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文恍然大悟,笑道:“哎,那你们先玩着,我去找阿眉了。”

赫连文骑着马过去,不知道和阿眉说了什么,阿眉就变得高兴起来,然后和赫连文一起赛马跑远了,这么一来。反倒把阿燃这三个客人给晾在了一边。

裴斯翰有些疑惑,喃喃道:“这算怎么回事啊?咱们现在怎么办?”

阿燃笑道:“能怎么办,自己跟自己玩儿呗,咱们三个跑一场。好歹也来了,四处逛一逛呗。”

正说着呢,萧倾城派了人来请阿燃过去说话,李乾和裴斯翰对视一眼,只怕这才是今天萧倾城下帖子宴请的真正目的吧,阿燃敛了笑意,看不出表情,可还是应了,叫李乾和裴斯翰先去,自己稍后就来。

随着侍女到了正殿。萧倾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和刚才的华丽衣裳相比,十分素净,脸上的脂粉也洗去了,这时候就显出一丝老态来。阿燃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听萧倾城说话。

“不知道你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萧家和澹台家的渊源,抛开萧家前朝皇族的身份来说,和澹台家可谓是世代交好了,你叫我一声姨母,我自然也把你当成子侄一样看待。”

说到这儿。萧倾城抿嘴笑了笑,拍了拍阿燃的肩膀:“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三岁,那么小的一个人,如今已经长大了,也成为澹台家的顶梁柱了。”

阿燃笑笑:“姨母既然说了把我当成子侄一般看待。不妨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话,岂不是把我当成了外人?”

萧倾城笑道:“你还真是聪明,就像你母亲一样,她是我见过最聪慧敏锐的人。我比她大了几岁,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的,我记得她三岁的时候就跟着澹台将军,哦,也就是你的外祖父,那时候就开始背兵书,学兵法了,等到五六岁的时候,就跟大人一般成熟,懂事,说真的,那时候我对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觉得我是公主,难道连一个将军的女儿都比不过?可是后来,羡慕嫉妒就都成了敬佩,萧氏覆灭,澹台氏也跟着灰飞烟灭,你母亲那时候才七岁,跟着裴先生逃出了安良,四处躲藏,十三岁的时候进入长安,开始她的光复大业,她拉拢了李成璧,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支持他登基为帝,又亲自跑了一样西域,平定了西域诸国,也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你父亲曲伯雅,后来又在凉州平定了突厥,别人都以为当今的皇上有多么的英勇,多么的睿智英明,但是如果背后没有你母亲所做的一切努力,他如今只怕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这太平盛世也就轮不到他了。”

阿燃道:“姨母说着这些事,我也听父亲和舅舅提起过,不过母亲很少提起,她总是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萧倾城忍不住一笑,道:“她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自然就不提以前的事了,其实以前的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风一般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去做,简直是说一不二,只是后来成亲,生了你和你妹妹,她吃了很多苦头,以前那个风头无两,不可一世的蒋小风也成为过去了。”

萧倾城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你母亲为了光复澹台家,做出了许多努力,也付出了许多东西,如今澹台家传到了你手上,即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担心的,你要好好努力,不能堕了澹台家的威名。”

阿燃笑道:“多谢姨母关心,我自然会努力的。”

萧倾城笑笑:“我也只是多嘴罢了,如今云贵妃宠冠后宫,又生下了二皇子,只怕就是日后的太子了,原本我和阿眉我们娘儿俩就无依无靠的,说句不好听的,如今还有个放春苑可以做容身之地,只怕等到将来,连放春苑都住不得了,想起当年的风光,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阿燃心中一凛,想起了澹台家,如果真的是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成了皇帝,那么他势必会针对阿乾,连带把阿乾养大了的母亲,甚至澹台家都会受到牵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候澹台家就只有两个下场。

造反,或者屈服。

不行!绝对不能让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

慢着!

一个念头涌入心中,让阿燃如同被泼了冷水一般,瞬间冷静下来,萧倾城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事情?她的目的是什么?挑唆自己对二皇子的不满?

