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才穿过影壁,还没进中堂,就见吴王迎出来,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沈端言,充满欢欣。他让人有一种“纵使所有人不来,只你来了,余愿足矣”的感觉,沈端言:这冤孽,可让人怎么整。

诶,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罪过啊!尤其当这种罪过还是借助原主本身的天生魅力,而非是她自己的时候,委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端端,夜里天凉,怎么不多加件衣裳过来,快些进屋里,莫着凉。”吴王压根当顾凛川不存在。

顾凛川心倒不塞,因为沈端言正在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完全能读出意思来“相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顾凛川笑笑,把小红放下,叫沈端言牵着,然后对沈端言说:“你去找同僚们的太太说说话,若是小红淘气,便再叫人牵来给我带着。你自便吃,她若是饿了,也叫到我这里来,你莫累着自个儿。”

“夫…”

“好哒,爹。”

沈端言:闺女,你能不抢戏么。

小红眨着清彻见底的眼睛,闪闪地看向沈端言:妈,你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听懂耶。

#戏霸飘过#

#吴王加油#

#顾凛川:闺女,咱能胳膊肘不往外拐不#

#我妈真讨厌,拿我的吃的都不说谢谢#

#大家要向我学习,做有礼貌的别人家孩子#

第一零七章 隐则恬然自安,出则风|骚无比

牵着小红的小嫩手到花厅,江南西道和江南东道一共有三十七州,分属吴地的有十九州。这十九州来的官员共有大大小小六十人,未带女眷同来的有二十余人,剩下的多半是知州夫人与经历夫人,还有军校家的女眷。

沈端言来得不早,却也没到最后来,这时节的人,按例来说越是出身高的,夫君越是有前途的来得越晚。凭沈观潮给的出身,凭顾凛川的前程,沈端言就是最后一个来也无不可。她一进花厅,人人起身,多是平辈与略年长的女眷,倒没有行礼的说法,只互相问候即可。

一一问候过,沈端言就牵着小红的手到桌边,小红口味倒继承着她的,极爱酸甜口。鳌州秋日柑桔便再合她胃口不过,小红都不用她帮忙,自己就能把桔子剥好,而且顾凛川教得好,剥完桔子,小红手上连一点鲜桔皮特有的挥发油都不曾沾手上。咳,举止让沈端言都感觉有点羞愧,她不是不会,而是她从来没想过应该这样做,一掰两半再揭着吃,多方便多简单是伐。

吃个桔子都不让人愉快,简直没办法相处了!

关键是,沈端言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闺女,你这么做让你妈我怎么办,是照着自己痛快地来,还是跟上趟,不给世家女丢脸。生儿育女真是件冤孽事,看吧,好孩子是对爸妈的挑战,熊孩子是对爸妈的考验。这么说吧,不论好孩子熊孩子,都不会让爹妈有过舒坦日子的机会。

小红:妈,你不会吗?放着,我来!

好孩子就是自己吃好,见身边人没吃好,也要去帮忙的,爹说帮助人是可以让自己高兴的。小红要做个每天都很高兴很高兴的孩子,所以。理所当然要助人啦,何况是帮妈呢,更应当了。

小白的画外音:你确定你不是怕别人觉得你妈蠢得连桔子都不会剥。

一把拿掉沈端言手里的桔子,三下两下剥好还回去。沈端言看着手里完整的桔瓣,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场内观众的羡慕与赞美。羡慕是给她的,赞美绝对没她的份,全都是给小红的。

“端言妹妹真是有个好闺女,才满两岁便这般举止有度,谦恭有礼,真不枉世家女之名。”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同样是生姑娘,别人家的姑娘怎么看着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顾家…也算世家?”自有也心中意难平的,不过也只能说说顾毒草的草根性而已。真不能往沈家头上去说事。真要说出来,必定分分钟打脸,还都不用沈端言动手。

“拙夫乃抚州叶思源弟子,打夫君岁余起,便是叶先生手把手带大。”抚州是有名的才子之乡。叶思源正是抚州叶家一脉的大家,叶家虽不是什么传承千年的世家,却是近几百年内,唯一一个创立新学派,且广为认可的人家。

