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沁很好,不过我弟弟这么呆蠢,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小红一直觉得弟弟呆蠢跟她有那么点关系,因为她先生出来,把聪明全给占了,留给弟弟的就只能是呆蠢了。

沈端言:闺女,我要怎么告诉你你弟弟虽然大部分时候很呆蠢,但有时候很精,比如算题的时候,比如他投注全部精力的时候。而且,请注意,你弟弟已经十一岁多了,刚好到了知道怎么欣赏漂亮小姑娘,跟漂亮小姑娘亲近的时候。你看看平时,他对别人有这么耐心不,说两三句不通,早不理人了,但是他对阿沁,你瞧瞧多耐心多温柔,简直能赶上对你那狗腿劲了。

“当然能明白,你没见阿初对阿沁很耐得住性子么。”沈端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那边两小孩儿,然后继续跟手里的针线作斗争,绣花绣了好几年,终于有点样子了,敢绣自己画的绣样了,能给儿女佩戴,敢于挂顾凛川腰上了。

“那弟弟对我很耐不住性子,算不爱我么?”小红举一反三地问道。

“阿初对你还耐不住性子,那你想你弟弟怎么对你,你直接告诉他好了,他绝对会听的。”沈端言觉得,闺女就是太容易得寸进尺,这一点相当不好。

小红:好吧,只是看着弟弟对别人一样一样的好,我不舒服而已,弟弟就该一直是我的呆蠢弟弟嘛。要给别人好不甘心的,不过,是弟妹的话,那就算了吧,谁让我不能陪弟弟一辈子呢。

顾凛川默默听着闺女和沈端言的谈话,觉得闺女和儿子都被沈端言教导得有点呆,不过闺女就是呆也呆得鬼精鬼精就是,而阿初的呆是看起来…嗯,高端大气上档次,事实上,真的只能用蠢字来形容。

不过,儿女们平安快乐就好,是不是很精明,是不是很机灵又有什么。阿初有术数就很快乐,小红天天和小伙伴们一起游园赏花就很快乐,而沈端言…她天天胡扯就很欢乐,以及绣她觉得不错,其实令人不忍直视的花样子就很快乐。他们快乐就很好,至于其他的,已经不重要。

小红:妈,我爹似乎在用“弱智儿童果然欢乐多”的眼神看着我们。

沈端言见小红拉她的袖子去看顾凛川,遂抬头侧身看一眼,那眼神:“你是在想‘虽然他们很蠢,但是我依然很爱他们’吗?”

顾凛川:…

“言言,晚上吃什么好?”

嗯,看来是在这么想,否则会断然摇头:“吃你。”

小红掩嘴笑,她现在可是明白一点点了,妈说的吃呀吃什么的,指的就是那什么什么。妈说小姑娘知道一点才不会被骗,而且知道才不会因为好奇,或因为无知而受伤害。

顾凛川耳后根都红了,沈端言实在太露骨,昨天晚上被吃得很爽的毒草实在有点吃不消这样的调戏。就在顾凛川想着晚上怎么跟沈端言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时候,外边忽然就有婆子进来,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一封拜帖:“大人,夫人,来人自称姓董,自海外归来,特来拜访大人和夫人,以及…大姑娘。”

顾凛川顾不上脸红了,接过帖子看罢,脸上露出标准的毒草式笑容:“引人到前厅,小红…”

“爹,人家想见董楠哥哥嘛,都好几年不见了。”小红撒娇试图第一时间出去见她的美人哥哥。

“老实待着。”顾凛川再宠女儿,有时候也是没商量的,尤其是在有人要来抢他闺女的时候,更加没商量!

#美人哥哥,要不干脆你嫁我吧,这样的话我爹就不会阻拦我们了#

#每个要出嫁的女儿,都会有个女控爹#

#我的呆蠢弟弟难道是个腹黑?#

#阿初:什么是腹黑,我肚子不黑#

#顾凛川:敢上门抢我女儿者,陛下,求斩杀!#

第一六五章 年少相交,一世相得

问:什么样的情况下,岳父才会看女婿顺眼?

答:什么情况下也不可能!

