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军气得一啪桌子:“你这般芝麻绿豆大的小吏,哪里配得我报复?看今日张大人扒了你的这一身狗皮!”

于县丞也板着脸冷笑了起来,他乃李妈妈的小儿子,脸黑起来很带母亲的面相,那等子黑脸儿看人的神情,像看到了什么腌H垃圾一般,只俾倪四方道:“我乃正经的科举应试的考生,当年也是经过面试,虽然官职不大,却也是天子家门,日日兢兢业业报效朝廷,不敢辜负这一身的官服与头顶乌纱。为何大雁父母官的官服,到了您这位将军的嘴里,就成了狗皮?难道您这一身的铠甲,是狐假虎威的虎皮不成?”

“你……”吴将军哪里说得过这样文科出身的官吏,一时气得脸色发涨。

而张大人却懒得听他们打嘴仗,只冷声道:“来人,将那柳展鹏提审了!”

“且慢!”于县丞抬手道,“下官官职虽微小,却是一方百姓父母,张大人要查我手里的案子,不也该跟我讲一讲缘由,让下官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张大人都要被这伶牙俐齿的小官给气乐了:“难道本官说得还不清楚?朝廷逃犯柳展鹏在你的牢狱里多日,却隐而不报,迟迟不肯结案。你这不是私藏是什么?至于原因吗?待我问过淮阳王便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于大人不大的眼睛,越听越大,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张大人,恕下官孤陋寡闻,多嘴问一句,那位逃犯就算真的逃到了兆县,与淮阳王又有何关系?”

张庞光被这位于大人的嘻皮笑脸气到了。彻底沉下脸道:“于县丞是真的不知道吗?那柳展鹏乃是淮阳王王妃的兄长。”

于大人不笑了,只瞪大眼睛问:“那这位柳展鹏的年岁多大呢?”

张大人来时,已经彻底看了柳展鹏的卷宗,并熟记在心,所以听了于县丞的质疑,便沉着脸道:“他乃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可惜却频频行差走错,淮阳王包庇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真是有损他的威名!”

于县丞似乎无话可说,只转脸吩咐差役:“去将那个柳展鹏提过来!”

吴将军听闻了这话,不由得神清气爽,只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绥王的信任,这趟差事算是能办踏实了。

而张大人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想着一会该如何质问淮阳王,并上报朝廷关于淮阳王包庇杀人逃犯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镣声阵阵,只见差役们搀扶着一个胡须头发皆白,满脸褶子的老头走了进来,

那老者一身囚衣,脚上还戴着镣铐,进来就直呼:“青天大老爷,我……我冤枉啊!”

张大人和吴将军都有些看傻了眼,吴将军更是横眉立目道:“于县丞,你这是提了什么人来糊弄张大人?”

于县丞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个紫砂壶抿了一口茶水道:“他就是我们县衙一直囚着的柳展鹏啊!他原籍乃惠州淮西人,原本经营薄田十亩亩,妻贤子孝,日子过得还算顺和。可惜后来绥王的亲侄子要占地修建猎场,强行占了他家的田地,这柳老伯在惠州告无门,反被污蔑偷了绥王支援西北的物资,一家几口,除了尚在哺乳的幼孙外,都被抓进了监狱。而下官接手兆县后,整理旧日卷宗,发现本地有一宗偷盗案子似乎跟这柳家也有干系,便临时向淮西县的县丞发函,请他发送这位柳展鹏来兆县协助调查……只是一路审问下来,却觉得这是淮西县的冤案,因为可怜他家破人亡,老妻都死在了监狱里,所以对他也是以礼相待,吩咐小厮,将下官吃剩的酒肉拿去给他吃……不知怎么,竟然成了下官包庇杀人囚犯这般离谱!”

吴将军听得眼睛瞪得直圆:“大胆!你这狗官竟然敢污蔑绥王!”

于县丞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紫砂壶,大声冷笑道:“下官的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扯着个耄耋老翁充作淮阳王的妻兄!你吴将军一张嘴就污蔑者淮阳王包庇杀人逃犯,岂不是比下官的狗胆子大多了!”