都说文圣之后无圣贤,但叶家就有活着的圣贤,而叶思源就是该学派的正统传承人。沈端言一直觉得那就是哲学。起于疑,始于求真,然则学术没有终点,不过沈端言对哲学了解不深,所以她只是揣测着。

和现代的一个哲学分支“东方哲学”十分相似,有儒家思想。也讲道家的境界,甚至还整合了法家、墨家等诸多学说。听着像大杂汇,但经数代洗炼,已十分简洁,说简单一些。就是对人对事对物对这世间所有一切本质的疑问于自我求解。

叶思源的祖父就是开创这明学的哲圣,哲者智也,哲者知也,哲者泽也,可见这位在这个时空里近几百年内有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咳…顾凛川自己其实都是最近才知道,叶思源教他十二年,其实就是自我求解的十二年,他一直没有告诉顾凛川自己就是那个叶思源。

是到鳌州学院后,顾凛川才知道的,抚州叶家不出世,所以时人很少见叶思源真面目。且这十余年来,叶思源一直在闭门读书、写书、注解前人经典,虽世人并没忘记这位将明学真正发扬光大的哲圣长孙,但他自二十五年前失去音讯后,再也不曾在世人面前出现。

甚至,到现在,顾凛川都难以相信,他居然捡了那么大个便宜。叶思源几十年前在鳌州书院上过学,三十年前在书院教过明学,然后与二十五年前彻底消失踪迹。前些时候,顾凛川去信到叶家,才真正确定他的启蒙恩师就是抚州叶家叶思源。

别的不多说,只说有叶思源独传子弟这身份在,就沈观潮来也不能再拿顾凛川是否出身世家这个来说事。

众女眷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叶思源有弟子,别只是在鳌州书院上过几年叶思源的明学授讲吧。

沈端言压根不多解释,这个信则有,不信有也没有,对怀疑的人,只要过得月余,叶思源亲出门来看顾凛川,他们就会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

“妈,静静的。”小红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妈,你真是话题杀手,就凭您这出身,就算说的是虚言,也没人敢当着您面说个不字,因为她们也会想着有个万一怎么办。妈,咱们能愉快地和小伙伴们交谈不,不带这样谋杀热闹和谐气氛的。

沈端言递个桔子给闺女,意思是:再剥一个来吃吃,也让我享受一下来自闺女的深深爱意。

小红伸手接过,认命剥桔子。

沈端言之所以说出这个事来,其实也是因为叶思源就要来了,到时候怎么都要满城风雨的,不如现在就开始放出点风声去。正是顾凛川这么想,他倒不是需要借叶思源的势,只是…大概只有顾凛川知道,他那先生隐则恬然自安,出则要无比,安静低调出行从来就不是到了人群中还要默默无闻的人。

不过,她这消息放得,好像有点过于简单粗暴。

嗯,其实这样更震撼人心是不是,所以沈端言心安理得地接过闺女剥好的桔子,一瓣一瓣慢慢享受。再要时,闺女居然不给剥了,还十分严肃地给她来一句:“黄姨说不好,妈乖,不吃。”

顾凛川教的,事不过三,小红更干脆,连三都不让到,给两个就算完。在自律以及不自觉律人这点上,小红绝对是和顾凛川小时候一样一样的,父女俩都是自己有路走,就不给路让别人好好舒坦走的讨厌存在!

小红觉得自家妈在散发黑乌乌的气场,小眼睛圆溜溜一转,立马捧上梅子茶,酸甜可口得很捏,妈,快喝吧。瞧您这气量,比小孩儿还不如呢,诶,您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好愁人啊!

被小红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的沈端言满脑门子黑线,到底谁才是妈,谁才是闺女,你能不颠倒身份吗?