如果自己真的被她的话吓住了,那么定会坚决反对二皇子继位,同时也就和云贵妃站在了对立面上,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燃忍不住暗骂自己没脑子,怎么会被萧倾城给绕进去?都怪她拿母亲的经历说事,又以澹台家的未来为由,还真的差点把他给迷惑了。

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

阿燃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慢慢的端起茶碗啜了口茶,笑道:“萧姨母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这是姨母为我好,为澹台家好,阿燃领这个情,只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如今隐居安良,不问朝政已经很久了,我虽然有意做出一番事业来,但有舅舅和母亲在旁边看着,也是苦于没有机会,不好逆了他们的意思罢了,如今来到长安,听了姨母这番话,倒真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只是阿燃还年轻,没什么经验,有些事情还要姨母多多提点才是。”

萧倾城笑的越发和善:“这个是自然的,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不帮你,我难道还要帮着外人去?我如今只有两个亲人了,一个是阿眉,一个便是你的窦姨母,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她们好,让她们能够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你窦姨母还好,嫁了人,有了孩子,有了依靠,可阿眉还小,又被容貌所累,我一直担心她受委屈呢。”

阿燃笑道:“既然我叫她一声表姐,自然会护她周全,姨母放心,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将来姨母不在了,我也会一直护着表姐,不教她被人欺负的。”

萧倾城直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她就不再提这些事了,反而把话题转到了家长里短上,问起了窦良箴及其几个孩子的情况。

当初窦良箴嫁给冯峪,其实萧倾城是非常不高兴的,她很是看不上冯峪的出身,可这些年冷眼看着,冯峪对窦良箴忠贞不二,一如既往的疼爱和关心,两个人又有了两儿一女,冯峪甚至让次子姓窦,过继到窦良箴的兄长名下,成为窦家的嗣子,继承窦家的香火,慢慢的,萧倾城才不提什么门当户对的话了。

窦良箴的长子冯毅,今年九岁,次子窦传,只有七岁,而小女儿冯艾,小名阿宝,今年才五岁。

自打阿宝出生,窦良箴管着三个孩子,越发的忙碌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年回来一趟,来一趟就住上一个月才走,上次回安良还是阿宝三岁的时候,小小的女娃儿被冯峪宠到了极点,又乖巧又可爱,抱着阿燃就不撒手了,软软的撒娇,喊哥哥。

阿燃和萧倾城说了大半晌的话,倒是相谈甚欢,一直到阿眉和李乾,裴斯翰,赫连文一起回来,这才停住了,萧倾城又命人排杯布盘,张罗宴席,几个人喝了酒,好生热闹了一番。

而且从席间赫连文对阿眉的殷勤来看,不难看出他对阿眉的迷恋,阿眉一方面享受着赫连文的殷勤,一面又欲拒还迎,反而对阿燃和裴斯翰十分热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华秋实(七)

阿眉挽留阿燃,让他在放春苑多住几日:“咱们可以一起去打猎,人多也热闹啊。”

阿燃看了看李乾,笑着拒绝了:“我来长安是来陪阿乾的,不是来游玩的,等以后得了闲再说吧,又不是隔着山隔着海,一辈子就见这么一次,机会多着呢。”

阿眉有些不高兴,因为阿燃老是驳她的话,这可是不常见的。

素日里那些服侍的下人和侍女就不用说了,对她言听计从,就是外面的亲戚朋友,不论哪个,也都是对她百依百顺,阿眉看得出来,男的迷恋自己的美色,女的嫉妒自己的美色,他们在自己面前,多多少少都会失态。

可阿燃没有,除了初见时的惊讶,他很快便把她的美貌习以为常,一点没有怦然心动的意思,这让阿眉觉得挫败,也觉得不甘心。

萧倾城却帮着阿燃说话:“你们住在宫里,的确多有不便,以后有时间了过来也是一样的。”赫连文便笑道:“阿眉,你要是觉得闷,我来陪你。”

阿眉撅着嘴,一扭头:“我才不稀罕。”

赫连文有些尴尬,萧倾城嗔道:“阿眉,越发不懂规矩了。”

赫连文赶忙道:“不妨事不妨事,这样吧,阿眉若是觉得闷了,只管去喊我,我如今天天都得闲呢。”这才算把话圆回来,可阿眉却一直不高兴。

阿燃心里也很不高兴,摆脸色给谁看呢?难道别人就该无条件的捧着你?

