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推搡间,如月已被周仲晋带到房子外。

将如月往车子里一推,自己也跟着弯腰坐进来,周仲晋扬声:“江瑜官邸,开车!”

车子开得飞快,不多久,眼前便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景色。

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尽管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此刻的周仲晋,似乎已经处于狂喜致癜却又阴霾到底的境况,如月再怎样想开口,还是察颜观色后保持了沉默。

车子一停下,周仲晋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又用力地拖出如月,大步流星地朝官邸里头走去。

周仲晋的人已经将官邸外头团团围住,见到他来都纷纷敬礼让路。一直走到了大门口,紧闭的大门之后,便是江瑜和他所剩无几的人马。

周仲晋掏出一把手枪,一手仍旧死死地拖着如月,执枪的那只手则用力地捶那铁皮大门:“姓江的!你个龟孙子,快给爷爷我出来!”

里头听不到任何动静,不闻人语响,也不听走动声。

周仲晋继续将铁皮大门捶地“嘭嘭嘭”直作响,怒吼道:“江瑜你个王八蛋快点给我滚出来!你他妈的就只会做缩头乌龟么!哼,怎么,也不想跟你的太太好好话一次别么!”

如月知道,自己被周仲晋掳去实在是计划之外的事。若是江瑜因为自己而开了大门,岂不是生生地送死么!

急中生智,如月狠狠瞪周仲晋一眼,故意大声骂道:“好你个周仲晋!先是说要保护我,现在倒好,你就这么保护的么!他若是开门,我还能有活路吗!?”

周仲晋却阴阴一笑,冷声道:“莫如月啊,你也真是够愚蠢的!你真以为,我是真心想同你合作么?哼,笑话!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死期还未到!”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乎如月的预料,如月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周仲晋想要扳倒的人不是江瑜么,自己分明并未和他结仇,他为何竟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么,这么久以来她和江瑜的努力难道就要付之东流了么?究竟是他看穿了这出戏,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周仲晋正要开口,却听——

官邸的大门竟然在此时被打开了!

又慌又惧中,如月本能地向大门内看去,寻找那个熟悉不过、依赖不过的身影。而江瑜,他自然不会让如月失望。

他只身从门内走出,依旧是那样能够给如月安定感的眉目,依旧是挂着一抹戏谑笑意的眼角眉梢,依旧是,鲜衣怒马,长身玉立于棱棱暮光之中。

江瑜勾唇,微微眯眼:“仲晋啊,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在此候你多时了。”

见江瑜的神色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他想象中的惊慌和狼狈,周仲晋愈发地气不打一处来,尽管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想想自己身后的大班人马,周仲晋用力地捏着如月的手腕将其举起:“江瑜,跟你太太好好话别吧!”

江瑜扫了一眼如月,撇了撇嘴,似乎毫不在意道:“莫如月,你现在怎么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深深凝望着江瑜的双眼,那里面,倒映出自己小小的倒影。如月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同样地不在意:“或许,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

江瑜啧啧摇头:“那还真是可惜了。同周仲晋这样的人在一起,莫如月啊,你果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啊…”

如月从容不迫地反唇相讥:“你以为,你就不曾让我失望么?你,越来越变成一个我不熟悉的外人。仿佛每天睡在我枕旁的,根本不是你。”

江瑜遗憾地耸耸肩,轻嗤道:“这么看来,真是…既遗憾,又默契。”

“你们够了!”一旁的周仲晋到底是忍不住了,扬声怒道,“还真叙旧了啊,哼!江瑜,算你还有种,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晓得周仲晋是在试图激怒自己,江瑜却丝毫不生气,缓缓摇首:“仲晋啊,此言差矣…若说缩头乌龟,我怎么比得上你?你今日的这些人,都是向瞿崶借的吧?”

此言一出,周仲晋面色一凛,心情急转直下:“江瑜,你从何得知!”

江瑜似笑非笑,勾起嘴角,玩味道:“也是,你来得这么急,怕是还不曾来得及细看周围的这些兵吧?来,好好看看,还是你之前的那些人么?”

若是再不发现,周仲晋也枉跟了江瑜这么多年。咬牙切齿,周仲晋同江瑜怒眼相对:“好你个江瑜!好,算你有本事!”

眼见就要胜利了,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就是一出滑稽无比的戏!周仲晋怎会甘心?他一把勒住莫如月,另一手举起枪对准如月的太阳穴,咆哮道:“你别忘了,莫如月还在我手里!”

江瑜的笑意更深了,点头抬手道:“好啊,你若是想带她回去,那请便。”

“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狂喜突然覆灭之后的盛怒淹没了周仲晋所有的理智,他再也无法多忍耐等待一秒钟,声音里的恨意让如月毛骨悚然,“谁要带她回去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你这么眼瞎!如果没有莫如月,怎么会毁了她!”