此时,兆县的府衙里一团乱,张大人能干的手下们调卷宗,查旧案,这一番追查下来,发现这老者的确是叫柳展鹏,跟那逃犯竟然重了名字,

事实也如于县丞说得那般,原先是个殷实的富农。而于县丞所说的案子也的确是有纰漏,一番调查走访之后,便发现真乃是天大冤案子。

只是原本一户农家被人构陷,如同碾死一窝蚂蚁一般,有谁会去费心关顾?恐怕连绥王的那个为恶的侄子都忘了这么一家子人了。

可是如今,于县丞将这案子郑重摆在三朝元老张庞光大人的眼前,就算是不值得一提的地方案子,张大人在尴尬之余,贤名之下,也得一查到底!

不提兆县府衙里那群忙得跳了脚的官吏。

眠棠正在王府的厅堂里,跟自己婆婆和姑姐饮茶。

崔芙刚刚从廉家回来,一脸掩不住的怒气,待坐下时,只气得跟母亲抱怨道:“母亲,你那妹妹是鲶鱼精转世不成?嘴长得可真大!她当她那个失了名节的女儿是金镶的不成?到底是卖出几个钱来?”

眠棠在一旁乖巧地给姑姐倒茶:“姐姐,消消气,廉姨妈心高些,又好面子,也是能理解的。我们家不差钱,她要什么,给她便是了。”

崔芙听了一瞪眼:“美得她!你先前就是这么任凭母亲被她欺负的?当儿媳的,怎么分不清里外?”

眠棠怯怯地低下头,低声道:“姐姐教训得是,可我总是有些拉不下脸儿。”

一旁的楚太妃都听傻了――当初眠棠拿刀架着廉姨妈的脖子时,可没见她这么腼腆啊!

☆、第 106 章

不过崔芙听了眠棠示弱的话, 不由得缓了一口气道:“既然这事全交给了我做主,你和母亲就都不要管了。不过母亲您可记住了,若是廉姨妈来磨你, 可万万别心软坏了规矩, 老五不过是个庶子,就算您慈厚着待人,也不可嫡庶无别,让老五坏了王府规矩。”

太妃知道自己的女儿最见不得廉楚氏来打秋风, 可当着眠棠的面这般说自己,也太不给面子, 不由得瞪了崔芙一眼。

崔芙也知自己话说得太急, 惹了母亲不高兴, 于是便朝着眠棠使眼色:“你倒是也说说, 我这么做难道不对?”

眠棠一副局促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只冲着崔芙笑:“姐姐一心替王爷考量,我真羡慕王爷有您这样的姐姐……”

这话说得崔芙受用, 她心里已经立定打算, 决不能依了廉家的狮子大开口。

那廉家现在提的那些个要求, 其实跟当初崔行舟准备娶廉苪兰时的礼单子相差无几。可是他家也不想想, 廉苪兰嫁得还是淮阳王吗?

于是崔芙饮了茶后, 便叫了管事的替她重新拟写单子去了。

待崔芙走后,太妃看了看眠棠道:“你这是平白使唤着芙丫头,拿了她去做出头鸟!”

眠棠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开了,太妃被她笑得有些局促, 忍不住问:“你笑个什么?”

眠棠替婆婆行着茶, 柔声细语道:“总觉了王爷看事豁达,想法独到, 原以为是承袭了仙逝公公的睿智,如今才发觉,原来母亲也不逞多让,乃是看事入木三分之人。”

太妃总被人夸赞雍容华贵,乃有福气之人。可是被夸赞聪慧,还真是人生不多闻的马屁!

当下心里便是有些受用,她也缓下脸,一副成竹在胸的稳重道:“你又不怕廉家姨妈,在芙儿面前却装成那般样子,我得是瞎了才看不出来!”

