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宴会结束之后,他们再次去了大华赌场。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林霍堂一下子将全副身家都投了注,起初几盘小小赢了一番,两人正兴奋地寻思着今晚会不会能一举翻身,岂料那之后连连输败,最后输光了本钱不止,竟然又赊下了大华赌场十二万九千块大洋!

两人俯身在栏杆,一同看着“秦淮楼”下面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皆是沉默。

俄顷,张作桐直起身来,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霍堂,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咱们年纪差不了几天,但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我的大哥…所以,既然你打算同焦仰光合作,我自然是跟你一块儿。”

林霍堂有些感动:“作桐,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你何必也要淌这滩浑水!”

张作桐笑着用胳膊拐子顶了顶林霍堂:“就这么定了,回头就去约他吧!”

“约谁?”却是桑筱拉着如月,恰好听到了张作桐最后那句话。

张作桐弹弹烟灰,装模作样:“迎春坊的姑娘,怎样,今天晚上要一起去么?”

桑筱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于是想了想大声道:“今天下午你得陪着我打麻将打到吃晚饭,吃完晚饭再…再一起去放孔明灯!其他地方哪儿都不许你去!”

林霍堂忍不住笑:“作桐,你家桑筱可还真是个活宝!”

桑筱一听,眼睛瞪过来:“林大哥你要是今天不陪同的话,我就让如月嫂嫂今晚跟我回去!”

林霍堂忙装作受禁的模样,道:“好好好,下午和作桐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们俩,这样合格了么?”

桑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如月:“如月嫂嫂,你说这样可以了么?”

然而如月却怔怔忪忪,似乎没听到桑筱的话一般,直到桑筱摇着她的手凑近她耳边大喊一声:“如月嫂嫂!”才一惊地回过神,浅促笑笑:“你刚刚说什么?”

桑筱撇了撇嘴:“如月嫂嫂,三个大活人在你跟前呢,居然都走神。”

如月回牵起桑筱的手,侧头细语道:“是如月嫂嫂不对,给你赔不是,你就大人大量了好不好?”

桑筱原本也只是假装生气,此刻对着如月的温言细语自然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哎呀”一声仰脸:“好吧,那就先原谅你,下回可不许啊!”

张作桐忍俊不禁:“筱筱,你怎么谁都来一个‘不许’?对我也就算了,对你如月嫂嫂怎么也管起来了?”

桑筱不理他,做了个鬼脸率先跑开了。

只是下午的麻将,如月总是走神,输得一塌糊涂,甚至连向来打得最差的桑筱都觉察到些不对劲:“如月嫂嫂,你今天可是大失水准啊!”

如月摸了张牌,看看是于自己没什么用的“九条”便随手丢了出去,刚出牌就听张作桐兴奋地大叫一声:“糊!”边说边眉飞色舞地将麻将摊开来,“清一色啊!”

林霍堂却蹙了蹙眉,轻握住如月的手关切道:“今天是身体不舒服么?”

从饭后,不知由来的疲倦和恍神就一直写满如月的脸,让他不由地担心。如月笑笑:“怕是有些困了吧,没事的。”

桑筱于是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放孔明灯吧?总是打麻将还真有点困乏。”

张作桐“哧”地笑了:“你傻了啊筱筱,大白天的放什么灯?”

如月晓得桑筱原意是想替自己解围,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真的没事的,咱们继续打吧,难得作桐今儿手气这么好,可不能浪费了。”

见状,其他人也不再多言,和牌的“哗哗”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如月,又一次的游离了。

【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1

莫如月和江瑜,忽然就这么熟稔起来。

他告诉她,他是军营里的新兵;她告诉他,家里头就自己一个女儿,纵使与大哥二哥关系再好,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单。

他问她想不想去乡下看看,她问他新兵训练苦不苦、累不累。

他开始叫她“安安”,那是除了母亲再不曾有人唤过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和他分享;她会时不时地喊他“木鱼”,强词夺理说这就是他名字的含义,他哑然失笑。

通常,他们都是在江瑜休息的时候才见面,中元节的晚上,江瑜休息。

如月的闺房在二楼,听到小石子力道正好地敲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欢欣的神采瞬间挂上眼角眉梢,她连忙小跑到窗户边推开,树丛下,仍旧穿着新兵军装的江瑜对着如月挥挥手。

蹑手蹑脚地从父亲房门前经过,如月小心翼翼地下楼打开大门出去,轻轻地关上门之后就忙不迭地朝江瑜的方向小跑去。

如月不知道,在跑到江瑜面前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都亮了:“木鱼,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江瑜嘴角一勾:“不欢迎?”

