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还来不及想沈端言怎么来,先被“招猫逗狗”给弄得一噎,看着怀里被逗的…“狗”,顾凛川马上把这想法给丢得远远的,没这么骂自己的。

不等顾凛川说什么,沈端言就看到吴王了,吴王原本给小白刷毛刷得起劲,在看到沈端言的刹那,立刻手停一下,然后又迅速接着继续,只是原本满被猫填满的眼睛,都被沈端言填满而已。

沈端言看顾凛川:怎么吴王也在?

顾凛川回以一眼,又斜睨向猫:为它。

沈端言又不是小红这样的两岁小孩儿,当然要向吴王行礼问好:“拜见吴王殿下,殿下安。”

“端端不必多礼,这猫儿可你养的,这般通体雪白,着实惹人喜爱。”其实吴王多想加一句“一如主人般般玲珑剔透”,但是吴王目前还是很要脸的。

“这是小女养的,日常都是小女在照管着,我与夫君原是想让她有个伴,不想这猫儿却还是个需人伴的,巴不得日日被围着哄着才好。”沈端言说着走到顾凛川身边,朝顾凛川递去一个眼神。

顾凛川接收到,遂一笑,轻摇头,那意思是:不用担心,这不有我在呢嘛,再怎么样,眼下吴王也拉不下脸来。再说,就算他拉下脸来,也不过比谁更不要脸而已。

沈端言虽读不出什么内容来,但顾凛川让她安心的意思,她还是接收到了的。

这眼神来眼神去,搁顾凛川他们算是日常,他们俩平时这么交流,一点障碍都没有,毕竟都不是话多的人。可搁吴王眼里,这叫眉来眼去,情深意浓,恩爱甚笃,吴王心下意动,却到底管住了自己没多想什么,没多说什么。

因为,眼下,沈端言还没能有意,贸然而动的话,看他们俩人如此恩爱,定会招来憎恶。因爱生恨什么的,吴王可不作兴这一套,还是先从猫身上入手比较好,吴王开口,遂大谈养猫经。

沈端言:为什么有文艺青年变身逗逼御宅族的即视感。

至于什么居家好男人,阳光好御宅什么的,沈端言反正一点没注意到。在她看来,这么精神病气质十足的猫,就是男神抱着也要立马掉光圈,掉身价。刚才吴王看着它时,它如猫女王,吴王换个动作,再转开视线,那表情,那动作,立马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逗逼比文青好,逗逼欢乐多,文青阴郁。不过,逗逼也不是沈端言喜欢的性格就是,阳光美少年最好,阳光美叔次之。沈端言趁接过小红的时候,凑到顾凛川耳边低说一句:“他这是?”

“爱猫。”顺便因猫还能蹭上他家言言的趟,更爱了。

沈端言:果然,爱别人家的猫,男神依旧是男神,文青照样还文青,可要爱我家的猫,男神会变男精神病,文青会进化成猥琐青年,宠物是能影响人气场的存在。

不过,让沈端言有点另眼相看的是,小白在吴王身上抓出好几道花来,吴王只是低头,淡定地把小白的爪子挪开。小白接着抓,他接着挪,如此反复几次后,吴王再不管它,听之任之,大有“你随便抓,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爪感,下回我再给你准备新的,好抓的让你下爪”的意思。

也许不是变态杀人狂?

好吧,就算这样,沈端言对热爱这只精神病猫的吴王还是没好感。

更重要的是,在沈端言看来,猫多半都具有精神病潜质,只是显与不显,露不露在人前的区别而已。如此爱猫的吴王殿下,怕也有精神病气质吧,本来就没男神过,这下直接男精神病了。

默默给吴王点蜡。

不过,眼下还是处在吴王要脸的阶段,备不住明儿后儿,吴王就甩开脸了呢!

