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说这话的必定是醉了。”当萧千雅温雅的声音贴着她耳畔传来,陈阿诺才意识刚才并非是发晕,而是被他打横抱进了怀里。

脚不沾地时,整个人更是轻飘飘的,陈阿诺这下算是彻底消停了,乖顺的倚靠在他怀里。

他抱着她自凉亭行至寝殿里,好似行了许久,又似只在一瞬间。

至屋中榻前,萧千雅背着月光将她轻柔放下,两人间距离才撤开些许,便觉衣袍被陷入床榻中的女子紧紧攥住。

萧千雅在她额上落下轻吻,将她攥紧的柔荑握进掌心,极有耐心的诱她松手。

怎料陈阿诺此时半醉不醉,正是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

觉到他的吻,她面上便露出惬意的表情,手上略松了松,可一觉察到他要离开便立马收紧了不放,态度倒比方才还坚决。

萧千雅拗不过她,终究妥协了下来,于她身畔侧躺下来,伸了一只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再将另一只撑在耳侧,仔仔细细的凝视着她半醉的面容。

陈阿诺见自己得逞,毫不掩饰的绽出笑容,衬得脸颊上两抹酡红愈发有声有色。

她寻着热源往他跟前又偎了偎,于是他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唇畔。

为那熟悉的气悉所触动,本来微闭了双眼的陈阿诺奋力的扑闪密睫,透过薄雾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映衬在远方月华之下,他高挺的鼻梁,好看的薄唇,虽然隐入阴影之中,却是无比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且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陈阿诺只觉得在他怀中无比安逸,也没力气真去抬手,便躲懒的把自己的两瓣朱唇凑上去碰。

在他措不及防之际,她一击即中,顺利偷香成功,正窃喜之际,却觉他的唇追逐而来,将她勾起的那一抹轻吻演化成全然不同的境地。

方才还显得有些冷清的教主大人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显然不满意于方才的浅尝则止,腻着她的唇舌纠缠了许久。

纵使他的动作仍然十分轻柔,但自两人间弥漫开来的强烈爱意足以将半醉的人溺亡在其中。

陈阿诺下意识的蹙眉,感觉到胸肺里的那点儿东西一点点儿被榨干,就快要不能呼吸,却反而对他更加的依恋,竟舍不得推拒。

第66章 相依(四)

恋慕之人的拥吻就如同燎原之火,只在转瞬间便已蔓延至不可收拾的境地。

也不知是因为那久久未能散去的醉意,还是因为他的柔情,陈阿诺觉得晕眩感更甚。

好似整个人都飘在云里,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依托和攀附。

糊里糊涂之时,萧千雅忽的撤开身子,阵阵急吁落在她的耳际,而他只是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

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再继续方才的缠绵,终于解脱出来的陈阿诺却并没有觉得好过。

如果说顺畅呼吸的代价是蚀骨的空虚,那么她宁可被他溺死。

怀着此类决然而又强烈的情绪,陈阿诺微掀起沉重的眼皮,他的轮廓便印刻在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

仿佛想要抓住手中流沙一般,她急切的欲伸手去触碰。

终于触及的同时,眼角的泪滴也随之滑落。

“为什么是我,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然而事实上,这亦是她许久都不得解的问题。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是怎样的缘分让他们相遇,而又纠缠至深。

陈阿诺闭上眼睛又睁开,反复试了许多次,才终于自模糊一片中看清他的瞳眸。

萧千雅亦锁着她的眼眸,那其中蕴涵了太多的内容,纵使她再怎么用尽心机也揣测不透。

他与她相视良久,最终却只是答道:“你说过要保护我。”

原以为会是怎样出乎意料的答案,可竟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

阿诺觉得这个回答是莫大的讽刺,他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江湖第一大魔头,人命于他而言贱如蝼蚁,他怎会需要别人保护?

她禁不住自嘲的轻笑出声,抬手去遮模糊不清的视线。

窗外的月光太过刺目,叫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落泪。

“阿诺,我没有骗你。”萧千雅拉开她挡在眼前的手,再一次认真的凝视她的双眸。

陈阿诺痴痴的点了点头,忽然就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用了许久的时间将她印刻入眼眸里,突然又沉下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阿诺,如果有来世,我们一世都在一起好不好?”萧千雅也不知怎么的,竟说起这般缠绵悱恻又没有来由的话。

再度为熟悉的气悉所包裹的陈阿诺,此时只一心沉迷在那个拥抱中,他说的话虽听入耳中,又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分析更深层含意。

她只是受了他声音的蛊惑,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襟,腻着声音道:“好,这一世还有下一世都要一直在一起。”

萧千雅将她从怀里捞出来,指尖轻抬她的下颌,沉如深潭的双眸绞着她的瞳眸道:“我想抱你,阿诺。”