如月嘟嘴:“明知不会,还装模作样说这些!”

江瑜刮刮她的嘴:“再嘟就要可就要挂油瓶了?”

如月“噗嗤”笑了,红霞悄悄飞上双颊,只是暗自庆幸天色已晚,能微微低头掩饰。

江瑜抬了抬方才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看看这是什么?”

“孔明灯?”如月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真的是孔明灯么?”

“如假包换。”看她这么开心,江瑜似乎被她传染也笑得愈来愈开怀,“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如月意外:“你自己做的?”说着便扒开他的手掌,果然好几道被竹篾划上的印子。心里一疼,如月刚欲说什么,却被江瑜抢了先:“再这么说下去可快要天亮了,你确定不想一起去放孔明灯?”

“去去去,当然去!”一听要去放孔明灯,如月立即又兴奋起来。

来到一块空旷的草地,江瑜将孔明灯先放在地上,掏出火柴。沾有煤油的粗布已经事先绑上,划上火柴点燃煤油,如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仍然还在地上的灯。不一会儿,孔明灯因着燃烧的热空气而慢慢膨胀开来,江瑜看准时间,一放手,孔明灯冉冉地飞升了起来。

如月高兴得拍手:“真好,孔明灯飞起来了!”

孔明灯越飞越高,仰头看着墨色苍穹中唯一的光亮,江瑜不知道,其实他自己微微笑了。不是平时略带戏谑的勾唇,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回头看身边仍旧目不转睛盯着孔明灯的如月,江瑜不由好笑:“再瞪,再瞪眼珠子可都要出来了!”

如月斜了他一眼,想叫他“木鱼”,却听他说:“安安,许个愿吧…”

说着自己先闭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那一刻,如月忽然明白他带她来放孔明灯的用意了。学着他的模样,如月也合手闭眼,在心底默念:母亲,安安如今过得很好,还遇到了身边的这个男子,江瑜。母亲,今天是中元节,安安早早的就给母亲上了香,现在,母亲能不能保佑安安,让往后每一年的中元节晚上都同今晚一样,和江瑜一起来放灯?

如月睁开眼时见江瑜早已睁眼,正含笑专注地望着自己。

面上一红,如月很小声地说了句:“木鱼,谢谢你。”

静谧的夜晚,周围空空旷旷的一片,昆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但这些,都无法掩盖如月刚才那句轻微的话。

江瑜轻轻地拂开垂落在如月颊边的发,刮刮她的鼻头:“傻丫头!”

如月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的语气那样亲昵、眼神那样专注、动作那样温柔,如月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仿佛跃进了一个蜜罐子里,甜到嘴角的笑怎么都抑不住。

“走吧,晚上露水重,早点休息。”

如月咬唇努力不让江瑜看出来自己欢喜得快溢出来的笑,点点头,抬头瞅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眼,然而下一刻却愣住了——

骨节分明的手,伸在她面前。

如月怔怔地抬起头,他还是之前的神情和笑容,只是,对她伸出手。

一颗心跳得仿佛要跃出来一样,如月忽然耳鸣了,“嗡嗡嗡”的耳鸣声让她有种除却此万籁俱静的感觉,而月色之下——或许还有方才他们放的孔明灯的光亮,他含笑的眸子在她眼中无限放大,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江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宛如隔了有一世纪那么长,如月才慢慢意识到,他的手已经主动伸在自己面前,她要做的,只是紧紧将它握住。

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若是之前如月还有些因为太过惊喜而混沌不清,那么此刻的如月已然反应过来,笑逐颜开,生怕江瑜会反悔一般,飞快地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比她大了半截,干燥,温暖。

江瑜的心因为她这样的举动瞬间柔软下去,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顶发,忍不住失笑:“真是个傻丫头!”

夏日的晚风凉爽中带着热气,如同如月此刻躁动的心,因为江瑜而悸动不已。

走在他身边,尽管天黑尽管空旷,但对于如月来说,牵着他的手,走到天荒都不会心慌。如月甚至一边偷偷捂嘴笑一边想,下大雪的时候若是不打伞一直走,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头?

