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原主在沈端言那点印象里,就是个整天不出门都能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且有意义的。如果她不钻牛角尖,是个多么美好的女子,正如沈观潮所认定的那样,他的女儿是十分好的存在,只是满腔痴心错付人…

啧,顾凛川你个死毒草!

顾凛川:“言言,你瞪我作甚?”

话外音: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双眼冒火地瞪着我干什么,求个解来。

“闲着没事,就想瞪瞪你。”话外音:我就瞪你了,你怎么着吧。

顾凛川放下小红,蹲下来与小红一道采野菊花,那殷勤样,摆明是在说:那你别瞪了,我可是特地帮忙的,你也不能总拿冷板凳砸我的热脸吧。

默默地收回视线,沈端言再次确定,毒草好吃委实能毒倒人,他怎么能蹲在那里把漫山野菊花明灿颜色都给比下去!毒草真是个讨厌的存在,不是说面由心生吗,老天爷在创造毒草的时候,肯定把这个定律给完全抛开了。与萧霄那样的阳光美少年不同,毒草只论观感,完全无法形容五官多么好看,整个人站在那儿,只能让人脑子里剩下八个字“皎如明月,皑若山雪”。

再抖几下,鸡皮疙瘩又出现了,再次叮嘱自己:“千万不能被毒倒,千万不能,毒草好吃,吃一吃没关系,上瘾也没关系,千万不能发自内心地喜欢上这感觉啊!”

要说顾凛川如今没毒倒沈端言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真的一点也不急,既然已经约定过同路走一世,那便可作细水长流的打算。而且,他看得出来,沈端言对他的靠近并不推拒,反而颇有些享受他…咳,享用或许更准确。但再近一些,谈情思说亲昵,那沈端言便会下意识退开几步,在几次试探后,顾凛川选择了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

很明显地,顾凛川能感觉得出来,这让沈端言感觉很安全,而且她正在一点一点被软化。这种改变也许沈端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但是他怎么可能看不到,看到了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于是想要做的就更多,不过,仍旧是那一点,不急,日子还长着。在耐心这一点上,他闺女绝对是和他一样的,只要最后能得到,并不在乎过程需要多么漫长。

哪怕最后得不到呢?顾凛川也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一个——那么,有过程也很好。

兜满袖野菊花到沈端言跟前,把黄灿灿的花都倒进篮子里,见她满额头都是汗,遂递给她一张帕子,也不多言,抱闺女继续采野菊花去。顺手再给闺女的小辫儿上别一朵野菊花,看小丫头笑得跟野菊花一样金黄灿灿地扑过来搂着他肚子说“爹最好”,心遂温柔安静。

沈端言自己跟自己拧巴着,她隐约也有点察觉,说爱说喜欢,其实都还不到那份上,但那种厌恶感是绝对没有了,更重要的是,观感在渐渐转好。这真是要命的事啊,沈端言是很清楚自己的,顾凛川以为她没察觉到自己的改变,事实上,第一时间她就发现到,只是不太愿意面对而已。

一边揪着花,沈端言一边犯愁:“沈端言啊,你说你怎么办呐。老娘对你再了解不过,你太容易被人刷到好感度了,一点底限节操也没有。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对他有好感,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人家一孕傻三年,你是打算要一孕蠢一辈子么。”

嘀咕好半天,沈端言摇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她是很能认清自己的,这个人并非是她爱的那种类型,阳光美少年或阳光美中年都是她的菜,所以,好感度是很容易刷到的,但喜欢与感情…可能性不大。

说实话,现代时与家中父母,亲兄长且不如何相亲,她爸爸曾经说过,他们一家人都是感情很冷淡的,对自家人都有些淡,何况是对他人。也许到底是从小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父母都是更爱自己的人,夫妻间相处从不与对方生气——因为我更爱自己,所以珍惜自己,不轻易让任何人坏了自己的心情和身体。

那么就这样吧,世人眼里,她的父母都是十分好的一对夫妻,也许她也可以尝试和顾凛川那样生活下去?

