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止杀(1)

两相情浓,一边是思慕已久,一边是云雨初尝,彼此都贪恋得忘乎所以,直到门外有人声闹起来还撒不开手。

甄贤被嘉斐抱着,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人叫叫嚷嚷,似是语声焦急,茫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

早已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如此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何况还是在这大战方歇的边城。

甄贤顿时一阵窘迫,下意识就起身去拽那些凌乱散落的衣物。

嘉斐却一把将他抱回来,又按在身下反复亲昵许久,直到被他推得急了,才不情不愿地直起半身。

“你歇着,不用你管。”嘉斐俯身又在甄贤眉上浅吻一下,才下地穿起衣衫。

甄贤侧卧在榻上,看着眼前的嘉斐手脚麻利得自己穿戴齐整,想起当年二殿下离开侍人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穿衣梳头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来。

他笑得突然。嘉斐不明就里,扭头回来看他,正对上他视线,忍不住心痒地又凑近前抓住他好一番厮磨纠缠,直到气息将尽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替他仔细掩好了围帐,理一理衣袖出门去。

才拉开门,就被门外那正扯着嗓子又蹦又跳的主撞了个满怀。

靖王殿下皱眉单手一挡,直接从后头拎起那根尚且白嫩细幼的脖子,抓猫崽儿一样将人提住,低沉唤了一声:“七郎。”

嘉绶原本还闹腾,冷不防被兄长这么揪住了,顿时吓得耳朵都贴在脑袋上,连忙缩着脖子应声:“二哥…”没安分半会儿,又忍不住四下张望,追问:“甄先生呢?”

嘉斐哪里有耐心与幼弟解释状况,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就冷着脸反问:“你有何事?为何喧哗?”他与甄贤好容易重逢,终于得了这一息温存,正是没个够的时候,偏偏被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搅闹起来,心下不痛快得很,口气难免不善。

嘉绶虽然心浅,但也看得出二哥这是生他气呢。二哥平常就不爱与什么皇亲国戚走动,对他们这些兄弟姊妹虽不凶狠却也并不亲厚,哪像三哥、六哥他们,常带着他一起玩耍。除了四哥以外,嘉绶还从未听说有谁能与二哥亲近的,倒是关于二哥的“坏话”打记事起已听了一箩筐。嘉绶原本就有些怕这个比他年长许多的二皇兄,如今受了训斥,愈发畏缩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挤出句完整话来。

“他们把苏哥八剌关起来了…”

嘉斐闻言眸色微微一动。

那个跟着小贤和七郎一起从北边过来的鞑靼小公主如今可真是个麻烦的存在。

按理说,这姑娘也算是于小贤和七郎有恩,他不应该薄待。可两国交恶多年,积怨冲天,这么个鞑靼人的别吉突然跑来了圣朝的边镇,将士们哪可能心平气和以待?又何况苏哥八剌毕竟身份特殊。巴图猛克今番被揍了回去,多半会派遣使者前来议和,到那时,少不了又要拿他这个胞妹做文章。怎么说,都是尴尬。

除非,能将她留作己用。

嘉斐不由看了看自己那个尚且一脸天真的幼弟,又侧目瞥了一眼守在门前的童前。

童前也正心虚不已,生怕王爷要嫌他办事不干不净留下恁多麻烦,如今被这么一瞥,立时连冷汗都出来了,忙将嘉绶请到一边哄得跟哀求一般,“七殿下,您行行好,先回去吧,这事儿王爷自有计较,保管给您安排得妥当。”

他心里焦躁,唯恐这小皇子要没完没了得闹腾起来,反而忘了他其实并不该替靖王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更不该许下这种承诺,还是当着王驾本尊的面。

话音未落,就听嘉斐不轻不重清了一下嗓子。

童前猛一个激灵,耳朵尖都竖起来。

嘉绶却浑然不觉,依旧叽哩哇啦说个不停,无非抱怨那些边军对苏哥八剌粗暴不公。

直到嘉斐在他肩头按了一下。

“七郎你先回去。”

他说得低沉,不容置喙。

嘉绶愣了一瞬,不明白他这是拒绝或是别的什么意思,不由皱眉嘟嘴又嚷了一声:“二哥!”

