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镇定自若地任着丫鬟解了衣袍,净手漱口换衣之后,坐到了眠棠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熟睡的儿子交给奶娘后,才回身揽住了眠棠道:“听说王妃今天升堂了?还要点天灯来着?门房可被你吓得不轻,据说当时都尿裤子了。”

眠棠忍着气儿道:“敢问王爷,可是您让府尹封了镖局?又不让镖局的兄弟来寻我的?”

事已至此,崔行舟也没有抵赖,只点头认了。

“你如今已经是王府的王妃,那些仰山的前尘往事也跟你尽没关系,养着他们反而受了牵连。他们也是有手有脚,还需得人来养?”

柳眠棠慢慢扳直了身子,道:“那我再问问王爷,无论是朝堂,还是军营中的事情,我可曾干涉独断过您的事务?”

崔行舟眯了眯眼道:“什么意思?”

“我不曾干涉过您兵司的事情,凭什么王爷要管我的弟兄?”

她一直以为仰山为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崔行舟虽然原谅了自己曾经是陆文的事实,可是心内依旧嫌弃着她那一段的经历,竟然没跟她到招呼就径直遣散了仰山的旧部。

一时间,柳眠棠的胸口都要被气炸了,直直瞪向了崔行舟。

淮阳王今天喝了些酒,微微有些上头,只蹙眉道:“你都认了是年幼无知行差走错,那么便要断得干净。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么什么叫陆义的,按的是什么心,每次看你时都直勾勾的。我当初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了他们的狗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来,跟我摁一摁头穴。”

柳眠棠习惯性地伸手要去给他摁,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又堪堪收回道:“他们被放,乃是皇帝大赦,就是免了前罪,哪里还需王爷开恩?陆义是我的兄弟,他看我的眼神,可比您的至交赵侯爷看我的眼神要恭敬多了!”

崔行舟听着这话特别不是味道。

说实在的,他的这个王妃的脾气越发的见长了。以前在北街小院里时,面对相公毕恭毕敬。后来去了西北也还恪守妇道。

但是后来,他欺骗了她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后,柳家这位大姑娘看他时,就有些鼻孔朝天了。

再后来,她隐瞒了自己为匪经历的短处也被他攥住了,她才重新捡拾起北街崔家小娘子的谦卑,拍马溜须了好一阵子。

可是现在,这个冲着他吹胡子瞪眼的还是他的王妃了吗?倒像是那个仰山上说一不二的大当家的要拿他问罪。

平时一些小事情,他怎么让着她宠着她都行。可是还养着那帮仰山余孽是要干嘛?

就像那张夹在账本里的休书一样,她是要给自己留个后手,随时要跟他和离再上山落草造反吗?

想到这,崔行舟猛地一起身,抬高嗓门道:“柳眠棠!你看看你说得像什么话?不过是几个昔日的盗匪,他们值得你跟我吵吗?”

柳眠棠一时沉默了,她半垂下头,如瀑的秀发倾泻下来,看上去纤薄得楚楚动人。

淮阳王看她如丧考妣的样子,一时心软了,觉得自己真不该大声跟她说话,正想上前安慰时,柳眠棠却开口道:“他们可不光是我以前的弟兄,还是我遗失的那段记忆……我不想当我又回想起那段往事时,才发现自己薄待了他们,辜负了别人对我的好……”

关于眠棠遗失的那段记忆,他俩都曾心照不宣地不愿提及。

可是现在眠棠却开口说了这样的话。崔行舟的嘴角慢慢抿紧:“那段记忆里,对你好的可不光是他们,还有当今圣上。你若是想起,难道也要想法偿还你的子瑜公子一段深情不成?”

眠棠不爱提往事,就是怕崔行舟吃飞醋。看上去清冷文雅的王爷,心眼小得像针眼一般。

若是平时,眠棠听了这话,肯定要哄一哄顺毛的驴子,撸撸毛,再抱抱亲亲就哄好了的事情。

可是今天崔行舟实在是触了眠棠的逆鳞,所以看他又乱吃起飞醋来,眠棠半抬起头,仿佛努力回忆那段隐在迷雾中的记忆一般,好半响才说了一句:“我哪知想起来会怎么样?要不然,王爷再找赵侯爷给我施针看看,说不定几针下去,我就能全想起来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崔行舟已经阴沉着脸,咣当一脚踹了房门,大步流星地出了寝院去了。