“她?”江瑜敏感地抓住他话中最后那一个字眼,眼眸犀利,“你说的她,指谁?”

或许,这个名字便是这一切谋反策划的关键。

果然,周仲晋将如月勒得更紧,眼里早已是通红的一片:“你竟然问我是指谁…难道才短短这么些时日你竟已经忘了她?!果然,她就不该爱上你这个无情之人!就是你和莫如月害死了晓云!”

“晓云?”江瑜咀嚼着“晓云”两个字,陡然之间恍然大悟,“魏晓云!”

原来,这一切,都是周仲晋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爱他、他却已经泥足深陷的女人。

“不错!”眼前已经聚不成一个焦点,周仲晋似乎陷入了疯狂与迷幻中,扯着嗓子吼:“她那么爱你,无欲无求地跟你了两年多,你却将她毫不留恋地抛弃!只是为了…为了莫如月这个贱人!哈哈,哈哈!现在,看你们夫妻两个竟然反目成仇,我这次就算是败了,也痛快、痛快!”

眼看周仲晋愈来愈狂乱,手臂越勒越紧,如月脸涨得通红,快要窒息一般挣扎着呼吸——

“仲晋!周仲晋你冷静一点!”手心渗出来的全是冷汗,背后的汗湿透了衣衫,无法再维持表面上的不在乎,江瑜试图往前小心翼翼地迈一步,“只要你放了如月,回头我就去金陵找魏晓云,让她嫁给你,行不行?”

“你别过来!”哪料周仲晋尽管已经癫狂,面对江瑜却仍旧头脑清晰:“你说的他妈都是屁话!不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只要她同你好好接触,一定会对你倾心的。”屏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仲晋,江瑜再悄然上前一步。

“她只爱你!从前我同她接触了那么多回,她却一次都不曾正眼瞧过我!她的眼中只有你,只有你!…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她自杀了!”他完全歇斯底里了!

什么…魏晓云自杀了?

江瑜大吃一惊,自与如月重逢后脑中再也容不下除她之外的消息,因此从没听说过这个消息。尽管后来不曾再见到过魏晓云,却也没有在意过,只当她是真的想通了。

原来,周仲晋之所以这般激进、这般恨他和如月,正是因为魏晓云——深爱却得不到的女子——自杀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到底,都逃不出“情”字一劫啊!

周仲晋仿佛深陷迷幻中,喃喃自语:“从我第一次看到她起,我就爱上她了…她是那样惊艳四射、那样轻俏迷人,当她对我微笑地时候,整个世界都亮了…是你,是你和莫如月毁了她!”倏然抬头,周仲晋声嘶力竭。

听到他也许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心底话,再面对劫持着如月、陷入癫狂的周仲晋时,江瑜忽然漫生出一股同情与歉疚。

但,再如何的同情与歉疚,当如月还落在对方手中时,江瑜怎的都无法将这份同情歉疚维持下去!自林霍堂事情之后、决定与如月重新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暗暗发誓,宁负天下人,绝不负如月!

定了定心神,颜色敛正,江瑜开口道:“仲晋,你知道么,其实晓云曾对我提起过你。”

他决定一边采取怀柔策略,一边缓缓地接近对方。

周仲晋一听这话,果然上当,急切道:“晓云提起过我?这是…真的么?”

“对,千真万确。”他刻意放平缓语气,“她说,你很是年轻有为,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很有本事。”

“她…她夸过我…哈,她夸过我…”只是这一句话,竟令周仲晋笑得如同好不容易得到一粒糖果的孩童一般,让人不禁心酸动容。

只剩下两步了。

江瑜在心中默算,只剩下两步,他就可以一举夺下周仲晋手中的抢。

然而就在这时——

因为缺氧而忍不住挣扎的如月让周仲晋兀然转醒!

抬头看到近在眼前的江瑜,周仲晋勃然大怒:“你骗我!你他妈的竟然敢说大白话骗我!滚!不然我就开枪了!”说着膛柄一响,手指勾紧,死死抵着如月的太阳穴!

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紧张还是担怕而不停流出来的汗似乎就要模糊双眼,头发一根根地往下滴汗。江瑜停顿了几秒钟,然后——

电光石火间!

只见江瑜一个大步上前,左拳直击周仲晋鼻梁,右手飞快地夺过枪,紧接着一把抱住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如月后几个大步退,举枪便是“怦怦”两发子弹!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身手如此之迅捷,快得周仲晋根本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两三秒后,周仲晋瞪大不可置信的双眼,“咚”地一声趴倒在地。

而混乱之中,如月依稀听见耳畔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心瞬间因为害怕而提到了嗓子眼!