你被他闺女揍,他会想你是不是负了他闺女,至于揍他闺女,就更别想看你顺眼了,倘你疼他闺女爱他闺女得作死了,他还是会觉得你碍眼,因为岳父对女婿,天生难对盘。

人家亲亲爱爱养到十几岁的漂亮闺女,你说抢就抢走,除了丈母娘能看你稍微好一点外,岳父舅子哪个媳妇的娘家人都不能看你很顺眼。纵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出色,在他们眼里,你也就是个配不上他们家闺女的土鳖。

土鳖,你好,土鳖,再见。

董楠有想过自己上门时,会遭遇到怎么样惨绝人寰的对待,唯没想到的是,对待比她想象的更惨,而且他还没见着自家酸酸甜甜小青梅。董楠一边吃苦,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只要能把酸酸甜甜小青梅娶回家去,吃什么苦受什么罪都值得,谁叫他偏是爱痴了小青梅呢。

小青梅后头嗑着瓜子儿,对她家阿初弟弟、阿沁妹妹说:“阿初,你现在知道你运气多好了吧。”

阿沁:这是应该的,阿初是我的男神嘛。

阿初:这年头主动送闺女上门的岳父委实不多了,我皇帝舅舅果然是个好岳父。

顾凛川嫌董楠在外洋染一身洋派作风回来,着实有点看不惯,遂把董楠又扔回到沈观潮手下。沈观潮虽很乐意给女婿填点堵,可对外孙女,他是真哄着捧着怕摔着的,自然对又回到他手掌心里的董楠没从前那么好的脸色。

董楠在外洋,其实也没沾染什么不良作风,大抵就是言行更奔放一点了。敢于在自家酸酸甜甜小青梅的园子外边递鲜花递小礼物而已。他真没敢干别的,对其他人,还是一惯有礼有度的。偏顾凛川如今是准岳父。看他哪里都不顺眼,尤其是对酸酸甜甜小青梅献殷勤时。他更加不顺。

董楠觉得自己特苦逼,哪有追妻追得这么辛苦的,先生都说了,当初准岳父求娶准岳母时,先生都没这么为难他过,怎么就能这么不通情理。

五月,淳元陛下下江南,为的是巡视盐政和海防。也有进一步巩固皇权,在民间树立皇帝威信的意思。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淳元陛下在宫里待腻味了,他实在没法再说服自己天天困在那儿。虽出宫巡查跟老臣们较了半年劲,但好歹最后淳元陛下把行程定下来时,诸臣没反对,淳元陛下把第一站定在袁州也没人反对,毕竟皇长子和皇长女都在袁州上学,陛下一片慈爱父心,群臣们还是会体谅的。

这是朝臣们不知道。淳元陛下想去袁州,纯粹是想看看他乖女和呆阿初处得怎么样。世上这么急着把女儿推销出去的,大概也就淳元陛下一个了。当然,他也是为女儿好,别人不知道呆阿初,他还能不知道呆阿初呆得有多好。

御驾一路到袁州,袁州当地官员事先都没接到信儿,萧霄是不想出行一趟,处处都是接驾跪拜的人,那可真心烦。一路轻车简从,御驾上一干老臣坐镇。折子公务由内阁阁臣全权处理,朝中则是福王与内阁首辅谢师严主理。萧霄自己…

“阿颖,你瞧。当初我们还在这里游湖过呢,那时候修棠还掉水里了,亏得我们下去捞他,他才没被水草绊在湖里淹死。那时候可笑死人,他以为有水鬼,脸吓得又青又白。”萧霄说完,看一眼晏修棠,那眼神仿佛在说“少年,你当年就是这么愚蠢呐”。

晏修棠:我能揍他吗?好吧,不能,有个当皇帝的小伙伴真是太让人不爽了,想揍都要忍着。

顾汝中: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一顿,难道他还能上朝上跟大臣们哭诉去,那也得他有这脸呀。

张钧:这几年在监察院,你倒是越混越阴险了,果然是得罪谁也别得罪拉黑活的。

于是乎,夜里,萧霄果真被揍了一顿,当然,曾经的阳光美少年,如今的阳光美青年们下手是很有数的。萧霄最后被揍趴下,那也是反击时脱力,谁也没真把谁揍出好歹来,只是萧霄明显比其他三个累得狠一点。

