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义所说的,眠棠就算不恢复记忆也懂。她这些日子来,探过崔行舟的口风,他对陆义的那种厌恶口气完全打消了眠棠想要跟他坦白的勇气。

眠棠觉得自己此时有些骑虎难下。

若是坦白,昔日的恩爱顷刻间就分崩离析变了味道。说不定还会连累了这些个仰山旧部,叫崔行舟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可若是不说,她难道能隐瞒崔行舟一辈子吗?

两相权衡下,理智告诉柳眠棠,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了由头,跟崔行舟解除了婚约。即可以妥帖地隐藏自己的身份秘密,又不用担惊受怕,日日靠谎言支撑。

她曾经愤恨崔行舟撒谎骗了自己,岂知自己原来本是就是个更大的谎言。可是道理想得通,该怎么做也都知道,但事到临头,眠棠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三个字——舍不得!

于是一切都有些随波逐流,眠棠如今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被动地缩头不去细想,浑浑噩噩地任凭崔行舟推着向前行罢了。

可偏偏这四兄弟不容她缩着,非要提醒着她原本应该与崔行舟水火不融,宿敌结怨甚深。

如果可以,眠棠甚至想寻个无人的角落,痛快地哭上一哭,或者是撞晕脑子,再忘了自己是陆文的事情。

就在这时,身后的侍卫走过来,警惕地看着四兄弟,询问道:“县主,可有何不妥?”

眠棠揉着头穴道:“无事,瓷铺的伙计来问我事情,你且退下。”

待侍卫退了,她才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想不起往事,干嘛还要拿以前的事情来烦我?难不成还指望着我再带你们继续上山,落草为寇?我那时年幼无知,行事甚是狂放,带着你们行差走错,这都是我的责任。可是你们也不要总提起以前的事情。那子瑜现在都做了皇帝,仰山的过往也不值得一提了。”

那几兄弟一听,眼睛里都含着委屈的眼泪,陆全耿直,心里想着什么说什么:“大当家的,您就是被男色迷眼,又被他的花言巧语唬住了。可是他那等王侯子弟,岂可托付终身?以后您年老色衰时,他再纳妾,您可怎么过?你若是喜欢长相英俊的美男子,我们替你收罗些来就是了。您不愁金银,隐入深山盖间别院,岂不逍遥自在!”

眠棠觉得跟这几个兄弟话说得太多,人会便愚蠢,只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且回去,我过些日子再去看你们,一个个都老大不小的了,要跟着掌柜好好学本事,莫要再打打杀杀!”

说完她便转身上了马车,让马车赶紧驶向淮阳王府去了。

几个兄弟目送大当家的离去,陆义率先转头,狠狠瞪了四弟一眼:“你方才说的可像话?”

陆全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大当家的就是好色啊,当初不还调戏着你,说你长得清秀,堪比仰山第二美……”

看陆义死死瞪他,像是打人的样子,陆全才识相闭嘴。

大当家的确是好色,只是现在鉴赏的水平犹胜从前,单是崔行舟一人,就碾压了以前的子瑜公子,他家老二,更没法跟人家谪仙玉树一般的风姿比拟了。

他方才的话,还真有点夸海口,想要寻个能替了崔行舟的美男子,还略有些难呢。

再说柳眠棠意乱心烦地去了王府,等下了马车后,便接连有工头跟她禀报事情。

其实王府的工期已经赶得很快了。院墙以前垒砌得差不多,只差罩面儿了,而淮阳王原先的寝园是翻修的重点。不光是扩大了些,还特意给眠棠开辟书斋,当账房用。

另外还有一个房间,打了地龙,铺上了南国进献的红柚木,边角也都用软木包裹,据闻是淮阳王吩咐工匠打造的婴儿屋房,等到冬天时,若有眠棠有了孩儿,便可让宝宝穿着开裆裤子满地爬。

眠棠看着屋内的摆设,每一样都是巧用了心思的。

她若不是陆文,此时可以满心期待跟崔行舟成婚后的日子,那该是何等甜蜜!

