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回廊上就看到招财立在天井中,也不知等了多久。

回到碧横宫,长流一进殿,便听绛雪兴冲冲道:“殿下,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何嬷嬷来传娘娘懿旨,特许您晚上跟安平殿下一同去宫外看灯会呢。”

“知道了。先摆饭吧。”

“是。”

绛雪一边布菜,一边一脸遗憾道:“可惜皇后娘娘吩咐要轻车简从,只许墨兰跟着,咱们这些人都不能去呢。”

长流心中一动,问:“哦?那除了皇妹还有哪些人同去?”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娘娘还特地命人送了衣裳来。”

长流夹了一枚鹌鹑蛋吃,又亲自夹了两个放在一旁的玉碗里,对招财:“这个赏给你了。”

聂七知道近日这位小公主进食的时候喜欢将食物赏给周围服侍的人,也就捧起碗吃了。

长流也不去瞧他,转头对绛雪道:“取来那衣裳我看。”

那衣裳用了尚好的云锦,虽不似公主服制那般华丽,式样也是民间的,跟宫装大为不同,却因为一水儿的桃红色,颇为鲜亮扎眼。

长流只略为翻看了一下,即刻吩咐道:“其他人都出去,只留和风一个服侍。”

待其他人皆退了出去,长流道:“和风,去取我的公主金印来。”

和风虽不解,仍是取了来。

长流将金印攥入手中,轻声道:“今晚你警醒着些,倘若安平殿下回宫了,我却没有,你即刻去找贵妃娘娘,取了她的懿旨去午门的西侧门接我。倘若那些守卫以宫门下匙不得随意开启为由横加阻拦,你就去请太后娘娘懿旨。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惊动太后娘娘。”

和风惊得脸都白了,惊呼道:“公主!”

长流冷冷瞧了她一眼:“怎么这么经不住事?!方才本宫说的都记住了么?”

和风忙跪下道:“记住了。殿下,您是说皇后娘娘她…”

“但愿是本宫多心。皇后懿旨说什么时候出宫?”

“酉时。”

“本宫现在要出去。谁都不要跟来。方才同你说的话谁都不许告诉,明白么?”

和风郑重点头道:“奴婢明白。”

“本宫会即刻赶回。不要让人知道我出去了。”

“是,殿下。”

长流索性即刻换上皇后送来的衣裳,又将金印牢牢绑在宫绦上,卸去大部分华丽钗环,这才快步出殿。

一路上她见了人就低头避过,无人时便飞跑。

如此这般,终于气喘吁吁一口气奔到了正阳宫。

长流也不知道现下顾非是否当值,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个个侍卫找过去,倒是看到林飞飞立在玉阶上,却不见顾非的影子。

她只得上前轻声道:“林飞飞,你还记得本宫么?”

林飞飞正寻思着一会儿要去玄德楼好好喝一顿小酒,又可惜顾非今晚当值不能同去。冷不防眼皮子底下钻出一个小宫女,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再一听她自称,不由大吃一惊。低头借着晚霞的流光仔细辨认,确认眼前的小女孩是大公主无疑。

林飞飞倒也十分机灵,见长流身上穿的不是宫装,也不行礼,只轻声道:“殿下所为何事?”

“顾非在么?”

“他晚上当值,要酉时才来呢。”

长流暗道一声不妙,电光火石间心念一转,道:“那你呢?你今晚可当值?”

“在下酉时便可出宫。”

长流二话不说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道:“本宫有一事相求,此事性命攸关。你帮不帮我?”近朱者赤,只能相信顾非的交友眼光了。

林飞飞听她说得郑重,疑惑道:“殿下乃金枝玉叶,此话从何说起?”

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长流只能赌一把,单刀直入道:“本宫今晚出宫赏灯。我只能带一名宫女,且这个宫女早已被人买通。你明白么?”她故意只字不提皇后。

“公主是怀疑宫外有人会对公主不利?”

长流肃然点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今晚所有的衙门都不开,只有五城兵马司例外。你能不能指使得动他们的人?”灯会这样盛大的民间活动,五城兵马司照例要派人巡城维护秩序,并防止火灾。

林飞飞点点头,问道:“殿下是想叫臣带人保护殿下?”他虽然不是兵马司的人,但他老爹是那里的头,平时林飞飞就跟那些人称兄道弟的,也没少做东请他们喝酒,因此纠集个把跟班不在话下。

长流点点头,道:“你只需在朱雀街的晚枫桥上等着本宫。那里是最繁华的地方,也是灯会十里长街的入口,不论歹人要做什么,应该不至于在那里出手。我待会儿身上还穿这件衣裳,你可要认清楚。你见了我不要上前,暗中跟着就好。人潮汹涌,千万不要跟丢了!”

“殿下怀疑有人要谋刺?”