枪声如期而响,但是子弹并没有射中她的太阳穴,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因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地夺了过去一把抱住!

惊魂不定中抬眼,入目,是江瑜再也掩饰不了慌痛恐惧的脸庞。紧紧地勾住江瑜的脖子,却沾了自己一胳膊的汗——

原来,他早已紧张得汗流浃背。

到底回到了这个熟悉安定的怀抱中,如月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扶稳她,她站定,忍不住喜极而泣:“木鱼…木鱼…”

好像其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的方式唤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有脚踏实地的安稳感,才会让她知道,他们到底是赢了这一场险仗。

江瑜一手用力地揽住她的腰,一手抚摩着如月的发。衣料吸去了她的泪,然而眼泪的滚烫却早已渗透进了他的心里。她之前的担惊受怕、受的委屈都像一道无形的攀在身上的寒铁锁链所带来的负重,它们攀爬在他身上,紧缩着,扭绞着,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跟她一样,也找不到再可以安慰她的话语,只能喃喃地告诉她:“安安,我在呢…我在这里…”

他在这里,不管有多大的风雨,他都在这里,在她身边,紧抱住她,不放手。

那天接下来的事情如月都不大记得了,或者说,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无从顾及旁的事了。如月再不曾见过周仲晋。其实如月晓得,周仲晋一定也去了魏晓云去的地方。但愿来世,他能得偿心愿。

而桑筱,在被江瑜的手下抓住之后,如月央着江瑜放过她。起初江瑜怎的都不答应,若不是桑筱,如月又怎会被周仲晋掳去!但到底经不住如月的再三央求,幽幽叹息,江瑜还是松了口。

他明白如月的心里所想。毕竟,当初是林霍堂做那样的生意带着张作桐下了水。现在张作桐死了,桑筱曾经的家和丈夫再回不去从前,如月心里也是极不好受,她想要做补偿。

只不过,这将是他对于桑筱的最后一次松口。若是桑筱不识好歹再来使乱,他绝不会再轻饶!

【拾柒】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拾柒】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十月中旬的重庆,秋意渐浓。几场秋雨冲刷过后,天地之间霎时充满着独属于这个季节的肃穆之气。沙沙的雨声,莎莎的落叶声,簌簌的风声,无不露出秋天的脸。

这么一个多月来,他们过得都不算好。做戏、中弹、劫后余生,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如月久久都无法彻底平复下来。偏偏,擦枪走火而导致林霍堂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也仿佛担怕落后般地向她袭来。有时候午夜梦回,噩梦始终还在她身边徘徊。惊吓着猛地醒过来,只有揪紧江瑜的衣襟、躲在他怀里,她才能重新慢慢入睡。

这一切,江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江瑜曾提起过,说将悔之念之接过来陪陪如月,但如月却不答应。她现在这番模样,自己都还不曾照顾得好,又怎么照料孩子们呢!

几日过后,这天江瑜处理完公务后回来得很早,一进门就捏着两张票兴冲冲地给如月:“安安,看我给你什么礼物!”

如月正趴在落地窗户前,望着外头即将被落日渲染通红的云彩出神。听见江瑜回来,怔忪了几秒后如月才微微一笑:“回来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从江瑜手里接过票,看了看开往的地址后如月愣住了,讶然道:“这是去…我们这是要去三峡吗?”

她眼眸里的神采忽然间就被点亮了,带着期待和想往,攥住江瑜的衣袖看向他:“木鱼木鱼,去哪个峡?巫峡好不好?”

江瑜见如月眼巴巴的模样,点点她的鼻头,忍俊不禁道:“就晓得你的心思,当然是去巫峡。”

她最爱的一篇散文便是郦道元的《三峡》,短短的几行字,她向来背得滚瓜烂熟。这件事,四年前他就知道了。

那时候,有一次他们相约在第二次遇见的大树下。那天的天空很蓝,她兴致上来了坐在树下面数天上的云朵到底能变幻多少次。他笑她,不如就住天上去算了。她扬了扬头,满脸对他的不屑,大声道有何不可。顿了顿又说,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三峡。

她装作满腹经纶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仰头道:“郦道元的《三峡》,听过没?我可是能把它从头到尾背出来!”

他其实当然也能背出这篇散文,但此刻却勾唇笑了笑,随后佯装蹙眉,道:“这是…诗歌吗?”