顾凛川:我在呢,活的,能阴人,擅挖坑,会布局,长于借势。

#最擅长作死,示例参见梦境#

#吴王,你这样我妈只会越来越嫌弃你#

#小白,虽然我很爱你,但是我绝对不要和一只能拉低我智商和气质的喵在一起#

第一零四章 市上今朝新贩酒,可需沽盏带将回

做为一个传统文青,吴王追求“有夫之妇”的技巧在沈端言看来十分文青,但在顾凛川看来非常之露骨,露骨到都不带一点遮掩的地步了。顾凛川一边气,一边又莫明觉得好笑,难道他要去告诉吴王,沈端言对会写诗词的男人一点也不欣赏,吴王这些招,换个其他女子,说不得要意动,搁沈端言身上的话…

“好好吃!这个桔子冻是怎么做的,里边的桔瓣尝起来口感不要太美妙,小红喂小口一点,别喂这么大口,要注意点,她喉咙小。”

果然,只有吃货才能真正了解另一个吃货的内心世界,其实什么样的性格样貌反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好吃的,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顾凛川手上动作轻轻慢慢地喂小红吃桔子冻,眼角的余光重点掠过沈端言,再看看小红的吃相,两张脸上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

顾凛川:突然好像又多一个女儿,略诡异。

“太太。”黄茶看着沈端言吃得欢快,其实不想说的,而且这气氛多美好,只是沈端言一边想要个孩子,一边又管不住嘴,真让人替她操心:“少吃点。”

“啊…”沈端言停下嘴,指着桔子冻说:“这个也不可以?”

“您在吃药,忌生冷酸。”

“这是熟的。”

顾凛川伸手,把沈端言面前的桔子冻挪到小红面前,小红眉开眼笑:“最爱爹。”

瞅,顾凛川在小红这里再进一阶。

沈端言:这能忍?

嗯,当然不能,所以戒口,为将来生个“只爱妈,最爱妈”的儿子而努力奋斗。

总感觉这口号有点不太对劲,不过意思是对的,天天看着这父女俩秀恩爱。真是够了。别人秀恩爱,必定分得快,可这是父女俩,血脉那能割得开。就好比沈观潮,分明知她是便宜女儿,不照样拿她没什么办法。

黄茶见沈端言主动放下挖桔子冻的小勺就知道她听进去了,遂到一边歇着养胎去。顾凛川见沈端言瞅着闺女吃桔子冻的眼睛都能冒出口水来,没办法,招手把花茶喊进来。不多会儿,花茶就端了块巴掌大的蜜糕进来,顾凛川看她可怜,打发她块蜜糕甜甜口,省得她看别人吃都一脸幽怨。

这里的蜜糕做得与其他地方不同。糕从石炉里烤出来后上边是微焦的苹果,下边是松软带着苹果芳香,外圈焦黄的蛋糕。就真是蛋糕,没加牛奶,只有蛋糖和面粉水。以及苹果泥,烤出来看着像苹果派,但其实天差地远。要好吃的就是刚从石炉里烤出来后,在焦香四益的苹果上淋一大勺蜂蜜,每叉起一块来都要饱蘸着蜂蜜放进嘴里咀嚼。

虽然沈端言不是个太合格的吃货,但是吃到好吃的,她也能把什么不愉快地都给暂时放下。何况那点不快还不是因吃不到好吃的而起的。现在有苹果蜜糕,人生不要太舒爽,还有什么可不快的。

顾凛川:吴王如果改用一桌子好菜好饭示意,是不是她就跟林子里的鹿似的,三跳两跳,欢脱无比地就跳上桌了?

