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整宿的堂会,爱听戏的母亲一定熬夜了,大概起得要晚,他吃过早饭回去应该正好。

所以他几口吃完了饭后,一边饮茶漱口一边道:“并无什么亲友,你也省了啰嗦,只管备下几串炮竹,鸣声以示开张就好。”

以后柳眠棠要执掌生意,正可接触到更多的人。那反贼若有心迎回自己的夫人,倒是有了不少前来接头的机会。

所以对柳眠棠要打理店铺,崔行舟乐见其成。

可眠棠却很看重这事,想了想道:“那赵神医是一定要来的,不知他家里有何人,若是有孩子,少不得要给备些蜜芽果子?”

崔行舟已经起身着衣,看也不看她地说:“他近日事忙,大约是来不了了。”

柳眠棠走过来替他整理衣领子,略显迟疑道:“可是神医昨日托小厮来府上带话,说小店开张务必要告知他一声,还问了我开张的日子呢。只是我跟夫君没有定下来,才没有说死日子……”

崔行舟的目光一顿,他没想到赵泉鬼迷心窍到如此地步,昨日竟然派来小厮做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眠棠:小家百废待兴啊~~

☆、第 12 章

崔行舟既是赵泉的至交,又是他表上加表的亲戚,岂能任着赵泉荒唐?

为了绝了镇南候的念想,崔行舟便说道:“他妻妾甚多,你若去请他的亲眷,只怕厚此薄彼,薄待了哪个都不好,既然如此,倒不如省事些,连他都不要请。”

柳眠棠听了迟疑道:“神医与夫君似乎交情甚深,这般礼数不周全……可好?”

崔行舟垂着眼眸,决定以绝后患,道:“赵兄虽然医术高超,但尤其觉得别人碗里的香甜,与他相熟的,都回避着他与自己的妻妾深交……当初若不是你病重,我是绝对不会请他来 。”

眠棠眨巴了下眼,这才听明白了夫君话里的深意。原来神医那等一表人才之人,竟然爱偷人妻子!这……岂不是色中的饿狼吗!

再想起上次神医殷勤来帮忙自己时,夫君一脸的不悦,莫不是吃醋了

可是当初她病重时,他却不顾绿云压顶,也一意要请能救命的赵泉前来,是待她何等的情谊深厚?

想到这,她心里顿时有些歉然,又涌起说不出的蜜意,连忙向夫君保证:“既然他是这样的,我以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夫君,我先前同他说话,你可生我气了?”

眼前的女子生得美艳,不过最撩人时却是她眼波流转,面颊飞霞之时。眼下的眠棠就是如此,面若桃花,眼如秋水……崔行舟看了她好一会,才慢慢道:“不知者不罪,你以后不跟他说话,如此甚好……”

虽然依依不舍,但是夫君学棋事重,据说那良师甚是不好寻,他最恨惫懒之人,夫君少不得要早早出门去学艺。

一时送了夫君出门,眼看着他钻入了马车出了巷子,柳眠棠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回转。

这时隔壁倒夜香回来的张婆子正好赶上,却只看到一辆马车摇晃着门帘匆匆而去,她赶紧探头唤住了柳眠棠,高声道:“崔娘子留步,刚才坐马车走的可是你夫君?”

柳眠棠笑着说是。张婆子略显惋惜道:“方才只看见他嗖地上了马车,我也是眼花,加之你相公穿的披风领子太大,遮了半边的脸去,只看到个头顶。以后你官人走到我婆子面前,都不识得是崔相公……”

听了张婆子的话,柳眠棠不以为意,只笑着应付道:“都是近邻,以后来日方长,总有见的时候。”

这嘴里应承着,眠棠转身便想回院子。

方才听李妈妈说锅里还剩了大半的热水,她正好也泡一泡盆子,这几日下雨,天气潮湿阴冷,她的手脚伤处都在隐隐作痛。如果能温泡一下,正好能缓解一下不适。

可是张婆子却是个好事爱打听的,只想趁着这机会刺探了近邻的虚实,以后跟街坊闲聊,也有说嘴的资本。

“崔娘子,别怪我老婆子多事,只是你家相公总是夜里来,晨起走,见不到踪影。你可要跟他说,这般行事不好,日子久了,会让邻居说闲话的。”