碧草和芳歇守在门外,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苦,探头往里一看。

那王妃连地都没下。只若无其事地拢着头发躺下,然后冲着她们吩咐道:“把灯灭了,再把门关好,我要睡下了。”

以前王爷也有跟王妃吵架,眠宿书房的时候,不过那时王妃总是会唤着她们去给王爷送些汤水吃食,再不然送些衣物和棉被。

所以这次,芳歇小心翼翼问:“厨下正熬着醒酒汤,以后奴婢就给王爷端去,说是王妃吩咐送去的……”

眠棠半侧过身子,坦然地看着两个丫鬟道:“他身边的小厮丫鬟又不是死人!我院子里的丫鬟都记住了,半粒米都不许送过去!”

芳歇都听傻了,只诺诺地关上了房门,依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和碧草。

这……这半点台阶都不给王爷留,两位主子可怎么和好啊?

到底是碧草了解县主一些,只无奈叹气道:“王爷这是捅了王妃的肺门子,王妃要正面跟王爷硬杠了!”

☆、第 139 章

那天夜里, 淮阳王睡得略晚,等了又等,也没有等来暖汤热被。

寝院里的丫鬟们跟死了一般, 竟然没有一个露面的。

崔行舟知道, 肯定是眠棠没有吩咐她们给自己送东西。

书斋虽然也算暖和,可是哪有眠棠的屋子里那么舒适?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搂着绵软的娘子,在被窝里卿卿我我了。没想到却因为一场口角, 鸡飞蛋打。

想到这,酒意上头, 脑袋也沉得不舒服。莫如知道王爷还没有醒酒, 连忙端来厨房煮的醒酒汤。

崔行舟接过来喝了一口, 那眉头立刻蹙起:“酸得倒牙, 这是什么鬼东西!”

莫如面色一苦。王爷平时喝惯了的醒酒汤是王妃按着自己老家的习俗调配的, 味道酸甜,喝起来爽口。汤里面一道腌梅子也是王妃让她院子里的丫鬟腌制。满府就王妃那有, 厨房做出的醒酒汤自然跟王妃亲手调配的不一样。

方才他倒是回寝院去找碧草讨要了, 可是碧草躲在门缝里说, 王妃吩咐了一粒米都不准往外送, 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 只让莫如去寻些别的顶一顶。

是以王爷现在挑嘴,莫如又不能照直说王妃的坏话,只能斟酌着道:“这也太晚了,王妃今日乏累睡得略早, 是以这汤是厨娘做的, 要不……王爷对付着喝一喝,明早小的再请王妃重做一碗?”

醒酒汤哪有起床再饮的?崔行舟听说眠棠早早睡下了, 心里更加来气。

她的脾气倒是见大,只为了几个匪蛋子,便跟他这么置气。他倒要看看她能闹成什么样。

想到这,酸倒牙的醒酒汤也不喝了,崔行舟带着满肚子的郁气倒在了书斋的软塌上睡下了。

等到第二天晨起时,崔行舟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早起打拳,而是懒懒躺了一会。

往常二人也有拌嘴的时候,不过眠棠不是那种小家子气,酸鼻子酸眼儿的女子,通常各自气了一夜后,第二日,她都会变着法子来哄自己。

崔行舟也会给她些台阶下,制造些亲近的机会,比如早起不适一类无关痛痒的小疾。

可是今日他在软塌上等了又等,都不见眠棠领着侍女端着洗漱的金盆和换洗的衣物款款而来。

这么躺久了,昨夜原本就痛的头脑愈加混沌。崔行舟等不下去,只阴沉着脸起身,由着莫如服侍洗漱换衣。

不过粗手粗脚的男人,怎么能跟眠棠细软的纤手相比?被伺候得不舒服,王爷难免要冷声申斥莫如变得粗苯。

只把莫如骂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疑心王爷喜新厌旧,想要换个小厮了。

简单喝了一口粥后,崔行舟准备起身去兵司。临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姐姐崔芙正准备上马车陪着相熟的夫人们参加茶宴。

姐弟闲说了几句后,崔芙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一边道:“这么冷的天儿,眠棠一大早是要去哪啊?她可刚出月子,可别过了寒气。”

姐姐不说,崔行舟都不知眠棠出府了,微微愣了一下,待姐姐走后,他寻来管事问王妃去哪了。

管事道:“王妃也没说要去哪,只让人备了马车,然后带了侍卫便走了。”

崔行舟拧眉道:“怎么没人来告知本王?”

