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仰山弟兄小心翼翼道:“大当家的,这些工具可都是您琢磨出来的啊!当初您领着人偷袭王爷的兵营时,就是这么顺着山崖爬,然后包抄了他们的屁股……那时候给王爷气得,悬赏您人头黄金一百两……”
那人说得兴起,却被眠棠瞪得哑了嗓子。
眠棠转过头来,再看四兄弟攀爬的矫捷,突然觉得失忆也是甚好,最起码自己夸奖起自己当年的英明神勇毫无负担……
因为开路的消耗甚大,他们几个轮流在前面,这时是陆两爬在前头,到了山崖顶部。他谨慎地听了一阵,见没有声音,才慢慢地把头探了出来,左右细瞧了一阵,确认没有人后翻身上来,陆忠陆义陆全也相继爬了上来,将绳索系在山崖边一个树的根部。他们又四处巡查一番,周围没有一个倭人,想来倭人对山崖非常放心,从未想过能有人从这里上来,是以没有安排任何人在此警戒。
陆忠用手拽着绳子,向上提了五下,这是他们之前就和大当家的定好的,表示上面没有问题。很快,眠棠和余下几个人顺着绳索也爬上了山崖。
眠棠夜半时分置身于凄清冷寂在山崖,看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峰,任着略猛的山风呼呼地吹打着身体,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似乎熟悉,似乎怀念,又似乎……有些热血上头?她摇了摇头,将脑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压下,又问陆义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义上来后就一直观察四周山势,按照他们以前在仰山时的经验,判断着哪里是驻地的好地方,哪里适合设立明暗哨位。
听到大当家的问起,说道:“大当家的,倭人若是稍通军事,便会将营地设在那两座山峰之间,那里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说着又用手指着几处,道:“若是在这里设几个哨位,就能将周围都观察到,有情况可以立刻通知营地。若是倭人不通军事,那么营地可能在山峰下的盆地里,因为那里地势平坦,又有山峰环绕,普通人会觉得那里安全。”
眠棠点了点头,说道:“倭人这些年在北海数次击败官军,听王爷说有几仗打得确实不错,一看便知是晓军事的,营地可能就在你说的山峰之间。我们先偷偷摸到那里抓个‘舌头’来审。”
很快,眠棠便领着陆忠和陆两就摸到了倭人营寨的边上挨着栅栏矮墙,能听到里面不断传来女子的哭泣,和男人们的□□声。
眠棠顺着栅栏缝隙往里一看,这些倭人们似乎正在挑拣着十几个女子。
有容貌姣好的,便被扯拽起来,往倭人贼首的帐子里送。那些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只哭着不愿去,却被一路拖拽着入了帐子。
还有几个表情麻木的,只穿着单薄的小衣,在那些饮酒作乐的倭人间端酒端肉,时不时就被那些醉醺醺的浪人拉拽进怀里轻薄一番……
眠棠甚至看到那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女人中还有三四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这一下,眠棠瞬间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她此来原本是打算先救下赵泉,确保侯爷性命万无一失,再悄悄撤离的。等到范虎集结了精兵,再来跟这帮子人硬碰。
可是现在,若是放着这些羸弱无助的女子不管,任凭着她们被轻薄,那她柳眠棠一辈子都睡不安稳!
想到这,柳眠棠突然解开头巾,半拆开发髻,让鬓角的头发披散下来。然后又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衣。
陆忠和陆两有些傻眼,各自转头,慌里慌张地问:“大……大当家的,你要干嘛?”
眠棠将里衣的衣领子扯坏了一些,道:“我外衣里面还有里衣,你们慌什么慌?”
说着又顺手抓了一把泥略略抹在额头和里衣上,然后对他们道:“蒙汗药带了吧?”
陆忠点了点头,眠棠将一把柳叶小短刀藏在了发髻里,对他们道:“告诉陆义他们,计划有变,一会我先将蒙汗药放进他们的酒缸里,再混进他们头目的帐子,以哨声为号,到时候剁了这帮龟儿子,将这些女子一起解救下山!”