端端姑娘,需知人与人没有一样的,婚姻也一样。

#爹,任重道远,恒需努力#

#妈,我这么可爱,你能忍心不多爱我一点#

#我是我爹的脑残粉#

#男神,你真不考虑留在我家么#

第一一零章 曾拟托付,今当休罢

真正让沈端言觉得,顾凛川也许还可以托付一点信任的事就在这个冬天悄然来临。

十一月中旬,在沈端言都把生儿子这个念头给淡去了之后,忽地黄茶早晨一与她切脉,便疑惑着说:“太太,我瞧着滑脉有点动静,却看着日子浅,还不甚清晰。再过几日瞧瞧,说不得是真有了,太太这月身上没来吧?”

想想还真是,沈端言最近忙着过节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带着闺女布置一下住的地方,挂几个灯笼,贴几幅年画。也是为让小红感受一下年节的气氛,从去市上采买到挂灯笼贴年画,全都是娘俩手拉手做的,一时间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事:“还真是,近段时间都忙着和小红玩,我还说好像有件事给忘了,却原来是这个。”

因还不确定就没说,待到十一月底,才算正式确认。确定消息后的第一时间,沈端言就期期艾艾地问黄茶:“黄茶,你说我这能生个儿子不?”

黄茶以为自家太太忧心的是万一这胎还是个女儿,会在承嗣上有问题,接连着两个闺女,说不得爷还是要纳妾的。好不容易把那几个妾啊通房啊打发出去,这下又要再来,可就不那么好打发。且,就算爷不想着,只怕也会有人“热心肠”,想到这,黄茶便道:“太太不必担心,您是有福的。”

“诶,要还是个闺女,天天看着她跟小红似的,光会跟顾凛川撒娇卖好,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哪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呀,她分明就只是她爹一个人的贴心小棉袄,跟我哪有什么干系。”沈端言捧着脸,醋意十足。

黄茶:…

好吧,她忘了,她家太太打转过念头来后,就再跟别人想法不一样了:“那也更不用担心了,太太必定心想事成呐。”

被黄茶一宽慰,沈端言有了信心,抱着肚子就对还不知道有没有黄豆大的孩子说:“儿子,你一定要跟妈亲,也让你爹和你姐姐看看什么叫羡慕妒忌恨。”

黄茶:太太,您三岁还是五岁?

沈端言欢欢乐乐地把消息告诉顾凛川,顾凛川抱着圈在他脖子上的小红,半天没缓过神来。他固然想过沈端言会再怀上的事,而且沈端言一直念念叨叨想要个儿子跟她亲,却不想竟会来得这般快。

或许在外人看来,长女两岁之后沈端言才怀第二胎,着实不能算快。但他却总想着梦境里那个场景,似恍如隔世,但在真实的生活中,一切美好的都让他忍不住去想,时光若能永停此刻,该是多美。

简单来说,好日子过起来“咻”一下就过去了,坏日子才让人渡日如年呢。所以,顾凛川直到小红有些不安稳,要从他怀里蹿出去时,他才伸手把闺女放下地,道:“一个月多点?”

“嗯,怎么,我瞧着你不像很欢迎似的。”话外音:敢嫌弃我儿子,你是活腻味了吧。

“不,怎会。只是小红仿佛昨日才出生一般,没想眨眼就要有弟弟了。”话外音:你说儿子就是儿子,儿子我当然也喜欢得不得了,就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儿子而已。

那些梦境,总让他觉得仿如被诅咒一般,有个女儿他都十分知足,再来个儿子什么的,更是意外之喜,倍加珍惜。不论闺女还是儿子,对他来说都是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怎么可能不欢迎。

这时候,顾凛川脸上的喜色才毫不遮掩地表露出来,沈端言才点头表示满意,招手叫小红过来:“小红就要有弟弟陪着一起玩了,高兴不?”