眠棠拿起一旁的玉美人拳,替太妃轻轻捶着肩膀道:“其实方才还真不是装的,是真不好意思开口。你说五爷成婚,娶的又是母亲您的外甥女,按照正理,我这个做大嫂的多拿也是应该的。可是王爷此番入京,上上下下哪里不需得人打点?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昨儿他回来跟我对账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铺面上的盈余也不多了。若是五爷也要按着先前的礼单子走一遭,只怕王爷入京,就显了寒酸底子,哪个地方打点不到,都是得罪人,埋隐患的事情,你说我能不急吗?可是我又实在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没钱了,倒叫人看不起,以为我小气。所以姐姐那么说,我着实松了口气,最起码,我是真不好意思回绝了廉姨妈。”

楚太妃还真不知府里已经穷成这样,再顾不得怀疑眠棠揣度女儿崔芙去跟廉姨妈掐架了,连忙道:“行舟若真是太难,我自己的嫁妆里还有田产铺面……”

眠棠笑了:“这些您都被贴补给姐姐,如何要贴补我们?只要精打细算,王府里还是能撑过这一遭的,我看姐姐是个顶精明的人,母亲就不必担忧了。”

当眠棠安抚快慰了太妃之后,便领着侍女回到了寝园。

崔行舟刚刚从军营折返,正在屏风之后温泡浴桶。眠棠转过去时,正看见他披散长发,结实的背肌上布满水星点点。

虽然眠棠已经将这男子睡了几个来回,可每次看着他如此魅惑诱人时,还是忍不住一阵的心跳。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她的夫君却也是如此,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加气度逼人,尤其是他双眸似含重华,透过浓密弯翘的睫毛望向自己时,便叫人忍不住想起许多情热之时,他也是如此看着自己……

崔行舟如今,也知自己的娘子有些好色,可如此露骨地看着自己,跟街上想扯了貌美女子进暗巷子的溜子也太像了。

所以他忍不住朝着眠棠伸出胳膊道:“那么看有意思吗?要不要来摸一摸?”

眠棠醒过神来,忍不住红着脸道:“我倒是想摸,可就怕王爷你打上一夜的拳,再受了风寒呢!”

以前她是不懂,想在回想起来,以前王爷在北街的时候,好似也半夜里痴迷练拳。

当时她还以为他秉承了祖逖闻鸡起舞的宏志,每夜披星戴月的精进武艺,心内着实钦佩了一番。

可是后来去西北后,就不见他练拳,倒是像狗子一般,没日没夜地拱被窝。

而最近,王爷又将闻鸡起舞的劲头重拾,每到夜里又开始拳风阵阵,眠棠才渐渐琢磨出其中的深意来。

听到自己的小王妃一脸狡黠地调侃自己,淮阳王依然坦然自若,可在眠棠快要挨近浴桶时,突然起身在她脸上亲吻了一口,浴桶里溅起的水珠子都迸溅到了衣裙上,惹得眠棠捶着崔行舟的肩膀连连惊叫。

崔行舟一时偷袭得逞,脸上露出得意的大笑。

他平日里都是一副老成样子,可是自从成婚后,倒是总能在自己的王妃前这般笑得畅快而无遮掩。

二人嬉闹了一会,那浴桶里的水也凉了。幻雪拿了大巾布来,想要替王爷擦拭,不过眠棠却很自然的接手,自己亲自服饰崔行舟更衣。

虽然李妈妈很委婉地提醒着眠棠,不必拿那些侍女们当女子看,只当做了下人,该近身伺候王爷的活,还得由着她们做。

毕竟她们如今都是眠棠手底下的,女主子不开口,就算是王爷也不好私下收了正妻的丫鬟作通房侍妾。

若是一味忌惮着她们反而显得她这个女主子小家子气了。

别的劝,眠棠都肯听,但唯独这个,她容不得。自己的夫君,为何要给侍女们看个遍?

所以当入夜时,眠棠还不忘问一问:“你军营府衙里的都是小厮吧?”

崔行舟惬意地搂着眠棠,闭着眼儿道:“连路过的苍蝇都是公的,不信你去看看,娶了母大虫作了王妃,本王连清俊些的小厮都不敢用呢!”

眠棠才不依,只咬崔行舟的耳朵:“谁是母大虫?”

崔行舟用鼻尖供着她的脸蛋道:“说错了,不是母大虫,是个天生九尾的小狐狸!不光貌美会魅惑人,而且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真是将人拐得七荤八素。今日那位张大人来见本王时一脸的尴尬,岂不是你的杰作?”