长流摇摇头,轻声凝重道:“不是。应当不至于要了本宫的命。但对付一个女孩子有比杀了她更可怕的事。”

林飞飞一时听得心惊肉跳,单膝跪倒,行了一个军礼,道:“殿下放心,臣虽不才,也会尽力护得殿下周全。”

“本宫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一顿,她又道:“一会儿顾非来换班的时候,千万不能将此事泄露半句。”见林飞飞皱眉欲要插言,长流接着道:“他为人正直,倘若知道了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侍卫是不能临时调班的,如果他违反皇命执意出宫,后果不堪设想。”

林飞飞方才正是在疑惑,既然原本公主是来找顾非的,怎么转眼间反倒吩咐自己此事不能叫顾非知晓。听她一解释,才恍悟,又见长流神色虽然凝重却仍不失镇定,说话有条有理、思虑周详,便将最后一丝疑她小题大做的顾虑也消去了,只郑重点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守口如瓶。”林飞飞素来与顾非十分亲厚,听长流在紧急关头还能如此维护顾非,不禁对这位小公主生出两分好感。

“那本宫去了。晚枫桥,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惊鸿一瞥

大雪天气,长流居然出了一身汗,也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因为跑得热了,只觉得身上黏腻。

来不及沐浴,只得让和风端了热水来,略擦擦身。

到了酉时,来接她的居然是禁卫军统领何辰。

“微臣拜见公主,请公主蹬车。”

长流原先是见过何辰的,不过他一贯是武将打扮,此刻穿了件普通直身,倒是添了两分儒雅。

长流看了和风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携了墨兰的手蹬车而去。

算来墨兰也有些日子没在长流跟前服侍了,此番同坐一车竟显得有些局促。

长流见墨兰把自己的手指绞成了麻花,知她心中忐忑,便道:“墨兰,你家还有什么人?”

“奴婢,奴婢家中还有老母和一个哥哥。”

“他们现下在哪儿?”

“在京城。”

“本宫记得你的老家在江南吧。”

“是,殿下。”

“你的家人都上京了,凭你的月例银子怕是不够贴补的。”

长流拔下头上唯一一枚金钗递给墨兰。

“奴婢,奴婢不能要殿下的赏赐。”

长流也不勉强,把金钗随手丢在身旁软垫上,轻声道:“本宫的赏赐你要不得,皇后娘娘的赏赐你却是要得的。”

墨兰听到这一句好似挨了晴空霹雳一般,睁圆了眼睛看着长流,忽然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委屈道:“殿下可是听了别人的挑唆?奴婢是先皇后亲自为殿下挑选的啊,奴婢怎会背叛殿下?”

长流的目光冷然逼视过去:“当真没有?”

墨兰信誓旦旦猛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长流心下冷笑一声“冥顽不灵”,转头不再理会墨兰。

夜幕缓缓垂落。马车越行,人声越沸。

再行了片刻,外头反而清净了些。

忽然传来何辰的声音:“殿下,穿过这条巷子就是朱雀大街了,还请殿下下车步行。”

见长流下了车,何辰又道:“今夜是陛下特许两位殿下出宫游玩,为了让两位殿下与民同乐,才没有封街清道。二位殿下不必有所顾虑,臣会带人跟在二位殿□后,二位殿下只管尽兴。”

何辰又转身对手下吩咐道:“马车就停在此处。你们二人留下看管,其余人跟我走。”宫中车马华丽,万一来几个仇富的暴民,砸了也不一定。

长流知道马车停在隔街已经属于搞特权的范畴了。因为今日是实行交通管制的,所有车架必须停在离朱雀大街五条街外的地方。

因此朱雀街的火树银花确实如同吹星落雨一般,却并不见香风逶迤的宝马雕车。

随波带了两名宫女走在前头,长流快步跟上。

远远就看到天灯楼上悬挂的串串灯盏如瀑直下,于飞雪之中飘摇不坠,流金溅玉一般辉煌耀眼。

长流却无心赏景,只在不远处晚枫桥上的人群中搜索林飞飞的身影。

她身不由己跟着人潮慢慢涌向晚枫桥,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周围喧嚣在这心跳声中皆化成了虚无的背景。眼前万盏彩灯汇成的璀璨琉璃海;茶坊酒肆中透出的亮堂烛火;锣鼓声声、鞭炮齐鸣、奇术异能、歌舞百戏;所有的金碧相射,锦绣交辉都与她不相干,她踏入的仿佛不是绵延十里的灯山焰海,去的也不是人间繁华的极处,而是通向地狱的锦绣之路。如同夺嫡这条通天路,满目盛景,却不过荆棘遍地。

