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愿意。”杏儿喜极而泣,忙到薛锦棠身边磕头:“杏儿愿意服侍四小姐。”

薛锦莹的日子开始难过了,她哪都不能去,只能抄经,抄的她头晕眼花,气急败坏。

她竟然没看出薛锦棠耍诈害她,白白失了荷叶这个左膀右臂。

这件事情明明可以到荷叶被发卖就可以结束了,祖母竟然罚了她,还不许她出门。

好啊,祖父躲去了中府,一个个的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且等着,祖父总有回来的那一天。她也不傻,能看出来祖父其实并不喜欢她,祖父为了打压薛锦棠才抬举她的,并不是真心疼爱她。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收拾薛锦棠,祖父就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薛锦莹正暗暗谋算着如何把薛锦棠踩在脚下,外面就响起了郑执的说话声。

薛锦莹立刻起身,她怎么忘了,她之前拜托郑执给她书的。

薛锦莹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就红着眼圈去见郑执。

郑执见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消瘦,很是担心:“莹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我…”薛锦莹未语泪先流:“荷叶做错了事,被锦棠抓住把柄告到祖母面前,祖母卖了荷叶,又怪我管教无方,就罚我在院中禁足。”

她见郑执脸色凝重,就想故技重施:“你别怪锦棠,是荷叶不对,她也是太生气了才会跟祖母告状的。”

郑执点了点头:“亲家老太太会将荷叶卖出去,必然是她犯的错太严重了。只是牵连你,这一点却是不应该。”

薛锦莹一惊。

怎么会?郑执不应该怪薛锦棠的吗?

“是啊。”薛锦莹忍着不解,小声道:“我知道自己惯坏了荷叶,惹着了锦棠,所以想去跟锦棠道歉。郑表哥,你能不能帮我跟锦棠说情,让她不要生气了,放我出去吧。”

只要郑执去求情,薛锦棠必然生气,到时候吵闹起来,郑执就会更加厌烦薛锦棠。他越厌烦薛锦棠,就会越心疼她,不要她说,郑执也会想办法放她出去。

郑执皱了眉头:“亲家老太太让你禁足,是因为你没有约束好下人。求锦棠有什么用?”

薛锦莹气了个仰倒。

锦棠,锦棠,郑执叫的可真亲密,好像薛锦棠是他亲妹妹一样。

那她呢,他一心帮着薛锦棠,有没有想过她!

“事情到底是由锦棠而起,若锦棠能替我跟祖母求情,祖母一定会放我出去的。”薛锦莹脸色苍白,凄凉一笑:“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锦棠心里恨我,不会帮我的。”

郑执抿抿嘴角没说话。

他从前对锦棠有偏见,认为她喜欢挑事,喜欢找莹表妹的麻烦。可锦棠现在做事很有根据,绝不会胡乱欺负人。

而且莹表妹说的没错,锦棠的确对她有很大的成见,她的确不会帮莹表妹求情。

“人生在世,讲究缘分。有些人明明互不相识,却能一见如故,亲如骨肉;有些人明明血浓于水,却互不相容,相看两厌。既然锦棠不喜欢你,你去求她也没有用。”

郑执见薛锦莹摇摇欲坠,失望地看着他,就说:“你别去找锦棠了。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薛锦莹火冒三丈。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郑执也开始维护薛锦棠了。

她果然是她的仇家克星,本来她就要嫁入沈家,被薛锦棠搅合了;本来祖母对她很好,被薛锦棠挑拨了;本来郑执视她如亲妹,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现在也不再听她的使唤了。

薛锦莹直到此刻才正真生出恐慌,她死死掐着手心,缓缓说:“既然郑表哥很为难,那这件事情就算了。我这里有一封信,麻烦郑表哥去一趟中府,把信交给祖父。”

薛锦莹泫然欲泣:“郑表哥,你不会连这件事情也拒绝我吧?”