说到这,张婆子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要知道街里几个养外室的官绅也是这般做派,一副生怕人见的样子,弄得我们这街上乌烟瘴气,隔三差五,总有正室闹上门来,搅得人不得清净……”

说完这话,张婆子便紧盯着柳娘子的脸,看她可否会露出心虚的表情。

不过柳眠棠却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道:“我夫君又不是纨绔溜子,自是有正经事要做,哪个做事的男人不是要早出晚归呢?他何苦来为了别人的几句是非,耽误了自己的事情?有人吃饱了无事,编排别人家,我这妇道人家也管不着。可有一样,但凡有人污蔑我相公,毁了我家门的清白,那就别怪我打骂上门去,砸了他的家当,扯了他的长舌告到里长那去!”

崔娘子说这话时,是脸上带着甜笑的,可张婆子总觉得小娘子的那一双美眸里透着凶光,看那架势,岂是骂街扯舌头那么简单!

不知为何,张婆子打了个寒战,无心再试探,只讪笑着拎着夜桶回转了家门。

李妈妈一直立在门前,将柳眠棠的话听得完整,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小娘子虽然竭力维护相公的名声,却不知自己地位其实比那官绅的外室还不堪呢,看着她一脸的坦然正气,真叫人不落忍。

当天中午,李妈妈破例花费心思,给柳眠棠炖煮了红枣参鸡吃。

眠棠看着砂锅里炖的烂熟的三黄小鸡,那香气直钻鼻子。

李妈妈一边揭开盖子一边道:“夫人你这几日遇了寒气,身上不大舒服,汤里加了红枣、枸杞和人参,正好温补下身子,驱一驱寒气……”

可是柳眠棠不等他说完就心疼道:“这么好的食材,得等官人回来再炖啊!不然又要像上那般,白白放坏了肉也不见他回来!”

李妈妈绷着脸道:“男人又不用这般补,崔家好歹也是个富户,夫人不必太过节俭。”

俗话说,千里河堤蚁穴崩溃,绝非一日之功。柳眠棠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崔家的没落,除了主子不善经营外,家里仆人的不知节俭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李妈妈也是一番好心,所以柳眠棠看着那粗大的参须子虽然心疼得肝颤,也不好深责,只吩咐李妈妈以后做饭动用这类名贵药补食材时,一定要跟她禀明,且须得在官人在家时。

只说得李妈妈愈加脸黑,绷着老脸沉默地给她盛汤,然后重重放在她面前道:“夫人说得是,老奴今日多事了!”

柳眠棠看了看她舀了一勺,小口地饮了起来,暖暖的鲜汤入肚,立刻熨烫得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她感激地抬眼看了一下似乎依旧在黑脸生气的李妈妈,道:“妈妈莫嫌我啰嗦,只是家里现在钱银的确不多,待店铺开张进了钱,我们家里上上下下便可天天食肉了……到时候莫说我,就是妈妈你,也要天天喝参鸡汤进补下才好。妈妈一直对崔家不离不弃,我替相公先谢过妈妈你了。”

张妈妈听了这话,黑脸再也绷不住了,只微微叹了口气,拿起长筷子,将鸡分开,夹了一只鸡腿入了柳眠棠的碗中。

她不知道王爷以后会怎么处置这女子,但是像这种大口吃肉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多了。她人微言轻,左右不了王爷的心思,只是处于同情心,给这可怜的女子多煮些肉来吃了……

小店开业的日子,在柳眠棠精心挑选下,定在了黄道吉日的月中。两串火红的长鞭高挂在门口,新制的“玉烧瓷坊”牌匾高高悬挂着,用一块红布先行遮盖。

虽然崔家在此地并无亲友,不过为了显得热闹,柳眠棠还是请来了街坊邻居捧场。

到了这时,镇里的人才知,买下这两家铺子的原来竟然是北街新搬来的崔家。

有好事的打听了一下崔娘子盘下两家店的价格,纷纷羡慕的乍舌,暗自感慨崔娘子的精明。

看着新店里装潢一新,瓷器闪亮的样子,加上崔家小娘子的上下打点的利落劲儿,那些个长舌妇们倒真不觉得这精明的商妇是个官绅的外室了。

虽然崔家小娘子太美艳了些,但确实是个正经在做买卖过日子的。

若是那些个卖笑从良的娼妇,个个都是懒散日子过惯了,也使惯了快来的银子,个个大手大脚,行那卖弄招摇的事情。哪里能吃得了操持买卖的苦楚?

