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不让他出手?”

她看了一眼左侧的山峡,她感知得到那名苦行老僧正在那里行走,跟上她和丁宁。

“不用。”

丁宁很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他是我们最后一道保命符,至少在现在不要让人发现他出现在战场里。”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这也是她之前从来不会有的举动,然而当知道了丁宁的真正身份,她的一切都在转变,似乎正慢慢变回很多年前,那个隐藏着修为,偷偷躲过公孙家的一些守卫的感知而翻墙逃入长陵街巷之中的少女。

战争,尤其是这种连丁宁都无法把握,都需要在许多场战役之中寻找胜机,最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两大王朝的战争,自然是十分沉重的。然而她的一些变化,却是无疑让丁宁的心情不断的变得愉悦。

想着这些年在长陵梧桐落之中共同隐修的时日,想到了那名防止自己的记忆消失而画的那面墙,丁宁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原本在我的计划里,莫萤就是排在梁联之后的,而且若不是我在鱼市里知道了梁联的消息,我第一个想要杀的长陵的大人物,就是莫萤。”

长孙浅雪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嫣心兰。”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嫣心兰曾经悉心教导过他剑术,严格意义上而言,他应该算是嫣心兰唯一的真传弟子。”

这依旧是当年的事情。

她是一个爱憎极其分明的人,所以她很能理解丁宁的恨意。

相对于当年巴山剑场的许多名人,很多时候都留守在巴山剑场的末花剑主人嫣心兰在征战韩、赵、魏三朝时并不算出名。

对于嫣心兰,就连长孙浅雪也了解的并不算多。

但当巴山剑场灭时那一战,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末花剑主应该是巴山剑场最强的数人之一。

“其实有没有莫萤都一样,她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一定会在巴山剑场战死。”丁宁看着前方的夜色,慢慢地说道,“但若是没有他提前透露给郑袖有关嫣心兰所修剑经的一些秘密,至少她能够在那一战里再多杀几个人。”

第七十一章 归来

天气晴好,阳光暖暖的从帘缝里穿进来,落在营帐里莫萤的脸上。

莫萤有着一张很刚毅的脸,他身上的气质其实和梁联非常像。他和梁联这一批在军中属于少壮派的将领有很多共同之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巴山剑场领军的时代成长起来。

当时巴山剑场的将领虽然不如赵剑炉的那些修行者那般亡命,然而却拥有着其余各朝的将领无法比拟的坚定信念。冷峻、刚毅、悍勇、无畏…这些都是当时那些出身于巴山剑场修行者身上普遍存在的气质。

在成长经历上,莫萤也和梁联有着极为类似的际遇。

梁联曾经只是一名很平常的车夫,而莫萤则是一名很普通的药师,在战场上甚至连药官都不算,只是负责调配一些基本的止血药剂。

两人都是因为接触了巴山剑场的强者,才终于成为强大的修行者。

而最为相似的是,两人都是背叛了巴山剑场,才很快拥有了极高的地位。

梁联掌管着长陵周遭防军一半左右的军力,距离封侯也只差最后一步,至于莫萤,他跟随着魏侯,是魏侯座下最倚重的将领,权势仅次于魏侯。

唯一有差别的地方,是梁联之前一直在长陵,而莫萤则一直在边军领军,而且莫萤真正的得过巴山剑场的亲传,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个人修为,都要高出梁联。

连梁联都在谋求自己成为大秦王朝第十四位王侯,这样一位比梁联还要强出一些的军中权贵自然也有封侯的可能。这么多年来莫萤一直甘心屈于魏侯之下,替魏侯领军,真正的原因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阳光虽暖,风却寒冷。

莫萤放下已经看过数遍的军情简报,泯了口温在旁边炭炉上的茶水,垂首之间看到营帐内里一侧角落的地上有数点黄色,却是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出了数朵黄色的野花,他这才真正的感到了些暖意。

人之精神,略一松解便容易疲惫。

他感到有些疲惫,轻声叹息了一声,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终究有些老,精力不复十余年前。