沈端颖在一边嗑瓜子叫好,末了还给每人炖一盅参汤补气力养精血,然后把人都打发去泡药汤松筋骨睡觉。这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沈端颖明显发现,萧霄心情更好了,平时里原本就神容平和的人,如今看起来眼角都是向上挑的,虽没笑模样,但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打架了还这么高兴,那日后天天叫侍卫们陪你打好了。”沈端颖有时候不太能理解男人之间的友情,因为闺蜜大多时候,是不那么靠谱的。

“那怎么能一样,侍卫能真和我打,虽则他们也没下狠手,可那是真打。再说,我也不是为打架高兴,都三十的人了,哪还能跟小孩儿似的,打架都能心情好。”萧霄说完,眼底又溢出笑意来,让人看着都心生欢悦。

沈端颖遂好奇,问道:“那你高兴什么,说来我听听,叫我也和你一样高兴高兴?”

萧霄看着不远处还在闹的三个,这时嘴角终于有了怎么也止不住的笑容:“十几年前,我就想着这样的欢乐要永远持续下去才好,那时候我以为是可以的。不过谁能想到我还能有这际遇,能一朝登基为帝呢,遂刚知道的时候我开始有些担忧,怕这样美好的情景不能持久。皇权是世上最大最能迷惑人心的存在,我也怕自己迷失,幸好…幸好没有。”

这下沈端颖能理解了:“那郎君其实是为你们如今还能这样笑闹而高兴了,也是,这样真好。年少相交,一世相得,这样的情谊,肃武皇帝和堂伯父以及几位老臣当年也是这样呢。”

“是啊,这样真好,我一世不疑他们,他们一世与我坦诚相待,做帝王富有天下,却孤孤寡寡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世祖有句话说得很好,他一世从不为江山社稷,文治武功而自得,他自得的唯有那一干可托付江山社稷的知交。但愿,我亦能如此,但愿,阿泽也能如此。”萧霄说完,遂笑着对沈端颖摆摆手,把沈端颖面前的盘子都端了,向着晏修棠他们走过去。

晏修棠他们几个正钓园子里的观赏鱼呢,那鱼养得死精,怎么都钓不上,他们为这还打上赌了。见萧霄端了水果来,三个也不讲究,接过就开始吃,一点规矩也没有的叫萧霄坐下一块钓鱼。

萧霄:“我要是输了,回头一定跟大臣们哭诉去,别这么看着我,我还就有这脸了,你们拿我怎么着吧。”

晏修棠:…

顾汝中:有个当皇帝的小伙伴果然不很美妙。

张钧则默默地坐远一点,顺便把果盘捞在手里,一边吃葡萄,一边自己玩自己的,意思很明显:我不带你们玩了!

沈端颖看得哈哈大笑,又叫过人来安排起行程来,此地再过十余里就到袁州境,御驾在河面上行,应该已经到袁州了,不知在御驾上没见了陛下,一干官员都愣成什么样。

午后启程,袁州城离此只需两个时辰就到,黄昏时分,萧霄他们入城,沈端言和顾凛川已经接到消息,还是沈端颖晓得关节,特地派人送来的。阿沁拍着手笑着要去接爹妈,阿泽则一脸无奈,大约在吐槽他爹妈有多不靠谱。

再不靠谱的爹妈也是要去接的,萧泽和萧沁与小红、阿初共一辆马车,沈端言和顾凛川一辆马车,至于董楠——留下看门吧。

董楠泪汪汪:女婿就不当人看待了么,女婿就没人权了么,女婿就没人格尊重了么。哼,将来一定要生三五个女儿,为难死自家女婿。

到城门口,见到不靠谱五人组,沈端言翻个白眼,顾凛川照旧守礼,躬身一礼,然后按着阳光美青年们就往马车里推。居然敢不带几个侍卫自个儿开溜,这是欠收拾啊,顾凛川心说,老子在你们身上投了那么多心血,下了那么大注,你们几个要有万一,我退居田园后,谁来保障老子荣华富贵不被人欺到头上来拉屎啊!