陆忠听了,脑袋摇成了波浪鼓。这山上的倭人这么多,他们带的人手不够。而且大当家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以身为饵,那些倭人看到女人跟虎狼一般,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说别的,那个淮阳王就能将他们兄弟几个切碎了抛到海里喂鱼去。
可是没等他再说什,眠棠已经弯腰,狸猫一般地跃起跳入了栅栏之中。
她也是大胆,竟然摸到一个端酒的女子身后,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然后很自然地假装打酒,走到了那大酒缸的旁边。
其他的女人们互相是都已经熟识,骤然见多出了个陌生的面孔自然狐疑打量。
眠棠抬起头,朝着这些女人们微微一笑,小声道:“转过身去,替我挡着点!”说着便将怀里的一大包药粉快速撒入了酒缸之中。
那些女子们虽然不知她是谁,但看了看她的举动,也是略略猜出。有那机灵的,连忙转过身来,默默举起酒杯,挡住眠棠的身形。
再说这些浪人们,这次上岸打劫,其实也是有暗探禀报,说是那个大帅带着人马出海了。
他们才趁着岸上兵力空虚之际,来打劫村庄。这次运气不错,居然半路上遇到一只肥羊,不知是何处的富家公子,不但钱银甚多,还带着四五个貌美的侍女。光是这几个女子,卖回东瀛,就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杀光侍卫时,那公子叫着莫要杀他,他会叫家里人过来拿出大笔的赎银。现在那个倒霉蛋,正被他们吊在笼子里咿呀的哭着。
眠棠下完了蒙汗药,走几步就看到了笼子里挂着的赵泉,一看他哭得中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略略有些放心。
眠棠低头向外走去,突然一个喝醉了的守卫一把拽住眠棠的头发,用倭语叽里呱啦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一个脸上这么脏,不是给你们都洗过吗?”
说着,哗的一声把手中的酒向眠棠脸上泼去。泥垢被冲了开来,露出眠棠美丽动人的眉眼。
这守卫眼睛发直,脸上的□□越来越大,哇哇大叫道:“天啊,我才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
☆、第 154 章
眠棠的头发被他扯得疼, 不过却没有用力挣脱,只是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个倭人的一声喊叫顿时引来了几个倭人,哇啦哇啦的说上几句后, 一个倭人取来一块湿手巾, 上来在眠棠的脸上一阵乱擦,顿时眠棠那堪比闭月羞花的脸庞彻底露了出来。
几个倭人都是一阵失神,然后便是□□大作,伸手便往眠棠身上乱摸。
眠棠巧妙借力跪倒在地, 假装哭着对他们道:“诸位英雄,我爹爹有钱, 若是你们肯放我回去, 他一定能付一大笔银子。”
有通汉语的倭人听了这话, 嬉笑道:“好了, 让你的爹爹送多多的银子来, 到时候我们保证你再怀一个下山,让你爹稳赚不亏!”
他说完之后, 又用倭语说了一遍, 引得那群浪人全都哈哈哈大笑。
陆忠陆义等兄弟在外面看得真切, 个个急得鼻梁子都冒火。
陆全气得浑身发抖, 伸手拽出单刀, 便要冲过去解救大当家的。
陆义一把拽住了陆全,压抑住满腔怒火,道:“别冲动,我们现在冲过去, 大当家的计划就落空了。先看看情况, 若是无法,我们再去解救大当家的, 到时我们拼着一死,也要让大当家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在笼子里哭累了的赵泉也顺着声音看过来,只看一眼,就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不信地眨眼再看,那被一群倭人围着的女子,不正是柳眠棠吗?
难道……北海失守,淮阳王的家眷也被擒了吗?、
就在他惊讶得大张嘴巴的时候,眠棠也瞟见了他,便略抬高嗓门道:“诸位老爷高抬贵手,你们若是不放我,我……我的夫君也会领人来寻我的!”
听了她的话,赵泉急急闭住了嘴,眠棠的身份好似没有暴露,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淮阳王妃这般低声下气,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古怪。
一个倭人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拎提了起来:“你的夫君不过是瘦鸡一只,哪有我们东瀛的男人有劲儿,你先陪我玩一玩,保准你忘了你的男人!哈哈哈!”