再看一眼沈端言的吃相。这个绝对会有。

好在,文青就是文青,永远想的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讨别人喜欢,不管别人是不是认同这种方式,他都会依然故我。每天接到一首诗什么的。真是够了,顾凛川看着今天送来的诗,沈端言只看一眼,什么“清风知我意,明月照我心”,什么“起坐行复卧,终日长辗转”。

再次,老萧家真的没有文章词赋上面的天分,吴王在画画上的造诣要比写诗好一百倍,在养花玩猫上的能耐要比写诗好一千倍。当然,用词通顺,偶尔也有几句十分优美怡人,顾凛川要不是从启蒙恩师到座师都是极为出色的诗家,肯定会觉得吴王写得不错。

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忍,如果不是沈端言不稀罕这东西,顾凛川都要跟吴王比写诗了。就这样,顾凛川还是忍不住写了一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叫沈端言看,他总不好像吴王那样,差人直接递到沈端言手里。

这时候,美少年们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虽然顾凛川完全没这想法。不过美少年们如此阳光,如此美好,当然应当发挥他们美好,用以促成好事。

美少年们一个月才能休三天,玩是必需的,从书院出来就到后衙,本来是想叫沈端言领他们出去玩去。结果少年们先被小红迷住眼,再叫小白伪装出来的“高冷”范儿给迷住眼,再有好吃好喝摆上,彻底不想再动弹。有小姑娘逗着,有冷艳喵赏玩,还有好吃好喝的糊嘴,有沈端言“知心大姐”,日子哪里还能更美好。

午后太阳大,秋日尤其白得晃眼,萧霄他们几个在树荫下坐一会儿,嫌秋日阳光照得人眼睛直发晕,遂进屋去,偏小红又在午睡,不能去逗着玩。便一下缩到书房去,只那里还供着冰,凉快些。顾凛川有事不在,少年们就自己进去,没想在桌上看到了顾凛川一直想送出去,又不知该怎么送出去的“情诗”。

“市上今朝新贩酒,可需沽盏带将回,遂遣小僮衙后问…”写得都是日常,就是他们夫妻俩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点情呀爱呀的都没有,却莫明令几个少年都觉得他们情已用到深处。且最后几句让人体会到他们之间,相逢一眼胜过万语千言的境界,少年们纵是还不曾领会到这样的情感,却已然陶醉。

顾凛川的诗,写得朴实无华,不着一丝铅华却尽表深意,萧霄:“顾姐夫对端端姐果有这么情深?”

虽还有些疑问,却不是怀疑顾姐夫的用情,而是在想,他们俩哪儿来的这么情深。从前不是不怎么好么,也看不出来啊,难道俩人都是情深在心口难言的主?

“你猜,这个…端端姐看过没有?”顾汝中挤眉弄眼,原本就尖的下巴,被这么一挤眉弄眼,更显得尖尖细细。

“应该没有,我觉得顾姐夫大概在为难,听说吴王叔老送端端姐诗来着,不成顾姐夫也写了,只是不知该不该给端端姐看。给吧,担心端端姐以为这是警示,不给吧,又觉得费心写了,吴王都知道献上讨好,偏他这明媒正娶的反倒写了还讨不着好。”晏修棠说完,冲萧霄说:“萧霄,要不我们帮帮他,顾姐夫也挺有心的。”

张钧虽然不太能欣赏,不过小伙伴们说好,那就肯定是十分好呗,所以张钧也点头。萧霄想想,咂咂嘴看看窗外,片刻后道:“不能这么送去,你们不觉得让端端姐不意间瞧见更能打动心肠吗?”

不愧是将来要开后宫的家伙,对女人这手段,现在就开始趋于纯熟了。

沈端言被花茶从屋里叫出来,太阳热烘烘地照着,穿过葡萄架就到书房,书方里倒十分凉快。少年们在下棋,却好像为什么吵起来了:“我都说你这样下不行,再有几步就要给张钧将死。”

“你别瞎指好吧,照你想的才没翻盘的机会呢。”

“俩臭棋篓子,能不能挣气点,咱们三个对一个,他天分再高,也不能这样吧。要今天让他赢去,以后他可有得得意了,还有,三个臭皮匠都赛一个沈观潮,咱们总不能连臭皮匠都不如吧。”