“弟弟?”小红歪着脑袋想一小会儿,才点点头说:“高兴,快快长大,给好吃哒。”

前些时候,沈端言一直说想要儿子,顾凛川遂与小红说过弟弟妹妹的事,为的就是让女儿有个准备,并告诉她,不管再有弟弟还是妹妹,他和沈端言都依然会像现在一样珍惜她,疼爱她。然后又告诉小红,弟弟妹妹是可以在家里天天陪着她玩的,然后小红还可以把她喜欢吃的果果糕糕都分给弟弟妹妹吃,大家在一起都可以高高兴兴的。

小红觉得有人陪着玩是件很好很好的事啊,丫环姐姐们太大了,带她玩多半时候都是在哄着她,弟弟妹妹应该会不一样吧。至于分果果糕糕什么的,小红一直是个大方的孩子,有什么好吃的都不独享,就连丫环姐姐们也总能得着她些吃的,为这丫环们没少夸她。

见闺女这样,沈端言也安心,虽说她总嚷着闺女跟她不亲,其实哪里不亲,只是有对比而已,闺女眼里,她大约就像个二级残废,需要往死里照顾。但凡一起吃饭,汤汤菜菜她都负责夹好,顾凛川从前还能挟上一筷子菜,现在完全不需要了,因为小红会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而且,小红很擅长观察人的喜好,沈端言表露出喜欢吃什么的苗头,她就会记在心里,黄茶说不适合吃什么,也会记下,然后既能照顾到沈端言的喜好,又能照着黄茶的避讳来。实话实说,有这么个闺女,绝对十分省心,就是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废柴而已。

“那以后小红就是长姐,也要教弟弟妹妹乖乖。”有时候看着闺女是心塞,可更多的时候是传舒心,这么个小甜心,谁看着心里不甜甜蜜蜜的。

“好。”小红答得十分认真。

沈端言又忘了一件事,小红是个多么认真,又多么执着的孩子,更要命的是,这个认真又执着的孩子记忆力超群,但凡她认为要记住的事,她会一点也不落地记个完完全全,然后照做。沈端言说的话,让小红觉得这是她的任务,凡事和任务挂上勾,那就是必需一定要做到的——全是顾凛川教的!

没几日,州府衙门上下都知道太守夫人又怀上了,再几日市上都有传,小红再跟顾凛川出门,时不时还能收到专门给弟弟妹妹的小礼物。而顾凛川则在某天夜里,收到了一件十分“大”的礼物。

事儿是这么来的,顾太守在鳌州做得好,有人感激在眼里暗中记好,有人看在眼里就想做点什么。这不太守夫人怀孕,就有人想着,咱们得替太守大人相个伺候的人,不说做妾啊通房,只是在这段时日伺候着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的人,自是有所求的。

这天夜里,顾凛川与几个洗白了的鳌州大商饮宴,商谈明年的商路,顾凛川是想借着大开商路,把鳌州物产都卖出去。能挣个轻省钱,谁还愿意上山开山呢,毕竟当土匪也是吃青春饭的。

饮几盏酒后,顾凛川便有些昏沉,就与几个大商辞别回去。大商们倒也不留,只说给准备了点土产,让顾凛川带回去尝尝味儿。顾凛川当时有些酒上头,听着是土产,又是尝味,便以为是山里的吃食,没多想,也没咂出大商们嘴里的**滋味来,便点头答应。

上轿后,顾凛川也没注意到自己轿子后边还跟着一乘二抬小轿,就这么一路回州府衙门。人人都只当顾凛川首肯,并知道轿子里是什么,便都沉默着没说话。前衙的人不说话,后衙的人一看,心下犯嘀咕,便让人去告诉了花茶。

花茶一听,拿不准是不是要告诉自家太太,便去问黄茶,黄茶挺着个大肚子叹了口气:“我去与太太说,你去看看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好,黄茶姐,你好好与太太说,太太才怀上胎,若伤了心还不定怎么样呢。要是青茶姐和红茶姐在就好了,一定能劝好太太的,偏我们俩都嘴拙,不知该怎么开口。”花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她是一直拿沈端言当亲姐姐看待的,这时自然替沈端言难过。