眠棠被他撩得痒痒,咯咯直笑道:“可莫将这些都归在我的头上,我不过是吩咐陆义他们,暗地里将哥哥送回苦役附近的城镇,让他们安排人就地报官领悬赏罢了。那个跟他同名的老伯可不是我弄来的。”

原来当初陆全暗自尾随了与柳展鹏随行而来的那几个锦衣大汉,一路跟随着他们来到了惠州地界,再一路跟到了绥王府,自然也清楚了他们背后的主谋为谁了。

那边眠棠安排着新组建的镖局,借着运送货物的机会,悄无声息的麻药迷晕了柳展鹏,将他装入箱子,一路走驿道过关卡,回到他当初服刑的漠北。而崔行舟也是抓绥王小辫子时,查阅卷宗,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巧合。眠棠倒是巧妙地李代桃僵,很好地给绥王来了个回马枪。

绥王不是给他精心挑选了个铁面无私的能臣吗?这一壶好酒也一定要分给绥王尝一尝。

可是柳眠棠在略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又有些惆怅:“……只是,我哥哥当初被私带出来时,死了差役……他这次回去……”

眠棠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虽然她安排周详,力求证明哥哥并不是谋害差役之人,但是最后狱官会如何上报加刑,也不好说。

想到这,眠棠的心思也是有些晦暗低落。

在夫君和兄长之间,这次她首选了夫君。毕竟她不是父亲,做不到为了这个从小看不起她和娘亲的兄长而不惜一切地牺牲,舍弃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崔行舟却知道她心内的矛盾,只拍拍她的肩膀道:“他苦头总是要吃些,也要死了攀附着你翻身的心思。其他的,我会安排妥帖,你莫要担忧。不然将来生下的娃娃整日只知道长吁短叹,可怎么好?”

眠棠想着面团样的肉娃娃,拧着眉毛叹气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儿来。

既然夫君这般说了,他必定有安排,会让哥哥免于一死。眠棠并不认为柳展鹏纯良,也与他不够亲厚,但他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就算将来坏事做尽,天来收了他,她也希望不是自己亲自动手。

她一直想不透,自己当初在仰山开辟了那一般的天地,却突然离开的原因。现在想来,除了情伤以外,大约也是心内到底过不惯那等子血腥味十足的日子。她虽然是个性强悍的女子,但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屠夫……

想到这,她搂紧了身旁结实的腰杆。如今的日子虽然也是步步惊心,但是却值得人期望,毕竟她如今终于拥有了从小梦寐以求的家。

她的夫君和孩儿,便是除了祖父以外,最值得她珍视的人。

再说绥王,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盘恶心淮阳王的鲜屎,最后全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此时已经抵达了京城,而到了京城没有几日,张大人弹劾他纵容子侄欺压良善百姓的奏折,便已经直达天庭!

☆、第 107 章

这类乡野争地的事情, 若是放在平时,实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难以呈送到皇帝那里。

偏偏写奏折的是三朝元老张庞光。张国老在淮阳王面前算是跌足面子。

就在他气势汹汹来寻淮阳王的错处时, 漠北苦役营却传来消息, 说是那边的柳展鹏已经被寻获了,人家压根没有走出多远,而且乃是被人劫持走的,那柳展鹏寻了歹人不备的时候, 才逃出来主动报官回去的。

当发现自己闹了一场乌龙,先入为主来寻淮阳王的错处, 结果将脸摔在了烂泥里后, 张庞光也醒过腔来了, 明白他成了绥王私斗淮阳王的工具。

他这次来抓淮阳王的把柄, 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毕竟揭发淮阳王错处的书信是通过明面呈送到他面前,不查也不行。可是若是查得稳住, 倒也无损他清吏名声。

张国老虽然标榜为人耿直不阿, 但能立得住三朝的能臣, 脑子里不可能只有忠义嗡嗡作响。

当他决定, 两边都不占, 索性两头都得罪,继续走自己耿直能臣的路数,只转手一个奏章,将绥王纵容子侄的事情呈送天庭, 至于怎么处罚, 就看皇帝如何安排了。他还要继续巡游江南,不参合两王相斗的烂事。