少年们吵得还是很友爱的,沈端言见是为下棋吵嘴,也不激烈,就没管,只找个凉快点的地坐一坐。她打算等少年们下完棋再问他们叫她过来做什么,她不认为少年们叫她来是为劝架的,他们几个吵架,从来都是自己吵完自己和好,谁也不劳烦谁。

唯书案前有张椅子可坐,沈端言就坐到书案前,花茶进来上茶,沈端言端起喝几口,放下时就注意到了被压在公文下的一张花笺。与公文用纸不同,这花笺是以冷宣的纸浆作底,将盛放的重粉浓红花瓣进浆里,再摊晾出来便是花笺。

这怎么也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顾凛川书房的,沈端言以为有什么八卦,拽出来一看,是一首长诗。题头俩字就是“示妻”,写得十分像日常生活日志,甚至看看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比如问酒的事,市上上新熟的米酒,顾凛川叫小厮上后衙问要不要买几罐,但在这之前,沈端言已经自己买了。

分明是一件一件小事写成的长诗,分明沈端言欣赏水平真不高,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且觉得,顾凛川极是用心地在与她相处,是很诚恳地想要好好生活下去。至于少年们所读出来的深情不悔,真不好意思,沈端方真心没看出什么“言浅情深”来。

但,只需要沈端言看到“心”与“诚”既可,顾凛川其实一点也不需要其他。

#都没给我写过诗#

#文青是种病,得治#

#论诗人感情生活的成与败#

#吴王:萧霄你个死孩子,你是我侄子,怎么可以帮顾凛川作嫁衣裳#

第一零五章 萌萌软软,甜甜蜜蜜

有句话说得好,若她涉世未深,带她看尽人世繁华,若她涉世已深,就带她坐旋转木马。这话不能说全对,但至少意思还算正确。

沈端言好歹也是一把年纪,涉世已深时才穿的,人世繁华什么的,她已不需去看。吴王的诗,只能说没戳中她,而顾凛川写的诗,日常质朴得令人觉余味绵绵,恰如一泓秋水照天蓝。

好吧,直白一点来说,沈端言被顾凛川诚恳的态度所打动着。

美少年们做完雷锋就回书院去,书院可不会许他们一休休三天,那样的好事,做梦都是梦不到的。

待到顾凛川自前衙处理完公务再回后衙,明显发现沈端言对他更和言切语一些。顾凛川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值得奖励的事,于是凑到沈端言身边,皱着眉:“言言?”

“嗯,饿了,等会儿,灶上才刚开火,要是饿先拿个苹果垫垫。”沈端言历来是个心对人是如何好恶,都会从言行里表现出来的,要搁平时顾凛川想得她这么一句话,简直做梦!

顾凛川:我做什么了,是拯救了世界,还是毁灭了世界,让言言这般对我?

“可是我做了什么?”顾凛川这话问出来,就带上点小心翼翼,现在也不觉得小心哄着沈端言是麻烦了,反而…咳,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沈端言回望一眼:这人果然欠了么,是被虐出毛病来了吧,嘿,天生是个抖m的嗦。

“没做什么,不过,你写的诗我看到了,挺好的。”虽然她不很懂诗该如何欣赏,但在她看来,能从诗里看出质朴的诚恳那就足够了。毒草这样的人。打动人心的方式必然是晓谙的,但因为看到诗的途径不一样,那效果就自然不一样了。

所以,感谢少年们吧。未来的顾首辅。

不过,顾首辅这会只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莫明就有点微羞上心头,这点感觉让他自觉被雷劈得不轻:“久不动诗笔,言言喜欢既好,不比吴王遣词清丽秀婉,我不好用典,用词更是平铺直叙。”

听着像自谦,如果不带上吴王的话,怎么听着怎么像是在说。我的好处和吴王不同,而且我知道我的方式是你更喜欢的。

沈端言觉得吧,她果然还算了解毒草:“实话实说,我不很懂。”

顾凛川当逃端言自谦,毕竟不管是有转变之前。还是之后,沈端言都有诗句从嘴里出,所以顾凛川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心下决定,诗可以继续写,但不必太刻意:“小红今日可好。怎么不见小白?”

