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眸隐有得色,又加上她向来都是看不惯这些世家女子,便是开口道;“不错,哥哥的确是有了心上人,只不过本宫也不知晓她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

她的话音刚落,席下诸位年轻小姐忍不住又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显是对明月的话并不信服。

“妹妹,不如趁着大伙儿都在,你就将那副画昭王的亲笔画像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王爷的心上人究竟是如何的天姿国色。”

156章 画像(为紫月飞飞钻石而更)

明月一怔,小手悄悄的拉了拉福王妃的衣袖,低语道;“嫂嫂,这样可不行,哥哥生怕对那女子的名声有损,就连这幅画都是我偷来的。”

福王妃闻言心头更是嫉妒不已,面上却依然是笑的亲切大方,她的神情如常,声音虽是不大,但仍是足以令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罢了,既然妹妹不愿,那就当嫂嫂多嘴一说。”福王妃说完,便是嫣然一笑,也不再提起此事,只将自己面前的点心拿起了一块,樱桃小口轻轻一抿,只觉那点心入口即化,极是细腻。

倒是其余诸人听得明月手竟是有一副昭王亲笔所作的画卷,不由得全是好奇心起,纷纷央求她将画卷拿出,好让大家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竟是能得到定陶昭二如此的青睐。

盛情难却,明月自是无可奈何。更兼得她心头也是希望可以借此机会为哥哥打探到那画女子的消息,好得知她究竟是谁家的千金。

如此,明月沉吟片刻,终是向着小鱼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将那副画卷拿出来。

未过多久,小鱼便是回到了玉瑶宫,手正是拿着那副由昭王亲自下笔的画卷。一双双眼睛笔直的落在那画卷之上,尤其是朝的世家小姐,一个个眼底更是闪烁着不甘,好奇,惊疑,妒忌.....种种神色,各不相同。

“你便将这幅画打开,给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看上一看,也好让她们瞧瞧,这究竟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明月看向小鱼,语音清脆,轻声吩咐道。

“是。”小鱼俯了俯身子,继而便是将画卷取出,一双素手将其缓缓打开,让画女子清清楚楚的落在众人眼底。

画女子容貌清丽,唇角噙着两个浅浅的梨涡,俏生生的站在画卷,倒好像是会活过来似得,随时都会从那画轴走下来一样。

而待众人看清那画卷人时,玉瑶宫却是不一而同的响起一阵惊呼声。在那呼声,有惊恐,有不安,更多的则是不敢置信。

明月见此,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正想开口询问,不料一道尖细的声音恰巧在此时自宫外遥遥而来;“南陵王妃到————”

明月一听是南陵王的王妃到了,立时便是打起了精神,向外望去,心里只想着不知是什么样的一位女子,竟然会让南陵王甘愿舍弃长姐,去娶她为妻?

而玉瑶宫其余诸人在听到内侍的通传后,那一双双眸子也是向着宫外望去,竟是连起身行礼都要忘了。

一时间,整座玉瑶宫安静的仿似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温宁儿刚踏进大殿,见到的便是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当下她的脸颊就是阵阵发烫,只以为是自己来迟的缘故,心头十分的不好意思。

这段日子她因着身孕,变得十分的嗜睡,本来昨晚已是说好,让陈嬷嬷今日历早早将她唤醒的。岂料待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陈嬷嬷只道是王爷吩咐,让她好好睡着,不许将她唤醒。至于宫的筵席,去的迟些也不要紧。

既是王爷的命令,陈嬷嬷自是不敢不从。于是,才有了这样一幕。

明月只见一位身姿纤细,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正向着自己缓缓而来。因着温宁儿的脸蛋逆着光,明月没有看清她的长相,直当她渐渐走进,露出了一张清丽如画的小脸时,明月的脸色却是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是你!”她倏然站起了身子,还不待温宁儿行下礼去,便是一手指向了温宁儿的脸蛋,惊呼道。

温宁儿吓了一跳,抬起眼睛向着眼前的明月公主望去,纯净的眸子里满是不解的光芒。

“你....你是南陵王妃?”明月指尖轻颤,刹那间却是蓦然明白了方才当小鱼将画卷打开时,玉瑶宫为何会发出那般的惊声了。

画像的女子,哥哥的心上人,居然是南陵王妃?