他在家侍奉母亲,母亲还夸他一句孝顺,给他一些奖励呢?你阿眉又凭什么?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也是父母赐予,并不是她自己的。

待到吃了饭,又坐在一处吃茶叙话,到了半下午,李乾才提出告辞。赫连文也顺势告辞了,一出了放春苑,赫连文身上那股子贵族子弟的气度就没了,跟街头小痞子一样笑嘻嘻的搭上了阿燃的肩膀:“你们来长安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啊?”

阿燃冲他翻了个白眼。把他的胳膊打了下去:“是你自己没上心问,我们可都来了好几天了,你要是有心,能不知道?”

赫连文的性子和他母亲顾湘湘很像,有时候挺一本正经的,有时候却有些荒诞不羁,而且让人意外的事,他倒是和赫连卓严谨沉稳的性子大相径庭,素日里就爱笑嘻嘻的,嘴甜。会说话,不光把林夫人和顾湘湘哄得团团转,如今长安城的贵女,又有哪个不知道赫连郎君的名儿呢?

骑马过小桥,满楼红袖招。

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为了他的风流。赫连卓曾经下死手打过一回,依旧没用,反倒事后赫连卓被林夫人给臭骂一顿,打那以后,赫连卓也就无心管了,反正也只是风流一个毛病,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关键时候也拎的清,这也就够了,只能拿瑕不掩瑜来安慰自己了。

这四个少年,算上薛素青的儿子薛云,年纪相仿,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虽说也有吵架打架的时候,但总的来说是很和气的,感情也很深。

这里头,赫连文的年纪最大,一向自持是大哥的身份。裴斯翰第二,阿燃第三,李乾第四,薛云最小,赫连卓年纪大,人也好玩,又风流,裴斯翰沉稳内秀,十分斯文。

阿燃有时候能和赫连文一起疯玩,有时候也能和裴斯翰一起安安静静待着,李乾也是温和的脾气,更别提薛云了,他年纪小,小时候又多病多灾的,长大后也有些怯怯的,只是跟在阿燃几个后头喊哥哥,胆子却有点小。

这么一算下来,赫连文就成了领头的,兴致勃勃道:“晚上带你们去平康坊见见世面。”又遗憾:“怎么阿云没过来。”

因为薛云小时候的不足之症是顾湘湘给治好的,因此刘玉娘让薛云认了顾湘湘做干娘,赫连文和薛云的关系也非常好。

阿燃却笑道:“你去过平康坊么?说是带我们去长见识,可别拿我们当幌子,自己跑去玩。”

平康坊是秦楼楚馆的聚集地,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窟,简直是男人梦中的天堂。

赫连文被阿燃一句话戳中心事,就讪讪的,这就是他不大喜欢阿燃的原因,眼睛太毒,能把你的心思说个十成十,谁心里会喜欢?

他虽然爱玩,却也是表面,即便去平康坊,也是听听歌舞,喝个小酒,拉拉小手罢了,还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如今被阿燃这么一激,立刻拍着胸脯道:“开什么玩笑呢,我可是常去的,若不是要带你们去,我还嫌那儿太吵了呢。”

又坏笑着用肩膀推了推阿燃和裴斯翰:“哎,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房里有人了没?”

裴斯翰被他撞得一个踉跄,羞得脸通红,赶忙往后躲了躲,阿燃就镇定多了:“没有,难不成你有了?”

阿燃跟着澹台冠玉练功,澹台冠玉不许他过早的亲近女色,说要等他过了二十岁,内功小有所成,再提那上头的事,也是因为这样,小风嘴上说着替阿燃相看戏服,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不然媳妇娶进门却不能碰,这不是害人家闺女守活寡么?

赫连文也明白这里头的缘故,知道阿燃没有,坏笑着道:“所以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啊,今儿带你们去瞧瞧,断不会违了规矩让你回家挨打,但看一看总是没问题的吧?”