“刚睡下,下午与萧霄他们疯玩,哪里还支撑得住,便让她先睡下。小白近来晚上都好出门,大约不知是被谁家的猫给勾去了魂,一到晚上就不见踪影。”沈端言越来越觉得小白是只精神病气质再内敛也如暗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微光闪闪,无法忽略的地球喵。

咦,顾凛川看看左右,再看看外边,日渐西沉。秋日夜长日短,此时屋中虽掌有烛火,但暗处已显露出夜幕沉沉来。顾凛川之所以左看右看,是忽记起黄茶前两天说的,说是最近几日最宜受孕什么的,总觉得这事要这么来就没意思,于是也没想动。

今日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吧,咳,再看看,顾凛川决定再培养一下气氛,好与沈端言鸳鸯帐里,相对剥衣裳。得,都写诗写的,越发没出溜,顾凛川暗警醒自己,万不可如此,不过警醒完就扔,立马就想待会儿该怎么怎么怎么样,想想就觉得长夜美好可期呐。

一夜和风细雨,月色澄明,待到次日早上,沈端言起来时,已快到中午,小红姑娘自己跟小白玩,黄茶在一旁陪着。花茶听到屋里的响动招来比她更小的小丫头端得水来洗漱,待洗漱罢,花茶就说起顾凛川的叮嘱来:“太太,再过半月便是吴王开的中秋宴,爷问您是否要作准备。”

意思是问去不去呗,去当然是要去的,沈端言是不喜交际,可这样的场合,哪里是不喜欢就能不去的。这本就是江南西道官员带家眷的聚会,她要是不去,顾凛川有什么倒在其次,却怕外人不清事实,把闲言碎语加在小红身上:“自然要准备,衣裳首饰什么的,你们看着办既可,不需太张扬,倒也不必刻意低调。长安贵女该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来。”

去交际本就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刻意低调的话,有沈观潮那么个便宜爹,再低调,再朴素,也如星辰挂夜空,至于张扬,那不招雷劈么。

“是,太太,婢子与黄茶姐姐商量着来,待配齐再叫太太过眼。”花茶说着就叫摆饭,不多时顾凛川便回到后衙来,花茶与黄茶一道退开去,把空间留给夫妇俩用午饭。

小红是个不挑食,什么都吃,什么都爱吃的,鸡蛋羹拌饭,再加勺葱油肉丝炒茭白,她就能自己把午饭吃的香香的,压根不需要人喂。吃完鸡蛋羹拌饭,小红就把小久子伸向醋溜藕片,她是最爱吃莲藕的,不管是煮的炖的凉拌的,凡是莲藕上桌,她就没有不惦记的。

只是藕片拿勺子很难弄,小红虽不气馁,也不急躁,可一边当爹的看着心塞,筷子伸长过来,夹几筷子扩在小红面前的小碟中,又对沈端言说:“你不是着匠人做了银叉,小红现在还不会用筷子,吃面条吃菜,我瞧着用叉子不错。”

叉子是沈端言仿现代西餐用的餐叉做的,一共做了两种规格,长柄吃面的和短柄吃水果的。她一时倒真没想起要给小红用,这倒不是她不上心,而是没想过用西餐叉吃炒菜而已:“行,我拿去,小红等一等啊…小白,不许上桌,赶紧下去,要不然晚上扣你鱼块。”

小白:你反了你,身为仆人,居然敢克扣我口粮,我挠!