待从王府回来时,眠棠发现侯府里进进出出的,细问才知,原来那廉氏一家居然回了眞州,楚太妃听闻了,连忙唤人备下马车,要去探看据说受伤了的妹妹。

不过眠棠并没有跟去。她从心里厌烦廉楚氏和那个搬弄是非的廉表妹,既然这般,便少些虚伪客套,廉家是楚太妃的至亲,却并不是她的,那等子应酬,她缺席也无所谓。

等到崔行舟酒宴回来,眠棠才从他的嘴里知道了廉家能得以遣返的经过。

原来绥王付了几笔“赎金”之后,终于等到了崔行舟放人,只是放人的阵仗略大,绥王妃在闹市下车的时候,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惹人遐想。

因为当初绥王跟淮阳王约定乃是一同放人的。二人简直是英雄所见略同,憋着劲儿要坏一坏对方的名声。

那廉家人也是被绥王的人从马车上直接抛在了闹市口。

男丁脸上都带着伤,女眷们也是裙摆被撕裂了口子,尤其是廉苪兰,神情恍惚,衣衫不整,从地上爬起来就痴痴笑,逮着人就唤崔表哥,直嚷嚷自己乃是淮阳王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喵~~~丢脸大赛开始,绥王和淮阳王各得一分。

☆、第 96 章

眠棠先前是见过那位绥王妃的, 想到她名节受损心里有些不忍。

可是如今两王相争并非街巷邻里间的龃龉, 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绥王立意要置淮阳王府于死地。

在绥王下黑手砸烧了淮阳王府,又差一点掳走了她和太妃的前提下。淮阳王肯放绥王妃和世子回去, 已经是格外的大度了。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无论是绥王的妻子, 还是将要成为淮阳王妃的她,都要有被卷入朝政纷争的自觉。

今日是绥王妃, 而明日会不会是她柳眠棠就不好说了。

可是感叹完了绥王妃不幸的际遇后, 轮到廉家的表妹时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太妃前去探视妹妹之后, 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据说廉楚氏看到女儿一时颠倒了神志, 只哭得泪眼婆娑, 直说自己一家子是受了淮阳王的牵连才遭此横祸。

如今她老婆子被羞辱倒也无妨, 可是女儿名节受损,又成了这个样子,可叫人怎么活?

廉楚氏嘴皮子的功夫好, 捏准太妃心肠软,只话里话外让太妃管顾着廉苪兰, 横竖王府不少这一口饭食,不然的话,她们母女俩便在王爷成婚的日子, 吊死在淮王府的门前。

这几日来,不光是廉家,就连崔家的族中长辈也来调停,只劝太妃拿主意, 让淮阳王纳了廉苪兰作侧妃,不然那日廉苪兰在街市上那般嚷嚷,不明所以地人都以为崔家始乱终弃,害了廉家的女儿,却不肯担负责任。

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崔家的名声也尽毁了。

楚太妃这些日子经过眠棠的耳提面命,看事情倒是变得通透些。外甥女廉苪兰的遭遇固然可怜,可是也怨不得别人。

当初眠棠再三叮嘱他们找个偏僻村落隐居下来,可他们偏偏要闯关,还差一点暴露了眠棠和她,着实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再说,那天廉苪兰那般从马车上下来,名节已然污损。这样的做了儿子的侧妃,难不成当淮阳王府是收破烂的?

楚太妃一时心里郁结,便减了去探望廉楚氏的次数,只寻来眠棠吐苦水。

眠棠觉得自己不好插言,只一边行茶,一边安静地听着太妃述说心中郁结。太妃说了半天不见眠棠搭言,急得一推茶盏道:“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眠棠看混不过去,便问:“太妃可同王爷说了?王爷是怎么讲的?”

想到儿子倔生生的回答,太妃心里更气急:“他能说出个什么正经的?说是要派人去问,廉家母女可定准了,若是定准了,他备两副棺材在门口,等人死了,正好热腾腾地装进去!”