于是,美青年们又挨一顿饱揍,萧霄稍微能好点,不过也没少挨顾凛川的眼刀子。

“姐夫,您是重臣信臣好不好,别学那些个诤臣,天天这个也劝,那个也谏,无聊不无聊啊。”晏修棠最烦的就是诤臣和谏臣,这两种生物存在于世上,简直是对全人类的挑战。

“就是,端端姐说过,再不疯狂就老了,趁着我们还算年青,赶紧疯狂两把。姐夫不能什么都看不顺眼呐,再这样的话,都要提前更年期的,啧…细思恐极呀。”顾汝中说完嘿嘿笑。

张钧什么都没说,只顾点头,至于萧霄,到底还是要拿点帝王样出来的,端坐在那胡乱“嗯哼”两声,然后就在那儿养神。实则心里在“卧槽,果然不能太宠,蹬鼻子上脸了都”。

顾凛川:关门放岳父!

#心肝颤抖,我的美貌舅舅们来看我来了#

#你说男神,男神暂时放一边,男神已经是自家的了,舅舅却是舅妈的,看一眼少一眼呐#

#舅舅舅舅,我们来说说嫁妆的事吧!#

#不想当皇帝的舅舅不是好岳父#

 

第一六六章 灯火昏昏,话生平

沈端言叫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美食伺候这群美青年们吃好喝好,本想着和她家阳光美青年们好好说说话,但总觉得顾凛川似乎有话想和他们说似的,便想着自己也不急在一时,遂拉着沈端颖到和阿沁小红一道往后花园去。

小红姑娘极其爱花的,道台衙门里的花大多是小红姑娘在伺弄,几乎不经下人之手。那些个红红黄黄白白的花朵儿,哪一朵看着都倍精神,倍漂亮,让人看着心情都能明亮起来。恰是秋天,凌霄花盛放,园子里满墙满架子开着,叫人移不开视线,紫薇花也不知是哪里的种,开得如堆积的晚霞一般,红云竞紫不盛收。

“可惜堂姐没个更小一点的闺女,我还就觉得堂姐家的孩子好,别人家的我可都看不上。就像阿沁,搁别人家,我哪容得送上门来亲近,搁堂姐家,我心里才清楚,到堂姐家才叫舒心日子呢,在宫里哪有这么舒坦的好日子。”沈端颖看着小红和阿沁亲亲热热,一点也没假伪的手牵手谈笑,心里就很欢悦,真正心疼闺女,就该叫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不瞒堂姐,在长安城里,阿沁哪是这面目,小小年纪,真真是一离了我和郎君还有阿泽的面儿就跟换个人似的,那真真就是长公主应有的仪采风范。我如堂姐似的,这一世大概也就这么一双儿女,只盼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就好,什么皇家威仪,公主之尊,都如同浮云。堂姐,阿沁实则还是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这几年养在你这,别拘着她可好。她在长安那样子,我看了真的心疼。阿泽是没办法,他是独子。注定要继承大统,想推都没处推去。偏又是那个苗子,就是郎君想学上皇陛下,那也不忍心。”

皇帝独子,没登大统,下场未必能像远在海外的安亲王那么好,萧泽的出身,注定他只能往上,不能后退半步。

沈端颖这一长串话。沈端言听在耳里,唏嘘片刻才点头道:“你放心把女儿放到我这里,我自然也就尽心对待,只当是自家女儿。阿沁我喜欢极了,前些时候顾凛川还跟我说要再生个闺女留在身边儿呢,阿沁来了,他就再没说过,就跟小红一样疼着的,时不时的还要说阿沁比小红更柔软贴心呢。”

“我知堂姐能善托付,阿沁交给堂姐。我最安心了。堂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生个闺女,就是比阿泽小很多。我也叫阿泽等着,阿泽其实也很好的。”沈端颖忽然异想天开了。

沈端言:…

“胡说什么,都到这个年纪了,我哪儿还想过要生孩子的事。晏家的顾家的张家的,难道就没一个姑娘入得你眼,别的不说,顾汝中那两个甜软的姑娘,我瞧着心都化了,你还看着不满意?”顾汝中绝对是甜软萌的忠实粉丝。他有两个闺女两个儿子,两个闺女是双胞胎。姐俩一个赛一个的甜,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软萌软萌的萝莉妹子。另一个是不很萌不很软的彪悍妹子。这样的姐俩,几乎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呐,至少沈端言是这么认为的。