被小白挠两下,沈端言不痛不痒地把它给扒到桌子底下去,又叫外边候着的丫头去取银叉来。小红得到银叉后,果然吃菜就顺遂多了,想吃藕片,一叉子下去能串起一串藕片来,然后就跟吃烧烤似地开啃。

这样吃着无比痛快,小红蹭向顾凛川,娇嗲嗲地说:“爹最好。”

不像妈,有好东西都从不惦记着给我用!

沈端言已经被小红这狗腿谄媚不分好坏的脾气给弄得没脾气了,哼,反正到时候生个儿子分宠,看还搭不搭理你。这么想完,小红默默看向蜜灸兔肉掉口水时,她又伸手把兔肉端到小红面前:“慢点吃,这个肉还是有一点点骨头的,骨头不能直接吐在骨碟里,知道吗?”

小红用餐的习惯还是很好的,沈端言总还留着点原主遗泽,用餐礼仪十分出色,举止也可称得上优雅。顾凛川是文人,又是跟着先生长大的,吃饭当然十分斯文有礼。他们也没刻意教过,小红是有样学样。

“知道。”用力点点头,叉起一块兔肉,小红还不习惯用叉子,所以很灵光地叉上一块没骨头的,“嗷呜”一口全送进嘴里。

顾凛川在一旁轻笑,拿起帕子给小红擦去嘴角的酱汁,默默地把没骨头的兔肉都给挑到闺女面前,小红遂又感激无比,崇拜无比地朝顾凛川眨眼睛,仿佛在说:“我就知道爹也最爱我,我也好爱好爱爹哟,么么哒。”

被这样的小眼神一瞅,做牛做马没有不甘心情愿的,纵刀山火海,怕也能眉也不皱。轻轻揉一下闺女的小脑袋,顾凛川抬头时正好看到沈端言的视线落在他和闺女身上,想想伸筷子,夹起一块梅子烧肉放进沈端言碗里:“好好吃饭,发什么呆。”

“有句话说得真不错,男人一旦有女儿,就会变成世上最温柔的存在。”当然,世间事总有个例外,这且不提,反正顾凛川又不是例外的那种。越看着这么一对父女,沈端言就忍不住越想起自己的父母,虽似一直没有太亲近过,但其实他们之间也曾有过这样美好温情的时刻吧,哪怕一分一秒呢,肯定是有过的。

顾凛川挑眉,这应当是赞美吧,点点头再给沈端言夹块梅子烧肉:“再不吃,肉就要凉了,酸甜口的烧肉该趁热吃才爽口。”

吃过饭,顾凛川在院子里和小红散步消食,沈端言在屋里想自个儿的事出神。在没生下小红之前,她觉得自己和顾凛川都很明显不是那种很会为人父母的人,但是生下小红后,顾凛川迅速地学会了怎么做父亲,这让沈端言觉得自己十分不合格。

小红长到两岁,很多东西都是顾凛川教的,沈端言每天就负责逗逗闺女,领着玩,偶尔顺嘴时说教一两句,但在她说教之前,其实顾凛川早就教好了。比如用餐,她回想时发现,不是小红自己留心,而是顾凛川一直在有意引导,再比如日常起居,日常言行,一点一滴水磨工夫,慢慢地就把小红引导成了世上所有父母都希望拥有的小甜心。

永远萌萌软软,甜甜蜜蜜,虽有点小脾气却不过度,只让人觉得更加可爱。

沈端言:我好像一直在吃现成啊!

#妈,千万不要想着怎么教我,我会自己乖乖长好哒,谢谢了啊#

#我妈最擅长的是折腾,不但折腾她自己,还折腾别人,比如可怜的弱小的无力反抗的…我#

#宴会宴会,我也要参加宴会#

#吴王求给力#

#男神出粗线#

第一零六章 只你来了,余愿足矣

到中秋这日,沈端言穿戴好便随顾凛川一道去,至于吴王,沈端言已经学会忽略他了。任谁天天要接到这哥们的情诗,还完全看不懂,谁都会对这哥们无感的。

今日沈端言穿的是极素的一袭衣裳,与秋色几相同,却是上好的吴绫,交织着八宝花纹,轻柔薄软,穿三层在身上也不觉得闷。腰系朱红吴绫,双花结垂于身体两侧,并不规整,轻风一来就这两双花结便能将人衬昨飘然欲飞。