她那一张俏脸雪白,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温宁儿点了点头,见她与福王妃一道坐在主位的下首,定是陈嬷嬷说过的明月公主了。

当下,她俯下身子,向着二人行下礼去;“见过福王妃,明月公主。”

明月怔怔的瞧着温宁儿清秀温婉的小脸,却是身子一软,倒在了榻上。她知道,自己这下是给哥哥惹祸了,而且还是滔天大祸。

而一旁的小鱼也是愣在了那里,手一哆嗦,那副画像便是飘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温宁儿的脚旁。

温宁儿眼眸微垂,便见那画所画的是一位宫装丽人,她起先不以为意,可待看见那画女子的容貌时,她整个人都是怔在了那里。

温柔清丽的眉眼,小巧有致的琼鼻,唇角噙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笑意盈盈的样子却是那样熟悉。

画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不知为何,她心头涌上一股不安,一双眼睛向着四周悄悄打量过去,只见众人仍是一语不发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眸光,却是看的她心发毛,十分不舒服。

她轻轻蹲下身子,将那画卷拿起,柔婉开口道;“这里,怎么会有妾身的画像?”

“这幅画乃是昭王亲笔所绘,画的女子便是他的心爱之人,妾身倒也是糊涂了,昭王爷的心上人,又怎会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难不成南陵王妃还有一位同胞姐妹,是咱们不曾知晓的?”福王妃秀眉轻蹙,看那样子倒的确是十分迷惑。

温宁儿再次听到昭王的名字,脸色也是微微一白,乞巧节当晚,她在宫迷路时的确由一位白衣男子带路,两人虽并无丝毫逾矩之举,可最后当她得知那白衣男子便是与大赫勾结,意图谋反的定陶昭王时,心里也是怕极了的。

而此时当她自福王妃口得知这画像的女子居然是昭王的心上人,可这女子偏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温宁儿心头不免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不知福王妃瞧见没有,画像的女子耳垂上带着的耳环,可是与南陵王妃的一模一样呢。”镇国公府的三小姐眸底带着不屑与轻视,开口道。

温宁儿闻言眼眸也是向着画女子的耳垂上望去,只见果真如她所说,画像女子的耳环的确是自己的,温宁儿对这些首饰一向不大留心,这副耳环也是带了许久了的。

如此说来,这画象的女子定是自己无疑了。温宁儿想到这里,那一张俏脸便更是苍白,就连一丝血色也无。

“这可就奇了,南陵王妃来京后一直都是在南陵王府深居简出,又怎能有机会见过昭王?妹妹,这幅画像是不是你弄错了?”福王妃的脸上满是一片的焦灼模样,她转过身子,向着身旁的明月言道。

明月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听到这话却只是一语不发,一双眸子只笔直的向着温宁儿望去。

而其余诸人对福王妃方才的话语自是没有一人相信的,她们眼睁睁的瞧着那画卷自侍女的手的打开,而画的女子栩栩如生,分明就是南陵王妃的模样,如同方才镇国公府的三小姐所说,画女子就连耳环也是与温宁儿如出一辙,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这画里的女子细瞧下去的确与南陵王妃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天下之大,即使有容貌相像之人却也并不稀奇。更何况,这幅画像或许是他人所画,也不一定就是出自定陶昭王之手。”温夫人开口言道,声音不疾不徐,倒似是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

“方才温夫人不是说昭王爷曾命人前往贵府提亲,但最终却是一场误会,温府并无王爷的心上之人。而我若没有记错,南陵王妃好像也是姓温吧?难道这又是一场误会?”此次出声的依然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她气势傲然,满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众人听她如此一说,心便皆是暗道不假,看向温宁儿的眸光,顿时轻贱了不少。

时下女子最重名节,此番在玉瑶宫所发生的一切,足以令温宁儿名声扫地,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是没人会相信的了。

“想必当初王妃与昭王爷相识之际,并未透露身份,让王爷误以为您是温太傅府上的千金,竟然还命人前去提亲,当真是可笑之极。”语毕,镇国公府的三小姐秀眉紧蹙,看向温宁儿的眸光更是无礼之至,语气里则是肆无忌惮。