但这些疲惫和感叹,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眼睛视界里的黄意消失,那数朵在数个呼吸前还生机勃勃的黄花变成了淡淡的白,就如一个人染霜的鬓角。

寒风之中骤然加剧的冷意,不只是将空气里的水汽迅速的凝结为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味道,将绿草和花朵之中的水分都挤了出来,冻结在表面。

这样霸道和暴戾的元气侵袭,只可能来自于强大修行者的杀意所指。

莫萤刚毅的面容上多了数条皱纹,他放下了微烫的茶水杯,伸手再抬起时,他的身前案上已经多了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只有寻常大秦制式长剑的三分之一长度,整个剑身和青草嫩芽的绿色极为相像,剑身至剑柄上到处都是细碎的白色符文,就像是青嫩的草丛中长出的一簇簇白色花朵。

这柄剑已经封存了许多,此刻没有元气的注入,色泽便显得尤为黯淡。

莫萤注视了这柄剑一息的时间,抬起了头。

一道锋锐的剑意自他身前的空气里形成,哗啦一声,厚重的帐帘在上沿被整齐的切断,掉落在地。

大片的阳光闯入他眼帘的同时,营门外走来了一对男女。

他所在的这处营地是这一带秦军指挥中枢的所在,周遭不知道布置着多少岗哨暗卡,然而令人心惊的是,直到这一对男女公然出现在阳光下,不带任何掩饰的朝着大营正门而来,营中的修行者才发现这两人的身影。

女子身材修长,身穿着普通的青色粗布袍服,面目前似乎有风雪萦绕,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和她并肩而行的男子一袭长陵普通的玄色衣袍,只是面目笼着黑巾。

莫萤身前案上的短剑轻震了一下,看到这名女修的同时,他便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作为一军的统帅,出现不速之客,此时应是他发令之时,但他却一动不动,只是保持着静默。

“止!”

一声充满着威胁的厉喝声在军营之中响起。

即便此时军营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知道来人的来历,但是两朝交战正酣,忽然有两名诡异的修行者直直朝着营门口而来,任谁都会觉得莫名的诡异。

一男一女两名修行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一声洞金裂石的喝声,依旧只是用原有的步速往前行走。

没有任何的犹豫,又一声厉喝声伴随着许多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数百枝箭簇上带着幽幽火焰的箭矢坠落如雨,灼烧着营门口这一带的天地元气,但最具威胁的,却是隐匿在这其中一枝箭矢后方的一道飞剑。

这道飞剑用一种极为阴险和稳定的姿态,在一枝箭矢后方的涡流之中飞行,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甚至没有对前方的这枝箭矢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是极为强大的飞剑控制,甚至超出了真元修为的界限,在很多时候都足以杀死比这柄飞剑主人真元修为更强的修行者。

当这柄飞剑悄然随着这些箭矢坠落,逼近这两名修行者头顶上方数丈的距离时,这两名修行者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而在下一刻,女子的身周多出一些飞舞的冰砾。这些冰砾在阳光下闪耀着深沉的灰色和蓝黑色的双重色泽。

一阵密集的轻响。

真正落向这名女子和她身旁修行者身体的箭矢纷纷破碎,连带着那柄隐藏在箭矢后方,看似悄无声息,但实则隐匿和蕴含着强大的天地元气的飞剑,也同时破碎。

对于寻常修行者而言强大的飞剑和这些箭矢,对于这名女子而言,似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在正常人的思维里,如果说这样一枝箭矢是一块落石,那这样的一柄飞剑便应该是一座小山。

一块落石和一座小山砸向一个人,怎么会毫无区别?