头上只戴一支芙蓉簪花,手中戴着顾凛川送的玉镯,除此外别无一丝饰物。黄茶和花茶绝对深入地研究过怎么打扮沈端言才好看,而且,到底是世家门里出来的丫头,那审美情趣都透着不显不藏的写意风流。

“这样会不会太扎眼了点。”原主底子好,这么一打扮,愈发衬得跟花朵儿一样娇艳,比头上的芙蓉簪花还要鲜嫩。越是穿得这样素,越是能把原主这底子给衬出来,而且黄茶和花茶挑的衣服,处处透着小心机,把原主的好全描绘出来,至于缺点,一般人还真找不着。

“不至于,又不单您一个人会打扮,都同样是知州夫人,谁身边没几个深谙装扮之道的。太太不同在于您是沈家女,作为沈家女,您就应当如此,不着一物,尽显风流。何况您又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戴。”花茶如今可会劝人,都是被青茶、红茶给调教好的,打只她一人伺候后,天真烂漫犹在,做事却比从前要老道熟练得多。

“也好,我出门去,你在家陪黄茶,让灶下做点她爱吃的,最近天天吐,再这样下去。非得瘦成柴火不可。”沈端言说着又在出门前去看了看黄茶,这位反应实在太大,见着油星都能把胃吐出来,天天就能啃点儿菜叶。只差没成兔子了,兔子好歹还是杂食性的,吃肉呢。

宽慰黄茶几句,沈端言便与顾凛川一道出门,顾凛川照旧抱小红,小红如今已两岁,多半时候是不用抱的。只是出门的时候,怕人流把小小孩儿给冲散,还是抱着才安心一些。

“妈,你今天好好看。”小小人儿就开始分美丑了。前些时候有个丫环姐姐穿了件灰扑扑的衣裳,小小人儿直接来一句“这衣服不好看”,闹得丫环脸都红得转个身就换了身上的衣裳,且再不穿那身。

“噢,那快点说说。哪里好看?”沈端言最爱听闺女夸奖赞美了,通常来说闺女的赞美夸奖都不是给她的,是给顾凛川的,所以这会儿一听有赞美,沈端言赶紧竖起耳朵听赞歌。

小红:“爹更好看。”

说完,亲亲昵昵地搂着顾凛川脖子,那意思。仿佛能感觉得出来:爹别吃醋,妈再好看,在我心里都不如爹,爹才是真绝色,爹最好看。

顾凛川听完,颇有点小得意。看沈端言一眼,想说什么不言而喻:“我闺女真有眼光。”

沈端言:这是已经不能再愉快地做一家人了是吧。

因离吴王宴客的园子十分近,两人也没要马车,一路走就一路有人打招呼,人人皆称“顾太守”。沈端言记得分明公文上都是鳌州知州。下属偶有称府台府尊的:“怎么叫你顾太守?”

顾凛川:难道我要说看脸?

这确实是看脸的,不知这风气哪来的,人人都觉得太守是个极为风流雅致的称呼,没改制之前,做太守的官员基本到地方上都要留下大部分诗词,不乏文采流风之辈。因此官名改制之后,太守就等同于“年轻、好看、能诗擅赋的知州”,称“顾太守”绝对是市中百姓对顾凛川的褒奖。

“没改制前知州就是太守,鳌州此地也许还没改过习惯来。”顾凛川其实挺得意的,一来说明他不但没像梦境中那样把鳌州百姓得罪光,二来说明他在某些方面得到了承认,三来这也是他亲民的力证嘛。