小红站起来,努力踮高脚尖去够沈端言的后脑勺,不很够得着,沈端言怕闺女摔着,遂弯腰低头,小红如愿用小嫩手拍两下娇声娇气地说:“乖乖的。”

沈端言:…

好堵心,来个人把她带她爹那儿去,正好快开饭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姑娘软萌软萌,她家的姑娘就这样。全天下的爹妈大概都会有一样的困扰,永远觉得别人家孩子更讨喜,再看自家的,真想塞回去重新改造。不出门觉得还好,一出门到这样的场合,真觉得自家闺女绝对会长成顾凛川一样的存在。闺女,那么满肚子算计,一腔城府,要嫁不出去的!

沈端言是没看到,被再次带到顾凛川身边后,她闺女有多软萌,有多招人喜欢,顾凛川:“小红有没有照顾言言?”

“有,妈乖。”小红特自豪特骄傲,她完成了爹交待的任务,好好照顾妈,虽然她年纪小,但是也可以保护妈。

顾凛川其实只是担心闺女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应,多少会有点闹腾,于是交给她一个“重大任务”,只是他绝对想不到他闺女是怎么去完成这个任务的。这会听着似乎不错,于是很认真地夸奖小红:“我闺女真好。”

“嗯,爹好。”这话的意思是:因为爹更好,做为爹的女儿,我也会很好哒。

沈端言要看到听到这些,不知道得多堵心。

但顾凛川听着看着,却抱着闺女好一通抱抱揉揉:“小嘴甜甜的,可是吃蜜糖了。”

“吃桔子。”

“言言也吃了?”

“两个,我剥,妈不会,笨笨的。”

顾凛川:我闺女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唔…不至于,我闺女这叫体贴懂事,果然是贴心小棉袄,温暖又妥贴。

“这么说言言,言言不高兴,大家都要高兴是不是,以后不这样说好不好?”

小红认真想了想,点头答应:“好,我最乖。”

三三两两的知州、经历看着这父女俩说话,不免露出会心微笑,一群大老爷们里来个甜软漂亮小姑娘,真是好生招人。怪蜀黍怪爷爷们将要伸出魔爪之前,小红眼角已经扫视到了董楠:“哥哥。”

董楠:这个妹妹…我真的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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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顾太守,女大不中留啊!

有时候吧,小孩儿被教得太好也是件麻烦事!

比如小红从不为短暂的无回应而气馁,而且在求回应的过程当中丝毫不急躁,小哥不理会她,她就总眨着星星眼去看董楠,看到董楠都有些不好意思时她会收回视线,然后在小哥好一点后再继续观赏。董知州看着自家长孙为别人家女儿给看成这样,不由失笑,揉揉长孙的脑袋说:“小妹妹其实就是想你理会一下她,怎么,阿楠不喜欢小妹妹?”

董楠看小红,觉得他要是说不喜欢,这个妹妹肯定会哭的,这么多人还是不要让小妹妹哭了,小姑娘哭起来很不好看的。于是董楠想了想,走过去,到顾凛川面前,对顾凛川怀里的小红说:“你好,我叫董楠,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我叫小红。”啊啊啊,哥哥终于过来理会我了,好幸福,好圆满,好美好。

女儿这狗腿样,顾凛川还颇有点眼热,不过女儿对他更狗腿,他也就不太过计较了:“小红,这个时候要说全名。”

“噢,对不起,哥哥,我叫顾醒红。”

顾凛川:你哪儿对不起他了,你是对不起你爹我的教导。

刚刚还觉得不需要太过计较,现在果断吃味。

就在顾凛川吃着味的时候,小红还为了和董楠更亲近一点,利落无比地从顾凛川怀里爬下,走到董楠面前抬起头,然后说了一句让董楠绝对无法抹灭的印象:“美人哥哥。”

顾凛川心塞,你才几岁就有了异性小伙伴不要爹,将来还得了,得赶紧把这给扭回来,要不然绝对是个不熟的白眼狼。顾凛川更心塞的是,董楠其实不怎么爱搭理小红,小红却主动上前拉董楠的手,娇嗲嗲地献上讨好的笑脸。

董董不很想搭理小红是很好理解的。他现在脑子里正在刷屏:什么叫美人哥哥,什么叫美人哥哥,什么叫美人哥哥!

