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仁吓得一路腿软,差点没尿在裤子里,筛糠似的爬进议事堂,连面前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笑起来。

“太/祖皇帝曾有诏命,军中将士浴血卫国是天大的功劳,面见天子也可只行军礼,不必跪拜。白总兵对小王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折煞小王?”

靖王殿下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落在白皓仁耳朵里,实则是在骂:“你一个皇帝也不用跪的人竟然这样跪我,安的是什么心?”顿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战战兢兢抬起头。

这一抬头,他便一眼发现靖王殿下正在翻看他朔州辖下的录事簿。

这大菩萨究竟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大半夜来查账…?

白皓仁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也想不明白,终于颤巍巍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声:“王爷,您…?”

“白总兵先起来说话罢。”嘉斐合起掌中录事簿,朗声笑道:“小王日前得了密报,不得已北上出关,来办一件大事,需要借白总兵的兵马一用。只不过,小王有一事不明,还得烦请白总兵先指点一二——依照我朝律法军规,瞒报军情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白皓仁才刚离开地面的膝盖顿时又是一软。

这靖王殿下说起话来没一句不带着笑,却也没一句真让人笑得出来。白皓仁直觉自己是有什么事儿犯在这王爷手上了,可又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急得如热锅之蚁,当即喊出声来:“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可否给卑职一个明示啊?”

嘉斐笑容骤冷,将那卷录事簿往白皓仁面前一扔。

“四年前鞑靼人曾经占了延绥,杀害强掳我圣朝子民,这件事白总兵为何隐瞒不报?”

顿时,白皓仁浑身的冷汗就都下来了。

原来是为这事。

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桩破城败军的事被他按下来没有上报。

当年他苦于无法应对连年袭扰的蒙人铁蹄,在朔州城门张榜求贤想找个军师,接连七日都无人揭榜,正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却来了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除了似因为奔波赶路而显得疲劳瘦削之外,瞧着简直就是个刚离家没多久的官宦子弟。外加这少年又不肯告诉他真实名姓,只自称叫贾明,一听就是个假名嘛。

白皓仁当时觉得这肯定是个偷跑出来玩的大家少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想随便给点银钱打发了拉倒。没想到那少年却不拿银子,只笑笑留了一张舆图给他就走了。

白皓仁把那舆图打开一看,见上头写写画画尽是些标记,把居庸关外四镇所属边防及土堡尽数做了注释,还用箭头画出了鞑靼人来犯时的应对部署。

起初白皓仁没往心里去,觉得虽然这少年能画出这张舆图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但毕竟是小儿胡闹。

没过几天,鞑子又杀过来了,白皓仁被打得找不着北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张舆图,翻开来看,见这鞑子进攻的路数竟与图中所绘暗合,惊奇之下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照着图中所述策略调遣兵力。

结果这一次白皓仁不仅击退了鞑靼铁骑,还把沦陷的榆林、延绥二镇又重夺了回来,大大得长了一回威风,为此皇帝还专程派了钦差来犒赏他。

白皓仁心下大为震动,慌忙命人去把当日那个少年找回来,找了三天才在朔州城内的一家酒肆找到在那儿扮说书先生的少年。

白皓仁说不敢独自居功,要替这少年上表求个功名封赏。

那少年却拦着他,说自己不想出头做官,也无心建立什么功业,愿意在幕后给白皓仁做个门客谋士,条件只有一个,就是白皓仁不能把和他有关的事说出去,不能泄露他的行踪。

白皓仁虽然琢磨不明白这里头都是些什么道理,却也答应了。

于是这少年就在朔州总兵府留下来。他为人行事十分低调,平日里也不肯抛头露面,几乎不叫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在朔州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间他教白皓仁下令朔州辖下所有城镇军民皆开始学着“牧马知马,养犬狩猎”,要“改变汉人的思路,试着了解蒙人的习性”,又教戍边军民加固土城。这三年间鞑靼人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嚣张无阻,屡屡在朔州边镇受挫。白总兵一改往日温吞水的作风开始大有建树,有不少人都半开玩笑地问白皓仁是不是请了个神仙藏在府上做法。白皓仁不好意思真将功劳占为己有,便对外说确实请了一位军师,但其余就不肯再多透露了。即便只漏了这么一点口风出去,那少年还和白皓仁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甩手走了,亏得白总兵求爷爷告奶奶了大半天只差没哭爹喊娘了才留住人。