却没想,黄茶进去与沈端言一说,沈端言直接“哦”一声,就没再有什么反应了,黄茶遂有些担忧。要是太太发发脾气,说不定还好一些,就这么个反应,反而让人心里踏实不起来。

沈端言自己呢,没她期待的不在意,也没有多么难过,毕竟她在想清楚要与顾凛川同路时,就有点心理准备,而且这是个什么时代,要求一生一代一双人,那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只是,多少有些失望吧,原以为毒草也是可以托付点东西的,不说情爱,单说这辈子的生活,如儿女教养、生老病死这些都是可以放心托付的吧。

没想,这么快就破了这念头。

“太太?”

“没事,我还坐着胎呢,你也身子重,都早点睡,我没事。”沈端言说完面向黄茶,眉眼里的东西一点没变。

只是黄茶看着,太太又像舒了一口气,又像提起一口气的样子,却不知到底为什么。黄茶想着今日晚了,明日再与太太说也是一样,便自回去安置。

而沈端言抱着被子躺下,什么也没再想,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就这样罢。

如果说前些时候,她想的“就这样罢”,是略带有一些愉悦的,那么这个“就这样罢”,只代表着——曾拟托付,今当休罢。

#有一个妈在怀弟弟,却带小三回家的爹该怎么整#

#妈,放着我来,你安心怀弟弟就是#

#嗯,弟弟一定要叫小明呀#

#居然有人敢打我爹的主意,我一定要告诉外公!!!#

第一一一章 此心可昭,日月明鉴

自从到鳌州上任后,顾凛川每月总得应酬几回,或是同僚,又或是本地望族、乡中耆老,以及鳌州书院的先生们。因此便有了个规矩,夜里若醉酒回后衙,便在外书房旁边的卧房留宿。

花茶过去看时,正看到那娇娇美美的美人儿弯着杨柳软腰肢,胸口微露一抹雪白地给顾凛川擦洗。小厮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既不敢上前喊破,也不敢对那美人做什么,更不敢想去后头通报什么的。

当看到花茶来,小厮们如蒙大赦,连忙退守门边支起耳朵听着里边的动静,万一有个什么他们也好上前动手,不管是劝架还是拖人下去,总得要人来吧。花茶已不是在京城时那个只一味烂漫,只知道喳喳呼呼的小丫头,看着那美人儿,花茶搭也不搭,只看向醉酒中不耐烦人侍候,却又懒怠得动的顾凛川道:“爷,太太派婢子来问您,今夜怎么安置。”

不说把人打出去,也不带丝毫情绪,甚至都不提跟着回来个姑娘。只像个贴心温柔的妻子派来问丈夫醉酒后是回房歇,还是需独卧一般,花茶惯是个看着没心机城府,其实心眼比谁也不少的。

顾凛川糊里糊涂间,听到花茶的声音,这姑娘声音一向来好认,分明是西北长大的姑娘,却是个水乡姑娘的嗓音,润得像雨,软得像云。这一下顾凛川就回过点精神来,挡一下眼睛,冲站在一旁以为是花茶的美人说:“言言今日如何,小红可还好?”

“回爷,太太白日睡得足,婢子过来时还未歇下,大姑娘打晚饭后就缠着要见您,偏到睡时还不曾见着您回来,便搂着小白叫奶娘看着安置了。”花茶眉一挑,看向那美人,却没说什么,也没多表个情,迅速又垂下头眼底却带上一丝笑意。

点点头,顾凛川又冲“花茶”说:“冷帕子敷一张来,我得去看看小红,言言那里你去一趟,若没睡下,叫她稍待,我洗漱罢便来。”

花茶眼底笑意愈发加深,这时候才提起美人来:“那爷,您带回来的姑娘该怎么安置?”