在这一瞬间,时间便犹如停顿,军营中一片死寂。

咔嚓一声爆响。

由沉重而粗大的木材所制的营门破开,木片如碎裂的冰片洒落一地。

那一男一女就此在破开的大洞中走入营区。

在下一刹那,一片惊怒的声音响起。任何军士都很清楚,只要被强大的修行者深入营区,因为误伤的关系,一些威力庞大的符器便不可能再发挥作用。

有五名修行者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将体内的真元毫无保留的尽数压迫而出,不带任何的后手。

五道不同的元气,如五条瀑布喷涌,砸向这两人。

女子没有左右四顾,只是很简单的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挥剑而斩的动作。

狂风骤停,一切都被冻结。

整个军营再次沉寂下来。

所有人看到一片深沉到难以想象的蓝黑色充斥眼瞳,如一片深渊从地底被抽离出来,丢向了此刻明媚的天空。

这深沉到了极点的色泽来自于女子手中生出的一柄本命剑。

在接下来一刹那,五名修行者的身影全部从腰间断为两截,落地时发出冰雪坠地的碎裂声。

第七十二章 传人

这一剑太过随意,杀戮的过程又太快,这军中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甚至来不及恐惧,只是下意识的明白对方太过强大,似乎根本不可能阻止对方进入军营深处,整个军营里便又卷起了一阵狂暴的寒风。

狂暴的寒风令所有靠近营门口的军士无法站立得稳,甚至连那些用铁钎牢牢固定在地上的营帐,都被掀起,往后飞走。

手持着将人的灵魂都似乎要冻僵和碾碎的本命剑的女子,包裹在风霜之中,已经在这一息之间前进了数十丈!

那些朝着她身体坠落的军械和符器纷纷落在她身后,两侧和她相距较近的军士,依旧保持着出手的动作,却是和那些军械和符器一样,表面覆满冰晶,被冻结在地。

寒风向前,剑意直指莫萤所在的中军营帐,在这条路线上,极少有人能够站稳,但并非是所有人。

有十余名修行者从营区的各个角落出现,站在她前方的寒风里。

这些修行者站立的方位看似散乱,但身上涌出的力量却切割着周围的天地元气,隐隐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阵势。

一些军队和宗门,都有一些修行者联手施展的阵法,可以融合一些修为较低的修行者的力量,对抗强大的修行者。

此时组成阵势的这十余名修行者都并非弱者,最为关键的是,在这种大军之中,他们只要能够缠住对方,将对方局限在某一个区域之中,军队便会有更多的杀招对付这种入袭的修行者。

这十余名修行者大多来自不同的宗门,此时看着那柄色泽深邃到难以想象的剑,却都明白对方便是那传说中的公孙家大小姐,而这柄剑便是天下最暴戾的名剑九幽冥王剑,所以都已经将自己的真元催动到了极致。

这种阵势的力量,让长孙浅雪都感觉到了强大,脚步微顿,前方的路在视线之中都变得漫长起来。

一名修行者不在这十余名修行者之列,他站在一架符器的后方,感知已经牢牢锁定了脚步变缓的长孙浅雪。

他身前这件符器有两名成年人的高度,篆刻着许多玄奥符文的青铜色圆柱体的底座上,是一尊站立着的金属人偶。金属人偶伸出右手食指,往前点去,就像是在指路。

就在他体内的真元已经狂暴的流动起来,就要激发这件大型符器的威能时,他听到了一声很恳切的声音。

那名先前和公孙家大小姐并肩入营的修行者,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不远处。

这名身穿玄衫的年轻修行者自然便是丁宁。

看着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侧转过身体的这名军中修行者,丁宁再次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动。”

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身体略微僵硬,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不要动是让自己不要激发这件强大的中军符器,同时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对方这句话中强烈的警示之意,然而他却并未因此放弃出手的打算,在一瞬间的迟疑之后,他体内已经狂暴流动的真元自右手衣袖之中疯狂的涌出,没有落向那件符器的底座符文之中,而是注入了袖中的一柄飞剑之中。

轰的一声爆响,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衣袖炸得粉碎。

一道灰色的剑影,在飞舞的碎布之中如疾电落向丁宁的胸口。

丁宁微微蹙眉,他抬起右臂,一指点向那道如闪电般袭来的飞剑。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再多一道凄厉的啸鸣,一道剑气自他的指尖射出,穿透被瞬间压迫而变得如层层晶影般的空气,准确无误的和那柄飞剑相击。