“我没有——-”温宁儿转过身子,循声向那三小姐望去,纤细的身子却是轻颤起来,一张小脸更是白皙如雪,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眸子里满是惊惧。

“长公主到————”

蓦然,内侍的声音再次划过玉瑶宫的上空,众人神情皆是一凛,一一站起身子,除却温宁儿与明月,皆是敛衽行下礼去,齐声唤道;“见过长公主。”

声音刚落,便见一道美丽温婉的身影向着大殿,款款走了进来,来人正是筝云。

157章 回护之情(为纋燃洳偑钻石而更)

因着今日乃是筝云的生辰,是以她身着一袭红色流彩织锦曳地宫裙,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红莲,栩栩若生,靠近一些仿佛可闻到那清新的莲香。外披薄烟纱衣,稀薄的丝线疏影横斜,雅致却不失华贵之气。

裙摆上则是绣着精美而复杂的如意花纹,腰间用一根同色的玉带松松系住,平添了几丝轻盈与飘逸。脚上一双绣花鞋,鞋面上也依然绣着大片大片的莲,随着她款款而来,倒给人步步生莲之感。

那一头青丝用一支芙蓉玉步摇簪挽起,花瓣乃碧玺石所雕刻而成。垂下几股流苏汇在脑后,皆是垂着圆润的东珠。

筝云甫一踏进玉瑶宫,便是觉得宫气氛有异,而诸人脸上的神色也是不大自然,与往日里大有迥异。

她微蹙,眼波流转,却见明月与温宁儿皆是站在那里,两人脸色都是十分的难看,心里不免疑惑更甚。

“都起来吧,今日既是本宫生辰,还是随意些的好。”筝云面带微笑,端庄大方,纵是心头疑惑,神情却依然如常。

诸人闻言,方才站起身子,只不过因着方才之事,每个人皆是垂着眼眸,此时见到了筝云,都是不敢多言。

筝云缓步向着主位走去,眼角一扫,便是瞧见了温宁儿手的画卷,遂笑道;“南陵王妃手拿着的,莫非是要送给本宫的贺礼?”

原本只是一句无心之话,筝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可不料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玉瑶宫的诸人脸色都是一变,明月更是快步走了上来,一把将那画卷从温宁儿手夺了过去,似是极怕被她瞧见似得。

筝云自是察觉到了其的端倪,当下脸色便是微微一沉,一双眸子看向了明月,语气却依然是十分和缓,只听她言道;“明月,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明月心跳如鼓,甚至不敢与筝云眸光相接,她紧紧攥着手的画卷,只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筝云向来精明,何事若想瞒过她,都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一旁的福王妃走出,裣衽对着筝云福了福身子,柔婉道;“还请长公主为南陵王妃做主。”

“哦?出了何事?”筝云走到主位坐下,星眼如波,眸光向着温宁儿轻扫一眼,继而便淡淡的望着站在殿下的众人。

福王妃声音温润,一字一句都极是清晰,她朱唇轻启,全然不顾明月在一旁一个劲的扯着她的衣角,开口道;“公主容禀,今日本是公主的千秋之筵,然而南陵王妃却是久等不至,大家闲来无趣,便说起了昭王爷亲笔为心爱女子作画一事。岂料待画卷打开,画女子竟是南陵王妃!妾身惶恐,还请公主能为南陵王妃做主,莫要王妃蒙受这不白之冤。”

她的声音宛如莺啼,字字圆润婉转,待她说完筝云凤目便是一沉,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明月道;“将画卷打开。”

明月手足无措,心头满是慌张,只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便恳求道;“长姐,都是明月的错,和哥哥毫无干系.....”