江瑜将如月送到莫府门口,替她理了理旗袍的领子,笑道:“到家了,快进去吧!”

归来的路因为心情的不同变得特别短,如月撅嘴,舍不得进去,舍不得让江瑜离开,但也晓得天色实在太晚了,于是闷闷地说道:“那你,那你路上小心。”

如月巴巴眼的模样实在很好笑,江瑜忍不住笑弯了腰:“你呀你,明后天不是还能再见面么?”

从来,江瑜没有笑得这般开怀过,这样发自内心甚至还带着些孩子气的笑容让如月不禁看得愣住了——他的眼神深邃,瞳仁漆黑,在深夜里亦有着柔和光亮。而江瑜在黑夜中凝视她的目光,让如月仿佛看到了石头开花,向日葵在月光下不再枯萎,金鱼在逆流的河水中游得欢畅。

如月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青了眉黛,软了腰肢,黑了长发,就是为了到最美丽的岁月来等待他。

于是,在月朗星稀的夜色下,她冲他微微一笑,明眸皓齿,黯了星辰。

【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2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好几天木有更了,今儿一次性把存稿都发了~

“如月!如月!”

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叫唤终于将如月从记忆的沼泽里拉了出来。

莫如月怔怔回头,林霍堂的神色有些复杂,张作桐和桑筱也正看着自己。察觉自己的失态影响了所有人,如月不觉感到歉然,内疚道:“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对不住。”

张作桐摆摆手:“没事没事,嫂子身体要紧,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桑筱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反正咱们有得是时候聚一块儿呢!”

林霍堂见状也不再推辞了,携起如月的柔荑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带如月先回去了。桑筱,你的孔明灯我们先欠着,下次一定还!”

桑筱笑嘻嘻:“孔明灯算什么,如月嫂嫂的身体才最重要呢!”

是啊,孔明灯算什么,最让人承受不起的,是回忆。

偏偏,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和时空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让故事里的那个人,从此成为不可缺少的部分。

第一次的爱,始终无法轻描淡写。

余光注意到林霍堂微青的面色,如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左盼右盼,终于将江瑜盼来了家里,魏晓云别提有多高兴了,从两天前就开始嘱咐厨房准备菜色,又是不停地试衣服又是翻箱倒柜地找首饰,看得魏晓云的母亲直叹“女大不中留”。

倒是魏稳山,见女儿这般上心,轻轻摇了摇头。

晚餐进行得很愉快,江瑜原本就深得魏稳山的赏识,而魏太太因为自己女儿的心意也对江瑜中意得很,倒真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饭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魏稳山忽然对江瑜说道:“江瑜啊,随我到书房来一趟吧。”

本来,江瑜以为魏稳山会问自己何时同魏晓云办喜事,正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却听魏稳山声音很低沉:“晓云喜欢你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江瑜,你的心意呢?依我看,你的心思并不在晓云身上。”

被魏稳山一语道破,江瑜也并不觉得尴尬,早早说了也好,便大大方方地承认:“能得将军的厚爱,江瑜很是感激不尽,但并不代表江瑜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用以感恩。”

魏稳山叹息:“你是个好苗子啊,可惜晓云和你,没这个缘分。”说罢,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既无意便不强求,眼看晓云越陷越深,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忍心她再这么一头热下去。”

江瑜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魏稳山笑笑:“很惊讶么?之前我确实有意欲撮合你们,但既然这么久了你都不曾动心,而晓云若是再一心系在你身上却是莫大的耽误啊!我也并非迂腐专横之人,无缘,便罢。”

见魏稳山说得这般认真和推心置腹,江瑜也正色起来,对他尊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将军!日后在军营,江瑜定会不负所望。”

“好男儿志在四方,”魏稳山点点头,看江瑜如此严肃渐渐笑起来,“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他日若是不求上进,我可不认你!”