董知州“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带着满园子的大人们都笑作一团。有逗董楠说“小妹妹这么招人喜欢,要不要带回家”的,有逗小红说“让哥哥跟你回家,以后天天陪你玩好不好”的,甚至还有打趣顾凛川的“顾太守,这就是女大不中留啊”。

董楠:谁要带她回家,谁要带她回家,谁要带她回家啊!

小红:好啊好啊,求美人哥哥跟我回家玩。

顾凛川:你们别闹行不行,这才两岁。要说这句话怎么也得十六七八年之后。

董知州:“哥哥不能去你家玩,哥哥要上学的,小红现在还不用上学吧,要不要跟哥哥回家玩?”

顾凛川看向桌边还没椅子高的闺女,心想:丫头。你点头答应试试,我非弄死那小子不可。

好在小红没让顾凛川太失望,她琢磨一会说的是:“可是要和爹妈在一起才高兴,我也要和爹妈一起,哥哥也要,长大可以吗?”

一口血堵胸口吐不出去,咽不下来。顾凛川觉得生女儿真是心塞。闺女,你这是在和那小子定下约诺,长大后再你来我家我去你家吗,这真不能忍:“长大以后,小红离开爹妈就能高兴了?”

小红:不能啊?当然要和爹妈永远在一起才高兴,但那样的话。美人哥哥怎么办。

于是,小红来一句:“董爷爷,我可以把哥哥带回家吗,爹很厉害哒,可以教美人哥哥读书。”

董知州:合着这是别人家姑娘没哄回家。反倒要把长孙哄出门的节奏?

顾凛川:闺女,干得好!

就在这个时候,顾凛川认为,将来闺女还是不要出嫁,或者至少不能嫁得太远。现在顾凛川能体会到沈观潮天天看着他是什么样的念头了——小子,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你对我闺女不好试试,削不死你。

董楠到最后也没怎么和小红多说话,小红迷着眼,沈端言要在场肯定能帮小红脑补出话外音来:我家男神就是这么高岭之花。

不过,董楠倒是很照顾小红的,小红跟着他走时,他会放慢脚步,注意不让小红摔倒。虽有丫头小厮在,但董楠这份体贴还是让顾凛川感觉略舒坦一些,虽然也没舒坦到哪儿去。

待吃过饭,董楠还十分君子的一路送小红到女眷们相聚的花厅去,一路上,小红都一副“我绝对是在梦里边”的表情,傻乐着跟在董楠身边。仲秋时节芙蓉花开得十分好,小红瞄一眼,觉得美人哥哥和芙蓉花一样美美的。

至于什么是美,爹说过的:“让你看着眼睛舒服,舒服到高兴,就是美。”

这个哥哥真是越看越美呀!

沈端言看到的时候,小红抱着一朵芙蓉花,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董楠,不时低下头跟那只掉米缸里的老鼠一样笑得窃窃的。不忍直视啊,这么小就会发花痴,她倒会找人,圆滚滚的国宝多可爱多招人。

“小红。”你妈我不叫你,你大概这时候已经看不到我了吧!

“妈,是美人哥哥。”小红说着把芙蓉花捧到沈端言面前,然后说了句让沈端言能留着以后笑话小红的话:“美人哥哥和芙蓉一样美美哒。”

董楠:我现在知道这个妹妹为什么不讨喜了,原来是这个姐姐…这个阿姨的女儿。妈妈不聪明,女儿也不会太灵光了,先生说过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凛川要是知道董楠的想法,估计会预谋着把他弄个死去活来再活来死去。

“夫人好。”董楠说着一施礼,道:“顾太守在谈公务,遂我把顾家妹妹带到后园来。”

“哟,小董楠今天没迷路吗,居然能把小红带过来,真了不起。”沈端言不知觉间,一句话就把董楠漂亮的脸蛋抹上一层灰,就像个滚了一层灰尘的雪球,真是让人不忍卒读呐。

董楠:都一样不会说话,以后还是离远点吧。

董楠用“你是个大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的严肃表情看沈端言好一会儿,才说:“有丫环姐姐带路,而且,我会问。”

话外音:能不能别这么智商低,其实吧,智商低也不要紧,别把所有人智商都想低就行。

本来董楠这就要转身走,却不料小红立马拽住:“美人哥哥不要走,大人说话不好玩,我们玩好不好。”

看着被紧紧拽住的衣袖,董楠眉心跳几跳,长叹一声低头放柔声音:“我也要去听的,大人说话有很多道理是先生教不到的,所以我也要去听,你明白?”