她甩头:“才不是!喏,听好了: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背完之后忽而又一手托腮,叹了口气:“唉,这辈子,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去那里看看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却还记得。

如月紧紧攥着这两张票,一时间竟兴奋得有些不知如何言语。于是只有将自己的螓首深埋他怀里,用力地呼吸他的气息,似乎就笃定江瑜一定能明白自己此刻太过激动后的手脚无措。

火车是后天的,第二天收拾好行李,翌日他们便准时出发了。

方鸣代替了原先周仲晋的职位,赵伯平到底在重庆声望较高,因而这件事也就作罢。至于吴淑钧,早已收拾包袱灰溜溜地回了老家。这次出行之前江瑜将一些事情同方鸣交待了一番后,和如月没有带一个侍卫地只身离开了。

颠簸了整整一天一夜,又是一番坐船后,他们终于在晚霞行千里的傍晚到达了目的地。

巫峡绵延四五十公里,峡谷幽深而曲折,是三峡中最平缓的一段。所看之处,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峭壁屏列,绵延不断,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充满了诗情书意,处处有景,景景相连。

而此刻,落霞满天,火烧云恰好上来了。

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好似天空着了火一般。霞光照得如月的脸颊红红的,江瑜的头发变成金色的了,远处的怪石变成紫檀色的了,两岸伫立的树木又变成葡萄灰的了…

望着绵延下去的景色和天空的火烧云,如月终于开怀地笑出声来:“木鱼,你现在的模样…好像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

她笑了,他比她还要高兴。

江瑜揉揉如月额前的发,故意凑近到她脸前:“洋人…能比得上我好看么?”

如月一怔,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哈哈哈…木鱼,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呢?这样的话从你口里说出来,真是…”

她佯装抖了抖,嫌弃的模样道:“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么?”他微微勾唇,笑得促狭,“那,让我来检查检查,到底是不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话音方落,他俯□,含住了她的唇。

她微讶,却不意外。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背。

偌大的天地之间,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而这样浩渺的世间,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她遇见了他,他没有错过她。

生命或许是一场幻觉,可是他要她在;生命或许是一场幻觉,而他是她的光。

他说,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莫如月;

她其实一直在心底默默回应,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现在,以天地为屋,以山水为窗,他们根本无需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在彼此的世界里相濡以沫。

最美不过,他吻她,她环抱住他,他爱她,而她,恰好回应。

他们在三峡游玩了五天,没有其他人、其他事来打扰他们。而她和他之间,也只容得下彼此。抛却之前的所有烦恼,开怀大笑、纵览山水。

后来,他们还去了云阳张飞庙。

庙外,黄桷梯道、石桥涧流、瀑潭藤萝、临溪茅亭;庙内,结义楼、书画廊、望云轩、听涛亭等层迭错落,更有园林点染、竹木掩映、曲径通幽。

如月抚摩着临江石壁上雄劲秀逸的“江上风清”四个大字,不由感慨:“自古,英雄多寂寥啊…”

“不,英雄,往往都有美人相伴。”江瑜戏谑道。

如月睨他一眼,嗔道:“你这几天没个正经!”转头重新看向这四个大字,忽然慢慢又沉默了。

许久,才低声道:“木鱼…我从不希望你是多大的英雄、有多少的江山,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地与我相守一世。这些天,不知为何,总还是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又在乱想什么呢!”江瑜不以为意,只觉好笑,“出来散心,还净是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见如月满脸的不赞同,江瑜忙连连应声:“好好好,相信我,我定会保护好自己。因为,”渐渐地,他的神色敛了起来,握紧她的手,凝望进她的水瞳,语气那样认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满城的暖阳,笼罩了相视而笑的两人。

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从三峡回来之后,江瑜又回复了往日的繁忙,整日里早出晚归,总是带着满身的疲倦入睡。

如月心疼他,变着法子地炖各种滋补汤给他喝。而江瑜不管再累,只要看到如月在厨房里亲手忙活的身影,疲惫早已一扫而空。

某天无意间听到了江瑜和方鸣的对话,如月大吃一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纵使瞿崶借兵于周仲晋,但这些士兵们他们是无辜的啊,为何出兵主动攻打他们?”

对于如月,江瑜从来不避讳什么。

扬手避退了方鸣,接过她手里的汤水,手腕一个用力将如月带入怀里坐到他的腿上,江瑜伏首于如月颈间,闻着她的发香,低低道:“安安,莫须担心,瞿崶的军队已被我打得个落花流水,几乎是全军覆没!”

如月焦急:“我自然猜得到你定是胜了,只是,你何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呢!”

江瑜微微笑了:“安安,他既然能借兵周仲晋,将来必定会正面与我为敌,而我又为何不先下手为强?你看,这么多天来的精心部署,不久一下子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区区一个重庆算得了什么,往后,我要得到的远远不止这么一个山城!”

尽管心里不甚赞同江瑜的做法,但既是已经发生了,如月也只能叹气,胳膊肘推了推身后的江瑜,道:“兵家之事我是不懂,但日后…你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