白皓仁曾经好奇问过他这神仙军师一次,为什么来朔州做这些事。

军师也不肯告诉他,只露出一脸唏嘘哀色,说是从前狂妄自大无知无畏害死了人,只好找个地方救人赎罪,求个心安。

他说得深奥,白皓仁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多打听他人私事,便随他去了。

再后来,就到了四年前,鞑靼人冒出个天生勇武的小王子,据说是金帐家族的后裔,又气势汹汹南下杀过来。

圣朝边疆的土城土堡有许多都年久失修得厉害,虽然这三年边镇军民已经尽力修补,也总还是有顾不及的地方。

于是有一天那小王子就头狼领着狼群一般冲了下来,直接推倒了延绥一角的土墙强占了延绥镇,然后以延绥镇百姓的性命做要挟,强行把军师掳走了。

当年白皓仁曾为这事煎熬了数月,日日辗转,夜不能寐,坐卧不宁。

按理说,这人他应该要去救。

可若是报上去说鞑靼人破墙占了延绥最后就把他府上的一个门客抓走了…谁信啊?就算信了,被上头晓得他让鞑子冲进来扣了一镇百姓做人质,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数度思前想后之下,白皓仁一咬牙,决定就这么把这事儿按下去算了。

反正鞑子风驰电掣地来了又走了,延绥也还在手里。军师又一向深居简出,事到如今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

为求安心,白皓仁还在府上给军师供了个长生牌位,每日晨昏三炷香贡品叩首从不敢怠慢,只当军师已经为国捐躯去了…

但他可万万也没有想到,时隔四年竟然会有位京大内的王爷为这事儿找到他门上来。

还偏偏是那位靖王殿下。

这么说那位神仙一样的军师何止是个大家子弟原来还是个皇亲贵胄啊?那你们倒是早点来找啊?这人到朔州都七年了,人没了都四年了,你才来?七年哎,生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白皓仁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小心翼翼打量靖王殿下的脸色,揣摩着这事儿到底已经被靖王殿下知道了多少,讪讪赔着笑脸,迟迟不敢应话。

那靖王殿下似知道他不敢随便开口,也不为难他非立刻交待个清楚明白,反而微笑着替他说来:“想来这鞑子来了又走的事,在咱们这边镇上太稀松平常了,何况此事微妙,也不好上报。”

“对对对,王爷体恤,王爷体恤。”白皓仁赶紧顺杆往上爬,觍着脸点头如捣蒜。

嘉斐见白皓仁这模样,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叹一口气,“可白总兵是个明白人,该分得清楚,有些事你按得住,有些事你按不得。”

白皓仁微微一愣,没来得及想明白这王爷所指何意,就听见嘉斐又开口道:“数日前,七皇子的钦差卫队在你朔州辖内遭鞑靼人突袭全军覆没,我七弟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如此大事,白总兵又还打算瞒到何时啊?”

他也并未用多大的声音呵斥,只是安静一问,就似在闲聊什么稀松平常之事而已。

白皓仁闻言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屏息闷了半晌,才炸了锅似的吼出来:“什么?这,这…七皇子被鞑子抓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11章 十一、布阵

才吼出口,他就后了悔。

明知七皇子被掳而隐瞒不报,和压根都不知道七皇子被掳的事,从结果来讲好像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哎…身为边将,自己死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没能死在沙场上却死在这么笔糊涂账上怕是要连累妻小家人的。那才收回府上没多久的小妾本就是个歌伎,遣散或是陪死都无所谓,可怜在老家的老婆孩子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要怎么办…?

白皓仁面如死灰,簌簌垂着头,哀道:“王爷明鉴,卑职早就收到京中旨意,说七殿下代天巡牧将来两州四镇查走,只是迟迟未见钦差大驾,还以为…还以为是正在路上…”

“呵,白总兵没功夫儿挂怀钦差,倒是有闲心豢养歌伎呀。”嘉斐立刻懒洋洋接了一句,瞬间又把白皓仁一年份的冷汗全渗出来。

依圣朝律法,官员不许狎妓嫖/娼,亦不许假借风雅之名追捧花魁豢养伎子。虽说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多有照玩不误者,也就是个不告不究的事,然而一旦有所举告,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连他刚收了个歌伎进门这种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靖王殿下这是有备而来。

躲是一定躲不掉了。

白皓仁“噗通”一声又匍匐在地上,脸几乎按进砖里去,连连地高呼“有罪”请求“开恩”。

嘉斐听着他哭喊了百八十遍,直到那声音听起来已经没什么气力了,才不紧不慢叹了口气,“所幸如今事情尚未传到京中,亡羊补牢尤未晚矣。否则岂不要惹得父皇心焦动怒?白总兵该记得罢,当年庄闵郡王薨时,那些个牵涉其中的锦衣卫,可是一个也没留下。”