江瑜见状也放松下来,笑道:“好,一切都听将军的。”

下楼之后,周仲晋一见江瑜就连忙疾步过来,俯在江瑜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一秒江瑜脸上竟出现了浓浓的嘲讽之色,眼中眸色转深,冷冷问了句:“都就绪了么?”周仲晋点头。

得此答复,江瑜垂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夜已深,轰雷阵阵。

北海码头边,只见一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人,围成一个圈。而圈的中央,似乎还有一名男子缚手跪地。

跪地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竟是满面血污,啐一口水骂道:“妈的!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家伙…”

话未说完,后头一横肉男子上来便是一棍猛击他的背,跪地男子不堪此击,一下子被打趴在地。

领头的男子懒洋洋跨步上前,一脚踏上跪地男子的背,俯□来狠话道:“铁口头…跟我来硬的是行不通的!”

“张作桐!”铁口头试图直起身子却无能为力,“张作桐你们这群良心被狗给叼去了的卖国贼!你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住口!”张作桐用力一踩,又是一口血从铁口头嘴里吐出来,“我们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只要乖乖地开放码头便可,不然的话…”

是的,领头的男子正是张作桐,然而此刻的他与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去甚远,甚至用“狰狞”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不然的话,看看钉子丙…”他指了指一旁已经不再有气息的褴褛男子,哼了一声道:“你的下场,就同他一模一样!”

语罢,张作桐一脚踹开铁口头,向后面挥挥手:“丁三!货从仓库里运出来没有?铁口头可是答应了借码头一用!”

只听得方才挥棍子的那横肉男子连声点头:“都妥当了都妥当了,就等着听您一声下令呢!”

张作桐满意道:“那便好。”说着一边踢了铁口头两脚,一边冲身后喝道:“还等什么,快行动啊!怎么,莫非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这一声令下,众人即刻散去。只见三辆货车从不远处急急驶来,众人卸货、运货,干得手忙脚乱。

轰雷仍在阵阵作响,不多久,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冲刷下来,铺天盖地。

只是在混乱之中,没有谁注意到,在不远的街头拐角处隐隐约约有好几道闪光灯,连续闪过。

【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3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江瑜伏案翻阅着宗卷,右手把玩着一支钢笔。忽听得两声“笃笃”的敲门声,江瑜便知是周仲晋,高声应道:“进来!”

话音方落,便见周仲晋开门而入,后头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子的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

江瑜放下钢笔,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目光却很锐利:“既然来了,看样子事情办得不错吧?”

这话,是对那名年轻人说的。

年轻人微微上前几步答道:“军长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应该没有问题。”

江瑜微微点了点头,挑眉道:“那,东西呢?”

周仲晋上前,将一个油纸袋子交放到江瑜桌上:“军长,底片和洗出来的照片都在这里,小崔是连夜洗出来的,绝对不曾有泄漏。”

江瑜打开油纸袋子口,随意翻了翻洗出来的照片,这才“唔”了一声,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做得不错。”他转向周仲晋:“仲晋啊,事先说好的报酬记得给他。”

年轻人听闻这话,面露喜色,连声道谢道:“多谢军长、多谢军长!日后若是还用得到小崔,军长可要记得我啊!”

周仲晋一边带他出去,一边皱眉喝道:“罗嗦个什么!这是军长的办公室,少给我大声喧哗!”

待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江瑜一个人,他拿起那只油纸袋子,将里头的照片都取出来,一张一张看得极仔细。良久,唇角一勾,又是那样玩味的笑意,带着几丝嘲弄。

当所有的照片都看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色忽而又渐渐沉了下去。

顿了片刻,他拉开正对襟口的那只抽屉,从抽屉的最底层慢慢取出一样东西来。

一张相片。

相片上有两个人,男子高大,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女子可人,巧笑倩兮地偎在男子身畔,云楚月熙。

或许是已经有了些年岁,相片微微泛黄,右边的一角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还有几道虽然已经很努力抚平但仍旧看得清清楚楚的折痕。

大概也正昭示着,这是泛黄的记忆,折痕的感情。

捏了捏眉心,将相片重新收藏好,手交握在胸前,江瑜倚靠在椅子上,慢慢闭眼。

相片中的那个人,怕是再也不会那样全然依赖、满心欢喜地偎在他身畔了吧!

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只益无损,尽管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也根本不曾在意;然而随着时间和回忆像毒药一样地侵蚀着他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才后知后觉,自己并非无损,原来自己不仅仅是放弃了一段感情,更是丢了心、放弃了一生。

而今,若想挽回,还有余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