只是一道剑气,带着些本命气息。

确切而言,只是本命剑上流淌出来的一道剑气。

军中修行者紧绷着的面目一刹那有些发黑,因为和自身飞剑的独特联系,面上的肌肤都剧烈的震荡,一条条褶皱如水波在面上荡漾开来。

他的眼瞳剧烈的收缩,充斥不可置信的情绪。

只是对方本命剑上流淌而出的一道剑气,但是那股剑气在出现的瞬间,就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战栗。这无关乎修为,而在于对对方那柄本命剑的瞬间感知。

是什么样的一柄剑,竟然强到光凭气息就足以让他的身体都产生本能的战栗?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更多的震惊来自于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飞剑!

那一道剑气虽然来源于一柄强大到了超乎他想象的剑,但是就本身力量而言,不可能彻底压制住他的飞剑。

然而他的飞剑,就被那一道剑气击得往上飘飞而起,在剧烈的震颤之中,已经无法控制。

丁宁的身体微弓,避开身体后方射来的三枝箭矢,身体带着重重残影,穿过寒风到了这名军中修行者身前。

这名军中修行者呼吸一顿,一声闷哼之间,右手两指带出了一朵繁花般的剑气,落向丁宁的双目。

丁宁的眉头依旧微微的蹙着,面目却是平静至极,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右手轻弹,一道剑气嗖的一声自那朵繁花之中穿过。

繁花片片飞散,一道道如实质般凌厉的剑气如同碎裂瓷片般质感,带出一道道白色的气流,从丁宁两侧脸颊飞过。

丁宁弹出的剑气刺在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如同被一根木桩撞中,整个身体往后倒飞出去。

一篷血雾从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涌出。

然而当狠狠坠地,感觉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尽数流出时,这名军中修行者还发现自己活着。

他只是伤重,却未死。

莫萤的目光落在这名伤重而未死的军中修行者身上。

和那十余名强者组成阵势联手对抗长孙浅雪的战斗而言,这场战斗在此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然而当丁宁一剑击飞那名军中修行者的飞剑时,他的注意力却反而已经集中在了这场战斗上。

只有他这样级别的修行者,才可以在那极短的时间里准确的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在于破招。

那名身穿长陵最寻常的玄色袍服的年轻修行者,一剑破了飞剑,又一剑破了对方的指上繁花。

两剑都是在看似毫无破绽处找出了对方剑式本身的破绽。

万般剑式藏于胸,无招不破,这样的修行者,在很多年前的巴山剑场,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过。

现在,他从那名玄衣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所以现在这个轻而易举的击败对方,却只是重创而不杀死对方的玄衣年轻人,便应该是那个人的传人。

九死蚕的传人,终于出现了。

“原来是真的。”

他微苦的笑了起来,站了起来,提起了身前案上的那柄剑,看着远处的丁宁,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七十三章 我来收

十余名修行者散乱的站立在长孙浅雪前方的风雪里。

他们的身影渐渐被更加浓烈的风雪遮掩,然而长孙浅雪的步伐却更加缓慢。

这些修行者身上释放出来的力量形成了一道道青色的风柱,这些风柱的顶端延伸到高空,又奇异的连接在一起。

长孙浅雪没有用她之前很随意的那种斩式,而是感知着这十余名修行者的动静,对着其中气机最弱的那名修行者刺了一刺。

寒意骤消,所有这一片天地间的空气都似乎骤然暖了起来。

然而所有的寒意却都汇聚在她这一剑之中,笔直的刺向那名修行者。

十余名修行者同时一声厉叱,一条条如长龙般连接在一起的青色风柱之中骤然生出青色的火线。

一片片晶莹的冰砾在长孙浅雪剑尖所指的方向急剧的聚集,形成一道长达数丈的冰刺朝着那名修行者刺去,而十余条青色的风柱里,无数条青色的飞火如无数的飞蛾朝着这根晶莹的冰刺上落下。