五皇子身后谥曰庄闵,胜敌志强曰庄,睿圉克服曰庄,可是大大的美谥,征战一生马革裹尸的将军也未必能得,即便后头跟着一个“闵”也不过是个平谥,以五皇子的言行风评而论,皇帝痛惜少子夭折之情可见一斑。

今番七皇子若是折在了朔州,他白皓仁恐怕搭进九族也不得解皇帝心头之恨。

可白皓仁心底是真觉得冤枉。

按他收着的消息,这七皇子少说还得再有个三五天才能到得朔州,他早已安排了人马在地界上候着只等接应,谁知这小皇子怎么连影子都还没出现就无声无息地被鞑子拐走了?莫说他只是个普通凡人,就算他是个齐天大圣有通天的法眼也万万料不见这一出啊!

而今他这一屁股烂账该怎么交代才好?

恐怕也只有眼前这尊不请自来的大佛能救他一家老小性命。

“王爷慈悲!求王爷给卑职指条明路!但有吩咐,无所不从!”白皓仁满头落下的汗珠已将地面都浸湿了,当即“砰砰砰”就给嘉斐生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就红肿起来。

终于听得这句话,嘉斐又盯住那低伏地上的白总兵细细打量了片刻,才缓声开口:“要救七弟,需要白总兵借人马接应。”

“要多少人马?”白皓仁倏地直起身。

嘉斐静道:“我已知会大同薛总兵、宣府刘总兵与应州李总兵配合调度,务必在惊动万岁以前救回七弟,同时保北疆无失。请白总兵即刻下令:调你的副总兵亲自领兵进驻平虏,再选一个精干得力的参将驻守威武。两路人马务必于五日以内就位,延误军机者立斩不赦。”

一番话说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俨然一个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统帅。

但这意思,莫不是打算抢了人回来再和鞑子干一仗么?

白皓仁吓得脊背僵硬瞠目结舌。

按理说,军机大事就算是皇亲国戚只要身无将职手无兵权也是无权指摘的,更勿论私自调度。

这位靖王殿下年不过廿六,打生下来就在京中享尽荣华富贵,从没有过一天戎马生活,更别提领兵打仗了,在一个驻守边关十年的军人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人。

而如今,这么个外行人竟然大口大气放下话来要调他的兵去和鞑靼人打仗?!

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这么狂妄自大!

“…然后呢?王爷打算要干什么?”白皓仁到底还是一方总兵,事涉军务,顿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俨然警觉野兽摆出了捍卫领地的姿态。

然而这明显弥涨的抗拒并未对靖王殿下造成多大的影响。

嘉斐只淡然看了白皓仁一眼,问:“然后你还能剩下多少人?”

白皓仁粗略一算,“…最多三百?”

嘉斐微微扬唇,“那就请白总兵亲自携延绥参将领这三百人马在延绥以北待命,接应七皇子归来。”

“王爷!您让我就带三百个人出延绥北上?!”白皓仁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三百人,这异想天开的王爷不如直说让他去死好了!

偏偏嘉斐还就是一副理所当然巍然不动的模样。

大半夜先杀到他这朔州总兵府来给了一通不阴不阳的下马威,然后就信口开河要胡乱调他的兵马北上,这靖王殿下当是还躺在王府上跟宦官下棋玩的吗?!

白皓仁心里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腾腾就往上窜,忍无可忍干脆爬起来冲嘉斐怒道:“王爷,您可知道,那鞑靼小王子在关外草原呼风唤雨,手下随时可以调动的鞑靼铁骑少说五万多则十万!我圣朝边军凑足了数加起来也才三万不齐啊!这么多年来我们在这居庸关外以少御多苦守边疆是何等得苦战!能守住已是不易了!您还要我们主动北上?!还…还只给我三百个人?!您这不是胡闹吗!”

他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身份,嚷嚷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抡起拳头揍上去。

嘉斐也不恼,就安安静静等他骂完了,依旧挂着那张谦和笑脸,扯着唇角开口:“小王自有计较,白总兵听令行事便是。”

“听令?原来王爷是带着兵部令符来的?可否容卑职一看?”白皓仁叉腰挺胸,一副死不低头的模样。

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信这位大义凛然的白总兵刚才还哆哆嗦嗦趴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哩。

嘉斐瞥了一眼白皓仁额前鼓出来的紫红大包,叹了口气,“薛刘李三位总兵的人马已往天城、阳和、拒门堡进发,三日内可集结完毕。小王虽没有带来兵部行文令符,但白总兵若是坚决抗令…小王想就地给朔州换一位总兵大人也并非难事。”