“交给我吧。”郑执接了信:“我一定帮你送到,你别难过,不过是禁足而已,之前锦棠被禁足那么久都熬过来了。你别想太多,放宽心怀,我有空就来看你。”

不过是禁足而已,不过是禁足而已…呵,好个郑执,好个体贴的郑表哥。

第二天就是薛锦棠去燕王府的日子,郑执吃了早饭就去找薛锦棠,两人一起到门口,没想到看到了薛锦莹。

“锦棠。”薛锦莹笑得温和无害:“祖父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帮着王妃抄经,早点抄好,省得过几天东府老太太过寿不能去燕王府耽误了王妃抄经的进度。”

薛锦棠眯了眯眼睛:“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祖父他老人家发了话我才能出来的啊。”薛锦莹笑眯眯看向郑执:“谢谢郑表哥替我给祖父送信。”

薛锦棠没说话,自己先上了车。

郑执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有一种做错事的狼狈。锦棠去燕王府不是抄经,而是去治病的,莹表妹也跟着去,实在是不合适。

“莹表妹,你回去吧。”郑执低声劝她:“你去燕王府不合适,燕王妃她…可能不会见你。”

薛锦莹挤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不是我非要死皮赖脸缠着要跟去,而是祖父的安排,我不过一介庶女,若是违背祖父的意思…罢了,就算表哥你瞧不起我,也是我活该。”

郑执没办法,只好叮嘱:“那你去了少说话少走动,听周嬷嬷的安排吧。”

等薛锦棠、薛锦莹到的时候,赵见深已经提前从周嬷嬷那里得知了消息。他冷笑着吩咐范全:“好好招待不速之客。”

“是。”范全去找了周嬷嬷,跟周嬷嬷交代了几句,周嬷嬷就领着两人来到一个院子。

这又是一个新院子,规模比之前赵见深见她的院子稍微小一些。

随着薛锦棠的到来,厢房里突然走出来几个美貌动人的丫鬟,她们十分热情地跟薛锦棠说话:“薛小姐可算是来了,我们等了好久了。小姐累了吧,快进来休息。”

几人如众星捧月一般迎了薛锦棠进屋,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这是一间大屋子,中间用帘子隔成起居室、卧房两间。屋内布置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着软毯,帘拢薄如轻纱,用金钩挂起来,床上的寝被不知是什么料子,看上去格外鲜艳。

薛家不过是商户人家,就算家境富裕,也绝不会这么奢侈。薛锦莹从未见过这么华美的屋子,只觉得自己如进了仙境一般。

丫鬟们有的服侍薛锦棠更衣,有的端茶倒水,桌子上还摆了精致的点心,娇艳欲滴的苹果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果子,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

薛锦莹看得眼花缭乱,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这屋里没有人招呼她,所有人都围着薛锦棠打转,她一个人简直格格不入。

薛锦棠知道这一切都是赵见深安排的,她知道赵见深的意思,可这未免太夸张了。真正的勋贵人家都极有底蕴,怎么会这么布置房间?

还有这几个美貌的侍女,打扮的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身上扑了太多的香粉,熏得她脑仁疼。

“有劳几位姐姐了。”薛锦棠强忍着去捂鼻子的冲动:“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几位姐姐…先到那边坐着吧。”

她本来想让几位侍女出去,后来见她们穿的衣服单薄,怕冻坏了燕王府的美人们,就指了离帘拢那边床榻对面的一个美人椅,让她们去坐。

薛锦莹立刻朝前走了几步:“四妹妹,不得无礼。这几位都是王妃身边的人,你怎能随意呼喝?”

她忙客气又殷切地笑道:“我家妹妹不懂事,几位姐姐多担待些,这些果子点心几位姐姐吃了吧。”

可惜那几位看都不看她一眼,给薛锦棠行了个礼,就坐到薛锦棠说的那个美人榻上。

六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在美人榻上排排坐,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薛锦莹被忽视了,略尴尬,不过她向来脸皮厚并不觉得有什么,就坐到薛锦棠下首的椅子上。

“哎,你往哪里坐?”一个侍女站起来,冷着脸指着薛锦莹:“那是你坐的地方吗?谁让你坐了?”