这时,在争抢中被挤在最外面的一个倭人叫道:“这等美女,你们居然敢自己受用,而不是献给早花头领,真是大胆。”
这些倭人听着身子便是一滞。倭人上下尊卑极严,抢了好东西必须献给首领,下面的人绝不允许据为己有。
因为这次是一个叫早花寿的小头目领着他们出海来打劫的,是以貌美的女人都要先给早花首领受用。
若是平常的女子也便罢了,这般美貌的姑娘,确实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必须呈献给早花首领。
眠棠虽然听不懂倭语,但也从他们的举动上猜出个大概,于是顺从地被两个倭人推着向营地中央走去。
营地中央有个巨大的帐篷,掀开帐篷,一股酒气热气和胭脂的气味交混而成的气息呼的一下喷得眠棠满头满脸。
这股劣酒混杂着油腻男人的气味将眠棠熏得差点吐出来,而两个倭人却是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也露出陶醉的表情。
眠棠强忍住不适,被倭人推进帐篷时,不住打量里面的情形。
帐篷很大,北面放着一张小床,东侧西侧顺着帐篷放着长桌,上面摆满了牛羊鸡肉,瓜果和酒坛。中间铺着一张大毯子,上面坐着一个敞着衣怀,满脸横肉的男子。
这男子个子不高,大腹便便,伸手都摸不到肚脐,这一身的肥膘五花肉,就是倭人口中的早花头领。
大肚子倭人见帐篷被打开,脸色沉了下来,脱口几句严厉的倭语,应当是在骂人,但是看到眠棠进来后,立刻住口,张着大嘴只是不停眼地瞅着眠棠,一把便将先前拥在怀里的女子给推搡到一边去了。
不住地点头,至于两个倭人说的什么全然没有在意,只是不住挥手叫两人快走。
眠棠看了心中暗喜,帐篷里只有一个大肚子倭人,而且是营地里身份最高的,只要抓住了他,不但自己脱身有望,连这些个女子和赵泉也能得以保全。
他们追踪这批倭人时沿途留下了记号,范虎引领着精锐骑兵此刻定然在路上,她只要能拖延一阵子,一会等大队人马赶到就无事了。
于是她从身旁桌子上拿起一串葡萄,主动移步走到大肚子倭人的身后,把葡萄放到他头顶前方。早花头领哈哈大笑,仰着头伸嘴去够葡萄,同时伸手在后面去搂眠棠。眠棠扔掉葡萄,躲过早花的大手,抬手从发髻中取出柳叶短刀,放到了早花的脖颈上,低声道:“莫出声,出声我就宰了你。”
早花大吃一惊,不过那等娇滴滴的女子握着把不足半寸的小刀,便如儿戏一把。
他还收拾不了这等纤弱的女子。是以他也不觉得身后貌美女子拿了短刀就能把自己如何,身子后闪躲过短刀,双手顺势向后砸向眠棠。
眠棠后退一步让过早花的双手,抬脚用脚尖在他左右肩胛骨上踢了两脚。眠棠踢的乃是穴位,早花就觉得整个上身一阵酸麻,支撑不住身子,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眠棠上前又踢了他双胯的穴位,这下他双腿也变得酸软无力,想站也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
他大惊失色,刚想出声去喊时,眠棠又点了他的哑穴。
眠棠踢了踢他肚子上的肥肉,蹲下身,把短刀在他油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再次放到他脖颈上,说道:“落在姑奶奶的手里,且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先在你身上扎上两刀。”
说着便解开了他的哑穴。
早花此时再看向那挑着眉,一脸邪气瞪着自己的女人。哪里还是娇花一朵,分明是要命的女罗刹!
方才这女子划上的几刀深极了。没有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子居然下手这么黑,那手劲儿稳得,一看就是个厉害茬子!
现在早花浑身无力,也不敢硬顶,用汉语轻声道:“晓得,女侠莫要下手,你若要钱,我让属下给你便是……”
眠棠笑了笑,对他道:“倒是挺大方的啊!走啊,咱们出去溜一溜啊!你叫人把笼子里的人和外面的姑娘都放下山去,等天亮时,我就放过你。”
早花寿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应下了。
于是柳眠棠另一只手从他营帐的刀架上抽出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将他双腿的穴位解开后,便押着他出营了。
此时营地外,依旧烂醉糜烂的气息,早花寿阴沉着脸喊人,都没有人朝着他这望一望的。
这五花肉气得不行,放开喉咙大骂道:“八嘎!你们都是死人吗!”