不过,毕竟是“顾首辅”了,顾凛川的得意也并非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沈端言在,她看到了他的成就,看到了他的成果,这让他莫名骄傲,莫明就有种“你瞧,我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我治下地方安稳清明,你难道不考虑夸一下我”的念头冒出来。

“没想到你才来不到一年,就得了乡亲父老的认可,看来你在本地为官,已不是什么难事了。”沈端言一直就知道顾凛川是个会做官的,没想到这人一出街,人人都认得他,跟他打招呼不说,还时不时有人跑来塞点好吃的到小红手里。

小红姑娘一点不认生,给她就接着道谢,都是一两块小糖小饼小果子,小红姑娘一路从头吃到尾,压根不用再去参加宴会都饱了。顾凛川不但能靠刷脸把自己弄饱,还能靠脸把闺女也刷饱,青年,有前途啊!

“把事做好,不扰地方,这点并不难,多倚重刘经历他们几个便成。”得到夸奖还要假假地谦虚一下,文人果然谦虚到虚伪呐。

沈端言从小红姑娘手里拿块小梅子糕塞嘴里,小红:…

接收到女儿求救的视线,顾凛川看沈端言:“你没跟小红说就算了,好歹要向小红道谢。”

这才记起,闺女每收到东西都要道谢,沈端言:什么时候我闺女被教得这样懂礼貌了,这才两岁啊,顾凛川你到底想把闺女教成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啊!咱不闹了行吗,还能不能让小朋友有点童年欢脱时光了,小孩儿不二不熊不淘气叫小孩儿吗?

“谢谢小红,很好吃。”沈端言心里想得多,嘴上倒是很痛快。

顾凛川又道:“如果不希望她日后待人接物还要费神从头教导,便要从日常生活里慢慢让她明白,又或者,你愿意费这个神?别说请教礼仪的女官,下人教出来的,大气 不到哪儿去,还是咱们自己言传身教更好。”

眼看着吴王的园子就在眼前,沈端言略一想就很快作出决定:“还是言传身教吧,好歹我的礼仪也算能见人是吧。”

顾凛川这会儿特想揉揉沈端言的头顶,就像平时揉闺女似的:“岂是能见人,分明十分出众,沈家所出之女,个个做得礼仪典范。”

怎么好像有种被安慰的感觉,分明这是世人认定的,到顾凛川嘴里就有点“好了,好了,你做什么都对,怎么做都对”的味道。好像她平时敷衍小白的时候一样,随便顺两下毛,赶紧扔开,省得被那“愚蠢凡人”“懒惰仆人”之类的眼神给萌到想狠狠捏它一顿。

吴王好心塞,站在园子里高处,看着这俩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简直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他,你好失败,你心慕之的女人到现在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肯。萧阿徐啊,你能不能再出息一点,喜欢上别人家老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喜欢却别说走进人心里,连走进人眼里都做不到。

萧阿徐,战争的号角刚刚吹响,你不能打退堂鼓。只有没用到功的花农,没有移栽不了的名花,萧阿徐,你必需作出改变,既然现在的方法不能让她把你看在眼里,那么,赶快想办法。

顾凛川远目一眼,遂看到楼台高处的吴王,顾凛川挑眉:看来得让人加快速度,否则自家花园里独一朵的花都要被挖走,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意外。

感谢大夏朝上有所行,下必效焉的风气吧,抢亲什么的,在室妇被人思慕什么的,在世家尤其可作世家风流、林下风致的佳话。反正,总之没什么被人爱恋、表白,收个情诗都人人喊打的,当然,这得看追求的过程雅致不雅致,如果脱离斯文雅致四个字,那就是耍流氓。

所以,沈端言不需要担心她连出门买个菜都有三姑六婆上来扔臭鸡蛋,当然,她也不需要上街买菜就是。行走间,已到吴王别院门口,这园子没取名字,只有块小牌镶在大门边院墙上,小牌上刻着“吴王第”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