“嗯?”顾凛川似呓语似不解地轻吐出个音节来,然后勉力睁开眼睛,逆着光看向身前,这一眼就让他酒劲醒个大半。虽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光就余下的那点不昏沉就够用了。顾凛川手冲花茶招,道:“叫冯二进来。”

冯二是后衙专门伺候顾凛川的,尤其是醉酒的夜,多半是冯二伺候。冯二是个太监,因些是是非非被排挤出宫送到吴王府,吴王妃过世后,冯二找吴王求个人情,请求回乡安渡余生。没想家乡亲人不很能容得他,他便只好再谋职,辗转半年才等到顾凛川来鳌州,当即便自荐到顾凛川面前。顾凛川看他懂规矩,又掌管过吴王前园后院的事,遂把人留下,一来身份便当,二来能耐也不错,三来是个不需要再调|教直接就能用的。

至于什么别人安插的,别有用心之类的,顾凛川全不在意。因他如今,委实除梦境之外,一点儿不可对人言的都没有,坦荡无比,任谁来安插人,他也一点不担心。

小厮赶紧去叫冯二来,冯二知道顾凛川今晚饮宴,八成会醉酒,老早就在院外候着,且什么都已经备好,只等人来叫,冯二能在吴王府这样的地方掌事,自是个人精。他在州府后衙,没把当初那套拿出来用,精明劲一点不外露,只事事心知罢了。当然,虽心知,嘴上还是要问的:“今夜有事?”

“冯叔,别提了,今夜岂止是有事,太守大人醉酒,从外边带回个姑娘来,还是坐着轿从前衙正门进来的。冯叔,你说这事要闹起来,还能有好,夫人平时瞧着是个不怎么理事的,可小的总觉得能到今日这份上,夫人才真正不是个一般人。”小厮想的是,沈观潮的女儿,能是一般人嘛,沈家女的名头,谁不知道,那可都是有大能耐的女子。

冯二不置一辞,大夏虽行藩王制,但并不强制藩王就藩,所以吴王多半时候都在长安城,冯二自然也是长安城风风雨雨里打着滚过来,只笑不多言。撩开帘子,冯二进到里屋,眼也不多往外人身上看一眼,只朝花茶笑一声,便趋身扶起顾凛川,把随身端着的醒酒汤奉上:“太守,小的扶您去洗漱。”

喝完醒酒汤,顾凛川把碗一递,那美人要上前来接,顾凛川却手一撇,向花茶去。花茶赶紧上前来接,趁这便花茶来一句:“来时瞧着太太不大好,婢子先回也好伺候太太,爷洗漱了再来,婢子给爷留门。”

顾凛川:怎么觉得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中听。

花茶:嗯,都跟太太学的,

冯二:这家的丫头要成精了嘿。

冯二扶起顾凛川朝后头去,花茶转身就走,这回连个眼角都不带给美人的。分明这里边还有些原因,爷看着对这美人比她和黄茶姐都要反感一些,看到爷对这美人反感,她们也就安心了。

至于美人,被晾在原地倒没嚷几声显示存在感,只静静立在一侧,安静纤弱得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安静地消失在这个无比安静的角落里。

花茶回到沈端言屋里时,黄茶已去睡了,沈端言也已躺下,屋里只有一盏七彩琉璃灯仍旧散发着七彩流离的光芒。花茶踮着脚尖进去,本是担心沈端言已经睡着,进来一看却见到沈端言正抱着被子打呵欠:“太太。”

“花茶回来了,你也早点睡去,小姑娘家家的还能再长高呢,夜里早点睡才能长骨头知道不。”沈端言这会已经完全调整过来,所以花茶看到还分外佩服黄茶,只觉得黄茶太厉害,把太太劝得多好,倒没想过沈端言纯粹是自己劝的自己。

“太太,爷就过来。还有,太太,婢子瞧着这事,怕别有内情。”花茶也不多说,只留根绳子把沈端言吊着,待会儿顾凛川来,自会解扣解套,到时候便什么也都能解开。

内情?别搞笑了,这种事能有什么内情。沈端言从没见过顾凛川醉酒,因为顾凛川要么得先顾着已经醉酒的她,要么就是自己醉着酒,不想沈端言见他醉鬼的样。所以沈端言并不清楚,顾凛川醉酒是个什么情形,在顾凛川没来前,沈端言已经把顾凛川会用“醉酒”当借口这个事想了一遍,冷笑。