沈端颖犹豫片刻,道:“我家阿泽小时候挺不招人喜欢的,尽干些不招人待见的事,把几个小姑娘逗得都不爱搭理他。后来长大一点倒是好了,就是有点矫枉过正,连姑娘都不愿意捱边。小姑娘们见他这样冷冷淡淡的,哪个愿意和他一起玩,我看着你家小红还好一点,还能按着他吃饭喝水,他还真能听。”

沈端言:“那是阿泽打不过小红,两人打过架了,还被小红挤兑得输了赌约,所以现在阿泽只能听小红的,谁让…你家阿泽是君王之子呢!”

闻言,沈端颖立刻笑喷,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唯一点不好就是有时候太轴了点,分明是拿小红拿“君王之子”和君子挤兑他了:“小红真是个鬼丫头,从小就鬼精鬼精,不过,最招人喜欢的还就是她这样的。”

这边说的是儿女事,姻缘事,另一头书房里,男人们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茶具,顾凛川正在温杯烫盏,姿态无比清雅舒展。青年们静静看着,俩小孩儿也坐在一旁静静无言。

好像谁都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宁静时光似的,直到顾凛川沏好茶,一一给他们分好,他们才开始互望一眼,最终还是顾凛川开的口:“陛下,您有话就说吧,憋着容易上火。”

萧霄:…

“姐夫,咱们抛开那些东西来谈几句话行吗?”萧霄排除众议前来,当然不可能只是为看儿女,巡盐事,或是被闷着了。做皇帝这么多年,他真没有这么不靠谱好不好。

“行,你说。”顾凛川说着,又给众人再满上一道茶水。

萧霄几经犹豫,终是说出口来:“姐夫,我…前些时候梦到自己拿着带血的刀子,醒过来的时候,鼻腔里清晰地可以闻到血腥气。起先我没多想,后来我又梦到过一次,后来那次,我清楚地感觉到,带血的刀子是从…是从汝中胸腔时抽出来的。”

顾汝中用力拍萧霄几下:“都说你想太多了,咱们这么好,你怎么可能杀我。再说了,就算你要杀我,当我是傻子啊,我不会跑啊。就像安亲王似的,跑到海外去,活到一百岁没准还能上山下海呢。”

“你不懂,我清楚得感觉得到那不像是梦,它好像真的发生过,真实得让我想立刻把你弄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萧霄之所以不找别人说,来找顾凛川,是直觉得在顾凛川这里也许会有他想要的答案,又或者纵然没有,找端端姐求下安抚也是极好的,而且还有沈观潮能出参考意见呢。

顾汝中:“噢,那段时间你不肯见我们,还时不时传出要调我们几个远远赴任的消息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什么毛病,喂,那是梦好不好,梦都是反的。”

萧霄这时却十分严肃:“太过真实,宁可说出来你们都防备我,都嘲笑我也好,我是真不愿意某天真这么做,然后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辈子凄清无比,连死都不敢死,怕你们在黄泉路上等我。我是真的梦到过这些,所以才会这样不安,你们别闹好不好,当个正经事。防备我也好,走也好,笑也好,不当回事也好,认真一点想想行不行。”

说完,萧霄还觉得不够:“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我跟你们几个,从三五岁起就玩在一起,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我这辈子,也就你们几个过命的朋友,再多一个都没有,你们要有事,我比你们还不好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死了倒痛快,留下我只能日日夜夜自我谴责,自我煎熬。”

顾凛川:当皇帝的就真这么得天独厚,这也能行。

好吧,他自己都能梦这么长一生呢,何况人家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不开点挂怎么可能嘛。

萧霄说完后,几人确实沉默下来,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尤其是他们的人生这么好,活着的每一天都这么圆满开怀,谁会想不开寻死呐。

张钧平时看着挺不拘小节的,这时却最先开口,拍着萧霄的肩,说了一句无比感性的话:“我们走了,你不也孤家寡人,你能说出来,就意味着在乎我们这几个。都这样了,死又何妨…”

然后,又加一句特不贴心的:“你放心吧,我就是要死了,为免你日日夜夜受煎熬,我也留封遗书,叫人想尽办法弄死你来陪我。”

顾汝中:“你有毛病吧,这时候说这话,他回头就弄死你,让你家那乖女乖儿子跟着他妈找后爹去。”

“诶,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是你丫说话先不好听的!”顾汝中还没答话呢,萧霄就先吼一句。

张钧:我是真这么想的…

晏修棠:“反正我没事,放心啦,我会陪你的。”

“到时候我弄死他们俩,你还肯陪我?”