陈阿诺对他这突然的这句话感到不解,心道这不正抱着呢吗。

然而疑惑的同时,她亦看到他眸中染上的雾气,想来那酒着实厉害,不仅她支持不住了,就连他也沾染了酒意。

同酒醉之人斤斤计较最是愚蠢至极,陈阿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收紧双臂应着:“好。”

她只想着将他再拥紧些,怎料萧千雅却以毫无征兆的一吻封住了她的唇。

原本戛然而止的缠绵重又延续下去,却比上一次更加深入心髓。

陈阿诺顿时如坠云雾,浑浑噩噩的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惟愿与他抵死缠绵,直至天荒地老。

然而即使是这般真切的拥吻,萧千雅似乎也不能感到满足,始终满载温存,对她小心翼翼的他忽然变得疯狂起来。

某个瞬间,陈阿诺终于明白过来,他话语中所谓的“抱”是个什么意思。

在他的侵袭与诱拐之下,陈阿诺彻底起举了白旗,无论是她的身子还是她的心都对他充满了不可抑止的眷恋,明明已经没有蛊虫作怪,那侵蚀至心底的感触却比那时候还要强烈。

正是情浓之际,陈阿诺无意间触到他的脉息,竟发现他的内息越来越凌乱,也不知是因为方才饮下的酒,还是因为此时的缠绵。

她顿时清醒了三分,强忍着难耐试图阻止进一步的发展,可是覆水岂是说收就能收,感觉到她的抵抗,萧千雅反而变本加厉,那温存间又添了几分怨念。

陈阿诺唯恐这样下去反而将那无月神功的凶煞之气给勾了出来,又怕他身子经不得劳累。

左右为难之下,她索性把心一横,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奋勇一扑反过来将他压在了身子下。

既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势头,陈阿诺再顾不得的那许多,伏下身子主动寻上他的唇吻住。

感觉到她判若两人,忽然变得这般热情,萧千雅的怨气顿时消解了大半。

她生涩无措的撤乱满塌华锦与红裳,而他轻抚上她的纤腰,等待她的进一步动作。

虽说这般亲密的相处早已不是第一次,可如今让她来主导,免不了有些紧张,那心跳明显乱了节奏。

慌乱之际,陈阿诺的掌心贴上他的胸口,才发现原来表面上看起来处变不惊的他,那心跳的节奏竟也与她的呼应上。

这一瞬,忽然像心里有了底,陈阿诺定了定魂思,终是在忐忑与期待中与他共赴那极乐之境。

至盛之时,她眼前似有万花飞过。

乌发如瀑布般垂落,摇曳间与他的发绞在一起,亦或有几丝浸于香汗,腻于肌肤之上,

她双目迷蒙,已彻底失却焦距,却攀附着他紧紧相拥,如同溺水之人攀附浮木。

即便是意乱情迷,她却仍未曾放下对他的忧心。

她与他额首相抵,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那时候听闻他对青龙所说的话,她虽未问,却始终放在心下。

他是萧千雅,那些所谓正派皆耐他不何,否则怎会大费周章围攻天漆峰,甚至连东厂的人也对天英教视之如狼虎。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萧千雅并没有回答她的话,然而下一刻陈阿诺已沦陷进他突然激烈的攻势之中,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不消谈追问答案。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小红”,再度被他掌握主动,被他牵引着浮浮沉沉。

到底持续了多久,陈阿诺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今日的缠绵和过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萧千雅并非无度的索取,却是拼了命的同她痴缠,仿佛带着过了今日便再没有以后的绝望。

到最后她已是浑身无力,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便偎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或许是月圆的原因,这一夜的月色格外清许。

银色泛白的光晕滑过窗棂,将漆黑一片的寝殿照得宛若白日。

屋子里浓烈的情愫还未褪去,萧千雅将沉睡中的女子揽进怀里。

他低头俯视她的眉宇,以指腹一遍又一遍轻抚,那女子便似在梦中受到扰动,微蹙起眉尖,却又往他怀中挪了挪。

更加贴近他怀中的温暖,她很快就安稳下来,唇瓣微启,在梦中轻缓他的名。

“阿诺…”仿佛是应答她的呼唤,他亦将这两字辗转于唇间,而后那指尖便也移至她的朱唇上轻轻摩挲。

将她的睡颜凝视良久,萧千雅最终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满载温存却不带有半点儿欲念。

这一吻结束后,他却并没有撤离,薄唇仍贴在她唇畔,以无比亲密的姿态和仅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声音道:“没有办法了,阿诺…对不起…”

他话音刚落,寝殿的大门上便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窸窣声。

即便萧千雅已经走火入魔,可这样微小的动静也未能逃过他的耳朵。

上一刻还满面柔情的他立刻流露出警惕的神情,第一反应是将陈阿诺护进怀里,而后压低声音道:“谁?”