顿时白皓仁就似给结结实实塞了满嘴的黄连,苦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嘛,谁让他自己露着恁大一把尾巴给人揪在掌心,还想扮什么刚烈忠勇?冲出去死在战场上,总好过一家老小死在大牢里罢。

白皓仁愁眉苦脸地哀叹一声,到底把脑袋垂下去。

那两日正是草原上跑马遛鹰的日子。

巴图猛克玩兴正浓,带着部族里的汉子与他的安达饮酒作乐纵情高歌,一派热烈气象。

蒙人酒量豪迈,他喝了许多也不曾完全醉倒,只觉浑身热烘烘的,就跑去找甄贤。绕了一圈没找见人,巴图猛克想起自从抓来那南人的小皇子甄贤就一直不吃不喝地守在圈外,顿时生气起来,便催马往关押嘉绶的羊圈去,果然远远就看见甄贤坐在羊圈外。

“甄贤!”巴图猛克不悦地低吼一声。

甄贤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应他。

这冷淡的反应愈发叫巴图猛克怒从心头起,当即蹦下马,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揪住甄贤衣襟。

“你干什么不理我?”巴图猛克虎着脸问。

甄贤垂着眼,“反正理不理你结果也没有差别。”

这漠然之气激得巴图猛克一阵心血翻涌,正要发作,却听见自己妹妹的怒吼。

“哥哥,你走开!不要欺负甄大哥了!”苏哥八剌气势汹汹地从羊圈里冲出来,用力将兄长往外一推,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巴图猛克被妹妹推得一踉跄,又是惊讶又是恼恨,头脑愈发烫得厉害,睁大了眼瞪着面前的少女,忽然大笑起来。“你做什么总向着这个可恶的南人?莫非…莫非你瞧上他了?草原上那么多好儿郎,你干甚偏偏瞧上这么个软绵绵的南人?他可已经被哥哥抱进帐里去了!”他一边指着苏哥八剌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拿眼偷瞄甄贤,得意洋洋想看甄贤反应。

然而甄贤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在这刻意的羞辱下依旧静如平湖。

就好像事到如今这南人的眼中依然没有他巴图猛克的存在。

巴图猛克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突地沉了脸,又伸手想去抓甄贤。

但苏哥八剌却已被气得浑身发抖,死死护住甄贤不许兄长靠近,大声嚷道:“呸!你再胡闹,我就去告诉嫂嫂!”

巴图猛克闻言吃了一怔,不由自主僵下来。

他的未婚妻牙巴忽都鲁是瓦剌亲王的女儿,天生骄傲,性情十分刚烈。虽然这个讨厌的甄贤当真叫他又爱又恨,但他可不想为这点无聊事妨碍了他一统天下的伟业。

反正,不过区区一个南人,要降服有得是时候。何况他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又还能跑到哪儿去?

巴图猛克悻悻看着张牙舞爪的妹妹和面无表情的甄贤,狠狠扔下一句:“你喜欢羊圈,今晚就睡羊圈里吧!我去和大家伙摔跤喝酒!”言罢上马气呼呼地跑了。

苏哥八剌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兄长策马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甄大哥,你…恨我哥哥吗?”她忽然回身问甄贤,“他那样欺侮你…你回去了以后,会想报复他吗?”

月色下,少女苍白的脸上有种脆弱的惶恐,不安如迷途子鹿。

甄贤看着困惑无助的苏哥八剌,静默良久,终是喟然一叹。

“我不恨他。我只望他永不南下。”

他请苏哥八剌在此守护七皇子,自己只身又去寻了一次童前。

他问童前:“你可有将我们的计划部署告知殿下?”

起初童前还懒洋洋地不太当回事,“我自然已飞鸽传书,但时间紧迫殿下是否收到——”

甄贤又问:“他带了多少人出居庸关?”

童前道:“…只有殿下和我两个人。”

甄贤问:“他可有圣上的谕旨?”

童前嗤笑,“呵呵,你觉得呢?”

“那他人现在何处?”

“我与殿下分别是在阳和。殿下应该是去见镇边的戍军了。”

“阳和…”甄贤低头沉吟片刻,“殿下是如何对你交待的?”

“王爷让我把你带回去。”童前已不耐烦起来。

“回哪里?”甄贤却仍旧刨根问底。

童前眼中浮现出一丝恼色,“我和王爷约定在阳和会面,自然是先带你去阳和——”

“是他这么交待你的,还是你自己猜的?”甄贤执意追问。

童前终于将手中活一放,“甄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甄贤举目看了一眼周遭,确定无人偷听,才沉声道:“咱们不能去阳和。阳和是他的中军,咱们举事出逃,巴图猛克一定会追,如果把蒙人的主力直接引到阳和,他的部署就要暴露了。”

童前不由怔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