这一痛骂,果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那些浪人看到,他们早先发现的那个小美人居然手握长刀,架在早花首领的脖子上时,全都傻眼了。
眠棠冷冷吩咐道:“快点!将那些女人和笼子里的男人都放了,不然,我便将你们的头领大卸八块!”
就在这时,方才还在帐子里低声下气的早花却张狂地笑了起来,冲着柳眠棠道:“我堂堂武士,若是被个女人挟持着投降,哪里还有脸去见鹰司大将?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活着出营寨!”
说着,他用倭语道:“不要管我,拿箭杀了这个贱女人!”
听到他这么喊,还真有人拿起了弓箭朝着柳眠棠瞄准射去。
可惜柳眠棠单腿再次踢中了身前那块五花肉的膝穴,让他双腿无力,只能跪下。
而她则躲在了五花肉的身后。那射来的箭有三支都插在了早花寿的肩膀和肚皮上,疼得他破口大骂:“八嘎!八嘎!能不能瞄准再射!”
巧妙拿着早花寿当盾牌的柳眠棠心里一直默默念着数,当算准了蒙汗药应该开始发作时,她突然发出尖利的哨声。
一旁的仰山兄弟们就等大当家的信号呢,听了这声音纷纷一跃而起,朝着营寨扑来。
就在这时,早花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下们突然一个个东倒西歪,气力不支的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不过还有一部分浪人,并没有喝到眠棠下了迷药的酒,纷纷抽刀前来迎战。
这东瀛的土匪算是跟大燕的同行们切磋上了。
忠义四兄弟想起这群浪人方才是如何言语轻薄大当家的,心里就恨极了,刀剑所到之处,切胳膊卸腿,毫不手软。
一时间是血水迸溅,脑汁漫溢,肚肠满地……
赵泉是被挂在囚车里的,通览全貌,只看得是头皮发麻,两只眼睛的瞳仁紧缩。
再看他的谪仙眠棠小娘子,手里举着长刀,朝着那个早花寿斜斜砍去。
只见那早花的脑袋,便如猪头一般飞了出去。血柱喷溅,她雪白的里衣如雪中绽开红莲,眉眼里的肃杀之气,跟他的挚友淮阳王,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场深夜的偷营交战并没有持续很久,毕竟绝大部分浪人已经中了迷药,只在昏迷里就被人捅了刀子。
“大当家的!一个都没有跑,全都在这了!”
陆忠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查看了这处营寨后对柳眠棠说道。
柳眠棠点了点头,单手拿刀走到了囚笼旁,举刀就将铁链子砍断,然后对镇南侯道:“我营救来迟,让侯爷您受惊了……”
镇南侯努力向笼子里缩了缩,看着脸上全是血迹的淮阳王妃,哆嗦道:“不迟……不迟……”
☆、第 155 章
眠棠并不知镇南侯内心掀起的劲浪大波, 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她吩咐着忠义四兄弟尽快带着被解救下来的女子和孩童下山。
此时天际已经快要放亮,在下山之前, 眠棠吩咐众位弟兄将那些倭人的头颅砍下, 挑在长杆上立在山头位置。
此处是倭人上岸打劫时喜欢落脚的地方,那么其他的倭人来寻时,自然能看见他们同伙的首级。
敢进犯大燕百姓者,杀无赦!