小红摇头:“可是我们是小孩子啊,爹说,小孩子高兴就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就是最好的小孩子了。”

难得小红说这么长一串话,沈端言觉得闺女说得对极了,连忙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玩的时候好好玩,而且你还小,现在不正是玩闹的时候,等再过几年,你就是想玩,也没人许了。”

看看小红,看看沈端言,董楠脸上的表情,沈端言看着看着能读出类似“我们真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为什么完全没办法沟通”,以及“哪有人想要好好学习上进,你们却合伙劝着人去玩的”,另外还有“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

沈端言:小孩子在这样的年纪时,不就应该玩么,这时候学习个毛线团子呀。

“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才五六岁,不是十五六岁,更不是二十五六岁,大人们谈公务,你就是去听,你确定过几年不会忘记?而且,一个人连童年都没有,是不是挺可怜的。”沈端言反正自己是记不起五六岁时候的大部分事情了,至于学问什么的,现代不是有么,让博士研究生去答小学题,完全不知道正确答案有木有。

董楠:只是你记不住而已,不代表其他人记不住好不好,为什么完全没办法跟你们交流啊!以及,我一点不觉得这样就叫没童年。

吴王:“端端说得是,小阿楠。”

董楠:您不该在前面谈公务吗?

沈端言:同问。

吴王伸手揉一揉董楠的脑袋,道:“顺路过来看看,董知州说你不太认路,想着正好将你带回。现在看来,还是不带回为好,你就在这里和哥哥妹妹们玩吧。”

说完,吴王就看向沈端言,眼神里满是“求夸奖”。沈端言轻咳一声,道:“吴王殿下,前边只怕还在等着您,您还是快些去吧。”

吴王心想,我特地绕过来,不就是为多看你几眼,多亲近一下,别这么快赶人好不好。吴王主要是想多靠近一点,好了解一下沈端言的脾气,然后选她最喜欢的方式来追求她。这不是用他喜欢的方式走不通么,他又实在放不下,便觉得应从沈端言的喜好着手。

嗯,吴王觉得自己真看到了一些东西,沈端言不是墨守成无,一味要求闭门读书的那种才女。所以应当不太看得上风花雪月的东西,且又有些经历,应该会更喜欢岁月淘洗过后的质朴无华。

事实上,吴王还真猜对了,不过文青吗,你们懂的。

#男神每天都美美哒#

#山不就我不要紧,我去就山也可以#

#文青真是种病,药不能停#

#男神好上进有木有,就是不能陪我玩有点遗憾#

#在男神心里留下刻骨印象√#

#和男神一起散步并赞美男神√#

第一零九章 寒露凉天气,枝头花又黄

中秋宴后,各州官员便自行回地方上去,小红则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她的美人哥哥作别。董知州在宜州为知州,与鳌州相邻,倒是不远,只是对小红来说,如隔天堑,因为她自己不能去呀。

不过,小红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天渐凉下来,漫山野菊花开得十分灿烂,吴王邀鳌州当地官员以及书院授讲一道赏漫山野菊。沈端言那天见了,第二天就招呼花茶一起去采野菊花,她倒不是用来泡茶喝,想着风干作枕头。夏朝多用荞麦枕和芦花枕,荞麦枕过硬,芦花枕又过软,而且越睡越少,沈端言就想着给小红作个菊花枕,又香香的又松软软的。

小红头一回看到漫山遍野的花开成一片一片深黄浅黄,完全被惊呆了:“爹说,美得洗干净眼睛,是这样么?”