长流终于踏上了晚枫桥的台阶,却仍没有瞧见林飞飞的影子,不由有些焦躁起来。

忽然,人群中猛地跳起一个穿绿绸衫的少年,满嘴嚷嚷着:“我媳妇呢?!”他个子不算高,年纪不算大,却已经娶亲了。旁边有好事的汉子道:“小哥,快将你的美娇娘寻回来看紧了。不然恐怕你不光要穿绿衣裳,还得戴绿帽子咯。”

长流定睛一看,那少年方脸薄唇,穿了一件绿得油光水滑的直身绸衫,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油锅里头捞上来的油麦菜梗子,那挤眉弄眼的“奸猾”样儿,不是林飞飞是谁。她一颗心算是落下一半,对着林飞飞扬眉一笑,便向前走去。

林飞飞对自己这身行头也甚为得意,手一扬,道:“走着,跟少爷我前头赏灯去。”那好事汉子又道:“不寻你媳妇儿啦?”

林飞飞细眼一横:“小爷我这会儿瞧上别人了。”便不再理会那汉子,迈着外八向前去了。他身边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亦步亦趋紧跟而上。满京城这样的纨绔多了去了,大伙只当看景儿,丝毫不以为奇。

长流身量太小,放人堆里头,踮起脚尖儿都看不见人影,林飞飞要跟着她着实不易,幸亏她身边还跟着个穿橘色衣衫的宫女。

如此这般在人潮中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

林飞飞身边一个高大汉子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别是殿下小孩儿心性耍着咱们玩儿吧。”

林飞飞年纪虽小,却不是个毛躁性子,颇为沉得住气:“再看看。此处人多。再过两条街,到了飘絮桥就是灯市分岔的地方。我估摸着要有什么事儿也得在那以后。”

那汉子点点头。

长流发现一路上墨兰都东拉西扯说个没完,就是普通灯盏上的鸟飞花放、龙腾鱼跃,她都能讲出个把神仙地府、牛鬼蛇神的故事来。

快到飘絮桥的时候,墨兰忽道:“殿下,夜深了,您还是披上这个,免得着凉。”说罢递上一挂灰蓝棉披风来。长流这才知晓这一路上墨兰紧紧挎在臂弯里的包裹放了什么好东西。再一瞧,果然她手上还有一件青灰色的,想来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长流推开墨兰的手道:“本宫不冷。”

墨兰只得披上自己那件青灰色的。

林飞飞忽然觉得手臂被老六捏得生疼,他今日之所以叫了这个人来,一是因为老六个头高,容易在人群里看清楚人,二是因为他练得一手铁砂掌功夫,劈砖碎石如同砍瓜切菜。不过此刻林飞飞觉得自己一条手臂就要被老六卸下来了,忙道:“老哥,您轻着点儿。”

老六对他的讨饶充耳不闻,异常冷肃道:“前头路口,出现了两个人,一大一小,打扮跟殿下还有那穿橘色衣裳的宫女几乎一模一样。”

林飞飞忙向长流的方向看去,却不见了人影,心中一紧,压低了嗓门道:“六子哥,人呢?”

老六冷笑一声:“那宫女刚才在人堆里头披上了一条青灰色披风,又强拉着殿下去街边猜谜,故意用身子挡住殿下。你放心,凭我老六这双当过军粮经纪的火眼金睛,跟丢不了人。”

人群中随波的两个宫女忽然同时蹲下了身。

何辰忙对身边的人道:“别是安平殿下有事,快跟上去看看。”

那三人依令上前,不刻即返:“没事。殿下路走长了,腿酸。两个宫女不过替她捏捏。”

何辰松了一口气,再去瞧另一位殿下,那抹鲜亮的桃红色背影仍由橘色宫女搀着,在前头走得好好的,遂放下心来。

到了飘絮桥上,人烟渐稀,无论墨兰怎么哄,长流都不肯再走了,只一个劲儿说腿酸。墨兰拿她无法,便答应她歇歇再走。

长流回头望去,看到林飞飞这棵油麦菜,才稍稍安下了心,暗忖:“看墨兰如此卖力的样子,今晚绝不会风平浪静。只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她不禁又看向河道两旁铁索连舟一般的灯火。清一色的大红灯笼高挂空中,糖葫芦一样串在一处。红光朦胧晕开,飘落在水中,沉缓了夜色,就连飞雪仿佛也凝住了,悬在空中,迟迟不落。

人都道码头送别,渡水而去。长流万没想到,他却是从灯火旖旎处、华灯浮水中荡舟而来。她站在飘絮桥上,望着那个立在船头锦衣华服、星眸若晖的少年——洛轻恒。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写的。觉得此文渐入佳境。炸霸王都懒,爬走睡觉。

遇袭

转眼间洛轻恒的轻舟已经钻入了桥洞。长流双手死死抓住望柱上的石狮子,强迫自己不要回头。那人的背影,她实在已经看过太多次;那人的容颜,她实在已经盼过太多回。他开心的时候会叫她名字,不开心的时候会叫她皇后;他醒着的时候锋利如刃,睡着的时候却像孩童一般会踢被子;他对她好的时候能衣不解带照看生病的她三天三夜,他冷酷的时候能连续一个多月都不踏足她的寝宫半步。这个男人给过她世间最极致的珍宠,也给过她世间最残忍的毁灭。