咳,这个真不能。

顾凛川:作为一个过来人,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都三十往上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呵,你不糊涂个我们看看。”美青年们怒视公敌顾凛川。

“我还梦到自己被萧霄斩在菜市口呢,而且是连着梦到好几回,有一回我还能看到自己的脑袋在地砖上滚来滚去,哪时我的视线就在那脑袋上,我不也照样过日子。”

美青年们:“那肯定是你对不起我端端姐了!”

顾凛川:好吧,这个还真没错,梦境里就是这样的。

“你们觉得我能吗?”

不是敢吗,不是会吗,而是能吗?

美青年们想了想,觉得还真不能,要能早就不是现在这样儿了。

“不会发生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日子照过,放心,真有问题,我捞你们去。”顾凛川说完大手一挥,冲萧泽道:“真到那时候,你给我们通风报信啊。”

萧泽:…

#我爹越来越放荡不羁了#

#我舅舅们大概已经傻掉了#

#爹最威武霸气,非舅舅们能敌#

#阿沁真是个好弟妹#

#请着重把我的婚事提上日程,谢谢合作#

第一六七章 卷卷毛,蓝眼睛

沈端言算是发现了,萧霄他们,但凡遇上顾凛川,最后都能欢欢乐乐地勾肩搭背,拿顾凛川当人民公敌。顾凛川唯一的作用,大约就是让他们有种心理安慰——这么想弄死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还担心个屁啊!

顾凛川自己就是这么说的,他只说萧霄梦到点东西,连他百之一都不到,颇为自得。然后沈端言盯着他看,半晌半晌来一句:“合着你就是个不作梦就不行的呗,真够怂的。”

顾凛川:言言,没人跟你说过不能跟男人说不行么,你难道要我大白天…噢,现在是晚上,那就让我来身体力行一下,告诉你到底行不行好了。

一夜秋云布雨,将园中秋海棠、紫薇花和凌霄洗刷得更加娇艳迷人。沈端言早起梳妆,顾凛川这老不羞的,偏折枝紫薇簪在她发间,还打趣她说:“花纵好,孤枕伴花也难眠。”

这是对那天她的反调戏咩,不就是那天抽风问他一句“我好看还是花好看”,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背了唐伯虎那首“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那诗最后一句是“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我去,毒草是反射弧太长,还是什么毛病。沈端言想半天,觉得毒草又抽风了,于是轻咳一声说:“正常点好吧,儿女都要婚嫁的年龄了,还这么不正经。”

“言言不就爱我这不正经么。”这句话是很有歧义的。

沈端言听不出来就有鬼了,毒草哪句话是不带陷阱的:“呵呵呵呵呵…”

好吧,每当沈端言用“呵呵”来答他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其实想骂他,只是人家是世家淑女,粗口出脏言总归不雅。于是就用“呵呵”代替。至于骂个什么内容,可以自行想象,并且代入。反正朝狠了想就是。

“好罢,是我这不正经就爱言言。你什么样我都爱。”毒草如今,不知道跟谁学的,爱呀喜欢呀,张嘴就来。大约是跟小红学的,小红长大一点后,就是什么“妈我好爱你”“爹,我最喜欢你了”,这话从没断过。

起初听着。沈端言还挺不习惯的,久而久之,连感觉都没有了。不过假话说一千遍,大概也能成真,谎言愿意说一辈子,跟真的也没什么区别是吧。所以顾凛川这么说着,沈端言就这么听着,至于让她说爱,想都别想,毒草你作梦去吧。

毒草其实压根没作过这样的梦。你不说没关系,我说你也别拦着。

两人一起出房门,就见阿沁和小红在外边和阿初、萧泽笑闹。嗯,前两具负责笑闹,后两个纯粹只负责在旁边打酱油。看到爹妈出来,小红跟只小鹿似地蹦过来,拽着顾凛川的袖子撒娇:“爹怎么才起,我都饿了。”