管事小心翼翼道:“这……王妃平日里出门也无需跟王爷禀报……是以小的这次也没跟王爷说……”

柳眠棠起了大早干什么去了,崔行舟略想了想就能猜出来。

到了兵司后,他拿起文书看了一会,便派人去城门口那问。果然早晨的时候,王府的马车通过月华门出城去了。

她这是立意要将他哄撵出去的匪全都找回来啊!

说实在的,崔行舟先前却没有料想到眠棠会对那些个仰山的匪徒这般割舍不下,可是她这般牵挂着别人,让他心里更加生气。

这天崔行舟回府略早了些。回来时,他不经意间问了问,知道王妃出城转了一圈后,便回府来喂小世子吃奶。不过哄着小世子睡着后,她又出城转了一圈。

崔行舟并不担心她能将哪些人找回。当初第二次哄撵他们出城时,他是派兵一路押解着他们,远远送出去了。

想到这他敛着眉眼,依旧回书斋去了。这次李妈妈倒是端了盅鸡汤呈递给王爷了,他的心里一松,原以为是柳眠棠想通服软了。

没想到李妈妈却说:“这原本是给王妃炖的汤,可她喝不下,我便给王爷盛一碗送来了。老奴在王府呆得略久,有些话虽然觉得不妥,可觉得还是应该跟王爷您说一说。王妃如今正哺育着小世子,最忌讳生气上火,不然奶路不通 ,是要上火发炎的,到时候做女人的,可有罪受了。王爷您不妨多担待些,王妃有什么错处,您慢慢教,或者等小世子断奶了再说也不迟……”

大凡王府里的贵妇人,都不会亲自哺育孩子,尽给了奶娘代劳。就连崔行舟小时,也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他哪里知道奶娘们的辛苦?

不过李妈妈自己生养了好几个,自然清楚里面的门道。眼看着眠棠似乎被气到了,隐隐有回奶的迹象,便赶着来提点王爷一两句。

崔行舟抿了抿嘴,最后到底是起身去了寝园。

进屋一看,儿子小熠儿似乎没有吃饱,正哼哼唧唧地拱着娘亲的怀,眠棠的表情似乎也很痛苦的样子。

这一下子,什么置气的心思全抛甩到了九霄云外。他快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道:“怎么了?”

眠棠第一次做娘亲,也没想到不过是略微上火,竟然会有这般后果。她也时候后悔,生怕儿子吃不上奶,又看崔行舟过来了,登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怎么办?我喂不饱儿子了……”

崔行舟将她怀里小猪崽儿样的娃娃给掏了过来,唤着芳歇道:“去,叫养在内院的奶娘归来,让她喂小世子。”

芳歇小声道:“小世子认人,除了王妃,别人的碰也不碰……”

崔行舟没想到儿子跟他老子一般,挑嘴认味道,若是眠棠真回奶了,岂不是要将小熠儿活活饿着?

这下子,原本还梗在肚子里的三分硬气全都没了踪影。

他软声哄着怀里的眠棠道:“别上火,我明日就叫人把那些个忠义两全都给你找回来,连个毛儿都不会少。你且歇一歇,我叫郎中来给你瞧瞧,省得发炎了。你也别担心熠儿,奶娘那么多,还能饿死他?这都是活人惯的,饿上他一天,看他还挑嘴不!”

原本就没有吃饱的小熠儿正委屈着呢,再听爹爹大嗓门说些不像亲爹的话,似乎也感受到了话里的绝情,嘴儿一憋,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寝院里也是鸡飞狗跳。等郎中来看过后,便开了热敷的方子,又教给丫鬟按摩穴位的手法。