“先回去。”嘉斐皱眉重复一遍,也不与幼弟多说,便叫童前把七殿下好生送回去。

童前得此令,揣摩王爷暂且没有责罚他的意思,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拎起嘉绶就走。

只有嘉绶一个还在又踢又闹百般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嘉斐看着童前把嘉绶拎远了,吩咐守在门前的护卫和侍婢不得搅扰了甄公子休息——更不能让甄公子出这道门,便只身去了议事堂。

如今这个鞑靼小公主是决计不可能放走了。

当然也不好这么关着。传扬出去,堂堂□□上国的风度颜面何存。

行伍之中多有粗人,意气用事不管这些道理可以理解,但四位总兵大人皆是镇边大员,也如此行事便也些蹊跷。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突然乱了阵脚。而有这等分量,又与那鞑靼小公主有关的,多半还是巴图猛克。

嘉斐一路思忖着到了议事堂,果然见薛、刘、李、白四位总兵全在,正挤成一团不知嘀咕些什么,似乎还有所争执。

“四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嘉斐也不客气,抬脚跨过门槛,直接问了一声。

一声问,吓得堂上四人都跟被烧着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齐刷刷回身抬头瞪住已走到面前的靖王殿下。

“王…王爷。”四人之中,还是宣府刘荣最为圆滑,赶紧带头躬身行了个礼,嗓音里的干涩却还是把他心中紧张卖了个透。

另两位总兵也忙跟着抱拳施礼,唯剩下白皓仁一个还干瞪着眼大张着嘴直勾勾愣在原地。

白总兵是真吓坏了。

这一仗打得艰苦卓绝峰回路转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已无数次让白皓仁产生了“玩完儿了,没活路了,兄弟们今儿就为国捐躯在这里了”的想法不提,最叫白总兵害怕的却是甄贤。

四镇总兵里不独白皓仁一个听说过当年的“甄家小郎,金殿探花”,却只有白皓仁一个知道七年前甄贤就已到了朔州,还给他做了三年军师。

非但如此,他还让鞑子把这军师掳走了。

而今桩桩件件连在一起,白皓仁才赫然明白那天半夜里嘉斐把他从床上揪下地说得每一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靖王殿下是冲着军师来的。

救七殿下不假,震慑鞑虏靖绥边关不假,但靖王殿下这心深里头为的一定是甄贤。

尤其这军师人刚回来吧,就直接和靖王殿下睡到一间屋子里去了。不仅睡了,还睡了整整一宿,外加一个上午。

这位靖王殿下是什么人?以皇子亲王之尊孤身北上守国门,听说自从王驾到了这边关军中,无一日不勤勉,冲锋陷阵,事必躬亲,真真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他们这些从戎多年的老兵都要自愧不如。

偏偏就今儿上午,王爷关门在屋里没出来。

至于王爷到底在屋里干什么,就不用说了,反正军师也在那屋里,估计到现在也还没能出来。

为一人举兵与一国交战,这种打小只在戏里听过的事忽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而且自己好像还毫无自觉地犯了天大的忌讳。白皓仁这心里已然泪流成河。

旁人只道靖王殿下打了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大胜仗,再不敢多加怀疑,皆是敬服得五体投地。只有白总兵吓得筛糠一样胆子都要破了,满脑子都在琢磨王爷说不准啥时候就得弄死他。毕竟他可是把甄公子从王爷身边拐走了,不仅拐走了,还弄丢了…就算当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冲他干过的那些蠢事,这位王爷想弄死他、能弄死他的理由也太多了。

白皓仁脸色发青汗如雨下,怔怔瞪着嘉斐老半晌,直到被身旁的刘荣狠狠撞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却干脆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嘉斐脚边。

气氛遽尔微妙。

嘉斐低头看了眼五体投地的白皓仁,微微一笑,“白总兵若是对小王有什么意见大可直言无妨,何必总如此折煞小王呢。”

白皓仁一听这话,愈发慌乱得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心焦道:我怕你对我有意见都来不及哪还敢对你有意见…他心惊肉跳,脑子里早已熬了一锅浆糊,想也没想嘴上已先喊出来:“王爷,卑职…卑职罪该万死!王爷宽宏!王爷恕罪!”

他指的自然是甄贤的事。

但另外三位总兵却是不知道的。

原本无知无觉把七皇子弄丢给了鞑子这事已让他们颇为心虚气短,又及他们镇守边关多年虽说也不算丧权辱国,毕竟与鞑靼人对抗得辛苦,好不容易打了这扬眉吐气的一仗,却也心知肚明这一仗其实是头回上战场的靖王殿下打赢的,怎不叫他们脸上无光?外加今日大早还出了一件大事,而这大事——碍着靖王殿下偏巧就今日起迟,他们四个在这议事堂上琢磨来犹豫去,生怕搅扰了王爷难得的“兴致”,就没敢去报…玩忽职守在前,无能胜任在后,正是满心忐忑战战兢兢的时候,又撞上这么一出“瞒报国事,延误军机”,几位总兵正各个心里敲着小鼓,那受得起白皓仁突然这么带头一跪的惊吓…