顾凛川沐浴更衣出来,瞧一眼站在门边的美人,同样冷笑。吴王,你别当老子不知道你在背后充当什么角色,等着罢,老子要你知道什么叫鸡偷不着,反而赔个底掉儿。等老子刷好言言的好感度,属于你丫的报应会送到您眼皮子底下的,至于这美人:“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跟鳌州地界上的人都打好招呼,日后若还有人这么办事,莫怪我不留情面。”

美人期期艾艾地看向顾凛川,眼中有盈盈欲滴落的泪花儿,那不吱声又不肯退的倔犟让那纤纤弱质的体态更显柔婉动人。看向顾凛川的眼中充满殷切的爱慕,试探着走前两步,见顾凛川没动静,美人又上前两步,声调婉啭绵长如幽如叹地吐出一句话来:“太守大人,奴实有心倾慕,乃请托人成全,哪怕为奴为婢,只要太守大人能留下奴,奴做牛做马亦心甘。”

顾凛川听罢,挑眉轻笑一声,半晌半晌道:“当真?”

“此心可昭,日月明鉴。”

“好。”顾凛川怒极反笑,好好的一句辞,生生给毁了。

冯二:这绝对不对劲,公公我瞧着这丫头要倒血霉。

在冯二看来,得罪沈端言,可能也不过是赶出府去,至于打一顿了不得,沈端言是个虽不给人留面儿,却心肠并不硬。可顾凛川这儿,别说得罪,就是让他不痛快,他也能分分钟让你死去活来,恨不得没打这世上来过。

冯二微躬身打开帘子,顾凛川打他身前过时,留给他一句话:“冯二,你的事我听说过,这个…就赏给你了。”

说完,顾凛川就快步走人,留下冯二看着顾凛川的背景出神,半晌回过头看那美人一眼,万分想追上顾凛川的脚步,诚恳真挚的问一句:真的吗?咱们还能打个商量吗?如果不能的话,太守,您是不想再好好的把这段主仆关系继续下去了是吧!

美人看向冯二,惊恐万分,倒不是冯二生得多难看,反而面白无须,也十分好看。美人惊恐的是,这个冯二她知道,早年净身在宫里当差,后在吴王府,美人也听说过冯家以他为耻,赶人出门的事。当时,美人还笑话过冯家早年要受冯二恩惠,如今冯二归家,榨不出油水后就又引以为耻,这可真够不是东西的。

没想到,美人欢欢喜喜以为能攀上大夏朝的一等人物,进了门却转手就被送给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冯二:“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抖什么抖,你不愿意,当老子就肯,你这样的老子在宫里在王府里没看过一百也见过八十,八十个里连一个成功上位都没有。凭你这胆儿,还敢进府来,好心告诉你一句,就是把出身撇开,你也连沈氏女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冯二觉得,最近几天好好表现,务必把这倒霉丫头给脱手。顺便,抚州叶家叶思源老大人马上就要来,或许太守不同意,还能走走叶老大人的门路,反正只要把这丫头弄出府去就成,随便搁哪儿,别让他沾手,他怕自己一时收不住手,把这丫头给生生掐死。

#花茶姨威武#

#嘻嘻,爹,你死定了#

#我妈是什么人,没风都要搅出三尺浪来,何况这么大风#

#叶老爷爷,欢迎光临,请问你带漂亮小哥来不#

第一一二章 我开言时,世人侧耳

顾凛川临近到门边时,还是选择先去看沈端言,不是闺女不重要,而是闺女已经睡着,晚一点早一点都没干系。而沈端言那里,去得晚一点,今天恐怕都要不同,再怎么说,沈端言在转过念来后还是那目下不容尘的脾气。