等一通折腾之后,崔行舟又搂着眠棠睡了一觉。

眠棠睡醒来喝了一碗清火的菜蔬汤后,终于通了气血。

芳歇将哭得有些抽搐的小熠儿抱来后,小粉肉球立刻转入娘亲地怀里,两只小拳头死死地握住,咕嘟咕嘟地吃了起来。

于是,王爷王妃两个人硬气地生了一宿闷气后,在儿子嗷嗷待哺的需求之下,双双败下阵来。

眠棠遭了半天的罪,此时搂着儿子,用纤指摸着他鼓鼓的小嘴巴,再不敢想些别的,免得上火生气。

崔行舟也变老实了很多,将硬气王爷的威风略放放,靠在眠棠的身后,给她当护腰。

等到儿子打了奶嗝,又心满意足地合上眼后,芳歇赶紧将小祖宗接过去,让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一时间,二人略有些无话,眠棠也不看王爷,只恹恹地躺在那里发呆。

崔行舟拉拽着她的手,将她像婴孩一般搂在怀里哄道:“好了,以后你手下的那些个虾兵蟹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若是打家劫舍时,人手不够,你就跟范虎说,让他再抽调些侍卫给你就是了。”

眠棠抬头看了看他道:“我的那些虾兵蟹将,当初可是将王爷您的精锐打得满山跑呢……”

崔行舟最不爱听这一节,略微拉着脸道:“你不服?要不哪天再重新排布一次,我一定将爱妃您的部下打得服服帖帖的!”

眠棠倒是听该看他酸鼻子酸眼儿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道:“那还是别了,不然我一不小心赢了,王爷你输不起可怎么办?”

崔行舟没想到柳眠棠还蹬鼻子上脸了,只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若输了,便让你睡可好?”

眠棠看着崔行舟的脸,略带嫌弃道:“还是别了,就算是天上的谪仙,天天睡也会腻的……哎呀……你怎么咬人?”

崔行舟可不觉得腻,自从眠棠怀孕生子,又做月子之后,他已经饥肠辘辘了。

看着眠棠时,就跟饿犬看见冒着香气的大肉包子一般。

可现在这该死的妮子,先是跟他置气,现在又说腻了,他看她是活腻了才对!

当下便是狠狠一口,总要填饱肚子,才能慢慢跟她算细账!

☆、第 140 章

因为白日里睡了一觉, 到晚上的时候,俩人反而不困了,就这么的折腾到了天际微白。

崔行舟饱食一顿, 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香软眠棠。

柳眠棠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决定收回前言。

谪仙模样的男人就够好看的了,偏还很有进取心,时时精修满身的技艺,每日竟能睡出不同的滋味来, 一时间倒也不会腻……

不过像这类话,她是不会当面夸王爷的, 不然原本就是一头饿狼, 若是夸成猛虎, 有谁能招架得住?

累得昏沉要合眼的时候,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男人突然开口道:“若是有一天, 你全想起了以前的记忆,会不会独独忘了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若是不注意, 甚至会以为他的梦呓。眠棠诧异地掉转回头, 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眸, 便伸手轻抚过去, 却发现他的眼皮在不安地跳动着。

一直以来,眠棠都是在忐忑着自己的秘密会被他发现,却不曾想过,其实看似高高在上的淮阳王的心内, 也有着让他惴惴不安的事情。

他……是怕她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才不愿意她再接触以前的人和事吗?

想到这,眠棠的心内一柔, 倒是真心为自己与他置气而觉得有些歉意了。

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若是我忘了,你也不要慌,我们在灵泉镇北街的院子还在。到那时,你再将我带去那里。你扮作相公崔九,我还是你的娘子,我们再重新一点点地过日子可好?”

崔行舟转过头看着她,在她的嘴角轻轻啄了一口:“又想诓骗我去北街陪你吃咸菜?”

眠棠吃吃地笑,小声跟他道:“谁说那宅院里没好东西了!跟你说,北街院子的西厢的地里还有一个钱箱子呢!我当时追你去西北时,又怕我半路有意外,跟你走散了,你从军回来后没有钱买米吃,便特意留了个钱箱子,还在屋头的柱子上留了首藏头诗给你呢。以后王爷你若是有马高镫短的时候,手里缺了钱,可以去那挖钱花……”

崔行舟觉得这不像是贤妻祝愿夫君高升的话,少不得摁住嘴皮的娇妻再好好整治一番,一时间寝室里嬉笑声不断传出。

王爷与王妃和好如初,院子里的丫鬟侍女都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松口要给眠棠将她仰山的喽们收回,崔行舟自然不会食言。第二天就派人去寻那些被送走的喽了。

可是当初送去时痛快,这么要找回来时,却发现那些人都不在了,一时间派出去的侍卫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崔行舟这几日公务甚忙。没想到那些匪蛋子居然还给他找事情!这找不回,岂不是会让眠棠误会了他已经将人杀了斩草除根?