一面说着一面大声吩咐小厮回家报信,说不回家吃饭了。

小厮十分为难的样子:“世子爷说了,今儿要考校您的功课呢,您若是不回去,世子爷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阿燃和李乾就忍不住笑起来,赫连文丢了面子,不悦道:“就说我给阿燃他们接风洗尘呢,功课的事推迟一两天又怎么了?”小厮不敢再啰嗦,只得回去传话。

几个人径自骑马往平康坊去,平康坊做的是晚上的生意,因此黄昏时刻才算是刚开始热闹起来,四个年轻英俊,俊朗不凡的郎君在街上一走,就惹了不少人关注,甚至有那大胆的舞女歌女就那么把自己的帕子香包偷偷掷了过来。

裴斯翰窘迫的面色通红,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去,李乾也有些不自在,阿燃也是皱着眉头——他自打刚才被一个装了银锞子,颇有些重量的香包砸中了肩膀,脸色就很臭。

赫连文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跟这个打声招呼,跟那个摆摆手,几个人还骑着马呢,一条不长的街道愣是走了一刻钟。

直到到了一家叫醉芳楼的地方,赫连文才停下来,醉芳楼的伙计殷勤的上来帮着牵马,又有人招呼赫连文进去,恭敬又客气:“赫连郎君来了,您的地方可一直空着呢,谁也没叫进去,只是来了几位贵客,地方只怕有些窄小,不如换一间屋子?”

赫连文笑道:“也好,任凭你安排吧,我这几个兄弟,个个都是有钱的,你们好生伺候,把俏牡丹,小芍药,赛蔷薇这几个,有空的都叫过来。”

那侍从笑的眉不见眼的,立刻就去喊人了。

阿燃皱着眉头打量房间里的摆设,倒是挺宽敞,装饰的也富丽堂皇,有那么一股子奢艳靡丽的味道,中间摆着的铜质仙鹤展翅香炉中燃着百合香,这味道让阿燃觉得很不舒服,道:“这地方也不怎么样啊。”

赫连文笑道:“和家里自然是没得比,不过也就是图个热闹呗。”

李乾和裴斯翰都不是多话的人,尤其是对着赫连文,都怕他荤素不忌的打趣,因此两个人只坐着品茶,听阿燃和他说话:“我今天瞧你那样子,倒是对阿眉挺上心的,难不成你真看上她了?”

赫连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么?她长得美,身份也配得上。”

阿燃道:“可她脾气不好,你瞧她那骄纵的样子,你居然还哄着她,要是阿遇敢那样使小性子的,我早就打过去了。”

赫连文笑起来:“你打一个试试,看小风姨母不把你给抽一顿?对了,阿遇怎么样啊?最近好不好?”

阿燃道:“好着的,要什么有什么,能不好么?我来之前,母亲正和刘姨母商议呢,要带着阿遇去寺里小住几日。”

赫连文有些惊诧:“阿遇还是喜欢往寺里跑?听一群和尚念经?”阿燃点头。

这里头是有缘故的,自打阿遇三岁的时候大病一场,心智受损,小风和曲伯雅就殚精竭虑,想找个名医把她给治好,可是瞧了许多大夫,都说不中用,慢慢的,小风也就死了心,可却成了她的心病。

原先那么要强的人,总是抱着阿遇哭,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后来,曲伯雅就带着小风和阿遇到报国寺住了一段日子,寺里清净,整天听听佛音梵语,夫妻俩的心境也慢慢平和起来,也不四处请医问药的折腾孩子,也折腾自己了。

后来,每年小风都会带阿遇去寺里小住几日,阿遇六岁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喜好,就是听寺里的僧人念经,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一整天都不会吵闹。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华秋实(八)

小风深以为奇,报国寺的住持却说阿遇和佛家有缘,常让阿遇到寺中小住,慢慢的就成了惯例。

正说着话,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抱着琵琶抱着琴进来了,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赫连文一边抱了一个,又对另一个笑道:“弹你最拿手的长相思。”

那女子应了,抱着琴坐在了房间的角落,开始弹琴,阿燃对这些女子还真是不敢恭维,皱着眉头,脸色也阴沉着,让两个女子想过来靠着他坐着又不敢。

毕竟风尘女子迎来送往,早就练就了一双会看人的眼睛,赫连文是熟客,大家都知道他是英国公府的大郎君,就不提了,可剩下三个,一个比一个俊朗,一个比一个矜贵,从其举手投足间便可看出身份不简单,这样的人,最好顺着他的心意来,既然不想让她们靠近,她们也就识趣的坐在了一旁,不像赫连文身边的那两个,简直贴在赫连文身上了。

