲的!你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稀罕往你们那儿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