叫门进屋,顾凛川分明什么事也没干,甚至还十分冤枉,可被沈端言那眼睛一扫,顿觉得自己应该拜倒在她面前,把该承认的错误都给认清,然后再用自己诚恳认错的姿态向“陛下”请求一丝谅解。

别说,沈端言坐在圈椅上,着素衣一言不发,目光静漠的样子颇能震慑住人。便是顾凛川也被震住,不由得放缓脚步:“言言。”

“别有内情?”沈端言冷笑一声:“顾凛川,我现在对你能不能护好这个家表示怀疑。”

顾凛川:…

完全不对,不应该是对那女人的出现,而对他进行各种抨击吗,怎么一下就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不过顾凛川念头转得很快,立刻便察觉到沈端言所指的是什么,顿时间顾凛川仿若站在雪里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似的。

“谢谢。”顾凛川说完起身,道:“你早些睡,我去看下小红再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今日之事,必引以为戒。”

沈端言:脑补帝又大开脑洞了。

不管怎么样吧,现在的顾凛川确实让沈端言觉得儿女有这么个爹都不甚安全,还是要自己护着他们才行。所以,少年们,你们要努力,将来他们的爹护不住他们时,还要指望你们威慑一下。

嗯,美少年不但治愈人心,还能托付长远,所以美少年才是好物。

这种事。顾凛川怎能坐视,回书房后叫来冯二:“那人你带走。”

冯二:太守,咱还能商量吗?

“撬开她的嘴,你一个人。”顾凛川只相信冯二的嘴能保存得住他可能听到的真相。他相信一个人从宫廷到王府又顺利活到现在,不会连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清楚。所以,放心把人交给冯二,至于冯二有吴王府的背景,吴王并无野心,否则凭着鳌州的土匪,只要吴王有野心,不用等到现在。

好吧,冯二想,这是公公我拿手的活。那这人我就收下。于是冯二出门,把还在厢房待着听候处置的美人一块叫上。美人瑟瑟发抖地跟着,像是压根不敢反抗,冯二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玩味,如果是装的。这美人可装得真不错,如果不是装的,选她的人可真是个蠢货。

吴王:我就想给你添点堵,抹点黑,可人真不是我选的,甚至这主意都不是我的,首先我绝对不是蠢货。其次我不想让端端伤心,谢谢。

冯二弄到小黑屋里一番“伺候”,美人哪经受得起这宫中问讯的手段,冯二还没使到三分之一,美人就招了。美人一招,冯二心里就忍不住骂娘。至于骂谁的娘么,这个…有待商榷。

“美人呐美人,你得庆幸,如今你冯公公我不爱要人性命,跟着伺候的这位主子也是个能不见血就不见血。能不要人命就不要人命的。放你一条生路,至于你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自己掂量着看,当然你要是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谁。”搁宫里弄死个把人真不算什么,搁外头,尤其是顾凛川这样的地方上官员,闹不好就得出是非。况且,州府衙门把放了,那几个行商能放?

这美人,早在点头答应上这条船时就注定了结局,成也是个死,败更是速死。这脏水当然不能让人泼州府衙门上来,冯二在这点事上都不用和顾凛川商议,直接就把事办得漂漂亮亮,当着众人面一抬小轿把几位大商的好意再送还。借口,现成——太守夫人乃沈家女,沈家的规矩大家懂的,这时候这么干是妥妥的要把沈家一大家子全招来的节奏。

且叶思源来鳌州在即,那位身边,哪能容得下这样的污糟事,叶思源与沈观潮虽差着十好几岁,交情却不浅。且,沈观潮那交友满天下的关系网,我家顾太守再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谢谢你们关心,委实不敢受。

最后,把这些摆完,又开始给顾太守刷层漂亮漆——太守大人对夫人情深不已,莫说纳妾,便是多看一眼旁的女子都没这工夫。

市上百姓不时能看这二位秀恩爱,所以鳌州百姓最信的反倒是第三条,前两条什么的,只是为了遮掩一下,不要让时人太过絮叨太守夫人。

叶思源到鳌州时,正是市中津津乐道讲太守与太守夫人如何恩爱,太守家的小姑娘多么人喜欢说得最盛的时候。女人们羡慕那样坚贞不移的相守,男人们有觉得送上门的艳福竟不享的,也有认为这等诱惑都能顶得住,是个能成事的主的。