不待她废话,筝云便是向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立时便有人上前向着明月行了一礼,道了声;“公主,奴婢得罪了。”语毕就将画卷从她手夺去,双手呈于筝云面前。

明月脸色雪白,扑通一声便是跪在了地上,南陵王位高权重,若是让他知晓哥哥觊觎他的王妃,先不要说他是否震怒,就连天下的唾沫都足以将哥哥淹死。

定陶昭二虽然生性风流,府姬妾无数,可却从未与他人之妻有过不雅韵事,如今这事若是流传出去,世人提起来,说的怕便不仅仅是风流两个字了。

“长姐,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画像的女子的确是南陵王妃,但那画像却绝不是二哥所画,嫂嫂,你说话啊——-”明月着急不已,眼眸看向了福王妃,期冀着她能帮自己说几句。

不料福王妃却只是微微颔首,安抚道;“妹妹莫急,此事长公主定有分晓,绝不会让昭王与南陵王妃蒙冤。”

在她们说话之际,筝云已是将画卷打开,待看清画女子容颜时,她眉心一跳,一双凤眸笔直的向着温宁儿看了过去。

温宁儿迎上她的视线,压下心头的慌乱,还不等她开口,却见筝云那一张美丽淡雅的面容展颜一笑,温和道;“让南陵王妃受惊了,此画画技拙劣,绝非出自昭王之手。”

她这一语言毕,玉瑶宫众人皆是一怔,方才那画卷大家看的清楚,分明便是出自定陶昭王之手,筝云公主如此说来,倒是明摆着要维护自己弟弟了。

可定陶王处心积虑,意图谋反之事天下皆知,筝云又为何要回护于他?

筝云说完话音一转,粉面含威,对着跪在地上的明月喝道;“南陵王乃是本朝肱骨之臣,王妃如今又怀着身孕,你怎可如此顽皮,去和王妃开这样的玩笑?”

明月闻言,见筝云面色虽是严厉,可心里却是一松,忙不迭迟的言道;“长姐恕罪,都是明月不好,明月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和王妃认错?”筝云话音淡然,她既是将此事归于明月顽劣,玉瑶宫自是无人敢言其他,福王妃见此事竟是被筝云如此轻描淡写便掀了过去,心头自是不甘,她柔婉一笑,刚要开口,便见筝云那一双凤目向着自己看了过来,深不见底的瞳仁却是十分锐利。

“想必嫂嫂说了这样多的话,此时也是累的紧了,还是歇一歇吧。”

福王妃心头一凛,终究不敢逾矩,只讪讪一笑,俯首称是。

筝云收回视线,站起身子亲自走至温宁儿身边,亲切的拉住她的手,温婉的声音不大,却令每个人都足以听见;“明月不懂事,方才倒是让王妃受惊了,还望王妃千万莫往心里去才好。筝云便替她向王妃陪个不是。”说着,筝云屈膝,作势便要像温宁儿行下礼去。

筝云身份是何等尊贵,如今竟是要对温宁儿行下礼去,玉瑶宫众人无不是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公主快起来,这样大的礼,我怎么能承受得起啊。”温宁儿伸出胳膊,立时将筝云搀了起来。

“弟妹有错,自然便由本宫这个做姐姐的来承担,明月今日的确是过分了,竟是拿王妃的名誉玩笑,本宫自是会好好惩戒她一番,还请王妃放心,。”筝云声音温和,丝丝缕缕的直抵人心。

说完,她转而看向玉瑶宫的其余诸人,语气却是渐渐变得严厉了起来,平稳却不失威严;“今日这场闹剧,皆由明月公主而起,本宫往后不想听见有关此事一丝一毫的风言风语。南陵王乃是大周功臣,若有人胆敢在背后说些有损王妃清誉的话语,便是对功臣不敬,也是对大周不敬,本宫定是不会轻饶,你们听明白了吗?”

诸命妇千金皆是将身子深深俯下了去,齐齐出声;“谨遵公主口谕。”

筝云微微颔首,此事便是再无一人敢提,宴席也是恢复了正常,开席后,各式佳肴纷纷而上,更有歌姬舞姬,令人眼花缭乱。

想起方才的画卷,筝云心头的疑云却是越来越深,那幅画的确是出自昭王之手,她决计不会看错。更何况,在画像下方,的的确确印的是定陶昭王的私章。

那是象征的皇家威严,天家身份的私章,这世间仅此一枚。

筝云眼波微转,向着下首处的温宁儿望去,许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此时温宁儿只显得精神不济,脸色微微苍白。

她的眼眸又是划像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心顿时便感到一阵凄苦,鼻尖也是涌来一股酸涩之意。她不想再看,只收回了眼眸。

方才的情形,是容不得她细想,便要保全温宁儿的名声。只因温宁儿的身后是凌远峰。若南陵王妃名誉有损,南陵王又岂能不受影响?