沈端言觉得,闺女长大了绝对是个能写诗的,瞧瞧顾凛川教的这些句子:“是,好看吧,这是野菊花。黄茶姨说过,菊花能疏肝明目,就是能让眼睛更明亮的意思。”

“噢,美美的。”小红扑进花丛里,这边山上的花虽是野菊种,却是有意种杆成片的,有人打理锄去杂草,所以也不用太担心蛇虫出没。沈端言见闺女玩得欢快,便也没拦着,只让花茶在旁边看一看,自己则挎着篮子和丫头婆子们一道采菊花。

小朵小朵的野菊花漫山开遍,每一朵都带着清苦的香气,沈端言莫明想起顾凛川咏菊的诗来。什么“寒露凉天气,枝头花又黄”,那首诗有好几句,沈端言就记住了这头前一句,正是寒露节气那天写的,恰逢花黄,后头记得还有什么宜饮酒。宜高卧阔谈之类的,总之写得很高旷开阔,很士子风流的感觉。

“诶,怎么想起他来。沈端言啊沈端言,你千万不能被毒倒啊!”说完抖两抖,因为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因惊恐,还是觉得难以想象。

因是午后才出门来采花,采到约下午三点多四点的样子,顾凛川就远远打山下来。沈端言还没看到,小红却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顾凛川的身影,只见她挥舞着小手从野菊花丛里跑将出去,一路“爹。爹,爹”的边跑边喊。

顾凛川赶紧加快步伐,生怕闺女摔着,父女俩迎头抱在一块,你亲我我碰你。腻好一会儿才再往小山坡上来:“爹,花美,洗眼睛。”

听闺女这么说,顾凛川也觉得稀奇,他不过教过一次,没曾想闺女就记住了:“是,就好像秋风把天空洗干净。又好像春雨把山洗干净。”

“夏天和冬天?”小红是个执着滴娃呀。

“夏雨把荷塘洗干净,冬雪把一切都洗干净。”顾凛川想着,觉得闺女将来必是个能诗擅赋的,写诗的方法是后天教的,但语感和美感是天生的。这两样感觉,顾凛川自己都不曾拥有太多。这时却觉得闺女十分出色,至少他两岁多的时候,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且,顾凛川也并非没人教导,偏他闺女随意提一两句。就会总记在脑海里,而且还能活学活用。看看在花丛里采了满篮野菊花的沈端言,顾凛川觉得闺女在这方面可能更像沈端言。从前沈端言的诗风雅天成、气韵非凡,而这几年偶尔吟诵一两句,却总是开阔大气,就如那天的“宝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不过是随口对镜梳妆时吟得一句,没将下句吟诵出来,又分明是写妇人梳妆,却仍可见大气疏朗,开阔旷达。

沈端言:首先,这不是我写的,另外,我只记得这句,再多半个字我都记不起!

顾凛川想想,决定再加引导一下:“小红,花哪里美?”

“黄的,多多的,香香的,妈说作枕头,眼睛亮的。”小红是个认真的小姑娘,琢磨半天觉得不够,因为她感觉到的,她没有办法形容出来,小脸遂皱成一团。

顾凛川:“黄花开遍,香清气远,入则疏肝,枕则明目。”

小红:我爹果然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这样就对了有木有。

虽然还不够,但对两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样就足够了,什么气节傲骨之类的,要再大许多才能领会得到。顾凛川表示十分满意,不需要儿子都已经后继有人,有这么个闺女,真是什么也都足够了。

沈端言:果然是照才女去培养的。

她不觉得培养成才女有什么不对,只要不培养成那种林妹妹式悲春伤秋的才女,或者自视特高,举世独浊我独清的才女就可以。什么女子传诗名才名不对,她一点也不这么想,夏朝也没这风气。夏朝什么风气,真正满腹诗书的才女,整个社会对她们都是宽容的。

且,主要也不是为得到他人认同,得到周围环境的宽容以待,学得满腹诗书,其实真正为的只是愉悦自己。在这个虽对女子没多大束缚,却也更偏向让女子待在家中的时代里,学点东西,更大的原因是为将无聊的时光填得充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