眠棠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这几日崔行舟接待朝中的上使,所以公务繁忙,她又正好去灵泉镇整顿下那四兄弟,更不得见王爷。

不过说心里,眠棠也怕,怕崔行舟对表妹旧情难忘,更怕他屈于太妃的压力真纳了廉表妹。

扩建后的王府虽大,可是容不得除了她之外的女主人。眠棠就是这样的小心眼,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愿分跟别人一丝一毫。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真出现这样的乱局,那么她也就能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彻底说服自己了无牵挂地离开,也避免了自己东窗事发,陆文身份曝光的一天。

这样纠结的心情扭在一处,才让眠棠对廉家母女闹着进崔家门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只任其发展,端看崔行舟的选择会是什么样。

不过听了崔行舟的话,表兄妹的情谊似乎真的到头了。

太妃看眠棠还有心情笑,登时急了:“儿子已经够不贴心,你这当儿媳的也要看笑话!你跟行舟说,那日再多备一口棺材出来,干脆将我也装殓算了,我两眼一闭,那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眠棠用竹刀分切了新出炉的拉丝甜饼,递给太妃一块后,慢条斯理道:“廉姨妈的意思不就是怕女儿嫁不出去吗?找个不嫌弃她的嫁了。我们王府多做一份嫁妆就是了。”

楚太妃的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啊!我先前怎么没想到?”

眠棠微微一笑:“太妃心思软,先前不过是被廉姨妈给饶进去了,只想着王爷纳与不纳,倒没有想过别的。”

楚太妃想了想,又是叹气:“可是如今廉苪兰的事情传扬得到处都是,好人家谁肯干?可若是普通的人家,我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也看不上啊!”

就在这时,廊下的仆人前来禀报,说是秦氏前来给太妃问安。

太妃一皱眉:“问她可有事,若是无事却跪安去吧。”

仆人领命出去问询,过不一会道:“秦氏是带着五爷一同来的,说是请示五爷的亲事。”

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正经事情。楚太妃不好推拒了,便准了秦氏进来。

说起来,眠棠来眞州这么久,统共都没有见这位五爷几次。他因为身有残疾的缘故,一向深居简出。

所以坊间甚至有传闻,说崔行舟的兄弟全都被他给弄死了,据说还活着的老五,也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现在眠棠细看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这位,因为久不见阳光,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皙。眉目上竟然跟崔行舟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浓眉挺鼻,据说这点都是随了老王爷的。

只不过他长衫下露出的一双脚,瘦极了,应该是长久不走动,肌肉都萎靡了。

太妃身为主母,也算作五爷崔行迪名义上的母亲,自然也要关怀着问候下他近日的身子可安好。

那五爷倒是斯斯文文,一一回答了太妃。

太妃客套了一番后,径直问:“方才听人禀报,说是要跟我议一议老五的亲事,不知他相中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秦氏瞟了一眼儿子,赶紧低头跪下道:“妾身教子无方,竟叫迪儿生出了痴心妄想。他……他想问一问廉家的小姐……”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若是早些时候说出来,当真是痴心妄想。廉家的千金就算被淮阳王悔婚,年岁大一些,也不愁嫁的。

可是现在,廉家出了这等子的糟心事,廉苪兰如今得了癔症,一时蒙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清明,加上她名节受损,正经的好人家谁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而且现在廉家只赖上了王府,想着让女儿进王府的大门,周全了名声。

既然嫡生的淮阳王不肯要廉苪兰,那么这个庶出的老五若是肯替九弟承担了责任,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太妃没想两全其美的法子就这么自动上门了,登时惊喜不已地看着眠棠。

可是眠棠倒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位身有残疾的五爷。

虽则他是庶子,可是顶着淮阳王府的名头,娶个清贫人家的秀丽女子,也并非难事。

难道他深居王府,不知廉苪兰现在的情形吗?

崔行迪似乎看出了眠棠的困惑,轻声道:“廉小姐秀外慧中,为人谦和,让人忍不住仰慕之心。只是我身有残疾,加之她先前与九弟有婚约,我自不敢痴心妄想,就此想孤了残生。只是眼下,她的名节受损,身子骨也不硬朗,我别无所长,却愿真心待她,还请太妃成全。”

这话说得,就耐人寻味了,听那意思,崔五爷竟然暗恋九弟的未婚妻甚久,只是一直自卑,不敢表露。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伊人落难,便壮着胆子逼迫母亲来跟嫡母提亲。