而她的心意,又有几人可知?

158章 烟花盛会—上(为纋燃洳偑钻石而更)

可唯独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温宁儿究竟是何时见到的昭王,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何事,昭王又怎会亲笔为她作画?

筝云思索良久,无奈脑海仍是屡不清一丝头绪,只得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

宴席仍在继续着,渝州刺史方志安此番为筝云公主庆贺生辰,特命人送来烟花万朵,已做晚宴之用。

是以到了晚上,筝云领着众人自玉瑶宫走了出来,御园早已是布置好了一切,烟花齐备,就等筝云一声令下,好做一场烟火盛会。

玉娘悄悄上前,走至筝云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好,要不让奴婢先扶着您去后堂歇息一会,喝点参汤提提神儿,这烟花待会再放不迟。”

这一日因着是筝云的生辰,自然是事情繁琐,她熬了一日,此时也的确是疲倦不已,即使是脸蛋上精雅的妆容都是掩饰不了那一抹倦意。

闻言,她摇了摇头,强撑道;“无妨,待烟花放完,我再去歇息吧,省的被人瞧出了端倪。”

筝云如今诸事缠身,更要提防心怀叵测之人,是以就连每日里的药都是背着宫人服下的,生怕自己患病之事被人流传出去。而至于苏太医数次进宫,对外也只是宣称是请平安脉罢了。

玉娘无言,心头暗自叹息一声,也只得作罢。

因着是烟花盛会,晚宴便也是设在了园,朝大臣此时也是尽数到齐,见筝云公主走来,皆是齐齐行下礼去,甚至连镇国公,孟丞相,温太傅等等诸如朝大臣都在其。

筝云面带微笑,仪态万方,只一一与众大臣颔首回礼,待她走至主位坐下后,群臣方才领着各自家眷入座。

此宴自然也是筝云的安排。因着她毕竟是女流之辈,不能上朝,对于如今的朝大臣自然不甚了解,平日里也只得从别人的耳听得些许。今日恰逢她的生辰,她便巧做安排,设下了烟花之筵。明里是为自己庆贺生辰,实际却是颇有君臣同乐,拉拢人心的意思在里面。

新皇年幼,若是她再与群臣疏离,到了最后,她们姐弟便也得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她是女子,结交大臣自然有许多不便之处,自然只能在这样的宴会多花心思。

温宁儿坐在筝云右下首第一的位置,而在她的身旁却还有一个空席,看样子,便是为凌远峰准备的了。

她的心头砰砰直跳,自玉瑶宫出了画像一事后,她一直都是极其不安的,若是此宴能与自家夫君同席,自是极好。可转而一想,凌远峰若是来了,那便是避免不了的又要和筝云公主相见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眼儿小,可却怎么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涩之意。当真是又是期盼着男人快快而来,一时却又希望他被军营里的事情缠住,不来了才好。

筝云倒是面色如常,只与群臣不时闲聊几句,温宁儿自是无心留意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些话看似平淡,却又每一句都是暗藏心机。

忍不住,她悄悄抬起眸子,向着主位上的女子望去。筝云气度淡雅,容色极美,甚至让温宁儿觉得,就是将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放在她的身上也不为过。

如此一想,温宁儿垂下脸蛋,只觉心里自卑极了。若将自己与她搁在一起,怕是傻子也会喜欢她,不会喜欢自己的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却听内侍通传之声遥遥而来,随着这道声音,原本热闹不已的宴席也是顿时安静了下来。

“南陵王到————”

筝云眼皮一跳,握着玉杯的手指轻轻一颤,竟是将杯盏里的酒水都是洒出去了不少。她只觉心里柔肠百转,面上却依然故作镇定,向着前方望去。

待那抹高大魁梧的身影由远及近,众人只见他黑发高挽,相貌冷峻,不怒自威。一双黑眸炯炯有神,脸庞的轮廓十分坚毅,行走间步履沉稳,却是气势不凡。

正是南陵王凌远峰。

见到他,群臣自然是起身与之见礼,凌远峰拱手,与群臣回了一礼,礼毕后便是看向了主位,道;“军营事物诸多,以至未能及时为长公主庆生,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筝云心头大恸,思绪却是回到往年,每一年的生辰都是她最最期盼的日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到了那一日,她心心念念的人无论身在何方作战,都是会如期赶回,年年如此,从未有一年变过。