青色飞火噗噗的消失,冰刺表面溅起片片的冰片,渐渐缩小,在那名修行者身前数尺处最终消失。

长孙浅雪眼眸深处似乎有猩红的火烬燃起,但她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再往前进一步。

十余名风雪之中组成阵势的修行者身体剧震,同时往后连退十余步,那名被她剑尖直指的修行者身上出现了数道红线,多了数道伤口。

莫萤自然很清楚那十余名修行者所组成阵势的威力,事实上这十余名来自不同宗门的修行者一直追随在身边,衍化这个大阵已经十余年,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巴山剑场的强者的刺杀。

所以他自然也明白长孙浅雪这样一剑所代表的境界,在许多年的蛰伏之后,这名公孙家的大小姐敢修这柄天下无人敢修的凶剑,没有被这柄剑的凶煞所吞噬,却是成功的站到了当世最强的数人的行列里。

然而他的目光却也很快的再次离开长孙浅雪的身影,而是看着那名身穿玄衫的年轻修行者,道:“我知道你不想多杀人。”

他的这句话并非军令,但这却是长孙浅雪和丁宁进入军营之后,作为主帅的第一次发声,所以整个军营蓦然一静。

“既然不想多杀人,便总是可以谈一谈。”

他的目光穿过被狂风卷起的无数碎屑和杂物,冷静的落在丁宁身上,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就应该是九死蚕的传人,来便是向我讨昔日巴山剑场的旧账。”

整个军营停顿下来。

所有的军士,包括那十余名随时有可能被长孙浅雪杀死的修行者在这一刹那全部停顿下来。

这一刹那流淌于这片军营里的时间都似乎彻底冻结,皆因为“九死蚕”三字。

在长陵,乃至整个大秦王朝,再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有魔力,更动人心魄。

丁宁很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长孙浅雪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这军营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丁宁的身上,很多人的身体都不由得战栗起来,包括那十余名组成阵势的修行者。

“谁动,谁死。”

莫萤看了一眼虽然停下脚步,但依旧握着九幽冥王剑的长孙浅雪,说道。

所有他的部将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只是命令,同样是提醒,整个军营,除了他和结成阵势的那些修行者,其余人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长孙浅雪的一剑。

“我欠巴山剑场的。”

莫萤看着军营之中唯一在动的人,走向他正前方的丁宁,直接说出了这样一句,然后面色渐渐漠然,接着说道:“我原先只是军中一名药剂师,在前线和修行者接触得多了,学习了一些修行的手段。后来偶然在押运药物的途中遭遇了嫣师,她觉得我天赋不错,传了我剑道,这份再造之恩,我自然是欠她,欠巴山剑场的。”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着丁宁的双目,确认丁宁在仔细的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语,然后接着说道:“只是徒弟未必要和师父做一样的选择。即便我昔日返回巴山剑场,也于事无补,嫣师依旧会战死,巴山剑场依旧会灭。更何况我不认为嫣师那么做正确。”

“我是修行者,得技于巴山剑场,但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在我看来,昔日圣上登基已成定局,巴山剑场之变已经无益于大秦王朝。”

莫萤看着仔细听着却没有什么反应的丁宁,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天空,道:“我所做的和昔日巴山剑场所要做的是一样的,我不想平白的死去,我想要看到大秦王朝不断朝着更加强盛的地方走去,所以我这些年,也不回长陵争夺权势,只在边军为将。”

“难道巴山剑场和你师尊所做的一切都绝对正确么?”

莫萤最后重重地说道:“难道不遵从你巴山剑场想法的巴山传人,就一定要去死么?”

他的这些话很有力量。

事实上现在很多长陵修行地,包括军中的一些将领依旧同情于当年的巴山剑场,尊崇王惊梦,尤其觉得当年元武和郑袖之变是可耻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