一时间,街坊们便是纷纷诚心道贺,恭祝崔小娘子买卖兴隆。

可是这般开业大吉,众人却始终不见店里男主人的身影。听崔小娘子说,夫君拜了一位名师学棋,功课正紧,没法下山。

得了!众人一下明白了。原来竟然是朵鲜花插在糊不上墙的烂泥上了!

原来这崔家的相公就是个纨绔子弟,真真的甩手的掌柜!放着这般如花的娘子出来抛头露面操持营生,可是他却琴棋书画,玩鸡斗狗的,竟钻营不生钱的营生……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能干的美佳人,却所托非人,嫁给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公子哥儿……

叹惋之余,也有那看着崔家小娘子貌美的,动了歪心思的。既然娘子的相公成天的不在家,也不知道香闺可否空虚。待入夜时,一定要去娘子的后门处看看,可开了门缝让人钻……

一时间,店铺里店铺外的人们心思各异,待得五挂鞭炮响起,代表五福临门,红布在一声铜锣鸣响里揭下,崔家的小店,便在龙泉镇正式开张了。

不过开门做生意,并非揭开了红布那般简单。

镇子里的瓷器林立,竞争甚是激烈。那些能站稳脚跟的老店,都是熟门熟客,客源稳定,自然不愁销路。甚至有好多都是瓷器窑子自开的店铺,自产自销,也省了许多门路。

可玉烧瓷坊乃新开张的店铺,加之不是本地人,并无根基,贸然来此开店,无异于烧钱。

新店开张热闹了一天后,一连几日门可罗雀,并无顾客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喵~~~独自掌家好难~~~愿相公早日学棋归来

☆、第 13 章

柳眠棠每日坐在店里,除了驱赶苍蝇外,就是开始跟着账房学习打算盘。

待学了些皮毛,便开始自己算着雇佣伙计的费用。

细细的账目算下来,一对柳眉都打了死结。

她觉得这般日日烧钱却不进钱,绝非长久之计。

偶尔有客人进来时,总是扫了几眼便往外走。柳眠棠客气地拦下了几位顾客,问他们对铺子有何不满意之处。

有一两个客人倒是说了实话,只说店铺里的瓷器无甚新意,都是大路的货色,却卖得比别家价高。所以他们得去别家看看,却无意在她家选买。

听了客人的话,柳眠棠想了一宿,第二日便带着李妈妈出门查访其他铺子的货源,看看能不能想得改善生意的良方。

镇上的瓷器,大都是四下村寨散落的窑炉烧制出来的。像那种进贡的御品,根本不会在民间流转。再精致些的,都是专供给各家老铺子,一般的店铺想入都入不到。

而粗糙些的瓷器虽然价钱便宜,但是毛利甚少,走的是薄利多销,大多数是由挑担子的货郎在街巷村屋旁售卖,压根平摊不了店铺的费用。

柳眠棠一连走了几日,越走心里越没底,纳闷夫君为何要背井离乡来这里经营?而且经营的又是毫无优势可言的瓷器。长此以往,店铺是要血亏的。幸好内修河道,会让店铺大涨,到时候趁着铺价升值,租出去也好维持日子。

虽然房租钱银肯定不如做买卖来得多,但若是节俭也能勉强维持家用。可养着几个仆役恐怕是不能了。

夫君身边跟惯了小厮,不知能不能适应。而家里的两个婆子的年岁也大了,若是崔家不用,恐怕也难再寻好人家继续领差事……

她刚跟李妈妈夸下海口,以后要大口吃肉,转身却要遣散她们回乡,想着都有些难心。

如此一来,她又不死心地四周查看,指望着想出些什么法子来,只是走得腿脚酸软,裙摆沾了乡间土路的湿泥,也没有想出什么十全的办法。

实在不行,自己也只能多给李妈妈她们些养老钱,免了她们日后生计无靠。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妆匣子里剩下的钱银就不多了。不过还好,崔家有铺子,日子总是能熬下去的……

这般想罢,眠棠的心情也不大舒畅,不愿意多费腿脚,便打算回转了灵泉镇。

可是没走上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夫人,且留步!”