尤其是刘荣。

刘总兵几日前才被嘉斐拿孙武练兵训诫了一番,原本就提心吊胆,如今被白皓仁一激,还以为老白这是打算甩了兄弟们抢先表诚心好求个宽大处置,赶紧跟着一起跪下也口呼“有罪”。

眨眼四镇总兵已跪了两个,另两个顿时也站不住了,膝盖头发软似的也一起跪下来,都跟着“罪该万死”起来。

虽然心里也并不真觉得自己有多么该死,但既然大家都跪下了,先跟着跪了总是没错的。

这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嘉斐看着这四个稀里糊涂跪了一地的边疆大员,简直啼笑皆非。

嘉斐其实是清楚的。四位总兵谁也没错,不过是着了他的算计罢了。就连白皓仁,也着实不能怨怪。

他倒不是完全不介意白皓仁当年甩手把小贤扔给鞑靼人不管了的事。但靖王殿下心里明镜似的,真要追究起责任,头一个该被千刀万剐的便是他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区区一个不知无罪的白皓仁?

他让这四个倒霉蛋先起身说话。

然而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起。

父皇命下的这四镇总兵怎么一个比一个死脑筋?难怪边关连年苦战,被那鞑靼小王子耍得晕头转向。

嘉斐真真被气得要笑了,反而恶劣起来,生出作弄之心,干脆往上座一靠,问他们:“那你们且说说,你们到底何罪之有?”

一听这话,白皓仁的脑袋立刻埋得更低了。

打从薛刘李三位跟着自己跪下,白皓仁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但他总不能当众把事儿捅穿了罢?让三位已经自跳进坑里的同僚情何以堪?何况当年那些事靖王殿下也不能让他说啊…事已至此,唯有装死。白总兵心一横牙一咬,就差没把脸摁到地板下头去。

另三位等了半天,见这领头跪下的已彻底摆出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架势,各自在心里把老白这个不仗义的翻来覆去大骂了百八十遍,只好推推搡搡让最伶俐的刘荣出面代言。

刘荣险些当场哭晕在地。从前他只听说陛下的次子靖王殿下是个“厉害”的角色,万万没想到,这王爷怎么能这么不给人活路?好歹他们四个也是镇守边关的主将,已经这么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呼有罪求王爷开恩了,这位王爷就不能大恩大德地放过他们得了吗?竟然还要问他们“何罪之有”…难道他还能当众说出“我们见王爷您和甄公子久别重逢难舍难分所以就没好意思去敲门”这种话吗?就算他敢说,难道王爷真能想听啊?

可怜伶俐油滑如刘总兵,竟也绞尽脑汁纠结半晌,才吞吞吐吐扯出这么一句:“我…我们…没保护好七殿下,让殿下吃苦受惊…了…”

“哦。”嘉斐故意挑眉,忍笑摆手,“七弟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么,这事不提也罢啦。”

这话说得…跟他们小题大做白跪了一地似的…

刘荣心里苦得跟浸了黄连一样,知道王爷这是逼着他自己往老虎嘴里钻,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哭丧着脸道:“王爷…真不是我们诚心瞒报大事,只是这…这不是见王爷操劳多日,难得好生歇上一日——”

嘉斐终于等着他把这话吐出来,到底笑出了声,笑罢神色一敛,沉声问:“是巴图猛克派了使节来投书吧。这小王子提了什么刁钻的议和条件,把你们吓成这样?”

巴图猛克其人,嘉斐特意详查仔细斟酌过,否则又如何敢冒然北上做下如此大手笔。

这小王子生性狂傲眼高于顶,纵然战败,也绝不会甘心就这么夹着尾巴狼狈逃走,势必要设法找回些颜面。又及此人对汉人虽凶狠鄙薄,对自己的族人却是极重情义的,也正是因此,巴图猛克才能以少年之资便万众归心统御草原。

无论作为国主,还是作为兄长,巴图猛克都不会扔下他那个胞妹不闻不问。

巴图猛克必不会在休战这件事上便宜了他,这一点嘉斐早有准备。

唯一不曾料到的是四位总兵大人的反应。

都是镇守边关沙场多年的军人,虽受制于兵力和局势,被那小王子欺压了多年,却也一直在咬牙坚守,铁骨尚在,信义不负,按理说见过大世面,对这数年来交锋不断的对手也都该有所了解,何至于自乱方寸?