“你弟没给你贡献点好吃的?”顾凛川才不信,这世上谁都能饿着,唯他闺女,那是怎么也不可能饿着的主。

扁扁嘴。虽然被看穿了,小红一点也不尴尬。乖觉地笑着凑到顾凛川眼皮子底下说:“那是点心嘛,没吃正餐。怎么都会饿的。”

顾凛川几时也拿他闺女没办法,再怎么着能看破闺女的小心机,也只能顺着她来:“好好好,以后早点起。”

“哼”一声,小红心说:信你就有鬼,哪回你不跟我妈亲热个半天才出屋,要不是有我们在外边等着,但凡您不用上差,您都非得在屋里跟我妈腻歪个多半天不可。

拉着一大家子吃早饭,吃过早饭,萧霄一副“朕哪儿也不打算去了,就待这,朕可是说到做到的汉子,谁也不用再劝”的样子。任谁来请,任谁来说,反正不走,至于御驾用什么由头留下不走了,萧霄才不管。巡盐巡海什么的,回头去走个过场也是好的,于是乎,阁臣们大概明白了,淳元陛下兴师动众就是逗他们玩来的。

可谁让他是陛下,阁臣们劝也不好多劝,谁不知道这位有多言出法随,无数神兽都拉不回。恰此时,有外洋使臣拿着国书过来,却是一群洋人几个黄皮肤黑眼睛簇拥着个小孩儿来,那小孩儿才刚满五岁生日,来了屁事不说,谁也不叫,只说一句“我爹是安亲王”,然后就坐在那儿,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似的,谁也不理会。

安亲王本来就没什么人气,只沈观潮和萧霄问了几句“安亲王好不好”,“你们那个国家现在好不好”之类的话,其他的,谁耐烦搭理一个脾气比皇帝还大的小破孩儿。遂谁也没拿那孩子当回事,那孩子也奇怪,生好几天闷气后,自己又没声没响地走了。

沈观潮:“这就走了?”

“走了还不好,那孩子脾气大得跟什么似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烦不烦呐。”晏修棠口没遮拦地道。

沈观潮轻抽一下他脑袋,说:“那孩子其实挺可怜的,约是听安亲王说起过我吧,总是看着我,想亲近又不敢的样子。昨天还在我面前这样来着,我一时没忍住,那孩子又实在长得好,就抱着他逗了逗。不过那孩子脾气也确实大得顶天,我抱他他还没好好话,没个好眼神的,怒火冲冲地瞪着我。”

众人都莫明其妙,外洋安亲王建得那国家名作“华”,夏乃礼仪之大,华乃章服之美,足见安亲王立朝,不跟大夏朝别着劲儿呢。当然,也可能因为出于同源同宗,才取这么个名儿。华国的使团跟着那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这么走了,倒是没忘留下一堆好东西,绿盈盈的祖母绿,蓝汪汪的蓝宝石,红晶晶的红宝石,还有能闪瞎人眼的珍珠钻石之类的珍贵珠宝。

再仔细找找,有给男孩子的枪,各种车马模型,还有给小姑娘们的手勾蕾丝花边,雕花水银镜。看得出礼物都是很费了心思的,偏那小孩脾气那样。实在让所有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大概跟他爹一样,是个别扭的?”只能这么想了,要不还能是什么。

嗯。凡人是永远不懂天才的忧伤的,就好比阿初的忧伤。他们永远也不会懂,也永远不想去弄懂,这样的孩子真的太虐待亲朋好友了。

那孩子一走后,就偶尔能听到从外洋传来的消息。到底知道了那有点卷卷毛的蓝眼睛混血小朋友到底是什么名字——萧澈。清澈的澈,倒挺好个名字,那孩子眼睛清澈得像天山顶上,盛满阳光的那一汪无尘静水,让人看着就醉了。要不是脾气太坏,光凭样貌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年底,顾凛川再不乐意,还是回长安和董家商量起两家小孩儿的婚事来,只是先定亲,顾凛川跟董大人通了气儿,怎么也要把闺女留到十八。董楠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三五年也不急,反正迟早是要进他家门的,他的酸酸甜甜小青梅。他是不可能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