这些女子识趣,裴斯翰和李乾也松了口气,看着赫连文和她们*取乐,说些散话儿,因为没见识过,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阿燃却有些出神,他想起了十三岁的时候,他的身体发育,出现了变化,他毕竟还小呢,也不是特别明白这里头的事情,那几日就有些不自在,不让人服侍,换下来的衣裤也不让人拿去洗,反而自己放在水里胡乱荡了荡就罢了,结果父亲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在阿燃眼里,父亲虽然不太喜欢说话,性子又温和,但总给人一种非常踏实,可以倚重信任的感觉,打小他就喜欢和父亲说悄悄话,因此虽然觉得很尴尬,可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就瞒着母亲和舅舅给他上了一堂课。还拿出一些画册给他看,告诉他这里头的事,那时候他觉得很窘迫,头都抬不起来。可父亲却笑道:“我那时候也是像你一般,觉得尴尬,不肯却接触这些事,其实真的知道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你就把这些当成你要看的那些兵书一般就成了,用不着不好意思。”

他在父亲的掩护下偷偷看了那些书,懂了,果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而且那些直白露骨的画册让他觉得很恶心,他和父亲说了。父亲又说了一番话,让他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用平常心去对待就成了,他答应了,却发现反倒是父亲悄悄松了口气。

后来他发现父亲给他看的那些书和画册都是崭新的。可能就是为了他准备的,他心里就很感动,把这些书册藏在了床底下。

没想到后来打扫房间,那些书被翻出来,舅舅无意看到了,问清是父亲给的,笑道:“难怪呢。你也长大了。”然后第二天就带着他去了安良最大的青楼去,告诫他男女/之事虽然快活,却也伤身,让他学会自持。

这两件事一直是个秘密,父亲和舅舅不提,他自然不会说。因此连阿乾和他朝夕相处,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男欢女爱,阿燃并不觉得稀罕,他在想阿眉以及白天萧倾城和他说的话,

很明显。赫连文喜欢阿眉,阿眉也知道赫连文喜欢她,但她却对赫连文若即若离,而赫连文对阿眉也没那么痴迷,否则就不可能来这醉芳楼寻欢作乐了。

萧倾城的经历他曾经听不同的人说过,窦姨母说她很可怜,被容貌所累,委身仇人,年纪轻轻又守了寡,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

母亲却说萧倾城虚伪,人也阴险,总是觉得自己是公主身份,要别人都得听她的话,很让人不耐烦,也让人觉得反感。

从今天阿眉和萧倾城的表现来说,他更相信母亲的话,萧倾城说了那些话,不管目的如何,都只是从他身上有所图罢了,而阿眉的骄纵和自傲估计也是跟着萧倾城耳濡目染,被惯坏了。

如今他是远离萧倾城?还是假装上当,诱敌深入?

阿燃心里发呆着,手上却摩挲着桌子上的一个碧玉盏,好像在欣赏这件东西一般,但李乾看得出来阿燃的心不在焉,其实他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痛快。

萧倾城名义上是请他,可却把他和裴斯翰丢在一旁,跟阿燃说了半天的话,目的就是想和阿燃说话罢了,这种被利用被轻视的感觉很不好,这也就是他和阿燃感情好,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会对阿燃有所不满,觉得他抢风头了。

李乾暗暗叹气,他不想出风头,却也不想被人踩在泥里,如今成了个半吊子晋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长安了,前途未卜,也实在让人忧心。

四个人里有两个人发呆沉默,这气氛立刻就冷了下来,赫连文有些不满:“请你们出来玩儿呢,一个个心事重重的,难道嫌这些人不好?”