当时的嘉斐丝毫也未觉得这四张苦不堪言的脸至少有一多半是被他自己吓出来的。

他自幼便经历坎坷与众不同,大风大浪大起大落,死局生门也都闯过,这世间许多事都已不能再入他的眼他的心,是以比之寻常人才多出许多天塌不惊的沉着胆魄。

但也有不好。

如同常人往往不懂他,他也常会忽视人心中的痛苦与恐惧。喜,怒,哀,乐,人之所欲,于靖王殿下而言更像是堆叠眼前的一摞摞筹码,是可以称量的算计。

然而,当算计渐渐脱轨,他是容易越界的。而这界线一旦打破了,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人,更伤己。

这正是甄贤最为担忧的所在。

英雄与枭雄常一线之隔,明君与暴君常集于一身。

此时此刻的嘉斐就像一条踩在黑白界限上的蛟,不经意便要忘了苍生弱小根本经不起他随意踩下的一爪,一念可成真龙,一念亦可成妖邪。

只是这一切,那时年方廿六正藏锋日久耀眼出鞘的靖王殿下自己,根本浑然无觉。

嘉斐审视着跪在面前的四位总兵,问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四位总兵谁也不肯做这出头椽子,推来推去,最终将一卷羊皮信送到他的手里。

信是一名鞑靼弓箭手绑在箭上射上城头的,上头用蒙汉两族文字写着,要靖王殿下本人亲自出城与大元可汗面议和谈事宜,但不许带兵马,以示诚意。

巴图猛克根本没有派遣使节前来向圣朝送上请和书,而是下了一封新的战书。

难怪四位总兵都十分紧张,还不由分说先羁押了苏哥八剌。

嘉斐把这信看完,静了半晌,忽而笑出声来。

他原以为这小王子了不起摆起姿态玩弄些许文字游戏,责难圣朝掳走了苏哥八剌别吉,再讨要些粮食、牲口、钱财、女人,甚至要一个圣朝的公主。

他本已说服了自己,大局优先,国事为重,他可以放下他那些私心里的恩怨纠结和巴图猛克和谈,甚至可以部分接受巴图猛克提出的条件。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些东西巴图猛克统统都不要。

巴图猛克要的竟然是与他亲自对面一战。

应州这一仗,是巴图猛克小觑了圣朝,小觑了他嘉斐,而这一回,真真是他小觑了巴图猛克。

这小王子还没有服输。

既然没有服输,就不会老实退走,不会安于在关外好好牧马放羊不再来犯,他所寄望的震慑鞑虏靖绥边关就会变成一句空谈。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

九十九步都已走完了,他更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打退堂鼓。

嘉斐眸色渐渐沉下来。

“给我备马。要十个敢死的骑手。除此以外,所有人照原定部署坚守边堡,不许擅自出击。”

他站起身,一边如是交待,一边就往外走。

四位总兵闻言皆是一愣。

刘荣最先跳起来,小步急趋追上去就想将人拦住。

“王爷!去不得呀!这是鞑子的激将法!”

然而嘉斐只侧目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便吓得刘荣怯怯缩回了手,愣在原地再也发不出声音。

靖王殿下的眼睛里有杀气。笑着的,浓黑如鬼魅的杀气。

刘荣面如死灰地回过头,看向同样愣在原地的同僚们,却见依旧呆磕磕在他身后的只余两人。那恨不得把脸压扁在地上的白皓仁已没了踪影,早不知何时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白总兵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若靖王殿下真要杀他,能救他命的,大概只有军师了。

可如今要军师还愿意救他,他恐怕得下点功夫。毕竟当年他把人扔给鞑子就不管了这事军师究竟有没有记恨他还不好说。除非他能先给军师点好处哄着军师消了气,怎么说军师人还是挺好的。白皓仁打心底这么觉着。

于是嘉斐前脚要去应巴图猛克的战,白总兵立刻偷空转身开溜去找甄贤去了。

白总兵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靖王殿下要去跟小王子打架,这事儿一定不乐意让军师知道。但这是鞑子使的激将法呀,军师知道了保准得拦着王爷不许去,万一没拦住,那必须得想办法把王爷救回来吧。所以他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军师知道。一来,他要帮军师救了王爷这一回,就算王爷不念他的好,军师总是会念的;二来,这事也着实耽搁不得,耽搁了这靖王殿下没救回来怎么办?

白皓仁觉得自己这主意特别正,一路小跑就到了甄贤那间营房外,起初还想吓唬吓唬嘉斐留在门口的护卫和婢女蒙他们让路,被一眼识破以后便在门口大喊大叫起来。

而甄贤正在屋里看书。

嘉斐走了以后,甄贤也没法当真继续在床上懒着,便起身收拾好仪容,在桌前坐下来。

手边只有那本已翻得烂熟的《柴扉小札》。

甄贤随意翻看着,毫无意识地将书页上被揉出的折痕压了又压,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方才他终于与殿下坦诚相拥,殿下待他温柔至极,与巴图猛克曾令他感到的那些恐惧和痛苦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