楚太妃觉得此番甚好!瘸子与疯子倒也算是良配。廉家人不是直嚷嚷要崔家王府给她女儿一口饭吃吗?那她家便舍了,看廉家还拿什么来闹。

如此一来,秦氏跟老五倒成了王府的及时透雨一场,惹得楚太妃看老实巴交的秦氏,都比往常顺眼了许多。

一时间。楚太妃和颜悦色地鼓励了老五一番,只说他这一片痴心,感天动地,待得老九回府,让他与廉家张罗定夺。

崔行舟哪有功夫管廉家的鸡毛蒜皮事?眠棠没过门,更不好插手。最后淮阳王找了个族里的长辈去廉家说亲去了。

眠棠早在那长辈提亲前,便提醒门房将门户看紧了。王府新上的大门,可不能再让人砸坏了。

果不其然,廉家下午就直杀过来,廉含山连同儿子全都脸色不佳,直说要与淮阳王当面说道说道。

淮阳王那日正好在王府,倒是客气地让姨父和表兄进了书斋。

结果一个时辰后,廉家父子如丧考妣地离开了王府。

晚上时,淮阳王跟母亲和眠棠一同用饭。楚太妃迫不及待地问事情的结果。崔行舟一边给眠棠夹菜,一边淡淡道:“五哥难得开口,我这当弟弟自然是要替他一偿心愿。可若廉家不肯领情,我也不能迫着牛头低下饮水,其中的厉害干系,我已经跟他们陈明了,就看他家自己的取舍了。”

眠棠在一倒是听懂了,这所谓的厉害干系就是,若是廉家同意,廉苪兰就入门做了庶出兄长的嫂子,也还勉强算是一家人。

可若是廉家觉得崔家低看了他们,那么所剩无几的亲戚情分也就到头了,以后廉家也休想再背靠着崔家好乘凉,就此断绝来往,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依着崔行舟的心思,倒是希望廉家选择第二个的。

吃完饭后,崔行舟带着眠棠去后花园新修的湖塘便月下赏莲,宫灯高挂,湖四周紫色的花丛里萤火点点。

崔行舟新得了两个指甲盖大的空心琉璃球,便弯腰揽着长袖,用纱网捉了萤火虫装入球里,挂上金钩,给眠棠做耳珰。

那一对儿,在莹白的耳垂边忽闪忽闪的,倒也别致。眠棠接过侍女幻雪递过来的铜镜照了照,噗嗤一笑道:“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也来给我戴!”

作者有话要说:喵~~~累屁了~~只想与床融为一体~

☆、第 97 章

听了眠棠的“控诉”, 崔行舟用一双俊目撩她:“最近总是甜食不离口,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眠棠闻言, 倒是生出了一丝忧虑, 低头看着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道:“最近不知怎么的, 就是爱吃, 连衣服的腰身都略略紧了些, 看来我不能荒废功课,要将拳脚功夫捡拾起来了……明早跟你练拳可好?”

这话其实眠棠前些阵子也提过,崔行舟自然同意。可待早晨, 淮桑县主却迟迟起不得床,就连王爷亲自去挖都不成。

所以现在眠棠再次发下誓言,淮阳王也权且听听算了。

二人在月下小亭里相依偎着说话,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崔行舟突然开口道:“京城来了上差,传了圣上的意思, 希望我入朝为兵马司太尉。”

眠棠听得一愣, 迟疑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崔行舟没说话,只是将一根玉筷担在了茶盏上, 又在筷子的两边各放了一块糕饼。然后指了指两块糕饼道:“这两块便可看成我和绥王。万岁这是在使用御臣制衡之道。”

眠棠听明白了, 现在绥王进京已成定局,待他入京, 一定会受到太皇太后一系的支持。到时候,刘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皇帝就尴尬难做了。

所以刘淯是指望着用淮阳王来压制绥王啊!

眠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问:“王爷你的意思呢?”

崔行舟沉默了一会道:“若是没有眞州之乱这一遭, 我大约懒得去淌京城的浑水,在眞州做个逍遥王爷岂不快活?可是现在……这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

眠棠明白他的意思。绥王对淮阳王居心叵测,一旦他在京城成事,反手对付淮阳王就易如反掌,随口一个欺君谋逆之罪,就可以让千古名臣背负万古骂名。

崔行舟前往京城,乃是要与绥王较量,绝对不能让他成事之意。然而那位圣上刘淯,虽然要利用淮阳王,却并不见得信任淮阳王。就算斗倒了绥王,可万岁会不会卸磨杀驴?