“是属下。”一个熟悉的女声载着内力穿透砖瓦和帘幕传了进来。

萧千雅翻身而起,轻柔的为陈阿诺盖上锦被,而后拉过一旁的衫袍披上。

他步出寝屋,穿过冗长的走道,最终来到正殿中。

轻推殿门,数名黑衣教徒同时恭敬的向他行礼。

“一切可准备妥当了?”萧千雅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为首的黑衣人随之抬起头来,同样漆黑的帽檐之下露出半张娇俏的面容,正是阿香。

她微垂眼帘,终究不敢直视教主的尊容,而后双手抱拳,再度向萧千雅禀道:“都准备妥当了,但凭教主吩咐。”

听到这回答,萧千雅并没有立刻给出下一步的指令,而是侧开身子,朝着漆黑一片的寝殿之中看去。

寝殿中没有点灯烛,纵使月光皎洁,照亮了近处宽阔的大殿,可走廊那一头的深处却仍什么也看不清。

即便如此,以阿香为首的几位教徒亦不敢询问或是催促,只是安静的立在原地,等候教主的吩咐。

许久之后,萧千雅似终于回过神来,回身垂眸,凝视着铺撒在地上如霜的月光,又沉吟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了一个字:“好。”

第67章 决战(一)

醒来时,陈阿诺只当自己还在梦里。

若非那颠簸之感牵扯出昨夜遗留在身子上的酸痛,她定要以为一切都是幻境。

明亮的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可她还是强迫自己掀起沉重的眼皮。

呈现在眼前的是玄黑色的衣摆,以及黑靴划过草丛的痕迹。

陈阿诺诧异的发现自己竟被人驮在肩上赶路前行。

她欲抬手揉一揉双眼,确定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才会产生幻觉,却进一步发现她的手脚都被绳索缚住,不能动弹。

这下初醒时残留的倦意顿时烟消云散,陈阿诺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回忆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浮现在脑海中的却尽是和萧千雅在一起时,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缠绵画面。

她不禁懊恼起来,只怪昨夜当真是睡得太沉了。

就在陈阿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驮着她的那名黑衣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动静,于是一个冷肃的声音传来:“门主,司樱姑娘好似醒了。”

那人说话的语调携着天英教杀手惯有的利落,而此时陈阿诺也意识到周围有好几重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看来同行的还有数人。

陈阿诺还在分析,忽见得一张脸在她鼻子跟前蓦地放大,吓得她魂都险些散了,才发现那张脸是阿香的。

“果真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果真是阿香没错。

确认了这一点后,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陈阿诺冲着阿香道:“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阿香则退后两步道:“你放心,我既视你为姐妹,断然不会害你的。”

这话说的,即便明知阿香不会害她,也叫她担忧起来。

“先放我下来…”陈阿诺边挣扎边呼道。

驮着她的那名教徒停下脚步,似乎正等待阿香的命令。

陈阿诺费力的抬着脑袋,见阿香以眼神示意那人将她放下并解开绳索。

昨夜的酒劲似乎还没有过去,陈阿诺寻着路边坐下,活动着手脚筋骨。

阿香便也挨着她坐下,不等她开口便已猜到她要问的话,于是径自说道:“这一切都是教主特意为你安排的。”

陈阿诺侧头看向她,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阿香则将原委说来:“今日天将明时,那些正派败类正式攻向天漆峰,教主派了三路人马下山迎战,一则为了制敌,二则为了调虎离山,让我们几人护送你从暗道离开,而后一路北上。”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复而接着道来:“教主说了,欲得安稳,必求险地,如今反倒是天子脚下最不会让那些人怀疑。前些日子教主已派人修葺倚雪阁在京中的旧宅,并在闹市中置了几处田产。从今以后你便只是倚雪阁阁主失踪多年的独女伊雪诺,与天英教再无任何瓜葛。”

“所以你们连问都不问我一声,绑了就拖出来?”陈阿诺的反问简直咄咄逼人,在阿香眼里,她几乎从来不曾对自己这样。

阿香于是垂下眼眸,委屈道:“我这不也是奉命行事。”

陈阿诺本想再数落两句,脑袋却阵阵发晕,于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揉,心道昨日并未饮多少酒,怎的就到了这般境地…

心里尚在犯嘀咕,她却忽的恍然大悟,看向阿香道:“昨晚的酒…”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完,看着阿香愈发低下去的脑袋,答案已经昭然。

“萧千雅你个混蛋,耍这种卑劣伎俩,算什么英雄好汉!”陈阿诺咬牙低呼。

阿香早见惯了她这副有什么说什么的模样,倒是旁边那几位教徒,见威严不容亵渎的教主被她这样连名带姓的骂了一遭,顿时惊得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安静的低头不语。

陈阿诺逞够了嘴巴上的快活,下一刻却又向阿香询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说话间她抬头远望,发现天漆峰已在云雾之间,显然他们离天英教的地界已有些距离。

阿香应道:“我们是走的密道,这条路除了教主和四位护法,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途中也不易碰到那些正派败类,而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可北上入京,只要…”

“很好,那就原路返回。”不等阿香说完后面的话,陈阿诺便已下定了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