阿燃道:“一屋子人,又挤又闷,有什么意思?叫她们都出去吧,咱们清清静静说说话,喝点酒。”

赫连文知道阿燃的脾气,他和他那个舅舅一样,骨子里都是极冷极不爱热闹的,遂也就罢了,让人都出去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阿燃这才觉得缓了口气,连空气都没那么浑浊了,道:“你一直在长安待着,倒是和我们说说,怎么突然间就封了阿乾做晋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一听到正事,李乾和裴斯翰也都竖起了耳朵,赫连文道:“据我所知道的,这里头还真没什么缘故,我听父亲说了,二皇子满月,吐蕃使者前来庆贺,提起了立太子的事,当时皇上说,二皇子还小,若是立了做太子,小孩子家家的受不住,反而折了寿,要大些才好,听这话里的意思,好像二皇子一大就把他立为太子似的,当时吐蕃使者特别高兴,连饮了三杯酒,说皇上圣明。过了没几天,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皇上去探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皇上回来的时候十分伤心,继而问起了大皇子的事,接着便发了圣旨,说立了大皇子为晋王,这前后加起来也没几天,所以还真是叫人摸不到头脑。”

裴斯翰道:“应该是皇后娘娘和皇上说了什么吧?”

李乾摇头:“我去给母亲请安,母亲也是一见了我就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应该和母亲没有关系。”

阿燃忖思片刻,道:“吐蕃的使者离开了么?”

赫连文摇头:“还没呢,云贵妃得宠,每回吐蕃来人都会住上一阵子。”想想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小时候被阿燃打了的云达?就是云贵妃的幼弟,这次也来了,啧啧,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好色,我跟他一比简直不够瞧,恨不得就住在平康坊了。”

阿燃虽然有印象,却记得不清楚了,李乾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件事是一个开端,从那以后,他就被送到了安良。

阿燃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里头肯定藏着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

赫连文笑道:“好啦好啦,我是来请你们玩乐的,可不是来和你们讨论大事的,可别扫兴。”

阿燃嗤笑:“一群庸脂俗粉,你的品味我向来不敢苟同。”

赫连文很不高兴:“就你眼光高,难道你见过更好的?”

阿燃不理他,反倒拉着李乾道:“改日咱们去吐蕃使者住的地方探探消息,这件事还是得弄不明白才好。”

李乾点点头,赫连文气的把酒杯一推,跑出去找人热闹去了。

裴斯翰叹气,摇摇头:“就他这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呐?”

阿燃微微一笑:“他是装呢,面上糊涂,心里明白,韬光养晦罢了。”

对醉芳楼这样的地方,阿燃和裴斯翰,甚至于李乾,都没什么兴趣,反而嫌太过吵闹,因此就和赫连文打了招呼,先行回宫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宵禁了,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巡逻的士兵过来盘问,一见李乾也是被吓了回去,三个人倒是顺顺利利的回了宫。

第二天一早,李成璧就知道了阿燃几个跟着赫连文去平康坊的事情了,然后一人赐了两个美人,阿燃即便不愿意,人还是得收下,还要去给李成璧谢恩,李成璧倒是和颜悦色的:“外面乱,也不干净,你们都大了,这些事情倒是该考虑了,只是多少节制些,毕竟你们还小呢。”

李乾的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更别提裴斯翰了,阿燃倒没觉得什么,先是谢了李成璧,继而道:“我现在也不用人服侍,不如把这些人都送回安良吧。”

裴斯翰也如是说,李乾本来想张嘴,又咽了回去,他只怕回不去安良了。

李成璧挺意外的,他以为阿燃几个都是大男孩了,这样的事肯定难免,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他误会了,遂也答应了阿燃的提议,又添上许多其他的东西,一齐送到了安良,算是赏赐了。

自打开了头,阿燃和李乾三个就没什么避讳了,出宫的时候也多了,过了没半个月,晋王府竣工,李成璧叫李乾亲自去看看宅子,阿燃和裴斯翰也跟着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春华秋实(九)

晋王府并不是重新动工修建的,而是挑了一处宅子按照亲王的规制改了,如果不出意外,李乾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里面度过了,因此李乾还是挺在意的,特意让阿燃和裴斯翰一起去,帮着掌掌眼。

结果赫连文也不请自来,笑眯眯的:“我也来凑个热闹。”

阿燃有意刺他,就笑道:“怎么不去平康坊找热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