于是淮阳王冷脸将侍卫们申斥了一通,让他们多派些人手细细查访,务必将那些个“忠义两全”凑齐找到。

原以为眠棠等不到人,会再闹他,可是眠棠只听他面色凝重地讲完,便低垂下头不说话。

崔行舟顾不得小熠儿在他肩头喷了一口奶,只轻轻拍着绵软小婴儿的后背,然后凝重道:“你不信我?”

眠棠这才回过神儿来道:“不是,我是在想他们应该……回仰山了吧。”

崔行舟挑了挑眉,不明白眠棠为何会这般猜测。

柳眠棠一本正经道:“你手下的那帮子人像匪一般,将人撵走竟然不让人带足了金银细软。他们如今也是拖家带口的,手里没钱,进城找我又被你们哄撵了,自然是要寻些盘缠度日……我以前听他们提过,他们离开仰山前曾经在山上藏了一笔。现在大约是要去那起银子花销的。”

以前柳眠棠说这忠义四兄弟是她带出来的时,淮阳王还有些不信,现在一看,这到处挖洞藏银子的本事的确是一脉相承的。

不过柳眠棠既然说出了方向,那么崔行舟便可派人去寻了。

以前他是巴不得几个龟儿子有些个什么意外,再不会来。

可是现在,淮阳王处理公务之余,又担心这几兄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在外漂泊出了什么意外,他孩子的娘可又要肝肠寸断地回奶,到时候饿着的可是他自己的亲儿子!

眠棠出了月子,总算可以略略松泛下,偶尔陪着太妃和姐姐崔芙一起出去交际了。

自从扳倒了绥王之后,淮阳王府的门前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太妃和崔芙知己贴心的的友人也骤然增多了许多。

不过柳眠棠这几日在府宅里安排了几场堂会,个个都是当家的主母不贤,误交了心怀不轨之人,害得满门抄斩的戏码。

楚太妃看得脖颈子发凉,直问眠棠可是给戏班子的红包不够丰厚,为何总演这些家破人亡的折子戏?

一旁的崔芙倒是看得明白,笑着跟母亲道:“母亲,这是你儿媳在指点着你,身在京城,跟府外的那些人最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别像在眞州时那般,说话不谨慎。行舟如今在朝堂上政敌甚多,你无心的一句话,可能就换了满府树倒猢狲散。”

楚太妃拿眼瞪正嗑瓜子的柳眠棠:“你当我是乡间的农妇,这般没见识?我当年在京城里跟你公公在京城交际时,你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呢!”

眠棠笑着抓了一把羊奶酪子炒香的瓜子,递给了楚太妃道:“你别听姐姐乱讲,不过是因为这几场戏是新排出来的,图着看个新鲜罢了。母亲既然不爱看,换些喜庆的就是了,一会便让他们换个那个什么墙头马上,这才子佳人私约起来,才好看呢……”

听了这话,崔芙又不禁深看一眼眠棠,疑心着这戏是在影射着自己。

最近李大人总是约她游船逛湖。可惜李大人虽然才学出众,从政之时也是深思谨虑。但在男女相处之道上略微欠妥。

这天气才刚刚泛暖,湖面的冰雪也才刚刚消融,立在船上,就算多加了几个炭盆子也是四面透风。

她应约去了一次,仿佛上天警示她这段姻缘不妥一般,回府后就着了风寒,病了七日有余。

其实李大人的这场私约,眠棠是后来在崔芙的嘴里听闻的。

她也在诧异李大人竟会安排如此拙劣的私约。

那京城各处院子里还在绽放的梅花不美吗?去京郊几家私厨菜馆吃吃斋不香吗?这么多去处空落着,偏偏去湖上喝着料峭的北风,吹病了佳人,实在是让人扼腕!

不过她跟崔行舟略说起这事市,王爷却微微挑眉道:“游船不妥?光才兄问起我时,是我告诉他家姐喜欢游船的……”

眠棠没想到症结居然在自己夫君的身上,便耐着性子问他:“你家姐也是北风天里游船的?”

崔行舟略想了想,忽然想起南方与北方的天气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