一时间绥王进京的气氛便不如他事先所想的那般热络了。

当然, 这事儿也不算什么,绥王当下写了一封自罪书,痛陈自己对亲眷的失察,请皇帝降责自己,态度诚恳极了。

皇叔公的态度这么恭谦,刘淯自然也不好小题大做,不过是颁布圣旨,依律处置了绥王的子侄。

但是因为这件事情,绥王入阁理政的事情便暂缓了一下。

刘淯顶住了太皇太后的压力,只能淮阳王进京后,将两王一并受封。

所以在淮阳王府迎来第二门亲事后,淮阳王就要携着王妃入京去了。

崔家五爷的亲事办得略显冷清。

淮阳王跟五哥商量好了,既然成亲,还是分府出去过,这样彼此都自在些。

他拨给五哥的宅子,离得眞州府也略远些,其用意很明显,并不希望以后走动得太勤。也让廉姨妈以后不必借口着看女儿总是往王府里跑。

廉楚氏在和崔芙的几次较量中,次次居于下风,气得人都病了两场。待看到女儿成婚时的清冷场面时,便再也忍不住跑去跟楚太妃告状。

楚太妃这两日时时得了女儿的耳提面命,加上眠棠适时的哭穷,这辈子倒是难得有耳根子不软的时候。

加上廉楚氏话里话外埋怨的都是崔芙不懂事,更是不招人爱听!她只略显不耐地听完廉楚氏的唠叨后,不甚客气道:“秦氏出的只有那么些,公中已经比照着三倍填补了,就算是这些,都是眠棠从自己铺面上挪了一些填补的。你去别家打听打听,有没有弟妹反过来给嫂子添彩礼的。你只知道伸手要,怎么不想想我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面前多没面子!”

廉楚氏从没见姐姐说话这般不客气过,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只强词夺理道:“我们苪兰许给崔行迪原本就委屈,王府多补偿些不也是应该的?”

楚太妃更不爱听了:“你这话若是叫你女婿听去,让他该怎么想?当初我们王府也没有迫着廉家嫁女儿!要不是老五那孩子一直对苪兰有心,你以为他就愿意娶个名节受损的女子?再说你们廉家给的嫁妆不是也不多吗?总归没让他们饿着冻着,新给的宅院也体体面面。我们崔家究竟是哪一点对不住你们廉家?你要是这样,我们崔家就再给廉家发一次解婚的婚书,你看谁家给的彩礼多,就将女儿嫁给谁去吧!”

楚太妃说这话时是动了气儿的,她原先都不知道,眠棠那孩子最近紧衣缩食得可以,库房里的新入的燕窝补品都紧着她这个老婆子,而眠棠正怀着孕,居然只就着些碎燕熬汤喝……

她责怪眠棠太小家子气,眠棠也仅仅是笑着道:“最近用钱的地方太多,能省就省点,让五爷成亲体面些,我少吃碗燕窝算得了什么?”

楚太妃心疼眠棠,更心疼眠棠肚子里的亲孙儿。就没听说过哪个府上,一个庶子娶亲,却闹得主家鸡犬不宁,吃喝不上的!

所以廉楚氏此来,无论说得如何可怜凄惨,楚太妃心里闪着的都是自己怀孕儿媳妇的那一盏碎燕。

廉楚氏没想到楚太妃会将话说得这么绝,一时气得脸色大涨,却不敢真接应承,只能勉强认错,让姐姐消气,就此灰溜溜地告辞了。

待廉楚氏走后,楚太妃便将话学给了女儿崔芙听,崔芙笑着道:“母亲早这样就对了,白养出写个不知怠足的白眼儿狼。廉姨妈若是认不清自己女儿嫁的庶子,那日后岂不是要时时来王府摆亲家母的威风?到时候行舟入了京城,王府的底子都要被个庶子媳妇掏空了。”

楚太妃如今也懒得管妹妹家的破事,只是想到儿子将要远行,就觉得心伤,道:“你们兄妹俩一个个的都要去京城,彼此有个照应,我也就能放下心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你们兄妹相见,我老死在府里的那一天,却不知能不能见你们最后一眼……”

这话传到了崔行舟的耳朵里,便有些哭笑不得,只在一家人围坐吃饭的时候跟楚太妃道:“母亲身体康健得很,看着也年轻,如何想到了那处?再说,我和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待得我将京城的事情安顿好了,政局也安稳了,还是要接母亲一同入京的。”

眠棠也在一旁道:“是呀,到时候我肚子里的宝宝,还需得他的祖母多多教养呢!”