眠棠循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未见面的神医赵泉。

说起来,赵泉在此处乃是寻访隐身红尘的高人。

赵嘉鱼生平除了对医术精道外,于字画一类也很是精通。不过他对名人大家的字画又是兴趣乏乏,最喜好做识人的伯乐,潦倒书生的贵人。

若能在字画铺里寻得无人赏识的丹青高手,被他慧眼发现,才显得他侯爷赏玩的高妙。

今日在临县的字画铺子里,镇南侯翻出了一副夏日荷图,画是个落第书生画的,雅号“恨笔居士”。

画并不值钱,就算画铺后来裱画了一下,也不过半两银子而已,供附庸风雅的乡绅买去,装点下光秃秃的屋堂墙壁。

可是赵泉屋觉得这看似不起眼的画作落笔淡雅,用色别出心裁,画者若得机会,必定是位字画大家。

于是他便兴致勃勃按着书生留下的地址,来民间寻访。

没想到画莲的书生虽然没有找到,却看到了心中的一朵娇莲花,立刻兴致勃勃开口唤着柳眠棠。

柳眠棠如今再见赵泉,心里暗自警醒。官人提醒她神医并非君子,最爱啃友人的窝边草,她自然得避嫌一二。

所以这次再见,柳眠棠再不复从前的笑脸相迎,只绷着脸依着礼节略微施礼,然后同李妈妈道:“你跟赵神医说,我们还有事,便不再多耽搁,就此别过了。”

赵泉觉得奇怪,自己明明就在柳娘子的眼前,她何苦来让李妈妈传话?

不过他刚刚慧眼识英才,发现了一块埋在乡野的璞玉,心内自然是激动莫名,只想在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品味高妙,也不在意她骤然变冷的态度,赶紧说道:“我今日是来寻访位丹青高手,正愁无人评判在下是否看走了眼,夫人在正好,也请看看这画作。”

说着,他便命身边跟着的书墨童子从马车上取下画轴,献宝般展示给柳眠棠看。

柳眠棠原本毫无情趣,只匆匆瞟了一眼,可是目光落到画作时,却定住了。

她虽然习武,却因为父兄爱好古玩字画而略有涉猎,对于字画虽然不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是高下还是能鉴赏出来的。

这荷花图用色清淡,却能衬出荷花不蔓不枝的高洁,尤其是那蜻蜓尾点湖水,让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静中含动,趣味盎然。

柳眠棠定定看了一会,突然俯下身子,细细地看那蜻蜓。

赵泉看她入了趣儿,心内甚是得意,开口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清新淡雅?在下断言,此人若是得了贵人举荐,定然能登大雅之堂,名扬天下……夫人愿不愿随着在下走上一遭,见证这位高手得流水知音的一刻?”

柳眠棠慢慢地直起身,跟一旁的李妈妈说道:“你且问问神医,这画者家住何处,离此可远?”

李妈妈心知柳眠棠为何这般对神医疏离,心里暗暗替背了黑锅的镇南侯叹惋了一声,然后便依着柳眠棠的话说了一遍。

赵泉看柳眠棠有意跟自己同往,很是欣喜,连忙道:“不远,不远!就在前头的村里,我们走得快些,赶在日落前就能回镇子里,耽搁不了夫人食晚饭……当然若是回转来不及,在下知道有一处临水酒楼菜色俱佳,我可以请夫人到那里凭栏赏湖,再品酌酒菜。”

柳眠棠听了,暗自皱了眉头,觉得神医果真是人品有问题,不然哪有贸然独约友人妻子吃饭的道理?