薛锦莹脸一红,赶紧站了起来。

“这位姐姐不要生气。”薛锦棠觉得好笑,也没忍着,就笑着说:“这是我庶出的姐姐。”

那侍女立刻小心亲切道:“既然是薛小姐的姐姐,坐下来自然是应该的。”

她瞪了薛锦莹一眼,语气跟与薛锦棠说话时判若两人:“那你坐下来之前也该问问薛小姐,这是薛小姐的屋子,你坐下也不问问主人。果然是庶出的,就是没规矩!”

薛锦莹被连番羞辱,气得脸都白了,又听说这是薛锦棠的屋子,嫉妒的眼睛里要滴出血来。

薛锦棠这个死胖子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写字吗,她也会。凭什么她就能得了燕王妃的青睐,能住这漂亮的房子,使唤这些美貌的婢女?

她不服!

这一番见识让薛锦莹更加坚定了要攀附燕王妃、讨好燕王妃的心。

“薛小姐累吗?”一个丫鬟站起来,手里拿了一个美人锤:“要不要婢子给您敲一敲?”

“不用了,我不累。”

“那婢子这就把笔墨纸砚给您端来,服侍您抄写经书。”

薛锦棠之前是千金小姐,使唤的丫鬟也不少,因此并不觉得拘束,反而有种理所当然。

“好。你把纸铺开,给我磨墨就行了,再把这屋里的熏香熄了,换成檀香来。”

那婢女面对薛锦莹趾高气昂,可在薛锦棠面前乖得像小狗:“是,婢子这就去。”

薛锦莹越看越气,她也想抄经,可薛锦棠不说话,这些婢女是不会给她弄纸笔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她一向善于抓住、创造机会,并不会坐以待毙。

薛锦莹笑着说:“这就开始抄写经文了吗?不用先去给王妃请安吗?”

“不用。”那婢女道:“等薛小姐抄写完了,送去给王妃过目的时候再请安。”

“这位姐姐。”薛锦莹客气道:“我今天来是帮四妹妹抄经的,能不能劳烦姐姐给我也准备案牍笔墨。我们早点抄完,也好早点回家,这几日家中有事。”

“不行,抄经必须要王妃点头才行。”

薛锦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要不姐姐带我去拜见王妃,要是王妃同意了,我就跟四妹妹一起抄写。要是王妃不同意,我就在这里陪四妹妹。”

侍女笑着问薛锦棠:“薛小姐,你看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啊,反正薛锦莹又见不到燕王妃。既然她自己想惹事,那就不要怪她咯。

薛锦棠微微一笑:“可以。”

薛锦莹喜出望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若是她认真观察,就能发现薛锦棠脸上是坏坏的笑,只可惜她一心只想着攀附燕王妃,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那侍女带着薛锦莹去了另外一个院子,先让薛锦莹在外面等着,她进入通传。

然后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呵斥声,出来一个老嬷嬷,凶神恶煞一般,先是左右开弓,啪啪啪给了薛锦莹十几个耳光,打得薛锦莹眼冒金星,口角流血。

薛锦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踹了膝盖窝,两条腿一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好大的胆子,敢打扰王妃礼佛,给我好好跪着,王妃不发话,不许起来!”

30.躁动

薛锦莹真倒霉, 本来是晴天, 自打她跪下来之后, 突然就变天了,不一会就刮起风飘起雪来。寒风如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她又疼又冷,遍体生寒。

比身上更冷更疼的, 是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心都快要炸开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耻辱。

这一切都是薛锦棠带给她的,她记下了,她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 而且是千倍、百倍地奉还。

直到冻僵晕过去前一刻, 薛锦莹还在心里咒骂着薛锦棠。

带薛锦莹过来的丫鬟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出来, 踢了踢薛锦莹, 撇撇嘴:“嬷嬷, 她晕了, 先抬进去吧,别弄死了。”

薛锦棠正跟赵见深说话:“临出门的时候, 薛锦莹突然出现, 我事先没有准备, 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赵见深神色平静:“一介商户之女,还够不上给本世子添麻烦。”

薛锦棠心头一梗, 赵见深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呢。

“是民女多虑了。”

“嗯。”赵见深倨傲点点头, 转身进了内室, 薛锦棠在明间等候,等了一会听到赵见深忍耐道:“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号脉。”

明间桌椅板凳俱全,好好的进内室做什么?