唯独那一年,他在边疆与大赫对战,被敌人以利箭穿胸而过,因着受了重伤才没有如期回到京城。

可待他身上伤好,便是举国寻觅工匠,为自己做了一具古筝。只因,在她的名字有一个筝字。

而那首鹊桥仙,便是由他亲笔所刻,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的便也正是他们两人。

那时候他对她的心,日月可鉴。是她,是她错过了......

筝云深吸了口气,死死压下眼眶里的湿意,美丽高雅的笑容依旧,当真是无懈可击;“王爷每日为军事操劳,乃是百姓之福,更是我大周之福。筝云又岂会如此小肚鸡肠,去与王爷计较这等区区小事?”

凌远峰面色沉稳,闻言亦是拱了拱手,寒暄后便是走到温宁儿身边坐了下来。

温宁儿瞧见他,心头就是一宽。她进京多日,入宫也不止一次,可像此时这般与他同坐一席却还是头一遭呢。

因着众人在场,凌远峰自是不能与自家小娘子有何亲密之举,他只是回首看了温宁儿一眼,对着她略微扬起唇角,轻浅一笑。而就是在那一笑,他的眉目间的神色却是刹那间变得十分柔软,令人看得清清楚楚。

温宁儿小脸一红,也是抿唇一笑,继而便是低下了脸蛋。

宴席仍在继续,筝云强自镇定,不去留意与自己的座位挨得十分临近的南陵王夫妇,而是如同方才那般与群臣你来我往,说着一些话有话,看似平淡,实在件件不凡的事情。

早有宫女将各式菜肴,鲜果,点心一一呈上,摆在凌远峰面前的有一道蜜汁莲藕,看起来很是清甜的样子。他知晓温宁儿向来最爱吃这些甜点,遂挑起象牙筷子,夹起莲藕放在了温宁儿的碗里,同时低语道;“快吃。”

温宁儿悄眼望去,见并未有人留意自己,便也是拾起筷子,竟是将自己面前的一道清蒸鲤鱼夹起些许,另一手又是将鱼肉间的鱼刺小心翼翼的挑去,方才放在了男人碗底,她唇角含着笑意,也是学着方才凌远峰的语气,小声道;“那你也快吃。”

凌远峰看着她唇角挂着甜甜的笑意,那一声声音极小,可却软软的,听在耳里便是让他心头一柔。

“好。”他微微一笑,将温宁儿夹给自己的鲤鱼夹起,一口便是吃了。

温宁儿心里也是一甜,遂低眸开吃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却是这一幕其实早已落在了众人眼底。在座皆是八面玲珑,心思细密之人,在她眼里只以为没人留意自己,殊不知其余诸人只是顾忌南陵王的身份地位,不敢直视罢了,其实余光早已不知是看了多少遍。

凌远峰对这些眸光早已是习以为常,他坐在那里,不时拾起筷子,却只是为着他身旁的小娘子布菜罢了。

“吃慢些。”许是见温宁儿吃的太快,凌远峰忍俊不禁,淡淡言道。

159章 烟花盛会—下(为颖妈钻石而更)

温宁儿因着画像的事情,一整天都是没什么胃口,此时看到了凌远峰,只觉得心里踏实,自然便是觉得饿了起来。

听得男人出声,温宁儿小脸又是一红,碍着众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说话,只将脸蛋低垂,抿嘴一笑。

凌远峰见她羞赧的样子,面上却依然是十分淡然的神色,他不再出声,只将视线转回,唯有那黑亮的眸底,却也是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筝云纵使刻意让自己的心神都留在群臣身上,可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的向着南陵王夫妇瞟去,方才凌远峰与温宁儿相视一笑的样子自然也是落进了她的眼底。

她只觉心头大恸,眼底更是酸胀的难受,忍不住就要当场失态,落下泪来。

她深深呼吸,压下心里的苦意,幸得夜幕渐渐低垂,众人倒也不曾有人留意到她愈发惨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