她不愿上赵泉的马车,只回身坐上了自己家的驴车,慢慢跟在了赵泉车马的后头。

赵泉知道柳眠棠以为自己是崔九的内人,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肯定是要避嫌,倒也不太见怪。

只是他心内更爱这女子的端秀,恨不得早一刻鸳鸯双宿双飞,一起行走山水,寻觅丹青良画,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

待沿着田间的野径,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落败的茅草屋子。

据闻这位书生就是居住此地。

待赵泉从马车上下来后,便命小厮叩柴门寻访主人。

可不待小厮叩门,柴房的主人已经现身了。

那位是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旧长衫的书生。他看上去也快四十多岁,胡须凌乱,鬓角的头发微白,正撩着衣襟颤颤巍巍地在院子里锄地,地里的秧苗刚刚在春风里冒出个小芽,抖个不停。

听人唤门,那书生半抬起眼,瞟了一下屋外来客后,继续闷声不响地刨地。

对于这类怪才,伯乐赵泉见怪不怪,只客气地在门外唤道:“阁下可是将大作卖到临县墨斋的恨笔居士?”

听他问,那刨地的老书生才半翻起了眼皮,应了一声。

赵泉见找对了人,连忙表明来意,表示自己因为欣赏先生大作高妙,特来亲自拜访的。

听了他这么说,那位书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放下锄头来开柴门。

看得出这位名号“恨笔”的先生过得并不宽裕,家里实在没有像样的桌椅待客,干脆在院子里平整的地方铺上了席子,供来客们盘腿而坐。

而眠棠身为女子,自然不好跟他们同席,便带着李妈妈默默立在了一旁。

至于茶水也不见书生端上,还是赵泉的小厮看席子太空,生怕自己的主子渴饿了,便端了自带的糕饼盒子摆上,又用马车上的炭炉煮了茶水。

老书生毫不客气,甩开大嘴,先将食盒子里的糕饼吃了大半,看样子,三餐好像也不定量。

待得吃得半饱,书生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倒是可以和颜悦色地与赵泉评论画意。

不过当赵泉展开了那副荷花图,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在画作上的见得后,那书生的表情愈加失落了起来。

他待赵泉说完后,沉吟了一会道:“谢谢尊下的赏识,不过你并非懂画之人,天色不早,还请移步回去吧!”

赵泉正说在兴头上,谁承想竟然被这恨笔居士迎头泼了凉水,着实扫兴。

若是平时,他也只当老书生性情乖戾罢了。可今日在佳人面前被人痛斥外行,着实没有面子,当下王孙的脾气顿起,只瞪眼立目道:“我哪里说得不对,还请阁下指正出来,怎么没头没脑,说在下不懂书画?”

就在这时,进院子后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柳眠棠突然开口道:“这位先生,小女子对这画作也有些感悟,不知先生愿意一听?”

恨笔书生为人孤高惯了,对于人人倾慕的丽色,也没有多看一眼,直到眠棠说话,才抖着衣襟上的糕饼渣子说:“还请夫人快讲,我一会还要去砍柴做饭。”

柳眠棠走到了那画作前,伸出纤指一点,指着那只蜻蜓道:“我似乎在那蜻蜓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倩影……是一位女子在桥头赏荷,倩影恰巧映在了蜻蜓眼中。”

她这话一出,听得赵泉一愣,直直地盯着画作,忽然唤着小厮拿来藩国进贡的阴阳镜。

那阴阳镜乃是宫中御赐之物,可以放大字体,适合眼睛昏花的老者。赵泉虽然年轻,但偶尔刻章时也会用,所以一直放在马车上的箱子里,供闲暇消磨之用。

现在听了柳眠棠的话,他连忙从小厮的手里接过阴阳镜,照着那蜻蜓眼睛一看——可不是吗!黄豆粒大的虫眼里,竟然是垂柳小桥,撑伞的佳人娉婷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神医:为何美人看都不看我???

呜呜,崔九你出来,我不打你!!!

☆、第 14 章

在虫眼豆粒之地竟然另有玄机?

这一点,赵泉还真是没有发现。

看来这居士很自傲这一点,所以对看不到画作精妙的伯乐赵泉也毫不客气。

可恨笔居士没想到,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那个小娘子,竟然发现了画作玄机,当真是他恨笔书生的高山流水,难得的知音。

所以那老书生不由得赞叹地望向了柳眠棠,捻着胡须道:“这位夫人好眼力。”

柳眠棠微微一笑,她也不知自己的眼力这么好,当初不过是看着蜻蜓的眼儿有些亮,便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什么,她对这种暗藏血玄机的画法,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