一时间楚太妃也是听得眉头舒展,略解了不舍的离愁。

再说廉姨妈,气哼哼回家之后,便将楚太妃的话学给女儿听,原是指望着女儿给她解气。

可是廉苪兰一听,啪的一下,将桌子上的果盘子摔得尽碎。

“娘,你若再这么糟践我,我也不用出嫁了,左右一根绳子吊死在庭院子里,省得你不够脸,没有风光嫁女!”廉苪兰自上次犯了了癔症之后,脾气大了许多,尤其是跟廉楚氏,毫不客气。

廉楚氏没想到女儿不仅不替自己帮腔解气,还这般说话,只气得要追打苪兰。

廉苪兰直挺挺地立着,冲着廉楚氏恨恨道:“你但凡眼皮子不这么浅薄一星半点儿,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我还没嫁入崔家呢,你又为了那点银子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我父亲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妇人!”

廉楚氏没想到平日跟她温温柔柔的女儿竟然骂得这么狠!只气得推着一旁坐着的廉含山,要他教训不孝的逆女。

廉含山沉着脸,将水烟的烟斗敲得山响:“我看苪兰说得在理,你就是个乡野村妇的见识,好好的女儿都叫你耽误了!”

廉楚氏见平日绵软的丈夫都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气得立刻炸起,又跟廉含山吵个没完。

廉苪兰面无表情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快步离开了前厅――这个家,她一刻都不想呆着,就算嫁给个瘸子,她也愿意!

在崔行舟柳眠棠离开眞州府的那一日,新成婚的五爷也带着妻子廉苪兰前来送行。

虽然廉苪兰成了崔行舟的嫂子,可是身为庶嫂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脸面,见了淮阳王也得行礼问安。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五爷看上去,气色倒是比以前要好很多。只是廉苪兰看上去,却不复以前当姑娘时,娟秀明媚的模样,脸上看上去晦气沉沉的。

只隐在人群里,直直看着正小心搀扶着柳眠棠上船的王爷。

如今这个处处小心着娇妻的男子,哪里还像她那个清冷的表哥。满眼睛的柔情似水……廉苪兰看得眼眶发疼,心也发凉。

可就在这时,她身旁那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冲着她轻轻一笑,廉苪兰快要涌出的眼泪倒是顿在了眼眶里,冲着他也勉强一笑……

再抬头时,大船已经抛锚启航,沿着碧波长江前行而去。

崔芙的夫家已经先到了京城,所以她这次便跟弟弟崔行舟一同进京。因为是船行,除了入夜停靠外,一路都是碧波远山的美景,倒也很是惬意。

眠棠原本担心自己怀着身孕,会在大船上晕船。可是最近怀孕的反应已经从能吃变成能睡了。

上了船之后,眠棠是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这一睡倒是省了遇到大波浪时晕船的麻烦。

不过崔芙却没这般的幸运,在一场大风浪后吐得是一塌糊涂,整个人都不精神。

眠棠让李妈妈给崔芙熬煮了些补汤,可是崔芙喝不下。眠棠看着她这样子,便跟崔行舟商量,要不要让姐姐改坐马车赴京。

可是崔行舟却摇摇头道:“我这次又给绥王下了绊子,依着他锱铢必较的心肠,必定在憋着坏,若是姐姐下船前行,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眠棠觉得这般下去不是法子,便想着再靠岸时,找个郎中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江湖赤脚郎中再次上阵,眠棠自己给崔芙把了把脉,这一摸,眠棠有些不自信地道:“姐姐,我摸着怎么像喜脉?你上次癸水是何时来的?”

崔芙被问得一愣,她回了娘家之后,就一直忙里忙外,哪会记得小日子,就连忙问自己身边的婆子。

这一问,才察觉,可不是吗?自己得有一个月没来小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