这就是眠棠想给东瀛同行们传达的事情。
在下山之后, 柳眠棠语重心长地跟赵泉恳聊了一番,所谓救命之恩, 当用涌泉相报。
不过既然崔赵两家乃是世家, 她也不必赵侯爷肝脑涂地, 涌泉相报了。
可是有一样, 就是他曾经在山上看到她色诱倭人首领那一节, 应该假装着没瞧见,更不能到崔行舟的面前失言, 破坏了他们伉俪情深。
赵侯爷蹲坐在草丛的石墩上, 不住点头, 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当一众人等下山时, 范虎带领的精兵也抵达了。
范虎等人一路顺着记号找过来, 却发现柳眠棠满身的血迹,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看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伤。
等范虎亲自上山查看之后, 神情有异地从山上下来, 倒是识趣地没有问,哪颗人头是王妃亲自砍下来的。
等到折腾回宅院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
眠棠怕吓着姐姐崔芙,只在外面随便找了农舍,让人烧水简单洗过头脸之后,又换了身衣服才回府。
稍微休息了之后,便给赵侯爷压惊洗尘。原本眠棠以为,赵侯爷一路舟车劳顿,而且又是游山玩水而来的,若是让他入医棚做劳工,当是花费一番气力。
可没想到,她刚略略提起,赵泉立刻老老实实地说好,半点迟疑不愿都没有。
李妈妈把饭菜做得精细,极具北海特色佳肴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赵侯爷似乎不复往日的健谈,沉默寡言得很,只吃了几口,就匆忙跟柳眠棠和崔芙告别。
李妈妈私下里倒是跟眠棠称赞起侯爷变稳重了:“镇南侯夫人算是熬出头来了,侯爷总算是有些样子了,以前他总是跟王妃你油腔滑调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摇头。”
眠棠比划着给王爷裁的内衣样子,笑了笑道:“赵侯爷又长了几岁,自然变得稳重了。”
赵泉侯爷的这种寡言的稳重一直持续到好友淮阳王海上归来。
崔行舟是直到上了岸,才听说好友遭遇的这一番浩劫。他问那日去接应的兵将,听闻那日山上遍布倭人尸首时,便问过程。
可是那些兵将回答道,那日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满地尸体了,具体过程还得问王妃或者那帮子镖局的镖师才知。
崔行舟回来之后,倒是问了眠棠。眠棠眨巴着眼睛道:“都是陆忠陆义他们神勇,我不过是躲在一边看而已,你也知我手腕无力,可下不了场……”
崔行舟伸手看了看她的手腕道:“不是将你的手脚筋接续上了吗?怎么还没有气力?”
眠棠依偎进他的怀里道:“针线活做多了就疼。”
崔行舟看了看那针线笸箩里缝了一半的衣服,便道:“以后不要给我缝了,叫丫鬟们去做……我听闻陆忠他们前些日子救了赵泉……不过我有一点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们去的不过十几个人,是怎么毫发无伤地屠杀杀了四十多个倭人的?”
眠棠眨了眨眼道:“许是那四十几个是不入流的,我看陆忠他们杀得很轻松。”
淮桑县主可能不知道,当她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嘴角总是会挂着特别灿烂的笑容。就好像现在,甜美可人得很。
不过崔行舟并没有深问,倒是转身去找赵泉喝酒接风。
赵泉一来北海便在医棚里从早到晚的看病,每日累得跟三孙子一般。晚上偶尔独坐庭院,看着天边晚霞,一时都有些回忆不起来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吃饱了撑的,才要来北海的。
见挚友淮阳王归来,赵泉一时心绪起伏,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话涌到嘴边又是说不出来。
崔行舟并未深问,只让莫如拿来自己珍藏多时的西北烈酒与挚友共饮。
三大碗进肚后,酒壮怂人胆。赵泉这几日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稳重浑然不见,只差扑进行舟的怀里大哭了,只一五一十地说出了遇险那一夜的经历。
崔行舟初时还泰然听着,等听到柳眠棠只穿里衣入了那倭人首领的帐子里时,脸便黑绿了,只一仰脖子便饮下了一海碗的烈酒。
不过镇南侯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涕泪横流到:“县主以前何等温婉贤淑的玉人,可自从跟了你,近墨者黑,竟然也杀起人来不眨眼了。那么大一颗的脑袋,说砍便砍了,吓死人也!”
崔行舟阴沉着脸道:“她是土匪陆文!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泉眨巴眼睛,他一直在眞州,虽然听了些影说柳眠棠为匪,却只以为是因为她曾经在仰山寄居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而已,但还真不清楚柳眠棠的真实身份。
现如今听崔行舟确凿地说起,侯爷打了个酒嗝,顿时酒醒大半。“她……她……她是仰山陆文?”
崔行舟却已经懒得再说话,只腾地一下子站起,准备回家审匪去!
赵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嘴大似乎说漏了什么,只在后面高喊:“九爷!万万莫要跟你家王妃说是我说的!你们夫妻二人吵架,可别带累了我!我……我明日便要回眞州去了!”
崔行舟走了这一路,头顶隐隐生烟。
他倒是知道她胆大主意正,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大胆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