眠棠突然觉得,战场上的一切厮杀跟朝廷中暗流涌动的勾心斗角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毕竟战场上都是明刀明枪,只要战术得宜,一切都可运筹帷幄。可是朝堂纷争,该是怎么防备暗箭?京城的富庶繁华之地,也是食人骨肉的无底深渊……

崔行舟似乎看出了眠棠的忧虑,这个聪慧的姑娘看事情比一般的男子的都通达,自然能清楚此去京城的凶险。

“我已经跟上差言明,若想要我去京城,那便要将我的家眷尽留在眞州,眞州的编制不变,到时候有重兵把守,一旦京城生变,你们也好有应对的时间。”

崔行舟打心底不想跟眠棠分开,可是却不愿眠棠与母亲跟他以身涉险。

眠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去京城花天酒地,我自然不会跟去妨碍了你的美事。可是你此去乃是要行走于刀剑丛林间,我安能偏居眞州,不管顾着你?太妃留在眞州,可我要跟你同去!”

崔行舟的心里一热,但脸儿却紧绷着道:“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你休要胡闹!”

可惜眠棠并非楚太妃,压根不怕崔行舟冷脸,只从容道:“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若不带,那我们就别成亲,到时候,我乃自由之身,谁也管顾不着!你若是被万岁为难了,我便入宫做妃子,给圣上吹吹枕头风,将你救下可好?”

这话可真捅了崔行舟的肺门子了,他慢慢伸出长指捏住了柳眠棠的下巴:“你再给我说一遍!”

眠棠睁着妩媚大眼,干脆倒入他的怀中,贴着他的耳朵,娇娇弱弱地道:“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有种,你不带我,我做一遍给你看……”

崔行舟知道,这小娘皮可是敢说就敢做的。要是搁在北大街,就冲她说的那些气人话,哪户男人能忍,且得给她一顿好打。

可这滑得跟泥鳅似的小娘皮又打不得,不然她还得跑。崔行舟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宠坏她了,让她越来越没个形状,当下决定好好地教训她一段,于是两臂一用力,便将她抱起来,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偏偏眠棠还小声喊:“干嘛啊,我的院子在那边,我才不去你的屋子!”

崔行舟也学了她方才的欠揍样子,贴着她的耳朵道:“晚了,爷今晚要用刑!”

不过这一晚上的大刑伺候,到底是没能进行下去。

胡闹到一半的时候,眠棠突然觉得肚子疼。

崔行舟看她不香是假装,脸儿都疼白了,连忙去叫郎中。

郎中夹着药箱子急匆匆地赶来,这一诊脉,竟然切出了喜脉。只是胎相略不安稳,须得静卧保胎。

崔行舟听闻了眠棠有孕的事情,如遭雷击,脑子一点点地回想自己刚才的动作,真是越想越心惊,恨不得跟自己两巴掌。

最后他包裹住了眠棠的手死死握住,就算后来眠棠喝了安胎药,也安稳下来睡着了,都不撒手。

当太妃知悉了眠棠怀孕后,总算找寻回了做母亲的尊严,将儿子崔行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而眠棠因为身子不适,总算是躲过了太妃骂,但太妃看未来儿媳的样子也是恨其不争,长吁短叹:“挺伶俐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我说你这几日怎么这么能吃,还心想要不要找郎中给你看看,没想到竟是真的……你也凭着他胡闹!若是这一胎真伤了根本,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眠棠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婚前便怀了身孕,一时也百味杂陈,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做了避孕的措施。

她是陆文的身份一直没有告知崔行舟,二人的婚姻之路能行进到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儿,若是以后两人一拍两散……孩儿该怎么办?

想到这,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羸弱的小生命。

眠棠决定,自己身份的事情,现在不能说破,现在的她身子骨不好,恐怕是承不住王爷的滔天怒火,她倒是不怕,可是肚里的孩儿可承不住闪失。

好在王爷是男子,将来嫌弃她的话,停妻再娶也不怕耽误青春。而他若真不容她时,她也要将自己的孩儿带走!

太妃原指望着这未来的儿媳羞愧难当,向她忏悔自己的品行不端,就此落人话柄,她再大度地宽慰着眠棠,也算抖了做婆婆的威风,扳回些长辈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