“我与我那弟子也有十好几年不见了,倒还和从前一样,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走罢,修远,与我瞧瞧我那弟子,你那师叔去。”叶思源确实是个要风|骚无比的,可这种风|骚,真不是他一出现,多少平民百姓都出来十里相迎,更不是多少官员在城外由顾凛川带着向他行礼。

而是——我开言时,世人侧耳,我布道时,天下流传,至于万古什么的,那么多风|骚的主,我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这么说来,叶思源在士林里,其实也是朵奇葩。

叶修远是叶思源的次孙,长孙接过他的棒子在家修书注经,叶修远心性不定,有些骄躁,叶思源此次出来,也存着带次孙好好长长见识阅历,磨砺心性的念头。叶家就俩根独苗,哪个败坏不起。

“祖父,我听闻他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叶修远撇嘴,不过幼时受自家祖父教诲,甚至都没开堂正礼,算得什么真正弟子。偏自家祖父非要来看看,说若是不错,就把人领到抚州去开堂正礼,作正式弟子认下,十几年前的事了,作得什么准。

叶思源压根不驳他,顾凛川要是个好的,叶修远看了自会服气,若不幸长歪,那就当反面教材好了。当然,能掰回来还是要掰回来的,毕竟是他倾尽心力教导十二年的孩子,名字是的取的,也是他一手带大的。

到州府衙门前,叶思源便有心试探,看看自家这弟子做官是不是对路子,驭下如何。便让穿短打挑书箱的叶修远上前,叶修远本来就不存什么好心,上前便说:“我是你们太守的远房侄子,家乡遭了灾,特地前来投奔,还请官老爷通融通融。家里还有几口人在路上,万望我叔叔能给条活路,让族人能活下去。”

守衙的衙役互相看一眼,衙役甲小声说:“不是说顾家是西边的大商之家么,再怎么着烂船也有三斤钉,怎么至于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投奔?”

衙役乙想了想,答:“皇帝家还有几门穷亲戚,说不得是听到太守在咱们这上任,便来投奔。”

最后,再对视一眼:“怎么办?”

“太守今日不在,托冯叔去后衙问夫人吧,咱们哪敢替太守的拿主意。”

两人商量好,一个好言好语说“我们也有苦衷,也请您通融”,一个赶紧去后衙穿堂那里找冯二。冯二接到,立马拍那衙役一下,说:“赶紧头前去把人请到西厅,好茶好点伺候着,我这就去请夫人。”

沈端言听到冯二传来的消息,想想还是认为要去看一趟,冯二说应当去,这位掌过王府的家,顾凛川平日都会听一下他的意见,沈端言想想也觉得怎么着也得去看一眼。就算是不带亲的乡邻来,解决人家一顿饭,再托人送回乡去,也是应有之义,当官儿的,这点脸得要。

前边叶思源和叶修远到西厅坐下,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又都不是很讲究穿戴的,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像逃难来的。尤其是叶思源这老头,瘦削像是一把寒风吹来都能吹折的芦杆儿,轻咳一声也会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就会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这儿。

沈端言也不认得叶思源和叶修远,就真当是顾凛川老家来人,叶思源又把顾凛川小时候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沈端言遂安排人去叫顾凛川回来,一边又叫人备足了饭菜,还问:“老家还有多少人要来,这回的灾遭得有多大,长安可有派出官员来赈灾?”

叶思源看向叶修远:你挑的事,你接着编吧。

叶修远:能不问这么细不。

等顾凛川回来,看到吃得肚子溜圆,却被问得窘困无比的一老一小,看半天笑出声来,绝对是被气笑的:先生,这么些年过去了,您敢长进点不?

叶思源:呀,阿凛呐,好久不见,怎么还是一见面就教训人的,好歹亲热一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