心里嘀咕,她人却乖乖走进去。这一次不用赵见深吩咐,她主动捋起衣袖,坐在赵见深身边。

甜美的香味再一次萦绕在他的周围。

上次薛锦棠洗澡更衣之后芬芳依然,他就知道她不是用了香料而是她特有的体香。

既然是体香,那就无害,即便闻了也没什么。

赵见深给她号了好一会脉,收回手:“有很明显的改善,脾脏已经开始恢复,现在时间还短显现不出来,再过半个月,你自己就能感觉到衣裳开始宽松了。今天还要继续针灸。”

“多谢殿下。”薛锦棠心头陡然一阵轻松喜悦,她还在极力克制,嘴角紧紧抿着。

赵见深却突然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让她很有压力,他说出来的话透着冷漠不悦,令人心悸胆寒。

“你若信不过本世子的医术,现在就可以走了。”

薛锦棠愕然,她想抬头却不敢抬头,他的怒气犹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怒了。

“民女想尽办法,就是想求殿下治病,怎么会信不过殿下?”薛锦棠稳住心神,缓缓道:“民女对殿下的医术深信不疑。”

“哦?”赵见深冷笑:“你信本世子?那为何本世子说你身体开始康复了,你却板着脸?”

薛锦棠恍然大悟。

没错,她为了不在赵见深面前流露想法,一直刻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除了藩王世子与商户之女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大夫与患者。

身为患者,应该给予大夫信任与尊重,听到自己身体好转,她无动于衷,只有一句冷漠平静的道谢实在不像真心感激。

“民女是太高兴,太震惊,一时间忘记该说什么了。”薛锦棠不再压抑内心兴奋高兴,缓缓抬起头。

“是吗?”赵见深嗤之以鼻:“你这话…”

他一低头,与薛锦棠四目相对,看到她被喜悦点亮的脸庞,微微弯起的嘴角,如璀璨星辰般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高兴是真的,笑容很好看也是真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赵见深有些不自在,他把脸转过一边,怒气却没有了:“你这还算是一句像样的话。”

薛锦棠见他没有继续生气了,就笑着说:“劳烦殿下稍等,民女先去洗澡。”

她出门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赵见深却觉得有些烦躁。

洗澡去洗就是了,什么叫劳烦殿下稍等,说的好像他要怎么样似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薛锦棠不怕疼了,她自己慢慢调节呼吸,眼睛也是微微闭着的。

红唇雪肤,青丝散开,那般平静地躺在那里,雪白的手、雪白的脚,香喷喷的身子,随着呼吸隆起的浑圆胸脯。

赵见深呼吸有些乱了,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好好地落针。

他并不是一般的针灸,在落针的时候还要将自己体内的气随着落针的瞬间一起注入到她的穴位里,他气息乱了,是没办法针灸的。

赵见深站起来走走,待气息稳了才开始下针。

薛锦棠觉得这次针灸比上一次时间长了很多,不过她身体有改善了,针灸跟着调整也是正常的。她换回自己的衣裳,过来跟赵见深道谢辞别。

房间里多了一位十八九岁的丫鬟,赵见深没说话,薛锦棠也不好问。

赵见深说:“这里有二十粒药丸,从明天开始服用,每日一粒,不可中断。这药要连服三年,药方你拿着,这个丫鬟会制药,她跟着你,给你制药。我事情多,没办法给你制。”

那丫鬟就跪到薛锦棠面前:“见过薛小姐。”

薛锦棠冲她点点头,拒绝了赵见深:“殿下赏赐,本不该辞,只是我贸然带人回去不太好。薛家是卖药起家的,找一个能制药的丫鬟应该不难。”

有一个懂药会制药的丫鬟在身边,的确能省很多事。可若这丫鬟是赵见深的人,那就不美妙了。

薛家的丫鬟她不敢用,还是自己买一个稳妥。

赵见深倒没有勉强:“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只是薛家的丫鬟不能用,你还是买一个稳妥些。”

“多谢殿下告知,民女知晓了。”