她的手指越扣越紧,指尖已经泛起青白,仿佛这样就能强压下心底那股蓦然涌起的酸涩潮水。她细弱的身姿在夜风中站得笔直,等待眼中不知不觉泛起的雾气被冷风吹散。过了片刻,长流终于松了手,缓缓转身回望灯火绵延的十里长街。手提兔子灯的麻花辫小女孩,驼背拄着拐杖的老阿公,拿着一串烤鱼吃得嘴唇油亮的少年…形形□的人从她面前经过,脸上无不洋溢着俗世欢欣。方才一路上被她隔绝在外的十丈红尘此刻在她眼睛里竟然如此鲜活生动。

长流曾经问过自己千万遍,洛轻恒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然而,她忽然觉得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敌不过江山家国、狼子野心。

洛轻恒亲率三十万大军一举踏碎她的山河故土。自尽当日,她站在宫墙之上也曾遥望过朱雀街,若非亲眼所见,又如何能想到眼前繁华会凋零若斯。

一己之私情,与江山社稷相较,终究轻如鸿毛,不值一顾。

前世,长流曾经千万次揣摩洛轻恒的心思而不得。这一刻,她却有些自嘲地想:再世为人,我居然理解了洛轻恒,理解了他的万丈雄心和一颗与生俱来的帝王心。所谓知己知彼,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开端。

这一刻,君长流暗自起誓,要守护大禹万千子民不受战火荼毒!要保卫大禹万里江山不被敌国战马的铁蹄践踏!

墨兰见长流怔怔出神,竟轻轻攀着她的肩膀摇晃道:“公主?殿下?”

待长流的目光落到她眼中,墨兰立刻不自觉地松了手。这一眼仿佛要洞穿她一样,比先皇后的目光更具震慑力。所谓天家威仪,并非言过其词。

少顷,墨兰才又试探道:“殿下,咱们走吧。”

长流点点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长流闲暇时曾将京城的地图细细看过。倘若要回到来时停放车马的那条窄巷,最简单的方法是原路返回,或者稍微绕远些,往左拐从河道另一边再绕回去,一路上也颇有些景致可看。最错的却是向右拐,那边是城东,只会越走越荒僻,是万万回不到晚枫桥的。而墨兰带她走的正是右拐的这条道。

长流走得很慢,全身的细胞都警戒起来。

走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忽然从暗巷里走出几个人来。衣衫褴褛、流里流气的,看模样都是地痞小混混。

从来都是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最吓人,真的手起刀落也就一了百了。看到这几个角色,长流反倒松了一口气。她这次敢托大冒险无非仗着林飞飞跟在后头。倘若今天搬不到救兵,她只能死死缠住随波寸步不离。

那四人都不过才十几岁,一上来就把她跟墨兰围在中间,嘴里开始污言秽语。

林飞飞带来的人没有再给他们胡言乱语的机会,齐齐冲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将四人全给摆平了。

那几个小流氓被捆成粽子一般丢在地上,却兀自喊着自己是什么十八寨的,等他们大当头来了就要他们好看。敢情是《水浒传》说书听多了。长流兀自感叹着青少年教育很重要,必须从娃娃抓起。

林飞飞浓眉一挑,撩起袖管道:“什么十八、十九的,小爷我先揍你们一顿再说!”便上前好一阵拳打脚踢。

直到那几人脸上都挂了两颗青皮蛋,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跟他们穿的补丁衣差不多色彩斑斓,也没交代出什么来。其中一个叫二蛋的狗腿软些,终于扛不住连声讨饶道:“是早先有人给了银子叫咱们侯在这儿的。”

林飞飞抡起拳头作势要再打:“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儿?”

“小爷饶命。小爷饶命。那男人中等身材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说得一口官话。”

“给的银子呢?”林飞飞经常跟五城兵马司的这帮人混,对办案的门道也略知一二,希望能从银子上找些线索。

“给的都是碎银,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这些银子他们几个已经斗鸡走狗都花用得差不多了。

老六忽然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这几个人意图对殿下不轨。绝不能留。万一他们乱说话…”林飞飞素来敬佩老六做事沉稳老辣,是以长流的身份他只告诉了老六一人,为的也只是让老六尽心尽力。其余几人不过当做办一桩寻常案子,并未在意,见事情已了,只一心惦记着林飞飞事先允偌的那顿小酒。

林飞飞点点头悄声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怕殿下年少心软。”

老六却摇头道:“我看未必。”

两人正商量着如何将那几人结果了,忽然从暗处又纵出一队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